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就是瘟神嘴里甚少提及的那个便宜哥哥?一些东西渐渐在她的脑子里清晰起来,她偷偷地看了看身边的欧阳文隽,只见她难得地没有说话,低着头,手里拿着筷子去没有动。她听见欧阳文攀低低地笑了笑“坐就不用了,我只是看见你们在这里吃饭过来打个招呼。”对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却只字未提“还有,文隽,生日快乐!”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像是上好的琴弦蹦了一声,只震得人的耳朵“嗡”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更诡异了,文隽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瘟神的脸色更是冷的不能再冷,“文隽她从来不过生日。”
欧阳文攀明显地一愣“是吗?”眼神须臾变得深邃起来,还是那句话“生日快乐!”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翻过杯子,对着文隽比了比。
文隽终于做出了反应,旁边就是一瓶五十三度的赖茅,是她特意叫来暖身子的,东篱也听说欧阳文隽向来只喝白酒,却不知她真实的酒量是多少,这一看还是吓了一跳,只见她倒了满满的一杯,对着欧阳文攀举了举“谢谢!”
也是一饮而尽。
瘟神难得的没有来拦她,只是一直看着,即使她坐下的时候晃了一下也没有去扶她。气氛再次僵掉,还是欧阳文攀自己找的台阶“好了,招呼也打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头也不回,推开门就出去了。
这顿饭吃到这里就真是食之无味了。欧阳文聿站起来把手贴到文隽的脸上,也没有抬头“吃好了就走吧!”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出了火锅城的大门欧阳家的车早等在那里。可能是刚才喝的太急,欧阳文隽的步子有些飘,便依在东篱的身上,她抓着她的手,腕上的割痕犹在,触手可及的是一片瘦骨。
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就是不肯上自家的车。坚持要坐“梆梆”回去。欧阳文聿气得要过来抱她,她一直低着头往东篱的身后躲,东篱夹在两人中间真是为难,最后瘟神一把抓住她,拖着她就要往车里拉,她一抬头,脸上还挂着笑,却是一脸的泪痕。欧阳文聿一愣,恼火地放开她的手“文隽,你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完上车扬长而去。
几秒种后另一辆车也跟着离开。
文隽找了一辆很普通的“梆梆”,对着那阿姨说“长青路教堂。”车子发动的很慢,窗外的冷风嗖嗖地往里灌,东篱坐在文隽的对面,见她坐在狭窄的坐凳上,点了一支烟。
正文 26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跟他说,要么跟我走要么就留在这个城市一辈子也别出去。而我要是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笑的总是那么好,他从来都很喜欢笑的。他说老天爷不让他笑,他就偏得笑,他得对自己好点,要不然太吃亏了!才多大点的男孩子啊,总说自己没人疼,所以他得学着自个儿疼自个儿。他很会打架,那些男孩子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爸爸也是看重了他这点,就问他,‘你救了我的女儿你想要什么呀?’他还是笑,我就说‘爸爸,你把我给他吧,我老愿意了!’妈妈就骂我不害臊,我说‘害臊值几个钱?我欧阳文隽从来就不知道害臊是什么!’我天天缠着他,大半年呢,他才答应,还不情不愿的。后来他问我,你到底谈过几个男朋友?我说‘二十多个吧,我也数不清了。’他愣了愣,那么好脾气的人,竟然一个多月都不理我。我和另外几个姐们商量着,把他灌倒了然后送我们俩去宾馆,等醒了后就死赖着他,以后他再想甩我就不那么容易了。谁知道最后我们六个全都喝到了,他一点事都没有,宾馆是真的去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傻帽就那样守着我坐了一夜。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欧阳文隽这一辈子非文攀不嫁!那时候多傻啊,还写了血书,文聿那么小的一小破孩竟然还嘲笑我烂俗。烂俗就烂俗吧,都是我乐意的。我想我高中一毕业就要结婚的,所以现在应该先去见见自己的婆婆,她虽然神智有些不清了,但我还是得好好地拍她的马屁呀,要不然她不让她儿子娶我怎么办?
那天可真冷啊,我在他家院子里站了两个小时,我听着听着事情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那是我听得最烂的故事,说文攀是我的哥哥我怎么能相信呢?明明以前妈妈告诉我,我和文聿的辈分是族谱上早就有的,所以我才叫欧阳文隽啊!他叫文攀是因为*妈姓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问妈妈我可以和他走吗?我保证我们不拥抱不接吻不上床不*,我们只是老老实实地牵着手,然后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不行吗?
妈妈说‘你个傻孩子,他是你哥哥啊!你们这样,会不容于世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谁又会知道我们是兄妹呢?
我告诉他我就在长青路教堂里等着他,我从来不信这世上有神明,可是那天我反复地问主,能不能让我幸福?到底可不可以让我们幸福?那天的雪下的好大啊!他一整天都没有来。那把刀本来是防身用的,可是我却突然觉得把它划在我的手腕上再合适不过了。我只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样血就可以流的慢一点,万一文攀后悔了呢,万一他又想和我走了呢?血流的慢一些,我们的时间也就多一些。铁轨盖了很厚的雪,我却连冷都觉不出来了,后来文聿来了,他才九岁呢,肩膀上还背着书包,看到我后一边哭一边说‘欧阳文隽,火车都不从这里跑了,你卧轨自杀也没用!’
