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层层叠叠的记者和摄影机的包抄围堵,使得进入几步之遥的法庭大门,变得十分费力。数个因拥挤而摇晃飘忽的镜头里,刚步下轿车的秦风扬面色沉稳。89c3b92e34ec454f449qiuzhibsp;法庭外,一个姿色颇美的女主播正语速飞快地对着自家镜头讲解:“xx卫视财经新闻现在报道:世风集团涉嫌操纵上市公司股价一案,今天首次提堂。据可靠消息,世风集团前首席操盘手,23岁中国籍男子凌川,将成为今天本案首次提堂之重要人证,……现在出现在镜头中的,正是财经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世风集团总裁,秦氏家族最年轻有为的独子秦风扬。……”
“秦总,今天的提堂可能会很艰难。”韩律师苦笑:“按照你的猜测,证人不会留情,他会把所有的事说成是你授意。”
冷冷沉思,秦风扬的脸上,有点古怪:“如果证人临时翻供呢?”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这类的案件能引起廉政公署注意是一回事,有没有内部的有力证据是另一回事。”韩律师肯定地道:“假如不是凌川在世风的特殊身份让他的证词显得格外可信,我们的律师团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那么,准备庆祝我当庭宣判无罪释放吧。”笃定地微微冷笑,秦风扬握住了手中一件温润的事物,仔细地举手系在了自己浅古铜色的颈间。
庭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时间一点点过去,仅仅是宣读畅达数十页的控词和简单的聆讯,就占用了整个上午。正如秦风扬的律师团估计的那样,廉政公署的诉状清晰有力,其中涉及的多项重点,非局外人所能提供。
“下面我想请我方证人,前世风集团首席操盘手凌川出庭作证。”
一直立在被告席中风度翩然神情泰然的秦风扬,露出了今天第一次微微的情绪波动。
抬起眼,他冷冷看向了从偏庭的过道中稳稳走入的那个人。眼神坚定,俊美依旧,几缕微乱的碎发不甚驯服地翘在额边。……真想把他拉到怀里,象以往一样把那几缕碍眼的黑发狠狠抚平,秦风扬忽然想。
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他冰冷专注的视线,凌川转过头,静静地,两人复杂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
看不见的火花溅起,烫伤彼此。
举起手,秦风扬露出一个意义不明、但绝对不怀好意的微笑,缓缓摸向了自己的脖颈。
视线不由自主转向他的脖子,忽然地,凌川的目光变得震惊而茫然:玉佩,那块本该牢牢系在凌云颈间的、他熟悉无比的镂花玉佩!一大早就不见凌云在自己房中的隐约不安,已经成了事实。……
捕捉到他忽然的身体僵硬,秦风扬唇边的笑,更加冷酷。微微偏了偏头,他在颈边做了一个轻轻一划的动作,带着嗜血的暗示。
微微一晃,凌川几乎扶不稳手边的扶栏。不知所措的害怕,从没有过的害怕。……凌云怎么样?他落在了秦风扬的手里,假如下面的证词不让他满意,他会怎么样对凌云?!细密的冷汗从鬓角渗出,他脸色苍白地紧紧盯着秦风扬,看到的,却是稳操胜券般将视线调开的侧脸。
耳边是控方主控官铿锵有力的发言,却停不清他在说什么。似乎过了很久,站立在证人席上,凌川听见自己疲惫而轻颤的声音回荡在广阔却听者云集的法庭大厅内:“不,我不记得这些了。……”
检控官的脸色忽然惊诧万分,骚动从旁听席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大到财经记者,小到八卦狗仔,都惊喜万分这个意外的收获:本港今年最轰动一时的经济案件,最主要证人当庭翻供,离奇失忆?!多么耸动的标题,多么可供揣测编排的幕后花絮!
