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部分阅读

作品:樱桃|作者:却墨|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4:04:29|下载:樱桃TXT下载
  管家和带兵官被这里吸引住了。整整两个星期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他们看起来很忙,白天太阳升起时出去,晚上很晚回来,我想找他们说说话都很难。他们说,二少爷,我们还有一些老爷交代下来的事情要去办,到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回去,一刻也不耽误。这样,我就无话可说了,我只能扮作贵宾的样子整天呆在地方长官宽大阔气的豪宅里,接受很多陌生人的问候和服侍,有几次我的内裤都差点被伺女拿去洗了,我硬是从她们手里夺了回来,弄得伺女一个劲地向我赔罪。我红着脸对伺女说,你不用向我赔罪,我的内裤从来都是自己洗的,我并不是害怕你们洗不干净。这时候伺女就接着问我了,她说,尊贵的二少爷,那您是害怕什么呢,您还只有十三岁。我不知道伺女说我只有十三岁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但我没有想出答案。

  我觉得,自己其实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不过这看起来似乎并不要紧,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和蔼可亲毕恭毕敬的喊我少爷,同时弯着腰跟在我后面。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城市的气味在改变,比起我们刚刚到达时候的隐隐臭味而言,现在到处似乎都有一种香味。我站在长官楼顶上的花池旁,花儿都已经枯萎了,只剩下紫褐色的茎,叶子被风从根部吹断,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那些香味是从街道上传来的,一股好像在黑房子被捂了很久的香味,像蛇一样往人的鼻子里钻。

  二少爷,城里在放麝香呢。地方长官的太太说。

  香味把臭味驱逐走了,死人的味道不再存在。

  长官太太抹着口红,嘴唇红的像花,像野葡萄,身上香气袭人,她把整个城市的香味都吸拢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站在她的女仆们中间,女仆在她面前卑谦的弯着身子,她越发显得苗条和挺拔,纱一样的衣服不能遮掩她的气质。

  她说,战争结束了,可是死人的臭味还在,我让人满街点上麝香,这样二少爷的鼻子不会不习惯吧。

  我摇摇头,我喜欢那香味,它们让我有一种快快长大的渴望。

  二少爷已经长大了,看看吧,二少爷,你早就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了,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想着能和二少爷睡上一觉呢。

  香气把我熏的脑袋里面很多只虫子在爬一样,虫子从我的左耳朵爬进去,又从我的右耳朵爬出来。我说,虫子,虫子。地方长官的老婆把我的手从头上拿开了,她看着我的眼睛,弯下腰,把嘴唇对住我的眼睛,吹,湿润的空气向我扑来。我的眼睛跟着湿润了起来,一滴眼泪从我眼眶滚到脸上,往下滚到下巴,即将从下巴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她接住了它。她说,你看,二少爷哭了。人们跟着她笑了。

  长官太太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间,她让女仆们把门关上,她的房间里面更香,香得我一进去就被香晕了。她说,二少爷,我代表我们的长官老爷欢迎你,听说你一个姑娘也不要,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不上那些身上散发着市民气息的女人,你是个崇高的人,所以必须要具有崇高血统的女人来服侍。她让我脱衣服,她把嘴唇凑到我的脸边,我看到了,一个地方长官夫人的眼神,她的眼睛里面有我,我在颤抖,睁着眼睛呼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名字。后来她说那是一个神的名字,一个尊贵的神。她说,尊贵的二少爷,脱掉衣服吧,一切都会变得神奇,你将感受到生命的跳动,你会拥有天上的星辰,那些星辰只有勇敢和智慧的男人才能拥有。如今,尊贵的二少爷,你将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它,你将到达彼岸,那里有鲜花和清翠的草地,没有繁琐,只有快乐。

  可是我不敢,我缩在床角,抓紧自己的裤子,世界在旋转,旋转得厉害,香味正在像某种诅咒往我生命内部灌输。长官太太抓住了我,她像一个母亲,更像一个恶魔,她伏在我身体上面,我成了她的儿子和俘虏。我说,我十三岁了,我十三岁了,我注定在这里长大,我的生命会在这里长出毛发,可是我的下身正在膨胀,膨胀是一柄利剑,它要割穿我,要我投降,要我像个小姑娘一样丧失力气,我喊了一声妈妈,可是妈妈早已远去。最后,我彻底地妥协了,我被一个女人把衣服彻底脱光了。