到现在他看到血就会晕,两年的时间我妈妈都不敢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八年没踏进这个城市了,今天我回来是因为我觉得我足够强大,起码还能哭出来,能哭出来就不会那么悲伤……”
风在高高的教堂顶上来回穿过,却依然像是火车开过一样“隆隆”作响。窗户破烂不堪,教堂里的灯早就坏掉,门前大雪未扫,月光照耀其上,光芒透过碎掉的玻璃反射进来,室内一片光明。她坐在四年前坐过的地方,酒意渐渐上涌,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可是意识却清明无比。这教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坏掉,唯独墙上挂的钟表尚能发音,午夜一到,铛铛地敲了十二下。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夜色正深,却不觉得寒冷。东篱用文隽的手机给文聿打了电话,便站在门前等他。雪下的越来越急,满满的落了她一身。文聿却是自己开车来的,东篱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车。但想想也不奇怪,欧阳家一位世交的驾校在榴园市非常有名,欧阳文聿从小在练车场上摸打滚爬,和那些教练相交甚好,没有理由不会开车的。但这确是东篱第一次见他自己开车,还是在这样天寒路滑的雪夜里。不知欧阳家那位银发碧眼又厉害无比的老太君怎么就肯放他出来?
他下车的时候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看到东篱站在大雪地里,身上落满了雪花,就连眼睫上也挂上了细羽,晶莹剔透,看见他的时候笑了笑,一双水雾氤氲的大眼瞬时弯成了月牙状,直让他想起了一句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若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他难得笑的温和,和东篱一起走到教堂的屋檐下,顺手收起那把黑色的伞,却不再往里走,反而伸手去捏她眼睫上的细羽。
“化了。”细雪沾在指尖上,一触既化,眼前的雪静静地落,两人靠得极近,气氛一时之间便旖旎起来。
东篱别过脸去将脸上落下的头发别在耳后,听见他轻咳了一声,转过脸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天,你奶奶就那么放心让你自己开车出来?”她找了个合适的话题。
“放心?”他嗤笑了一声“她才不放心呢!我半路上把司机赶下去了。”十八岁都不到的人这话却说的轻松,东篱差点就问他“你驾照考出来了吗?”想想今晚瘟神难得不发脾气,自己也就不好老虎身上拔毛,故意地去惹他了。
已是深夜,文隽的酒劲上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东篱怕她着凉,便急着进去拉她。两人合力把她抱进车里,又盖好毯子,这才坐进去。
凌晨两点,电台正在放情歌,声音极小,缓缓地流淌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便更觉得哀戚。
心若倦了 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原来时还能再度拥抱
爱你的人如何死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愿难了 情难了
……
正文 27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什么?”
爱情?
一生太长,一世太短。
柳莺莺绝世烟华,聪明妩媚。少年岁月与梁萧乱世相逢,青春作伴,情窦初开,还有什么比初恋更可贵?但是最终与之相伴一生的却是那个苍白脆弱,菩萨心肠的花晓霜,又有谁敢说那不是爱?十年分离,狂肆张扬的少年人长了胡须,一众武林高手当前,无畏无惧,可是见到晓霜的那一刻,却将剑插在地上,抱头大哭。
诚然,大昆仑真性情也。
那是东篱高三的时候一直在追的一本书,今古传奇上整整连载了一年。并不是每期必读,恰好看到的时候便买一本,奇怪的是她所读的章节上竟从来没有出现柳莺莺这个人,那么不爱做梦的陶东篱心心念念的只有晓霜和她的萧哥哥。阿雪也好,但是终究命短,这女孩甫一出场东篱仿佛便瞧见了她的未来,而那么多美好的女子也只是过眼云烟,最终相伴一生的还是最初的那一个。
如果有人一直站在你的身后,那么未来其实并不是不可知。
只是那时候的陶东篱并没有这种觉悟,她倔强地认为自己懂得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是她能够要的起的,什么东西又是她望尘莫及的。
你说她无欲无求,其实不然,她只是太精明而已。
大学的时候文聿将全套的《昆仑》买来送她,那时兴头已过,但是却惊讶的发现,原来萧哥哥最初深爱,也将是一生的挚爱的那一个竟是柳莺莺。只能说是造化弄人,顿时唏嘘不已。
后来《沧海》里写道“柳祖师一生未嫁,坐化于天山,据先祖远昭公的笔记上说,那时节故人零落,只有花生大士尚在,前往天山给她送行,远昭公因为妻族关系,和柳祖师也有一些缘分,故而一同前往。他在笔记中写道,花祖师曾将天机宫中驻颜法送给柳祖师,柳祖师临终之时,依旧容光绝世,令人不敢逼视。”
苍茫岁月,回首皆空。
在巨大的时空面前,爱情渺小的就如同一粒沙尘,尽管当时它可能咯的你疼痛难当,但也只不过是一粒沙尘而已,再好的归宿也只是拿来垒一座坟墓罢了。
二十三岁的陶东篱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忽然顿悟。但是,十七岁的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欧阳文聿突然提出来的问题,她也以为即使爱情是一粒沙,那么也必该有它自己的光和热。
文聿问出这句话后便觉得有些失言,但是看她低头沉思的样子,忽然便极想知道她的想法,哪怕是一点点。
谁知道她并没有回答他,反而回问他“那你相信爱情吗?”
文聿睁大双眼,忽然觉得胸口跳的厉害,笑的更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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