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的样子,我不忍心再为难他,向他点明了福人的用意。
龙隐一边按照我的示意,打通了所有人的能量,又在福家宅院的外面罩上了一层保护层,以防有不速之客惊扰了这场难得的对话,一边郑重地向他的家人施五福礼,挨个请安。
就在能量被打通的那一刻,福家所有人都惊喜地看着我和龙隐,就连婴儿也瞪着眼睛审视着我们。
家还是这个家,人还是这些人,物还是这些物,时间还是这个时间,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已经乘着能量到达了与这个空间相交叠的空间里。
龙隐的家人们自然无法分辨空间的转换,但是他们分明看到了,此时此刻我和龙隐真实地站在他们的面前。这让他们又惊又喜,就连福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他向前一步,深深地施了几个五福礼,满怀感激地对我说:“德弘师傅,恕我无理,逼着您和孩子现身。其实,能够让家人们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很满足了,怎敢奢望与你们如此相对呢。”
我还以五福礼,同样满怀感激地说:“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家人相聚,本就应该如此相对。你们福家孕育和培养了龙隐这样的好孩子,又为了让救渡世人的大业得以顺利进行,不惜舍全家保孩子,真是福德深厚,让我感佩之至。有幸与福家人欢聚一堂,让我有机会向你们当面致谢,感谢你们为我培养了一个好徒儿,为世人培养了一个智慧的领路人,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福人猛地抬起头,想要阻断我的话,可是为时已晚,龙隐已经从我的话里听出了蹊跷,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促地问:“师傅,您说什么?什么叫作‘为了让救渡世人的大业得以顺利进行,不惜舍全家保孩子’?难道,福家人个个早亡,都是为了让我活得更好?”
“孩子,我们难为你了,让你受苦了。”福人一把抱住龙隐,禁不住失声痛哭。
龙隐的祖母和父亲也聚拢过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个畅快淋漓。龙隐的母亲躺在床上,紧紧地搂着小龙隐,也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他们在孩子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把自己生命的精华、所有的念力和全部能量都加持给孩子,以助他顺利地等到我醒悟的那一天。他们不但没有因此悲悲切切、度日如年,反而生机勃勃、其乐融融,仿佛已经穿越了尘嚣抵达了齐天国,快乐、幽默、智慧地享着清福度过每一天。
而今,福人因跳进七星阵而骤然得到了超强的能量,他通晓了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他的孙子是怎样孤零零地一个人走过了那些失望、无望和绝望的日子,又是怎样在绝望中振奋精神,重新燃起希望,一分一秒地等着着我的出现。作为龙隐的祖父,他的心中有多少不忍、有多么疼痛,他多么希望借此难得的机会,让家人好好与孩子团聚一下,以消解对孩子的愧疚之情。
这样的时候,我本该想到让大家以能量的形式,真真切切地彼此相对,真真切切地对等交流。可我,太不解世情了,非得让福人违背自己以往的处事方式,咬着牙根暗示我,他要让全家人都能够听得到龙隐和我的声音。相比之下,我的修持太过刻意,太过程序化、太过偏离生命的本质,甚至太过偏离自然。
此刻,福家人只是在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却让我忽地明白了,修持本是俗常事,何须煞有介事地来个什么一起参悟?一思一念、一言一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甚至是一呼一吸都可以修福,都可以证悟五福法。想到这里,我又在福家的宅院外加了一层能量保护层,然后悄悄地离开了福家。
走在清冷的街头,望着沉寂的天空,回忆着这一天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思量着自己和福人之间的差距,思忖着上苍不弃,委我以重任,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人生在世,要放开眼界,努力地发现和发掘他的长处,不断地从他人的福德和智慧中汲取营养,让自己日益平实和厚重起来。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不禁暗中发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现在才证悟明白吗?当年,老五福全在世的时候,整天像念经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念叨着类似的话,我只当他是嫉妒我的人气,以此来打压我,所以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这样天资聪明的人,何须学习五福法?到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没想到,如今我已经能够自由地往来于宇宙之间,能够自如地汲取自然中的能量,能够随意地知晓世内世外少有人知的天机,居然还会在精微之处偶然绊跤再猛然醒悟。看来,修持没有尽头,修为没有终点,做人没有完美,做事没有周全。想要不断提升,必须不懈努力;想要日渐清醒,还得自知愚痴。
这时,一颗流星从头顶向远方飞去,耀眼的撕裂了墨染的天空。我的思绪也就跟着流星划过夜空,翻过崇山峻岭、越过江河湖海,最后尘埃落定。
我静静地躺在墓穴里,除了白骨一无所有。
“我的一切都哪去了呢?”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才想起如此自问。不对,应该说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才有了思维、有了神识。于是,我连白骨也放弃了,慢慢地起身,穿越了墓穴的壁垒,走进无边的黑夜,走向漫漫的前程。 txt小说上传分享
俗世之事(十四)
(十四)
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远远望去,几座美丽的小屋错落在绿荫之下,只露出形态各异的屋顶和屋檐下色彩斑斓的灯笼。
在这之前,我对自己、对外界都一无所知,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想过要去哪里。我像木偶一样机械地向前走着,全然不顾身边来来往往的黑影是谁,也不关心他们想去哪里。突然,一个黑影拦住了我的去路,兴冲冲地问:“喂,刚生的?还是刚死的?”