微微一笑,秦风扬看着证人席上正把愤恨不甘的眼光投过来的凌川,若无其事地将垂落胸前的玉佩收回了雪白的衬衫衣领内。【tetsuko】
(26)
……果然呢,没有任何悬念。是的,诚如吴非的估计,这是唯一可以阻止凌川的办法……简单,却一定有效。
脑海中,吴非在开庭前匆匆赶到的情形浮现眼前。
“……这是凌云的东西。”递过玉佩,吴非一向春风拂面的神情有丝凝重:“你只要让凌川误会,他落在你手里就足够了。”
“凌云?在我手里?”诧异地重复,秦风扬忽然明白了吴非的用意。
“记住你向我保证过的话,——我让凌川放弃出庭做证,你就不报复他。”冷冷重复,吴非紧紧看着他的眼。
“吴非,谢谢你。”有点震动,他想起了几天前,当吴非说到凌云时,自己在他眼里看到的那种情意。
“你不用谢我——我的本意,不是为了你和凌川这两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家伙。”吴非面无表情:“我为的,是凌云。”
……
“凌先生,请这边。”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快步走到从法庭中走出的凌川,暗示地用眼睛望向不远处微笑着面对记者话筒的秦风扬那边。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凌川弯身跨进了静静开着门等他的房车。悄无声息地,车门飞快关起,驶向不知方向的城市某个角落。
跨进灯火通明的包厢,凌川看着静立在房间正中的男人,秦风扬。
死死握住了拳头,他再也控制不住几近蹦断的神经,激动地叫起来:“你敢绑架小云?!秦风扬,你卑鄙阴险!”
“卑鄙?如果可以让免除无妄的牢狱之灾,我宁愿卑鄙。”秦风扬淡淡道:“可说到阴险,在你面前,我怎么敢专美?”
再控制不住悲愤,凌川狠狠一拳挥向了面前那若无其事的英俊脸孔:“你去死!……”
咬牙狠狠架住了他的来袭,秦风扬猛然扑上前来,一个漂亮凌厉的反手将他的胳膊反锁在身后,用力一拧反压在身边的桌面,解恨地看见凌川侧脸上强忍的痛楚。
“秦风扬!有种你杀了我,可如果你再敢伤害凌云,我……”
“你怎么样?”截断他的叫喊,秦风扬的目光阴郁而愤怒:“再设一个圈套?还是再假装爱上我?!凌川,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怔怔听着这充满恨意的话,凌川忽然想笑:假装爱上他?……疲倦的挫败感如此深沉,和担心凌云的沉重一起压得他要窒息,他微微摇头:“是啊,我是没法子怎么样,是我不自量力。现在,请你放了凌云,我不可能再有什么威胁力,对不对?……”
冷冷看着他的脸色在自己的大力反拧下渐渐苍白,秦风扬没有回答。
“放了小云,你对他做过的,已经够狠够残酷!……”凌川的声音渐渐愤怒。
门轻轻开了,吴非讶然看着这暴力的一幕。飞快地扑过来把两人拉开,他恼火地看向秦风扬:“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
哼了一声,秦风扬不置可否:“这叫伤害?”
“吴非!他绑架了凌云!”激动地象是看见了援助,凌川心里有点模糊的放松:吴非不会袖手旁观!
沉默了一下,吴非的回答很含糊:‘我知道了,你放心,凌云……他很好。”
狐疑地看着他,凌川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看着秦风扬,他冷冷道:“我要听小云的声音,打电话给你手下的人!”
“他正被带着赶来。”温和地道,吴非拨响了手中的手机,极小声地低语:“叫他开口说话。……”
电话里一阵马路上的噪音,似乎是人在车中行驶在路上,却没有人说话。
“对着话筒说话,什么都行!”模糊的呵斥响起,却依然听不见凌云的声音。
……闭着嘴,身边分别坐着那两名看守了自己大半天的男人,凌云看着递到眼前的电话,心里有点反应不过来的迟疑。他们要自己对谁说话?是吴非,还是哥?脑海中模糊的想起昨天凌川对他提过的案件,心里有那么点清明。
心中的愤怒引发了隐藏的倔强,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说话!”阿柄有点着急起来,吴总交代了对这个小子打不得骂不得,现在想叫他说句话可怎么这么难!
“喂,再不说话,我把你的衣服扒下来!”随口故做凶狠,他满意地看到身边神情倔强的男孩颤抖了一下,心里一松。呲牙作势伸手,他小声威胁:“我扒了?……”
忽然地尖叫了一声,凌云忽然拼命地推开那只意欲只在恐吓的手,激烈无比地反抗着,企图向车门的方向逃去。那两个男人大惊,手忙脚乱地,手脚并用了半天,才把他的身子固定在车厢里。
“不,不要!”哆嗦起来,凌云凄厉的声音敲击着电话这头所有的人的耳膜:“求求你们,不要脱我衣服……救我!……”
“凌云!”不知就里的吴非和凌川同时惊叫起来。吴非飞快地抢过电话,心焦万分地失去了平素的温文和平和,怒吼起来:“你们怎么做事的?!你们在干什么?我叫你们不准吓到他!……”
“吴总,我们哪敢碰他!”吓了一跳,阿柄慌忙冲着话筒大喊起来:“我们只是吓唬了他一句,……”
电话两边,慢慢静了。
凌川冷冷地、无比愤恨地盯住了吴非那忽然沉默的脸:“是你,是你出卖我们。……我正在怀疑,我们搬的那么隐秘,为什么秦风扬他能这么快找到?”
