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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作品:最好的时光|作者:辛苦|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8 00:55:32|下载:最好的时光TXT下载
  师伟是高一时才转来我们学校的,那时,他是他们学校整整初中三年考试的永远第一名,而在师伟转学前,我们学校的永远第一名,是葛萧。

  整个高中三年,师伟和葛萧始终都是各种考试或比赛的直接敌手。交替第一名的成绩、不相伯仲的受欢迎度,即使当事人是沉默的师伟和随和的葛萧,也不可能一点不受周围议论者的影响——别说偷偷争论不休的女生们,就连任课的老师们,也会毫不避讳地站在师伟或葛萧的一边,力捧他或他的优秀。

  在这样的背景和氛围下,有多少人还能对对方保持好感呢?

  我惦念着醉酒到走路都跌跌撞撞的葛萧是否安全,却没机会到阳台张望一下,也没机会给他打电话。

  因为这夜,师伟没有走。

  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安静地睡在我的身旁,抱着我,似乎在安抚受到了惊吓的我。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畔,那气息,曾让我目眩神迷、求之不得,可是现在,我的内心,有种慢慢滋生的害怕——师伟的气息,除了多年前就有的莫名的阴郁,今夜,还开始多出些微神秘的邪。

  我从来就没看透过师伟,连谭晶晶也不能。

  和一个捉摸不透的人相处,到底是绮丽的梦境,还是危险的旅程?

  第十二章 躲得过的是运,躲不过的是劫

  江爸是个典型的乐观主义者,但他对老天爷或者是上帝,却有一颗不宽容的猜测之心。他说,老天爷的心胸是很狭窄的,它给予人类幸福和快乐从来是点到为止的,却对降临灾祸一直毫不留情。尤其是对于那些自以为揣摩透天机的人,它更是下手狠毒。

  江爸说,历来如此,你看周易八卦里的否极泰来好了,要否多少卦才来一个泰啊?反过来再看乐极生悲,大多数时候是还没到乐极呢,刚高兴起来,就一不留神地悲了。而且在数量上,老天爷更是对悲苦与喜乐厚此薄彼,所以古人才感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年刚十岁的江水明就露出了很绝望的神情,他放下弹弓说:“爹,那我怎么办?”

  江爸一拍他的肩膀,很帅气、很镇定地说:“逮到好感觉、好时候就要尽情享受,永远别的去担心之后要来的乌七八糟。”

  就这样,豁达开朗的江爸,成功地培养出了江水明后来借以纵横情场的一根筋。

  一根筋绝对是这世界上最惹人羡慕的品格,它最容易使人快乐,也最容易使人成功。江水明作为一根筋界的杰出代表,笑嘻嘻地度过了情窦不开的十几岁,笑嘻嘻地度过了情思泛滥的二十几岁,就连恋上杜宇、情何以堪的二十岁尽头,都保持了笑嘻嘻的姿态。

  没人再能拥有他的这份从容。

  在情场上大刀阔斧、斩猛男帅哥于马下的谭晶晶没得到师伟都有时不时的沮丧,更何况是其实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葛萧?

  我对葛萧的担心,铺天盖地。

  我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谭晶晶的电话,约她见面。

  谭晶晶在一片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中笑嘻嘻地说:“江水明的画都运回来了,就在江爸原来的画室,你过来吧。”她没有问及昨夜葛萧的情况,我既对她的漠不关心不满,也庆幸她让我避免了很多无法解释的尴尬。

  名声数十年如日中天的江爸,早在几所大学都有了专门的工作室,他原来的画室一直空着,就是那个二楼能看见玉兰花树的小院。在那一带,这样周围遍植梧桐树、墙上爬着常春藤的院子,到处都是,多半住着德高望重的部队离退休老干部,等这些老人家百年之后,院子就会由市政府修缮后,重新分配给新的离退休老干部。