  她说,二少爷,这里最高贵的女人只有我,我是这里的女王,可是如今你是我的王。

  我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女人又说,光明就在眼前,可是,我们仍处在黑暗,您的管家和带兵官,他们正在山地里寻找造反的农民,带着帝国的枪支在石头后面巡逻,可是你是主人,尊贵的少爷,谁也无法撼动你享乐的权利。这是个真理。

  后来,一切就破灭了,只剩下凌乱的床、我、还有地方长官的夫人,她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接着她又给我穿衣服,我的内裤在床下,像个死去的老鼠一样静静的躺在房间中央。

  我下身在疼。

  我低下头看看,什么也没看见。

  早上,带兵官站在花坛前对着我笑,他刚刚起床,头发湿漉漉的,他一定是害怕人们看到他睡了一夜满头蓬乱的头发,所以才往头上喷了很多水,然后把蓬起的头发压下去。男人的头发总是那样倔犟,睡一觉,头发就会成为扫把的样子,果不然,管家从房里出来,头发也是湿的。

  带兵官说,二少爷,不要着急,我们就快要启程回去了,我和管家老爷像您一样想着家乡,可是我们必须得完成老爷给我们的任务。

  我点点头。淡红的旭日在山后面,秋风徐徐吹来,仆人和丫鬟弯着腰在等我们去上房用早点呢。我们则在等着牧师的到来,不一会儿,牧师就在长官的陪同下从圆门那边进来了,他们脸上始终带着谦卑而恭敬的笑,就像哈巴狗见到主人那样,问候我,为我祈祷、撒上圣水,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地方长官显得那么精神,一撮乌黑发亮的小胡子神采奕奕,要说的是,这段时间他的眼睛变亮了,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定是意外到来的粮食弹药让他变得这么自信的。

  吃过早点后人们就散了。

  今天刚好是礼拜天,教堂的钟声不停在响。地方长官的老婆又来了,她是问我要不要去做弥撒的。我说算了吧,我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上帝,人的上帝就是自己。长官太太被我的话迷住了,直接的后果之一就是,她当即表示她也不去了,她说她一直讨厌教堂,那些牧师浑身都散发着汗臭,教堂的角落也经常会有老鼠和蟑螂出现,如果一不小心的话,还会在靠近墙根或者树根的地方发现人的指甲、头发或者骨头,那是战争期间饿死在教堂里的人留下的,人们以为上帝是万能的,所以总会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去教堂祈求快乐。长官太太脸上满是鄙夷不屑的神色,然后她笑了,她的舌头看起来鲜红欲滴。她说,我们的上帝是二少爷您,您的粮食救活了人的命,您的枪支将救活更多的命。

  我说,夫人,这都是我爹的功劳,我爹希望战争赶紧结束,大家都能快乐的活着呢。我爹并没有教这些话给我,这是我自己想的。

  夫人又一次把我领到了她的房间,这一次我不再感觉晕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让衣服一件件从身上被剥落,凉气从我汗毛孔间拂过,我打了一下颤,随即,地方长官的老婆把我压在了她身子下面。

  事情结束后,和第一次不同的是,我的大腿根不再疼了,我从床上下来,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出地方长官的房间,把门合上。丫鬟在外面候着,为我端上香气沁鼻的饮料。

  这是我们北边特有的枸杞酒,是用那些专门长在山崖尖尖上的枸杞做的。丫鬟说。

  我一饮而尽。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有一个礼拜,我对一个礼拜的概念特别清晰,因为那意味着我又把所有内裤穿了一遍,从一种颜色经历了五种色彩后回到了原来的颜色。每天,地方长官的老婆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院子里到处找我,她找到我,并不说话,而是直接领着我走,我一点也不讨厌跟着一个女人走向她的房间。

  我要告诉你,男人在十三岁和三十岁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其区别不过在于两者一个长出了胡须,另一个还没长出而已,这种区别肤浅之极,不值得称道。可是年龄对于女人来说可是致命的,不要说十年,即就是一年,也能改变一个女人对世界的态度和对自己的信心。这是真的。看看你们的长官老婆你就知道了,后来有人给我说,她原来是一个牧师的女儿,曾经有过像修女一样的腼腆和纯洁,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在她刚嫁给地方长官的时候,据说还传出过她要为了捍卫纯洁而自杀过的事情呢,然而现在,她丝毫不掩饰地和我每天约会、上床、交媾,那是多么大的变化呀,她甚至根本不害羞涩的光着身子在房间里为我唱歌,唱那些失传已久的宗教歌曲,她唱得情意绵绵,而我却是昏昏欲睡。