清晰的话语透过电波,听在那边被压倒在车后座的凌云耳中,有种渐渐放大的锐痛。不再挣扎,他慢慢将脸贴在了闷热的座垫上。……
被轻轻拖拽着来到一个酒店里,他身后的两名男子似乎忌惮万分似的,一路上不敢再说什么。
看着打开的房间内齐刷刷看在他身上的三个人的目光,他有点茫然。哥哥,吴非,可是那个人……这样英俊不凡,却又这样强势狰狞,又是谁?
谁来告诉他,这一切,是怎样的可怕?……
坐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似乎有点恍惚地听着凌川简短的叙述,脑海中空落落的。这样毫无准备,这样荒谬。
“凌……云?”别扭而困惑,秦风扬盯着几尺外那似曾相识的清俊脸颊。和凌川鲜明俊美的、极易引人注意的五官不同,这男孩的脸多了点柔和清秀。是的,他有那么一点模糊印象。
说不清的一点歉疚,一点震动,他困难地开口:“对不起。……”
身子颤了一下,凌云第一次正面地勇敢直视着他,眼中有迷茫,有惊怕,可最多的,仍然是强忍不住的厌恶和痛恨。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他淡淡道,转身对着凌川:“哥,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我们走。……”
(27)
他们?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和秦风扬沦为一谈?!心底一阵从没有过的不安,吴非飞快地拦在了他面前:“凌云,听我问他们几个问题,再判我的罪与刑期!!”
静静看着他,凌云没有说话。
克制住慌乱,吴非向凌川颔首:“如果今天我不阻止,你是不是一定要把秦风扬送进监狱?”
……“一定会。”
“啪,啪!”秦风扬的鼓掌声慢慢响起,没有言语,他看着凌川冷笑起来。
“然后呢?带着凌云远走天涯?”
“不,……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逃避?”淡淡一笑,凌川看向秦风扬,眼中有种意义不明的傲然光芒:“我会等你出来。……”
微微诧异,吴非皱眉,转向了秦风扬:“好,那么你呢?几年后你将怎么面对他?”
沉默着,秦风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凌川,声音温柔得有如情人般深沉:“凌川,你永远不知道也不害怕危险。”慢慢逼近凌川,他忽然微笑:“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假如真有那一天,我出监狱的时候,就是你下地狱的那天?”
秦风扬,我早已在地狱里了。难道你看不见?……看着他的眼中的恨意,凌川淡淡摇头,心里的痛楚开始弥漫:如果你是亲手送我去那里,我甘之若饴。
“够了。”转过头去,吴非看着凌云,涩然道:“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假如我和你一起劝阻你这位骄傲独断的哥哥在最后一分钟放弃,你觉得我们可以有多少胜算?又或者,你会觉得这样的报复正合你意,你会坚决站在你哥这一边?”
没有立刻回答,凌云长久的沉默让人不安。有点茫然,有点痛楚,他清澈的眼中渐渐泛起让所有人痛惜的哀伤。
“很难抉择,是不是?”吴非的眼光似乎看进他辗转艰难的心里去:“所以这个决择我来下,纵然我会因此被你判做有罪。”
“吴非,或许你做的对。……”凌云怔怔望着他。
“那么,原谅我的不和你商量,借了你的玉配吧。”吴非柔声道。5f224cf30d83f5qiuzhibsp;看着那熟悉无比的温柔眼波,凌云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好,我原谅你。……”
咬着牙,凌川无比愤怒地从牙缝中呸了一口:“吴非,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小云决定一切?”
“那么你以为你又是谁?你以为你的报复不会再给他带来压力和烦恼?!”吴非淡然道,口气却肯定:“我知道这才是对他最好,你才是真的不明白。”
“够了。……”微弱地开口,凌云道:“为什么你们都争着为我做决定?”
