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司无邪出神的望着门外,宫璇玑眼睛微微垂下,小指一勾换了根弦,一阵低沉压抑的琴声缓缓逸出。
带着股欲说还休的惆怅,琴声把司无邪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弹什么,不过那行如流水的琴技真是比师傅好上太多。
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宫璇玑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对于这件婚事,他的心里还没有把握,不过却另有打算。
他对这名女子是有些好感,但也没到非她不嫁的地步。只是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离开玉诀宫,他渴望自由,渴望去呼吸外面的空气,却因为身体的关系,从小到大被禁止出宫门一步。娘原本的打算是让他嫁给绝舞,一来绝了自己出宫的念头,二来是让绝舞以后接管玉诀宫变的名正言顺。如今她的出现,让这一切变的微妙。
理清关系,宫璇玑心神明朗,这或许是他离开玉诀宫最好的机会,说不定也是唯一的机会。
心情高兴,手下的琴音也变的欢跃起来,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看的司无邪一个走神。
她对长相并没有概念,不知道何为美丑,只是眼前正安静抚琴的男子却让她觉得很美。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细细的发带绾起,一些零碎的发末飘散在胸前,嘴角勾着温煦如风的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宫璇玑见她听的认真,于是又多弹了几首。
平常他是鲜少碰琴的第二十一弦,因为他的琴音能乱人心,听他弹琴的人除非是有极大的自制或是有极深的内力,不然都无法冲破琴声的魔障。
见女子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变的有些迷离,凭添了几分女子少有的妩媚,宫璇玑一笑,琴音也渐渐变的低沉,他眼睛里的神采慢慢暗淡下来。
“我娘等会会叫我们去书房,我想大概是为了婚事。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的及,我并不是你的责任,如果不喜欢,你可以趁现在离开。”
司无邪一怔,回过神看他。只见他原本倨傲的神情不见,平静的声音下也夹杂着几丝明显的低沉,不知怎的让她心头一动,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我们玉诀宫的第一条宫规就是女子只能专情一人,不得他娶。如果你娶了我,你家里的夫郎怎么办?我不愿意勉强你,你想走便是,我不会拦你。”然后是苦涩一笑。
司无邪定立在那,微微垂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见她一直没有反应,宫璇玑的纤细的手指继续勾着琴弦,他在赌,也是在试探。
“是吗?那我现在真的可以离开吗?”司无邪顿了顿,看着他道。
有些悲伤的琴音噶然停止,宫璇玑抬头,眼里有着不置信,随后像想到什么,又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她就这么想甩开自己吗?
司无邪被他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变了脸色。
想他可能又是在戏弄自己,司无邪静静地撇了他一眼,视线转想门外,双手负在身后沉思。
这次的任务失败,青玉剑没有到手,她反惹了一身麻烦。
这个男子喜怒无常,一会笑脸迎人,一句话不对又是冷嘲热讽。如此善变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喜欢宫璇玑,很大原因是不喜欢他反复无常的脾气。她虽然答应要娶,却是不禁在后悔,她不知道该怎么娶,拿什么娶。师傅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司无邪想到烦躁,这边的宫璇玑倒是冷静下来,双手停在琴面上,黑眸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他刚弹的是怜惜曲,听到这曲子的人都会产生一股怜惜、不忍的情绪。她竟然完全不被自己的琴音所迷惑,这名女子该不会是人如其名的无邪吧?
心思干净到没有杂念,难道真有这样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宫璇玑连忙正式打量起她来。
这名女子,英眉大眼,论长相,可以接受:能在负伤之下接住娘的一掌,论武功,应该不在绝舞之下:共处一室没有非分举动,论人品,恩,暂且可以相信。肯甘心为男子下厨的女子很少见,这点上她倒是妻主的好人选。
几点想下来,宫璇玑的嘴角慢慢朝上勾起。只是想到她对自己的态度,脸色又立马阴沉下去。他的长相虽然算不上倾城,却也不至于到一口一个不屑的地步。
难不成她的家里真的已经娶了夫郎?
“少宫主,司小姐,宫主有请。”就在宫璇玑猜测之际,一名灰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房外道。
“我知道了,绝舞你先下去,我们等会就过去。”宫璇玑收起情绪,没有去看门外的女子,视线一直在门边的那个身影上打转。
名叫绝舞的女子无声的看了宫璇玑一眼,然后应声退下。
“现在你想走也晚了。”宫璇玑起身走至门边,声音有些轻快。
司无邪瞥了他一眼,微皱着眉,“我没说要走。”
宫璇玑以为他要说什么,眼里多了点神采,哪知司无邪不冷不热的吐了句,“我的剑还在你娘手上。”
宫璇玑反应过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还等什么,走吧。”
见他绷着张脸,面色难看,司无邪一下也上了火气,整张脸也沉了下来。
宫璇玑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来到宫心如所在的书房,宫璇玑冷冷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然后“嘭”的一声把司无邪关在了房外。
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红木门,司无邪微微拢着眉,心里对性情如此反复的宫璇玑不由得反感。
过了好半晌,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门里的宫璇玑面无表情的瞅着她,细看之下才能发觉他脸上有着淡淡的不自然。
“璇玑,还不快请司小姐进来。”房里传来宫心如的声音。
宫璇玑瞪了她一眼,然后让开了身子。
司无邪目不斜视,直接进了书房,宫心如正坐在书桌前,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决定开门见山道:
“司小姐,请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司无邪没有多想的回答,“父母不详,只有师傅一人。”
她的回答让两人都有些意外,宫心如惊讶一声,然后又道:“那司小姐的师傅是?”