夜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依然冷冷地注视着他,冷冷地说:“执著生的人,刚生的就是刚死的;执著死的人,刚死的就是刚生的。”
“看来,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智者!”黑影沉吟了一下,更加兴奋地问:“那不执著生也不执著死的呢?”
我觉得他很好笑,随便答了一句,道:“不执著生也不执著死的,那就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因为当想着不执著生与死之时,已经执迷不悟,以致生死都不随心了。”
黑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轻声而又迫切地追问:“怎样才能生得从容死得也从容,生得逍遥死得也逍遥,生得智慧死得也智慧呢?“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字一顿地说:“不知生死,只知福乐;不管生死,始终修持;不管愚智,不断学习。”
黑影抓住我的双手,哽咽道:“智者,您带着我一起走吧,带我穿过那座村庄。”
“什么村庄?迷宫吗?你自己走不过去?”我淡淡地问。
“那座村庄比迷宫还迷宫。您看看这些过往的人们,有的是新来的,有的是在村庄和墓地间反复兜圈子的人。”黑影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他们非常可怜,不知道自己在兜圈子,也不会停下来思考一下。”
听了他的话,我扫了一眼过往的黑影们,见每一个黑影都与我先前一样,自顾自地赶路,没有人留意他人,更没有人彼此言语。
“那么,你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拦住我?”我疑惑地问黑影。
“我发现自己在兜圈子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兜圈子。我和很多人一样,一次次到达村庄,又一次次以为已经穿过村庄向前走了。后来我才发现,我又回到了这条路上。”他说,“最初几次,我不知道自己到村庄里兜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拼命地往前走,到了墓地之后,又困又乏,找到自己的墓穴就像找到了家一样,躺下就睡。睡醒后又开始重复先前走过的路,就像中了魔障一样。”
“哦?有这种事?”我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能发现自己走在魔障里,您应该是智者了。”
“哎。”黑影长叹一声,幽幽地说,“您不会明白,明知道自己中了魔障却又无法走出去,是多么痛苦的事情。相比之下,还不如那些始终糊涂的人呢,只有身体的疲劳,没有精神上的痛苦。”
“可是,如果果真地如您所说的那样,他们一直在墓地和村庄间往复,那永远也无法超越自己啊。”我对他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因痛苦而醒悟,并因了醒悟而超越自己;也不愿意一直糊涂,在不自知中为了痛苦而继续痛苦。”
“所以您才是智者啊。”他激动地说,“我拦过了无数人,他们都对我视而不见,根本就不理我。”
“我们一起走吧。没准儿,到时候我得感谢您呢。”我中肯地说。
“您感谢我什么呀?我这个人这样愚笨,连走出魔障的路都找不到。还是让我感谢您吧,我指望您能把我领出去呢。”他也中肯地说。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我们就快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走到了黑暗的尽头,看到了村庄,看到了希望。他指着前面,气喘吁吁地说:“智者,前面那个村庄就是了。从远处看,它是多么小、多么美丽、多么宁静啊,等到了村庄里您就知道了,完全不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我抹着汗水,也气喘吁吁地说:“真地不要再叫我智者了,能够发现魔障的人才是智者。如果不是您拦住了我,没准我会和其他人一样,反反复复地兜着圈子。”
他根本就不理我的话,继续说:“智者,到了村庄里我就会变得越来越糊涂了,您可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要时刻提醒我并把我带出去啊。”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黑暗,走近了村庄。我揉着被光线刺痛的双眼,细细地打量他,只见他高高大大,英俊挺拔,只是觉得眉宇间少了一点什么。他也细细地打量着我,迟疑了半天,皱着眉头问道:“原来是您!智者,您还认得我吗?”
我捂着饿得发痛的肚子,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是否认得您。”
他用双手支着膝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叹息道:“也是,我已经沦落到了走不出魔障的地步,您怎么会记得我呢。看看这些梦游一般的人们,虽然长相各不相同,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真地觉得您才是智者。不如您告诉我,我们是怎样认识的。”我开始敬佩他了。
“走吧。村庄里有吃的,再不吃些东西,我肯定会被饿死。”他喘息着说,“到了村庄里,您一定一定要带着我,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一定不要丢下我。”
我点头答应,和他相互鼓励着,终于和众多人一起,一步一挪地到了人声鼎沸的村口。
“刚刚在路上时,往来的人不少,可也不至于这么多啊。”我一边发出疑问,一边放眼观察。只见好多路如我们所走的那条路一样,从远方一直通到村口。人们像潮水一般,从每一条路涌向村庄,再像领取救济粮的灾民一样涌向用护栏圈着的小亭子,从亭子里“抢”到一张卡片后,再涌向进入村庄的“闸口”。
“他们领的是什么卡?”待我扭过头来向他询问时才发现,他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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