头疼尖锐起来,他呻吟一声抱住了头:“哥你还要在这里呆下去么?我的头疼的厉害。……”
慌忙地伸出手,吴非急急想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凌云!……”
轻颤一下,凌云躲开他的搀扶,靠向了凌川坚定的臂膀,看向他的神色,有丝古怪:“吴非……你不明白吗?我原谅你,并不代表,我们之间还能继续。”
吴非的脸色,忽然有点惊愕的茫然:“凌云,我以为我已经解释清楚了我的立场和原因,而你也懂得。”
“是的,可是无论什么原因……”凌云的语声是从没有过的清晰温柔,字字射心:“我们之间……完了。”
“不!我们不会完!”几乎是心惊胆战,吴非紧紧拦住他,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诫:这样温柔无害的凌云,和他那个强硬的哥哥一样,有着怎样一颗固执而纤细的心。
冷冷将凌云护在身后,凌川静静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一个英朗逼人却冷酷残忍,一个俊美温和却无心无情,是的,他们有权有势,他们手大遮天。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齐齐看着那一对好朋友意气风发,将他们兄弟俩的尊严踩在脚下?嘲笑他的机关算尽反被聪明误,嘲笑凌云那不能自保的痴心爱情?……拉着凌云迈步向室外走去,和脚下坚定的步伐相反,他的心里是一片熊熊烈火般的悲愤。
“凌川。”身后秦风扬忽然阴郁开口,象是来自遥远的深海:“你爱过我吗?”
爱?吴非好像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一再纠缠执着于这个毫无意义的可笑问题呢?……凌川微笑回头,听着自己骄傲挑衅的语气如金属挫心:“秦风扬,让我告诉你:从进世风的第一天,我就在演戏。你知道我在背后联合了谁?冯琛。……”
故作惊讶地,他展开一个俊美轻蔑的笑颜:“对了,你问爱?——那是什么东西?”'红尘'
上部完
终身操盘下部
(1)
4。8元,3。9元,7。6元。……上午尾市收盘,虽然几家公司再三发布公告声称自家业务一切正常,世风手中的三只重仓股票还是继续下跌,定格在凌川心中预想的价位上。紧紧盯着屏幕上冰冷的数字,他默默地揉了揉血丝密布的眼睛。
离开那天法庭后的相见,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既然不能让那个人接受法律的必要惩罚,那么,就由自己做最后能做的事吧。连着这些天,心里的愤怒和不甘,化成了日夜不休的动力。
既然没有在法庭上博弈的对等能力,那么,让我们换个战场见。……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冯琛微笑走了进来:“今天如何?世风还是且战且退?”
“和昨天的策略差不多。”凌川点头。
是的,既不奋力托住股价,也不完全任由凌川这边肆意打压,世风那边,很巧妙也很坚持的让股价维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却不至于大起大落。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稳定股价,不再引起普通股民加入抛售,是亡羊补牢的权宜之计。
想等自己这边的筹码消耗光,再慢慢把价格抬高?微微冷笑,凌川盯着电脑。
沉稳,不骄不馁,每当凌川这边有动作,总是能及时看出他的意图。这不是李亦航的作风,——看来,秦风扬已经亲自下场。
“冯总,下午得让我们这边的操盘手暂停动作,就算世风试着把价格抬高,也暂时不管。我们手中的股票不多了,我要用在刀刃上。”
“凌川,这不行。”冯琛淡淡道:“我们金博加入这件事,不过是想赚钱。既然价格高了,我们就一定要卖,你和他的恩怨,我不感兴趣。”
愕然看着他,凌川道:“你不是也很想看秦风扬狼狈的样子?”
“生意冲突而已,不象你,恨他恨到想他倾家荡产。”微微一笑,冯琛意味深长:“我不管你还有多少对付他的法子,我不想冒险。”
“可是,不会冒险!”凌川急切道:“我保证我只用很少的投入,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回报!”
看着他激动迫切的神色,冯琛笑得忽然别有深意:“我只对看得见摸的着的好处感兴趣。凌川……”渐渐靠近他,冯琛的声音变得低沉放肆:“你可以许给我什么好处?……”
紧逼的距离,凌川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喷在脸上。
“冯总您想要什么样的好处?”静静看着他,凌川的心却在下沉。不是猜不到这男人的意图,可仍自欺欺人地希望他不会以此要挟。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清楚。”低低轻笑起来,冯琛线条坚硬的脸更近:“……我要你。”
默然垂首,凌川淡淡地自嘲一笑: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竟然要沦落到以色事人?