“不便相告。”
见她口气生冷,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宫心如见状倒也没有什么不悦,依旧笑着道:“也罢。那我就不问了,这把剑是司小姐的吧?如今物归原主。”
司无邪接过剑,锋利的剑身上刻着一个司字,寒光嶙峋,是她的剑。
轻轻哼了个气,司无邪双手紧握剑柄,一道白光快速闪过,“刺”的一声剑已不见。
没有理会两人的惊讶的神色,司无邪只是面不改色的拉了拉外衫。
宫心如反应过来,眼里有着清晰可见的喜悦和赞赏,她没有猜错,这丫头真是他的徒弟,那个男子以前也非常喜欢把软剑当成腰带,只是这需要极大的内力,看来这丫头的功夫不弱,以后应该能保护好璇玑。
宫心如满意的点头,扬起笑道:“今日叫司小姐前来是为了你和璇玑的婚事,一切事宜玉诀宫均已准备妥当,这边有三个吉日,司小姐你可以看看——”
“不用了。”司无邪一脸平静。
“什么?”宫心如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需要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p:此文非典型女尊文,不是传统的一见钟情文,so,咱对这文的定义是便扭甜蜜文啊……
相识(四)
宫璇玑脸色刷一下变的很难看,眼神一凛,好不冰冷。
“什么叫不需要婚礼?”宫心如面色一凝,眼里话里皆是对她此话的不认同。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玉诀宫就这么一个少主子,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璇玑。
“麻烦。”司无邪静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想解释太多,然后转过身对宫璇玑道:“你要不要去收拾东西,我们等会就走。”
宫璇玑神色顷刻变的委屈,见她看向自己,连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司小姐,你该知道璇玑是我唯一的孩子,婚礼我们可以简单不铺张,但是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璇玑。没有婚礼,没有承诺,司小姐莫不是想让我们璇玑难堪!”宫心如注意到爱子的表情,一边心疼一边厉声质问司无邪。
司无邪沉默不语,静思一会,等想要出声时,却听到宫璇玑颤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不娶就不娶,谁稀罕啊!”说完气的转身离开,只是被道身影拦住。
“让开!”宫璇玑怒瞪着她,袖中的手更是紧握到关节发白,恨不得一拳打在她脸上。
“我没说不娶。”见他气的唇色发白,司无邪不禁皱起眉,然后解释:“我只是想在成亲前让你见见我师傅,他不喜欢下山。”
“师傅不在,我会有遗憾。”司无邪又加了一句。
愣住一会,宫璇玑的唇角随后慢慢勾起。只是没一会,却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不会说暂时不需要婚礼啊!”
司无邪一愣,明显没反应过来。
宫心如忍不住笑,假装轻咳了一声,看着得理不饶人的爱子,眼里难掩笑意,正色道:“好了,司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璇玑你先回房吧,我和司小姐还有几句话说。”
鼻尖轻哼一声,宫璇玑盈盈退出房,只是走前还不忘瞪她一眼,
“司小姐请坐。”宫心如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些郁闷的收回视线,司无邪向宫心如点头,然后转身落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
“司小姐腰间之剑是从何而来?”宫心如也坐于一旁,捧着茶,然后又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剑与我一位旧友的随身佩剑非常相似。”
司无邪身子一僵,神色却是未变,淡淡道,“只是很普通的剑,我也不记得了。”
下山前,师傅曾叮嘱过她,说已经不想理会从前的恩怨。怕是已经料到有人会认出这把剑借此找上他。
这话明显有推脱之嫌,宫心如因此也更加坚定心里的猜测,手心不禁收紧,随后一笑,“说到剑,我这也有把好剑,司小姐稍等片刻。”说完然后转身往案桌走去,双手从书架上拿下一长方形的木盒。
打开木盒,一把通体青绿的长剑静静的躺在里面,一条青龙盘旋于剑身之上。
宫心如取出剑,眼里的惆怅一闪而过,喃喃道:“青莲剑,青莲剑客谪仙人;酒盏花枝隐士缘。但愿老死山林间,不愿劳心世俗前。可惜我终究迟了一步——”
司无邪没有注意宫心如在说什么,她所有的目光都被眼前这把隐约范着青光的青莲剑吸引过去。
难怪有人会出重金叫她盗走此剑,剑锋犀利,寒气逼人,确是少有的好剑。
“我将这剑送给司小姐。”宫心如把剑入鞘,递给司无邪。
“这是玉诀宫的掌门之剑,得此剑者便能统领玉诀宫上下。我希望司小姐留下来,我愿将玉诀宫的宫主之位传给你。”宫心如把剑奉上,微微一笑。
黑眸暗光一转,司无邪眼一抬,语气冷漠,“心领,但是不需要。”
“是么?”宫心如低声一笑,然后气息一敛,“那如果这样呢--”只是眨眼间,她的右手已经扣住司无邪的脖颈。
“你不怕死?!”宫心如双眼眯起,加重手上扣颈的力道。
“你的眼里没有杀气。”司无邪淡淡回答。
宫心如一笑,临危不乱,这丫头够沉稳。
※ ※ ※
有些红润的面色,单薄轻减的身子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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