  那个礼拜是个有意思的回忆。按照通俗的理解,我成了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痛苦或者仪式感地成了一个男人。我们村里的人说,只要在女人的肚皮上爬过,你就算是一个男人了,而不是男孩。

  有时候,伺候我的丫鬟也会在旁边无人的时候要带我去她们的房间。她们说,少爷,南边来的救星,能够服侍你一次,将是我们终生的荣幸,她们说这样的话都是在我和长官夫人上床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丫鬟的邀请,我跟着她们去了,和她们睡觉。我感觉自己很强大,力气使不完,床在吱吱响,女人细细呻吟。事毕,丫鬟带着快乐的表情走了,丫鬟说,少爷,谢谢您。

  丫鬟说,夫人吩咐了,只要谁能让南边来的少爷快活,她就给谁多加馒头。

  北边的地方长官并没有把我爹给他们的粮食用来解除老百姓的饥饿,他把粮食存在自己的粮库里面,但他却把武器发下去了。

  有了粮食,武器才会显得有意义。

  我们是在一个初冬的黄昏回到村子的。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人在走,影子却似乎不动,它始终在人身后,安安静静。北边的地方长官亲自把我送出了城邦,并且派他的管家一直送我们到边界线上。说是边界,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但是人们心里却都很清楚,哪一棵树是南边的,哪一棵是北边的,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是无形的,只有无形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一进我们的地盘,地界慢慢变得开阔,平原出现,村落和低矮的房舍也逐次映入眼帘,树木不再绿,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北风一吹来枝桠在发抖,发出轻微声音。我原来以为,我呆在北边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气候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我错了,寒冷已经悄悄登陆,因为太痩,我不喜欢冬天。

  管家已经叫人早早地把我们的行程告诉了我爹,我爹喜出望外,像个迎娶新娘的新郎一样出村迎接我们,令我感到十分吃惊的事情还有,长官府周围已经修上了宽厚结实、高耸入云的围墙,三座座落在村子三个角的青色城堡正在建设之中,我的哥哥手握皮鞭骑着高大的蒙古骏马,带着几个士兵走在我的马车前面,他看起来腰里并没有别那个木头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

  村子里的人都出来迎接他们的二少爷了,二少爷骑在马上,头缠红丝,腰悬短剑,短剑是管家让我佩上的,管家说那样会显得我更威风,一圈北方之行,俨然使我成了一个英雄。姑娘和小伙们不断围着我跳舞,他们穿着简单的衣服,露出肚脐眼和大腿,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往下流。

  珍太太也在迎接我们的人中间,珍太太站在我爹身后,脸白得像雪,雪里透红。在珍太太身后,我看见了你,在我出使北部的这段时间里,你已成了珍太太的丫鬟,不用再在后院的花草丛中拔草了。不过冬天来了,草已经差不多都枯死了,你的母亲在后院的活也不过是打扫打扫卫生,给为数不多的冬青修剪枝叶,然后就是坐在花园中间的亭子里面发呆。

  我到村子的第二个礼拜天,你的母亲终于找了一个机会撇下花园和我搭上了话,她一直急切的想问问我北边的事情,我对她说,战争早结束了,结束了,人们正在重建家园。你母亲眨巴着眼睛,她的眼睛亮得厉害,这可能是她多半年以来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不过我随后又说,粮食,北边没有粮食,你们如果现在就回去,一定会被饿死的,冬天连野菜都没有。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明显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我懂得替别人想问题了,而不像以前,总是跟在哥哥身后,看他拿着木头枪吓人。

  那时候,你站在珍太太房间,静着不敢动,等她召唤你给你事情做。珍太太坐在床前看书,表情和她看的书一样凝重,女人过了青春年龄自然就会变得凝重起来了,凝重是一种美,那种美你学不出来,无论什么衣服,什么粉脂,都不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绽放出来成熟的美。你想长大,想成熟。一个丫鬟告诉你,成熟就是美,看看我们美丽的珍太太吧,她的美是透明的。

  珍太太咳嗽了一声,呷口茶,把书翻过一页。羊皮书页没有声音,轻轻地翻过去,带起的微风把珍太太额头上的头发掠起。一缕阳光打在珍太太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珍太太茶杯溢出来的水在发光,光亮得有些逼人的眼睛。你走上前,打算擦掉桌上的水滴,你将抹布摊开,可是珍太太却把你拦住了,珍太太说,不用擦了,你没看见吗?我正借着水珠的光芒看书呢。你这才发现,水滴折射出的光亮刚好打在珍太太的书面上,书上的字金黄金黄的。你把抹布收回去,自己也退回原地。

  过了一会儿,珍太太问你,你喜欢看书吗?