站起身来,他的眸子写着傲然的拒绝:“冯总,我明白了。既然你要的我不能给予,而我要的你也不愿提供,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凌川,得罪了秦风扬之后,再得罪我,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哦。”悠悠提醒,冯琛眼中隐约的嗜血光芒闪动。
“你以为得罪秦风扬的那天起,我没有考虑过后果?所以——加上冯总,又何妨?”微微冷笑,凌川咬牙。
盯着他毫无惧色的脸,冯琛忽然笑了:“我早该知道,威胁你是最愚蠢的办法。可你真的不想看着秦风扬在你的亲手打击下重创?错过这次,你将再没有机会。”
冷冷听着他肯定的断语,凌川知道这是实情。莫名的恨意和悲愤忽然涌堵在心口,他想起了凌云这些天沉默而惊人地消瘦下去的脸。……要这样放弃吗?这么久的设计,这么痛的挣扎,算是什么?凌云受过的屈辱伤害,自己投入的、不值得的爱情,又都算什么?!
苍白着脸色,他怔怔看着面前的冯琛。
“凌川,你瞧,我要的不是很多。”低声退让,冯琛的笑容看似无害:“不如我全力支持你挫败秦风扬,我只要求——春宵一度。……”
春宵一度。……只要一个堕落的晚上,向撒旦交付自己的身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连法律也不能给的公平?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好……我答应你。”他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地回答,疲倦而颤抖,象是来自幽深的冰潭:“等一切结束,就一晚。”
“ok!我等着你凯旋大胜的那一天。”微笑起来,冯琛不再掩饰眼中欣喜的得意。象是悠然等待远处鱼虾游近的鲨鱼,张大了利齿密布的嘴巴。……
几乎不离开座椅一步,接下来的时间,凌川泡在了电脑前。
原本秦风扬的世风已经在这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失去了先机,元气大伤,可是这显然不够。是的,他已经赌上了太多,所以他要看到那个在法庭上趾高气昂的人,在他面前有一个完美的最后惨败。无论是自己,还是秦风扬,他们 都没有了退路。……
连着几天双方没有大的异动后,三只股票开始缓慢而平滑地上升。
如果这个时候打压,只能浪费手中的筹码,他微微冷笑起来:等待下去,他必须等着世风以为自己已经把股票卖完,全力重新推高股价之后,再迎头痛击,把他们的价格狠狠再打下去。
不对,世风那边的动作在犹豫,秦风扬已经猜到自己的按兵不动,有可能是诱敌深入?果然不愧是自己曾经的师傅呢,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出自己的估计。看着屏幕上忽然变缓的上升价格,凌川拿起了话筒:“我要卖出一万股 ,帮我下单。”
闭上了沉静的眼,他疲倦地靠上了身后的靠背。记忆中,有无数个黄昏,那张熟悉的脸在身边微微地笑,语声武断而温柔:“凌川,让我教你。……”
……
几番拉锯,彼此都不敢过分张扬让动作达到有操纵股价的嫌疑。世风和隐蔽在背后支持凌川的金博,渐渐在这场战争中到了最后的关头。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世风的资金不可能充裕到同时完全托起三只股票,必然有一只,他们是在利用自己的隐秘帐户自买自卖,而另两只,是有真正扎实的资金在背后支撑。找出这个资金链上最薄弱的环节,就可以痛加打击。
那么,是哪一只?……头疼万分地苦苦思索,凌川很难决断。
——就像在压宝,压中了,可以一举击溃世风的资金链;猜错了,连累金博吐出一部分利润事小,让秦风扬翻身事大。……
茫然听着手边的手机铃声,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话。
按下接听,他疲惫地道:“喂……李亦航?”
