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到四川后,每年冬天都特别怀念北京的雪。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我早上醒来一睁开眼睛,感觉窗外的光线亮得刺眼,就知道准下雪了。连忙穿好衣服下楼让王蕾跟我一快儿堆雪人,一般只要我敲开她们家门就看王蕾已经戎装待发了,看见我就直接说:走!
于是我们在楼下忙活一大早上,到中午的时候准能堆出一个比我们俩合起来都还大的雪人来,看着雪人都觉着心里特满足。然后冷得哆哆嗦嗦跑上楼,我妈总会假装生气地说:把自个儿都弄成了一雪人!
如果这会儿我在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心情去堆雪人。我妈说王蕾自从出院后变了个人了,有时候觉得她都不像以前那样淑女了,赵姨就发现过很多次她在抽烟。我安慰我妈说抽烟算什么呀,谁说女孩子不能抽烟的,我上高中那会儿就会刚说到这里我停住了,否则继续说下去我小命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于是我变了脸似的笑嘻嘻接着跟我妈说,我高中那会儿就会看见别人抽烟了。说完才发现这句话的语法有点问题,关键在那个会字儿。还好我妈没有追究下去,否则这会儿我双腿得打着石膏了。
大学一年级的那个圣诞节,朝晖给我买了99个气球,半夜三更的骑着车带着我到处疯跑,跑到天府广场的时候,我手冻麻了,实在抓不住了,于是99个气球差点连带着我飞上了天。就在气球飞上天的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很感动,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于是我和朝晖接吻了,那是我第一次和他接吻,所以记的特清楚。气球就在头顶上的天空里飘啊飘的,五彩绚烂,十分美丽。一晃四年过去了,我都还记得抓住气球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抓住了自己盼望了许久的心动感觉。
我有时候天真地认为,朝晖跟叶旖旎这事从一开始就根本是一误会,兴许他内疚过了,不然也不会死活缠着我。在我内心的最深处,我是在等着他的,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等着他回来找我。尽管我一直觉得生活来回兜圈子会很没意思,可我自私得把感情看成了我生命的全部。
过去,不管是快乐的还是伤痛的,都是人心头上的一道疤。碰到了,总会疼,因为那已经成为过去,并不会再回来。每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朝晖,我告诉自己,其实都一起这么些年了,我还一点也不了解他。
(bsp;冯桥跟我说,朝晖这样做,兴许是在报复他。
可是,为了一场盲目的报复而舍弃了爱,值得么?有意思么?
我妈见过叶旖旎了,说她没有我描述的那么坏,她很客气地给我妈泡茶,然后说谢谢我,她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以我对我妈的了解,要不是在朝晖家,估计我妈得哭晕了过去。我妈就说过她特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快乐或者伤悲她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我妈说当时朝晖他妈就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说朝晖真不应该负了我。
朝晖他妈从头到尾都很清楚我跟朝晖的事情,从来都把我当未过门的媳妇看,就像每次朝晖来我们家我妈对他亲热跟亲儿子似的。
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一切,还是一切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自从工作以来,我就越来越觉得我的大学没意义了。我大学里学的东西一点也没在工作领域里用上。兴许我爸是说对了的,我学国贸的本来就不应该进通信公司,更不应该做什么it,it是专业技术,需要专业人才来做。兴许当初我应该去上海跟着我爸的同学的儿子学本事,跟着他把我曾经学过的那些国贸规则拿出来挣钱,跟着他东飞西飞,下了船就上飞机,下了飞机就上船,兴许,这也是一种可以选择的生活方式,只是跟现在不太相同而已。
我们公司前段时间推出的免费赠机活动自从请公安和律师介入之后,太升路的手机市场就平静了一小阵子。头儿说马上还可以借着圣诞新年之际,推出新的手机入网活动,以购买话费赠送手机的形式促销。也就是说只要一次性交清1200的话费,就能拿到一部手机,还是一不错的机型。
自从那天晚上两点过接过头儿的电话后他就天天都要给我打电话,他说他这么多年都忙昏头了,还没有遇到过这么能聊的朋友,所以他很喜欢跟我聊天。还说如果我电话打不通,他肯定一晚上也睡不着觉。言外之音就是我晚上睡觉一定不能关机。
我不知道要不要跟我妈说我遇到了一川耗子,但是长得一点也不像古天乐。
平安夜那天成都的大街小巷一副热闹的景象,几乎每家商场门口都要摆一特大号的圣诞老人和圣诞树。我就不明白了,外国的人的节日中国人瞎忙活什么呀?自从我懂事以来,就一直对圣诞节有着很深的印象,跟春节一样在我心中有深刻的印象,尽管我不是一个很喜欢过节的人。在北京上中学的时候,每年圣诞都会看到班上同学互相赠送贺卡和小礼物,闹得沸沸扬扬。我在高二的时候还给我暗恋的那男孩买了个圣诞礼物,因为我从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他对汽车特别感兴趣,并且人生的理想是去搞汽车产业。于是我在王府井买了一个小车模,用满天星的包装纸包装好送给他,他接过的那一秒种我转身就跑了,心跳得冬冬冬冬,要不是及时用手压住胸口,一颗善良的红心准从嘴巴里出来了。
现在来回想这些事情,有种听我妈跟我述说她的知青生活一样的感觉,酸酸的感觉,像吃了杨梅。过去的老照片已经泛了黄,那一张张的笑脸也变得灰头土脸,只有心里的那份感触还会隐隐约约的作痛。
那是我的青瑟年华。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过的平安夜,在这之前没有任何邀请和预约。