  你没敢说话。

  珍太太把脸温和下来,她面向你,手指揉搓眼睛,她说,其实呀,人没事读点书倒是很好的消遣呢,你说呢?

  你点点头,你没看过书,你不知道怎么回答珍太太的问题。读书是有钱人的事情,它和你无关,不过你最后还是说了你对书的看法。你说,我们北边有些富人喜欢把塞满书柜放在客厅的大门口,他们说那样可以避邪,鬼魂见到成排的书,会被吓破胆的。

  鬼魂为什么要害怕书呢?

  你怔住了,怔住的你显得特别可爱,像只在困难面前颇为无奈的小兔子。

  珍太太笑了,牙齿洁白,奇怪的是珍太太有抽烟喝茶的习惯,可她的牙齿一点也不见黄,反倒比别的人白很多。珍太太一笑,你也跟着笑。你将盛着开水的瓷罐从火炉上取下来,给珍太太的茶杯加上水,杯盖取下的时候,茶香四溢。你禁不住说了一句,真香。你这么说,珍太太就叫你也给自己倒上一杯,你没敢推辞。

  这是南方的茶叶,专门长在悬崖角上的。珍太太说。

  珍太太看着你把茶送到口边,你轻轻的用舌头呡,有些苦,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却是甜的。甜从侯咙里面往外冒。等你把茶喝完了,珍太太问你,喝出味道了吗?你说,甜的。

  这茶能让女人变得美丽,永不老去,就像书里的人一样,珍太太说。珍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打在你身上,从头顶到脖颈、胸部、屁股,直至脚尖,你经不起这样的打量,心里一发紧,脸上就红了。珍太太于是又笑了,她说,真是个孩子,连说句话都害羞。

  城堡很快就修成了,它看起来非常结实,高耸如云,墙壁上有拳头那么大的射击孔。我爹说,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到城堡里面去了,不过那得要等到有人和我们打仗的时候,现在看来这样的日子为时尚远,北边的战争结束了,连土匪也少了起来,城堡只能闲着。不过孩子们你们不用感到失望,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登到城堡上去看看远方的土地也好。土地一望无垠,一点起伏都没有,地里的小麦苗一指头长了,缩在地面上等着下雪呢,雪一落下来,小麦就上色了,就会变成油绿的。

  带兵官把士兵分成了四队,每个城堡驻扎一队,剩下的那一队则留在长官大院里,项策将军送给我们的武器被搬了出来,将被分成四份发下去。我爹让哥哥负责分发枪支的工作,这把哥哥忙坏了,他很喜欢这个差使。他把所有武器摆在长官府前院,然后让四个士兵分队的头来领枪。

  哥哥让四个头排着队一个一个亲自到武器堆里去拿,每人随便拿一件喜欢的,放到事先规定好的地方,然后再打乱四个人的顺序重新排队,到武器堆前随意拿一件自己喜欢的,周而复始,依此类推。我爹被这个分配方法惊呆了,他没想到我哥哥竟然会这样做,一件原本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被我哥哥做的充满科学味道。

  分发枪支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降临,四队士兵的头才把那堆崭新枪支运回自己的驻地。晚上我爹请军官们在城堡里吃饭,我和哥哥也去了,人们啃着羊肉,大吵大闹,不要一会一些人就醉得不成样子,东倒西歪地走过来向我爹敬酒,羊油把他们的脸弄得油腻光亮,胡子和头发里满是油污。有几个人围上了我和哥哥,高举杯子喊着少爷,自个先咕噜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眼睛红通通地看着我们。管家早已经把我们面前的酒罐里的酒倒掉了,换上了糖水,这样我和哥哥看起来酒量好的不得了,直把那些军官喝得往桌子下面钻。最后一个军官倒下的时候,我们刚好把那一大罐糖水喝完,肚子涨得再也受不了了。我们慌忙跑出城堡,边跑边解裤子,对着新建城堡的墙根撒尿,尿液撞到墙上,滋滋响,我和哥哥都忍不住地笑了。

  喝完酒,我们开始跳舞,村庄里的年轻人都被喊出来,聚集到城堡下面的广场上,人们穿上精干而华丽的衣服,围着空地中央几米高的火焰大声唱歌,城堡的墙上插满火把,广场一片灯火通明。