坐在光线幽暗的咖啡厅一角,凌川让自己笔直的身形看不出丝毫倦意。看着眼前神色悠然的李亦航,他发觉自己是头一次仔细看着他。刚进世风,就被他那股敌意伤到,等到后来明白原委,却是无能为力,自然交集少少。
“不喜欢我,对吧?”李亦航有着好看的五官,笑的时候有点若隐若现的妩媚:“我也一样讨厌你。”
“现在不必要了。”垂下眼帘,凌川只觉得无趣的空虚。
“是啊,现在好了。”展眉一笑,李亦航的笑容有点骨子里的轻松随意:“你离开了,所有的东西都回来了,包括首席的位置和风扬。”
“恭喜。”凌川生硬的答,一直波澜不兴的心湖,再听到风扬那两个字时,微微跳痛。
“所以我不想再失去了。”李亦航微笑:“想知道是哪一只股票背后的资金,是虚空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2)
愕然一愣,凌川看着他。半晌讥讽一笑:“秦风扬害怕了么?所以派你来刺探虚实?”
悠然品着手中的浓香咖啡,李亦航的笑变得甜美:“如果是你赢了这场暗站,把世风的财政逼上严重的困境,秦风扬会恨死你吧?……”
凌川没有说话,口中的黑咖啡原来这样苦涩,自己好像第一次发现它苦得满嘴余味,苦得丝丝入心。恨死自己?……他已经这样了,不是吗?
“如果痛恨可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宁愿他恨我。”强硬的盔甲穿起,他淡淡道:“不用说了,我不会相信你。”
“你知道吗?你夺走了秦风扬,还夺走了我的位置。”李亦航笑意盎然的眼中渗出冰冷:“我不能让你有一天把这些再夺回去。所以,我想通过你的手,彻底绝了风扬他对你的幻想和心思。”
静静看着他忽然狠厉起来的眉眼,凌川摇头:”为了我和秦风扬的彻底决裂,所以你不惜出卖他,让世风陷入险境?”
“不错。”李亦航微笑。
静静看着他的笑容,凌川苍白的脸庞清冷如玉:“李亦航,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在这个时候,在背后再捅他一刀?……”
“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李亦航笑的轻蔑而偏执:“就是因为我爱得深,所以我不能忍受你是我的爱情里最大的变数。……至于他会因此亏钱,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破产,我跟着他,他乞讨,我也会跟着他。”
站起身,他微微一笑:“我走了,世风没有资金支撑的,是神科数码那只股票,信不信由你。……”
神科数码?静静坐在原地很久不动,凌川一身冷汗。李亦航那偏执而微带怨毒的脸在眼前晃动,直觉告诉他:李亦航没有说谎。……可原本自己最后猜测的,是另一只。如果不是李亦航的这场出人意料的爆出内幕,自己已经在明 天即将到来的决战中,彻底地输给秦风扬!
一天以后,神科数码全面下跌。
“今天恒生指数以9834点报收,整整比昨天下跌40点。拖累大盘的是盘中三只股票的异动,继神科数码率先下跌后,传言中世风集团托盘的另两只股票也相继下挫。……”姿容甜美的财经女主播的身后背景是今天的港股走势图:
“据业内人士分析,可能是有人故意打压。继前些日惹上官非后,这将使世风集团陷入严重的信誉和财政危机。……”
茫然地看着电视屏幕,凌川沉默着。如他所愿,秦风扬那边,想必已经难以翻身。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期待已久的兴奋似乎早已渐行渐远。
一道黑色身影悠然走了过来,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一伸,画面倏忽转变,财经新闻的女主播换成了激烈做爱的场景,一个象是日本av男星的俊美男孩正被压在一个身材壮硕的黑人男子身下,痛苦得呻吟。
“春宵苦短。”低低一笑,冯琛凑近了他的耳边:“我等这一晚,等了很久。”
凌川的身体,忽然僵硬。……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直到那深刻的疼到达深处,他转身看着这眼中欲望炙热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他企图平复下忽然波动的情绪:凌川,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复仇的代价,堕落也好,沉沦也罢 ,你没有怯场的立场。
“先去洗澡,好吗?……”他低声道,没有察觉自己的身子有点轻颤。
这轻颤没有逃脱冯琛的眼睛,他在心里微笑:看来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啊,不知道马上会不会从床上跳起来给自己一个耳光?伸手从床边的红酒瓶中倒了半杯酒,递到凌川口边,柔声道:“好,你先喝了这杯酒平静一下,我洗好澡 就来。”