  住在江爸画室周围的几个老将军,几乎都参加过解放战争,他们不喜欢那种唱歌跳舞的吵闹晚年,他们喜欢下围棋、写书法和画几笔海棠牡丹,所以和“小年轻”江爸都相交甚笃。这天几个老爷子路过江爸的画室,见有载货的斗车停在院门口,都吓了一跳——他们以为江爸已经去世了,这里换了新的住客。

  待到得知江爸还安然健在,而江水明又子承父业地开始画画后,他们都一副欣欣然的表情,安然地操着双手在旁边闲聊,等着看江水明的画。等到江水明的画被拆开专门的搬用箱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戎马小半生、经历过大波大浪的老将军们,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江水明画的是油画,是古典技法的。虽然这种画法在油画画法中的地位日渐式微,但这没什么本质问题。

  问题是,他们所看到的,是一张的女人体油画。

  艺术是允许裸露的,但在庄严肃穆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们的眼里,裸露的艺术就是耍流氓。可地位和素养又让他们不能就地翻脸或不置一词地转身离开。所以我走进院子时,他们宛如看到从天而降的救星,从面面相觑中清醒过来,一哄而散。

  谭晶晶出于礼貌一直憋着的笑,终于倾巢出动。她拍着江水明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江爸的名声算是毁在你这里了——差点剿了一堆高干——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是谁派回来报仇的吧?”

  江水明呵呵傻笑几声,正想说什么,看看脸色暗沉、神情不安的我,就住了嘴。他说:“哦,我去付货车的钱。”说完,他走出院子,又反带上了院门。其实,我来的时候,货车早就走了。这样随时善解人意的男人,怎会不让女人感动或痴狂?

  谭晶晶一边研究最靠近她的一幅画,一边说:“你这个天生的美术白痴,肯定不是来看画的,神神秘秘的,在电话里都不提前知会。说吧,什么事?”

  我支吾两句,才小心翼翼地说:“葛萧他……你说的葛萧的最新消息,是什么?”

  谭晶晶嗖地扭过头来,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我,“葛萧没和你说?”她的眼睛亮得让我心里发慌,我差点就要说出“因为师伟,葛萧没机会说”的话了,幸好谭晶晶马上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研究那幅画,说:“葛萧啊,他和何晓诗分手了。”

  果然。

  我心里一沉,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他拉着何晓诗的手啊,上次离开我家时,他是拉着何晓诗的手的,葛萧那么认真的人,牵了别人的手就会负责到底的啊……”

  谭晶晶笑嘻嘻地说:“他还从小就牵你的手呢。”

  我有些急了,“你能不能严肃点儿?”

  谭晶晶就敛了笑容说:“乔北你用用大脑行不行?你自己都知道葛萧是认真的人,那他怎么会对何晓诗不负责?”

  那么,真的就是何晓诗了?在千方百计地得到葛萧之后,还给他当初她曾承受过的痛苦?何晓诗是对自己没信心了,还是作为任性骄纵的富家女,得到就是为了抛弃?

  谭晶晶瞥了我一眼说:“写字儿的,不要偷偷编故事。何晓诗那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葛萧的猴急样子,可能会是收手放口的人吗?”

  谁都没有主动放手,那么,两个人怎么会分手?搭着伙儿地失忆?这情节太哈韩了吧?

  谭晶晶说:“嗯,你来问我是对的,因为事发当时,我是在场的目击证人之一。”她又调皮地拖着长音说:“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我真的有掐死她的心。葛萧那副样子,她居然还能一直笑嘻嘻地和我开玩笑。我嚷了起来:“你是不是人?葛萧那么痛苦,你居然坐视不理?!”

  谭晶晶还是笑嘻嘻的,言辞上却有了看不见的锋利,“你还能感觉出葛萧的痛苦啊?我以为你没心没肺的感觉不出来呢,说到对葛萧坐视不理,谁比得上稳如泰山的乔大小姐你呢?”

  谭晶晶是在影射我这么久毫无音讯吗?我理屈辞穷,收了声音,嗫嚅道:“那,有没有办法让葛萧不那么难受呢?”