  军官们也醉醺醺地从城堡里爬了出来,他们才不肯失掉这样的好机会,满地寻找姑娘,两眼贼一样发亮,一个个脱掉外套扑向人群,嘴里吼着粗野的调子,姑娘们则围着火堆唧唧喳喳跑,身上的金属饰物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我爹也喝多了,虽然管家也给他的酒罐里装的是糖水,可后来喝着喝着他把罐子拿错了,他有些醉,不过还能站稳,一群士兵手拿武器守在他周围。

  有人说,老爷,看看吧,人们都舞起来了,你要不要也来一下子呢?让平凡的人开开眼见识见识吧。不用说,说这话一定是我们的管家。管家的话一说完,下面立刻就有人开始鼓掌和欢呼,姑娘们牵着手向我爹站着的地方弯腰行礼,小伙子则把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马褂了,汗水淋淋地臂膀挥舞着。我爹禁不住这样的鼓动,把自己的豹皮外套扔到管家手里,拍拍手掌,像一只下山的老虎一样从台阶上扑到人群中间,一下子被人群围了起来,这可把卫兵们吓坏了,他们端着枪支也往人群中间冲,拼命的驱赶着想靠近我爹的人。

  人们欢乐得忘乎所以。最后,我和哥哥还有带兵官都加入到跳舞的人群中,姑娘们在前面跑,男人则在后面追,边追边唱歌。跑在最后的姑娘被扯住了腰带,跌倒在火堆旁,男人顺势把她扛在肩上,往城堡后面的树林跑去。

  我也想抓个姑娘,可是我太小了,我总挤不到前面去,高大的军官们堵在我前面,身躯像快要倒塌的墙一样摇摇晃晃。以前我听说吃饱喝足的人跑步,膀胱会被晃荡破的,屎尿会把内脏淹没。可是我看这些军官们全都没事,他们欢呼的声音最大。最后,姑娘们被追得差不多快完了,火堆旁全剩下小伙子,醉得厉害的军官没抓到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向我爹抱怨,姑娘太少了。我爹似乎也没尽兴,他喊声管家,管家应声到了。我爹说,再去叫些姑娘来助兴吧,难得我们的将军们这么有兴致。管家领命,飞奔而去。

  又一帮年轻的姑娘被从家里唤了出来,村子里没人敢于违抗我爹的命令,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受罪的事情,而是让她们从冷清的房间里走出来跳舞唱歌,火堆燃得正旺,火苗窜得很高,几乎都要烧着头顶上的月亮了。

  新的姑娘来了,军官们也坐在地上休息够了,于是一轮新的欢乐高潮又开始了,尘土满天飞扬而起,有人在往火堆里面扔鸡蛋,鸡蛋在熊熊烈火中发出爆裂的声音。

  这时候我看见你了,你混在那群姑娘中间,手提长裙迈步往前跑,管家把长官府的年轻女仆全部喊来了。你也看见了我,我和你有一段时间只隔了一小段距离,也许男人们觉得你太瘦小了,而且因为穿着长裙根本跑不快,所以很多人从你身边跑过去,却没人把你抓住扛在肩上带走。村子里,这种场合没被男人们扛在肩上带走是很丢脸的事情,对姑娘来说这意味着两件事情:第一是说明她对男人缺乏足够的吸引力,第二说明这个人有病。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个,依然提着长至脚面的碎裙,跟在别人后面,不紧不慢。

  跑了几圈之后,我又靠近了你,你还是那个样子,手提裙边,几缕头发被汗水沾在脸上。于是我跑到你旁边,你看见我,停下了脚步,行了一个幅度很大的礼,喊了声二少爷,我没有还礼,而是一声不吭地蹲下身子,伸出两只胳膊想把你扛到肩上去。因为力气不够,我没能把你扛起来,这样我只得抓住你的手腕,使劲把你拖出人群,往远离城堡的方向跑去。

  我把你带到了村子南面的小树林。

  这个小树林比其他地方安静,地上是厚厚的落叶。

  我先把手放在你肩上,你的肩抖得真厉害。

  我说,看来你真冷了,这样,你靠在我的怀里吧,让我来给你一些温暖。

  你听话地靠了过来,整个身子冰凉冰凉的缩进我的怀里,我的怀抱是那么的小,刚刚能容得下你。这个时候,你终于知道刚才那些男人们追着姑娘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对你来说这种事情来得有些突然,叫你不知所措,恐惧紧张之态溢于外表,不知该是离我远还是近。