……茫然地举手饮尽那口味苦涩的液体,凌川慢慢躺在了身后柔软得暧昧的床上。不远处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不停地响着,脑海里,忽然是某个清晨。……那个清晨里,也是这样喧笑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不绝于耳,诱惑而令人期待。
耳边电视里,那男孩痛苦中带着欢愉的呻吟不断放大,似乎在提醒着身下这张大床上即将发生的事情。忍无可忍地猛跳下床,凌川扑到电视前,取出了那张a片的碟片。望着一侧的视听柜中的收藏,他随手取出了一张。没有片名, 没有任何暗示内容的标记,象是自制的cd类的东西。
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那张碟片的透明小盒,放进了影碟机的盘盒。……
雪花点,很短的调焦后,不甚明亮的画面对准了一张大床,象是某种豪华酒店的套房,四周透露着不象家庭卧室的气息。一个眼上带着黑色眼罩的男孩被四肢大张着铐在床上,全身赤裸,一动不动。
……该死,又是变态的a片!他忿忿地举起手,准备彻底关上电视。就在这时,画面忽然模糊了一下,又复清晰,似乎是有人调整了焦距,床上那男孩的脸放大了少许。……
象是被惊雷击中了一般,凌川死死地、震惊地盯住了画面,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旁边有男人的身体凑了过去,悠然地举起手中闪着红光的烟头,按在了那男孩赤裸的胸口。惨叫了一声,那男孩子似乎被这忽然的刺激从昏睡中硬生生拉醒,清瘦的身体弹跳起来,却被紧紧铐住的四肢束缚住,徒劳地挣扎着。
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那男人阴沉地低笑起来,开始慢慢脱去自己的衣物。稍瘦的脸颊,挺直的鹰勾鼻,是冯琛。……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过什么,他好整以暇地举手,凑近了那男孩子备受蹂躏的乳头。一根粗大的银针 ,在sm中专门用来穿刺的道具!
焦距稳定得几近冷酷的画面里,混杂着少年痛苦而惊惧的呻吟和尖叫。似乎受着不能视物的惊惧,他终于苦苦哀求:“放了我,求求你,秦先生……”
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画面上,冯琛似乎很享受这淫靡而残忍的游戏,片刻之后,他开始把硕大的器官举到痉挛着的男孩口边,没有得到乖巧的配合,他再度点燃了刚才按熄在肉体上的雪茄。按下去,再按下去。……
呻吟了一声,凌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跌坐在地。……伸出手去,他颤抖着手死死按上了电视屏幕,仿佛想把画面上的男孩解救出来,那是他视若珍宝般的弟弟,是他人世间唯一仅剩的,最亲近的亲人。……
脑海中忽然混沌得象是要裂开,他忽然看到了画面左上角频频闪动的日期,象是dv自拍自带的日期显示。xx年8月25日,0点18分。……茫然无措的看着那日期,他的心深深沉落。他绝不可能忘记,那是去年凌云重伤入院的日子,一天不差。
“怎么在看这个?……”轻轻的话语在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冯琛的脸放大在眼前,擦拭着头上水珠滴落的湿发。
狂跳起来,凌川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皱了皱眉,冯琛看向了电视,恍然大悟:“吓到了?”
“这是……是什么东西?!”凌川的脸色在黯淡的床头灯下,苍白地散发象牙色的惨白。
“哦,以前一时好奇,和一个mb玩些过火的游戏时,自己拍着玩的。”若无其事的瞥瞥画面,冯琛微笑。
“mb?……”
“是啊,不过是个出来卖的,收了钱。”冯琛道,忽然看了看那画面上的男孩笑了:“说起来,这小家伙的长相和你有点相似呢。不过,他没有你好看。”
看着凌川魂不守舍的神情,他慢慢逼近,眼中戏谑:“……凌川,别害怕,我不舍得和你玩这个。”
(3)
猛然后退,凌川眼中的神情象是看到了厉鬼:“冯琛……你……我……”挣扎着,他终于虚弱地说出了一句:“我也要去先洗个澡。……”
趴在水池边干呕了半晌,他瘫软在豪华的浴室地面。开到最大的水花从花撒淋下,打湿他的全身,凌川疯狂地颤抖着。水声充斥在四周,无限放大,混乱到极点的思绪分析不清哪里出了问题,唯一清晰知道的是:一定是出了问题 。——他和吴非、凌云都不知道的、却将所有人拖下无间地狱的问题!……
痴痴在地板上呆坐了不知多久,他茫然地听见外面冯琛调笑的语声:“凌川?鸵鸟地躲在里面,不象是你的作风。”
是的,外面的魔鬼还在,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自己亲自答应的、可笑复可怕的。
“我就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地声音冷静的可怕。慢慢的,他在盥洗台上找到锋利的手动剃须刀片,捏紧了手中的刀柄。——握不紧?