这是自懂事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过的平安夜,我在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地方,显得特孤独。就在转眼间,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孤独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轰轰烈烈的青春变得如此苍白起来。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情人,我的爱人,他们都不知道,我在12月寒冬的夜里抱着靠枕细细哭泣。
我真惨。被生活抛弃得老远老远。
电视里放着些莫名其妙的节目,我根本就没去看。电脑也开着的,音乐声显得太过低沉和伤感,原本不应该这样的。我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使劲回忆我的过去,我的那些青葱岁月。
一个人的时候,寂寞得只剩下了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一个要靠记忆来生存的人。
冯桥那家伙,肯定在自己家的公司里如鱼得水吧,就甭再抱怨生活没意思了,如果他们都觉得生活没意思,那我还有啥奔头啊?我从来都特别害怕被抛弃,我从来也不忍心去抛弃,包括我的旧物,就连小学三年级时用的一只蝴蝶结发卡,也还留在抽屉里。我相信世间万物都有感情,它们曾经和我在一起,我抛弃了它们,我怕他们哭泣。
还有朝晖那厮,我都三四个月没见着他了,不知道丫脸上的青春痘好些了没有,或者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塌糊涂。我妈去他们家看望叶旖旎的时候见着了他,我就应该问一下我妈朝晖现在长得啥样子了的,但又怕我妈替我难过,所以我自己忍了下来。除了回忆能想起他的样子,我连做梦都很少梦见他了。
可能我们已经失去了最能基本的用来相通的灵犀。
第三部分 有钱人的日子真他妈爽 第35节 让我明白明白当叛徒的滋味
冯桥的电话来了,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电话的铃音,我的心像是被绞了一下。他祝我圣诞快乐新年快乐。说完了一大堆祝福才想起什么似的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流着眼泪说哥们我好着呢,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他说你要过得不好就回来吧,别充大头蒜了。
这话不知道别人跟我说过多少次了,连我妈说的遍数也快赶上我外婆的年龄了(我外婆现龄92)。可是我压根就没听过,比如我要是聪明点的话我上次就不会在三里屯把伏特加当汤力水喝了。我做错的事很多,多得数不过来,有一天我老了,整天啥事也不想光回忆我犯过的错,由我口述再由我儿子来记录,也是厚厚的一本新时代警世恒言了。
我问冯桥你妈有没有给你安排一特漂亮的小秘书?
他说哪呀,我还盼着呢,可我妈就是不给,最漂亮的小秘书在她自个儿手里呢。
要挂电话的时候冯桥还说:林朝,我妈让我跟你问好,说以前她对不起你。
我说都啥年代了,谁还记得那些破事儿。
我妈还说如果我喜欢你,那她永远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和支持拥护者。
我说别逗了,你妈还真会开玩笑呢。我是谁呀?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哪值得你这样优秀的纨绔子弟去挂念啊!
冯桥说你丫还真狠,扁自己的同时都要把别人搭上。
每天下班回到家门口,抬起头来看到门牌上的520三个数字,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感觉。那天去交电费的时候银行的人告诉我说电费前一天已经有人交过了,我居然傻巴啦唧的问了句:男的还是女的来交的?银行的小姐不解地对看着我说每天办理这么多业务我怎么能记住客户的样子?
我想我还是真够傻的。就像我刚来四川的时候特想念我一高中同学,结果又没法联系她,我就给她写了一信,信封上写着:武汉大学彭乐收,居然我还把信就这样寄出去了。后来遇到她我问她是否收到了我的信,她说你丫有病啊,你以为我是我们学校校长啊,直接写上武汉大学校长彭乐收就能收到啊。
事后想想我是真够傻的。
圣诞节这天,也就是过完一个孤独的平安夜的第二天,头儿说以后给我一特权,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肖伟。我学着他跟客户打电话的腔调说要得要得,没得问题。人发起神经来可真的挡都挡不住,他最近天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三天两头下了班送我回来。
他接着问我有没有其他安排。我说怎么,又要去应酬啊?他说哪里哪里,没其他安排的话我就请你去搓一顿。我飞快地盘算了一下我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就答应了他的邀请,去二环路西沿线的皇城老妈吃火锅。吃着吃着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冯桥打的就赶紧跑出去摁了接听键,这厮在电话里大喉:林朝你丫在哪儿啊?快来接我,我在双流机场。我脑袋里轰的响了一下,话都说不出来,他接着在电话里咆哮说快点快点,晚上咱哥俩去皇城老妈吃火锅,我几万年没来过成都了,心情倍儿沉重也倍儿兴奋,吃完火锅咱们去学校里逛逛,看看我们在四教小树林底下埋的锁还在不在?
看得出来他是倍儿兴奋,我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于是无条件默认了要去接他。回到座位上肖伟问我是不是有急事,看我脸色这么苍白?我说我一哥们突然告诉我说他就在机场了,我怎么办?肖伟说还办啥呀,赶紧赶紧,我开车送你过去接他吧。我心里感激得不得了,真想趴在他肩膀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头儿,你真好!后来觉得肉麻了点儿,所以这个念头才从我头脑里滋生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被我无情地给扼杀了。
我在机场东看西看也没看到冯桥,就在我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的那一分钟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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