  谭晶晶漫不经心地说:“没办法。要不,你一刀捅了他算了,给他一个痛快的。”她那看似玩笑实则咄咄逼人的话语,让我无力招架。我无所适从,哀叹了一声。看到我委实伤感的样子,谭晶晶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她想了想,说:“原本昨天早上我是想和你说的,可你又说不想听。昨夜葛萧没和你说什么,我想,他总有他自己的理由,那么,我就不能越俎代庖。”

  我说:“可是,看着葛萧昨天醉倒的样子,我真的很难受。”

  谭晶晶好像有些不死心,看着我说:“他离开之后,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

  我有些不耐烦了,“和我说了我还用跑过来问你吗?”

  谭晶晶自言自语:“那是为什么呢?难道……”瞥见我疑惑的眼神,谭晶晶眼珠转了两转,忽然笑了起来,“好吧,我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葛萧,他是装醉的。”

  啊?!!!

  冬瓜和西瓜,什么和什么啊?!

  这世界怎么前因后果反差那么大?

  看着我满脑子糨糊的模样,谭晶晶慢吞吞地说:“我就说到这儿哈,这是葛萧自己的主意。”然后她忽然笑起来,说:“乔北你真的很好骗啊,葛萧的酒量,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就会喝醉的人吗?”

  怪不得谭晶晶和江水明会奇怪地交换眼神,怪不得他们理都不理“不省人事”的葛萧。

  葛萧是装醉的。

  原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局,充满了知情者,只骗到了我一个人。

  原来,师伟说的是真的。我立刻对师伟内疚无比。

  可是,葛萧装醉干什么?

  谭晶晶再次想了想,随后,她轻松地耸了耸肩,“初次失恋嘛,总得有点儿什么异常吧。以后有经验了,就没这么变态了。”

  这是很有力的说辞。于是,我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谭晶晶,也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葛萧。

  看到我情绪转好,谭晶晶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幅画上,那幅画似乎只画了一面朦胧的白纱。她打量着那张画,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你觉不觉得,画里的这个女子,像某一个人?比如,杜宇?”

  我眨了眨眼睛去看,真真儿见那个在白纱背后站立着的影影绰绰的女子,神情间有几分杜宇的明媚和温婉,我深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说:“江水明果然是走火入魔了,只怕眼里心间、笔下眉头,都只挂念着杜宇了。”

  谭晶晶摇了摇头,“不是,我看了很久了……还有旁边这张的……我觉得这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画面,不面对着本人,不可能有这样澎湃的神来之笔。”

  我忍不住笑了,“江水明倒想,只怕杜宇不会给他这个惹人遐想的机会。”

  谭晶晶也跟着笑了,“的确,我相信就算江水明去做这样的请求,杜宇也会淡然回避。”正聊着,江水明很小心地推开院门,探头探脑地看谭晶晶,“谈完了吧?我可以进来了吧?隔壁几个爷爷都在二楼窗口观察我,目光很吓人,我压力很大。”接着,他就和谭晶晶说起了展览的事情。

  已经释然了疑团,他们也没时间陪我聊天,我就和他们告别,心情良好,直到回到家。

  师伟不在。可面对着师伟不在的房间,我还是无法放轻松,昨夜,他捏着我下颌的举动,和他说的那些话,吓住了我。

  不管葛萧是真的喝醉还是假的喝醉,师伟对他的不喜欢都是真的,师伟对我的警告也就是真的,我依然不能见葛萧。我也没有胆量去钻他的空子——不见葛萧而是打电话给葛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会再次激怒师伟,我是真的怕他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没得选。

  我甚至祈求上苍,葛萧不要给我打电话。

  上苍难得地听到了我的祈求,葛萧果然没给我打电话,也再没人和我提到他,就像我的世界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葛萧的人。

  银杏满树金黄的时候,梧桐的叶缘也泛了精致的黄。看着窗外,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度,我以为我和师伟之间那可怜到都不足以被称为情感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