  我抚摸着你的耳际,耳垂很柔软,这时你唤了一声,很迷糊的那种声音。我猜想这是你第一次被异性抚摸,不由得会迷糊,事实上大多数女人就是这么被男人弄迷糊的。只要一个男人能够温柔的、像抚摸这个世上最珍贵的珍珠一样的去抚摸女人的耳垂,这个女人一定晕撅在他怀里,继而任他摆布。以前,北边的长官太太告诉过我,女人的耳垂就是她欲望的小闸门,它并不隐秘,伸手可及,可是它往往被男人忽视,人们总是把大量的关注放在不见于外的隐私部位。那时候,她每次都会让我亲她的耳朵,让我把她整个耳朵噙在嘴里,用舌头使劲的舔舐耳根。

  如今,我触摸着你的耳朵,往耳廓里轻轻吐了口气。

  你说,少爷,痒。

  痒了就对了。我说。我继续对着你的耳朵哈气,我吐出的口气里面有羊肉的膻味,你不喜欢,头不住的往一边扭,扭得自己失去了重心,不得不摔倒在了我怀抱深处。

  我把手往下移,移到你脖子下方,再往下一点点,就是你的胸部了,你连忙抓住我的手,抬起头,一副惊恐不已的样子。我没说话,你就把我的手放开了,我先是在你衣服上面摸索,奇怪的是我什么也没有摸到,也许是衣服的缘故吧,我于是把手从你的衣服下面塞了进去。我的手太凉了,你被冰冷刺激得哇哇叫,肚皮剧烈收缩,可我并没有迟疑,而是继续将手顺着你的身子向上摸,我摸到了你拳头般大小的乳房。你的乳房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太小了,小得我只用三只指头就能捏得住,而且我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乳头。我问你,你的乳头呢?你说,乳头没长出来呢,它现在还是个小尖尖,米粒那么大。

  我寻索着,手指最终碰到了米粒,它小得出乎我的意料。

  最后,你对我说,少爷,我觉得恶心,想吐。

  我说,那你起来吧,不要吐在我的身上了。

  你站起来,在一棵树下蹲了很久,可一点东西也没吐出来,反而被寒夜冷得打哆嗦。

  我说,你还是回到我的怀里来吧,这里暖和。

  你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林子里很安静,上空有乌鸦,偶尔会叫两声,天上还有朦月,投下黯淡的光。你又重新缩进我的怀里。经过这样折腾一下,我已经不想做什么了,困倦开始向我袭来,这下你却来了精神,不肯消停的伸出手来抚摸我,从我的耳垂开始抚摸,到脸、到脖子、胸膛。你说,二少爷,你为什么不弄了?

  弄什么?

  你并不紧张,而是在惨淡的月光中仰起头注视着我,一句一字的说,弄我。

  我又碰到你的处于发育之初的乳房,米粒大的乳头,这使我想起我在北边的时候的那些女人们,她们的乳房是那么硕大无比,我两只手合起来连一只也握不住,她们的乳头也大,几乎能把我的嘴巴填满。我说,你太小了,再过些日子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忽闪着眼睛,手停了下来,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生出一层凝重。一个人只有在极度失望的时候才会显得这么沮丧,沮丧让你变得更加苍白,脸比月光更少血色。

  那段时间你正在长乳房,胸部里面有很多水在荡漾,一种柔软的力量冲撞着你的神经末梢,让你发麻、发酸,植物发芽的醉感,潜藏在胸口里面,你想着,不要多久你的乳房就会长大,穿上宽大的衣服在房间里散步,而不用担心衣服会从肩上滑下来。每天晚上,你抚摸着你的小馒头,小馒头上面的尖尖在动,嫩红嫩红得像酸涩的野葡萄,一摸,发硬,硬得你呼吸都跟不上了,你喘息着,像一只奔跑已久的小动物,牙齿磕出声音,你掠下被子看看母亲,你娘看起来睡得正香,她听不见你的声音。

  你娘在梦中说,快睡吧,要不明天就起不来了。你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也许她根本就没睡着。你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捂在胸上,两只手刚好能盖住日益长大的小乳房。乳房还沉浸在刚才的抚摸中,乳尖上的硬正在消退,一股潮水从头往下回流,你摸摸下身,两腿之间已经湿透,大腿根一片水渍。你拂开被子,让月亮照在身上,月光凉簌簌的,它在你身上发光,你像一尊卧倒的瓷器,被水淋湿了,光芒充满秋天的丰润和湿滑。