冷静下来的心忽然一沉,他困惑地再次握紧刀柄,……依然拿捏不紧,全身的力气似乎一点点在消退。
慢慢放下了那刀片,危险的预感迫在眼前。他沉思良久,打开浴室的门,脸上有个微微的笑:“冯总,我好像忽然没有什么力气?……”
“要力气做什么?我有就可以了!”冯琛看着他,被水浸湿的衣物紧贴在身上,湿淋淋的黑发在额边淋漓的往下滴落晶莹的水滴。这平日绝难见到的美态,已经点燃了他积攒良久的欲火。猛然扑上前去,他将凌川拉倒在床上,狠 狠压了上去:“我怕你逃跑,在酒里下了点叫人无力的药而已。……”
果然。……凌川闭上了眼,感觉着身上男人粗暴地撕去潮湿的衣物。似乎有点走神,他忽然想起了吴非残忍的某句提醒:“想替天行道?可惜你没有佐罗那种自保的实力。……”
猛然倒抽冷气,他无力的手指抓紧了身边暗沉颜色的床单,被劈开的锐痛直冲脑门。好像看见自己的意识慢慢抽离,飘荡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下方脸色灰败惨白的俊美青年正被动地承受着男人迫不及待的侵犯,如此清晰,痛入 骨髓,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是你独断独行,刚愎自用,把灵魂交换给魔鬼的报应。
微微惨笑起来,他的心里有个残忍而清晰的声音提醒自己:凌川,忍受下去。……你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回头无法自拔,——所以,你没有一点权利在这个时候放弃。……
“和秦风扬做的时候,也这么没一点反应吗?”恶意的调笑着,冯琛有点不满地玩弄着身下青年一直柔顺不举的分身:“还是我的技术不够好?……”
“……”怔怔看着身上的男人掠夺而嗜血的神情,凌川失神地喘息,被顶动不休的身子痛苦得想要蜷缩起来,却每每在逃离得那一刻被强行拖回。药物发挥着绵长的作用,他的身体,一直陷于松弛和无力。
“夜晚还长。……我亲爱的首席操盘手。”冯琛喃喃低语,重重嗜咬着身下光滑柔韧的肌肤,留恋痴迷:“第一次见你,被你泼了一杯酒在胯下的那刻起,我就想上你。……”
不急不徐地恶意延缓着抽动的频率,他喘息渐渐粗重:“我就想看看,那么尖刻高傲的你,在我身子底下会不会柔媚喘息。……”
是的,如果不是想把他留在金博,如果不是怕彻底吓倒他,真想试试看,在这副就算毫无反应也照样美得惊人的身体上,用上那些可爱美丽的工具该是多么的刺激。……意犹未尽地抽离释放过数次的分身,冯琛脸上的神情带了些难测的微笑。
“凌川?还好吧?”他低声问向紧闭眼眸的凌川,语气回复了温和的关切,和刚才的凶狠判若两人:“抱歉弄伤了你。”
“……我很好。”低低吐出一句,凌川不睁开可能泄漏情绪的眼:“这是说好的,不是吗?”
“凌川,真希望这不是一个交易。”冯琛微笑:“过了今晚,是不是除了工作上的事,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当然不是。……”强撑着,凌川展开一个让冯琛忽然有点失魂的虚弱笑容,惨淡的容颜上绽放诱惑的轻佻:“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一向阴沉多疑的冯琛,这一刻,忽然有点迷醉。“凌川,你真美。”他低声道,吻上身下那绽放邀请的唇。
被动地承受这比侵犯身体还让他战栗的亲吻,凌川如他所愿地,微微呻吟起来。
夜色冰凉。漫长的夜过去,清晨的阳光依旧清新,没有任何痕迹显示昨晚的痛苦和荒淫。
踉跄着,凌川拖动疲惫的身体,敲开了自己的家门。
“哥?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凌云的神色惊诧万分。
“我没事,只是太累。……”强撑着快要倒下的身体,凌川惨淡地微笑,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无意识的撞开浴室的门。再累,也要把身上的气息洗去。是的,那个人的、令人作呕的情事气息。
不知在冰冷的水流下冲洗了多久,他恍惚着站起身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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