  你又开始抚摸自己,手指所过之处,脆生生响出声音,冰凉的感觉从皮肤深处往出冒,冒得急迫但却流畅,有一下子你停下手,不敢再顺着腹部往下,那个潮湿的地方你从来没有侵扰过。

  你母亲又开始说话了,这下她咕噜的是谁也听不懂的梦呓,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手在脸上挠,挠得脸咯吱咯吱响,就像老鼠啃啮木门的声音一样,最后她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不要一会就发出了鼾声。

  你看看母亲,说,真是个贱命的女人。

  你捂住耳朵钻进被子,被子里满是两腿之间的气味,这气味是青涩的,绕着你,使你睡不着。一个丫鬟说,没有血色的小女孩,她们身上的气味是青涩的;而成熟女人,她们的气味是温润的。

  你母亲喜欢吃苹果,而且她喜欢吃用水煮熟的苹果,所以,每到礼拜天的时候,她都会到外面街上买上几斤苹果。我们那里苹果极多,满田野的苹果树,一到冬天,苹果被霜打红了,表面敷着冻疮一样的疤痕。人们说,只有表皮长了疤的苹果才够甜。你母亲在后院隐蔽处架起一个小火炉,火炉很简单,三块青砖摆成三角形状,把铁皮小锅放在青砖上面就行了。

  苹果被煮熟的时候,软得像被水泡过的馒头,你母亲一边把苹果从锅里捞出来,一边说,煮熟的苹果润肺呢,你看天冷起来了,冷气像刀子一样钻进人的身体,不得病才怪呢。她把锅里的三个苹果全部吃完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本来她要给你留一个的,被你拒绝了。你讨厌那样,把鲜艳美丽的果子煮成蔫巴巴的丑模样。不过你喜欢喝那些汤,苹果被你母亲吃了,你就喝她剩下的苹果汤。

  精华全在汤里面呢。这就像人生,精华被时间吸掠,残渣回归肉体,随着死亡远去。很多年以来我总在想,时间是个什么东西呀,它把人从一个小豆芽催化成绽放开来的躯体,然后再让躯体凋零、枯萎,那个过程完全好像一场硕大的恶作剧,角色是特定的,剧目也是特定的,没人可以更改,站在高处看,这场戏剧有些意思。

  你把苹果汤喝下去,嘴里冒出苹果的香味,你在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中把那个简易火灶收拾掉,柴火还在旺着,你泼了一瓢水,火便灭了。

  你母亲用铁锨铲起灰土,把这些灰倒进茅坑里面去,那时候,我们都是用炕灰来填茅坑的,消毒,消臭。在去茅房的路上,灰从铁锨上遗落了一些,你就用小笤帚跟在她后面扫,一直扫到茅房,地面被扫出一道白色的印。

  我爹提着裤子从茅房里出来,嘴里叼着抽到根部的卷烟。你叫了一声,老爷。我爹向你点点头,他把卷烟从嘴里拿下来,扔到地上,再踩了一脚。熄灭的卷烟像一小段干瘪了的大便。你连忙上去把它扫了起来,连同刚才那些灰,倒进茅坑。

  你母亲蹲在茅坑上撒尿,尿把刚倒进去的灰烬打湿了,她提裤子的时候,你看见了她的腹部以及小腹下面的毛发,那里看起来有些丑陋,一条乌黑的缝隙,而不是珍太太的那般粉红色。你想,女人和女人比起来,差异真大,任何一个部位拿出来,都有着天渊之别。后来你母亲端着铁锨回去了,你留在茅房,摒住呼吸蹲下去,忽然间也想看看自己。

  你比任何时候都想看看自己。

  阳光很好,茅房上空是冬天里枯萎了的树枝,满天凌乱。树枝上面,天空透彻得像块冰。

  你狠命往下弯腰,头颅放在两腿之间。

  是的,你看到了,弯曲的淡黑色茸毛下面,是你浅红色的肉,一条缝,从两腿中间延伸往下,光滑而干净,除此之外你什么也没看到,你没看到珍太太那像婴儿张开的嘴巴一样的湿润,也没看到歙动着的血红色阴唇,你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安静的缝隙,缝隙上面是新长的茸毛,它们害羞地蜷缩在皮肤上面。

  风从脚底刮来,有些凉,凉入缝隙,有股寒意顺着小腹不断往上,直到胸口。

  你把一根手指伸进缝隙,摸到了一个小如豌豆般的东西,柔软异常,能摸到却看不到,给珍太太洗澡的时候,你能看见珍太太的那里的豆豆,它镶在肉里,散着温和的光泽,那是温润,是成熟,是美丽。

  你用手指分开缝隙,这下你看到了红色,不过这红色并不鲜艳,很淡很淡,比野外的桃花颜色还显淡。人们说,女人从流血开始长大,只有经过血液的浸染,女人才能长大。你看见你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流血,她躲在房间里面刷洗月经带的时候,你总是满怀羡慕,盼望流血。你母亲说,每个女人都会这样的,你急什么呀?。

  没有血色,你就还是孩子。可是你早就不想做孩子了。你把手指顺着缝隙往里伸,里面紧紧的,而且越来越紧,最后你被里面的某个好似隔膜一样的东西给挡住了,手指遇到了障碍,无法前行,随即酸痛的感觉就从小腹底部传了上来。你想着,也许血液就是这样被寻找而来的,每个女人都会流血,只有自己不会,你想流血,这样想着你就开始用力,指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像把锥针一样戳了进去,你要消除这个阻止你流血长大的隔膜。

  痛从身体内部往外倾泻,一把刀从下身戳进肚子,你咬着牙把它忍住了。人要长大,痛就是代价。逃难路上你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如今它只是再一次降临你身。

  最后,鲜血终于流了出来,血顺着手指滴落出来,热乎乎的一滴一滴,滴到茅坑里面的灰烬里。血一进入灰烬,就再也看不见了。后来,你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滴落下来的血液接住,血在你手心凝聚,很快就形成了暗红色的一撮。这时候你再看自己,血把自己染红了,水红欲滴的色彩,小豆豆似乎也露出一点点影子,在柔嫩的毛发下飘忽不定。

  很久以后,你说,你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长大的,那是一次仪式,在你喝了母亲剩下的苹果汤之后,你用自己的手改变了自己,完成了女孩向女人衍变的重要步骤。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在修建城堡的工地上看着下人们干活,我的哥哥则跟着带兵官出去巡逻了,而珍太太,她正紧缩秀眉站在人群前列,接受着牧师的谆谆教诲和洗礼呢。

  一个丫鬟说,你知道吗?女人的乳房要长大,得要每天去抚摸和揉搓它。她做出挺胸迎接抚摸的样子,满脸骄傲。她还故意神秘兮兮地告诉你,这事情最好叫男人来做,你看珍太太的乳房多好看,跟白色的兔子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老爷每天都揉搓珍太太的胸部。你惊讶着,不知道该不该信,不过从此你却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次见到我爹,你都会莫名其妙地脸红。你偷偷地观察我爹的双手,他的手很大,手指粗粗的,指头脸比银元还大,一只手的指甲全是黄的,那是被卷烟熏的。有时,我爹会发觉你在看他,目光中满是躲闪和胆怯。他回过身,对你说,我哪里有问题吗?我爹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他把他那身地方长官的服装一个劲地抖落,身子后仰着转了个圈,

  你被我爹的样子惹笑了,你说,老爷,没问题,没问题。

  那你在看什么?孩子,我发现你看了不止一个早晨了。

  我在看你的手,老爷。

  我的手?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我爹把手举到你面前,上下翻着,指头不停伸缩。没错,这样你看清楚了,我爹的手真大,手背上全是皱巴巴的波纹,手心有很多黄黑相间色的肉茧。我爹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他毫无长官老爷架子地把双手展开来,伸给你看。

  我爹的手在你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他甚至将手伸到了距你下巴很近的地方了,你闻到了他手上的味道,那种浓烈的烟草被烧焦时的味道,你喜欢这味道,那是时间和烟草在一个男人身上留下的印痕,对你来说它充满雄性的沧桑气息。

  你说,老爷,你的手就像我们那里的山一样,全是棱角。说着你向我爹也亮出你的手,比起来,你的手瘦小得没法说,白嫩干净,指甲红润透明,左手无名指的指甲上有一条黑色的竖线。

  我爹的手给了你幻想,叫你想起了珍太太膨胀的胸部,想起那个丫鬟的话,心里开始发紧。晚上,你忍不住问你娘,为什么我的胸部这么小呀?你娘说,慢慢的就会长大的。

  那怎么才能长大?

  就像小猪小狗一样,吃了食自然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