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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终身操盘 耽美|作者:黑骑士cv|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4:19:43|下载:终身操盘 耽美TXT下载
  “明白了。”李亦航幽幽一笑,细细地看着他分神的眼睛:“风扬,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爱你。……凌川?”并不忌讳这个名字,他微笑:“他不可能夺回你。”

  驱车飞驰在午夜的马路,吴非的神色凝重。快步跳下车,他飞身冲进凌川住的那栋公寓,身后是四个很少动用的家族保镖。

  死命地按着门铃,他悬在半空的心在看到睡颜朦胧的凌云的那一霎,倏忽落地。

  “哥?……没带钥匙吗?”揉着眼睛,凌云抬头看着他,忽然僵硬了身体。停了一停,他就想转身关门。

  “凌云,跟我走!”预料到他这招,吴非飞快抵住了门:“你哥叫我来接你。”

  “你疯了,这种谎话也编得出。”凌云淡淡道,清澈的眼眸并不看他。

  “没时间和你解释,先跟我走,好不好?”温柔而坚决地,吴非钳制住他细瘦的胳膊,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两名男子走上来,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凌云的身体,开始半拉半推地向外面走去。

  是上次抓他的那两个人。心里残酷的记忆浮起,凌云尝试着挣脱,却很快认命地放弃——自己的力气,哪里抗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人?悲伤地看着吴非,他嘲讽一笑:“吴非,这次,你又想绑架我去威胁谁?……”

  心中一窒,吴非觉出了痛彻心肺。不再多话,他挥挥手,示意手下将凌云带下了楼。

  (8)

  直到坐在加长的房车内,凌云沉默着,一直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和情绪。

  因为是被临时拉出门,他身上仍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和拖鞋。望着他清俊而疏远的侧面,吴非默默解下自己的上衣轻轻披在了他身上:“凌云,很久没见。……”

  “你不是每天都在夜校门外等我下课么?那辆停在街角的房车,我记得在你家车库见过。就算没有说话,可也似乎不是很久不见。”淡淡冷笑,凌云直接戳穿他的谎言。

  窒了窒,一向沉稳的吴非,俊面上有丝难得的狼狈。

  “你不想见我,我只好让自己远离你的视线。”低声苦笑,吴非深深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我在那里,只想悄悄看看你。”

  想着每晚那在校门口远远驱车护送一言不发的身影,凌云在心里叹息:以为可以疏远,原来也还是要有交集。

  “吴非,我明白我对抗不过你们。不过这一次,我保证,你别再想拿我再威胁我哥什么。”看着吴非,他冷淡的微笑中是吴非所熟悉的那般温柔坚定:“我想过了,我们的忍让和软弱既然换不来少许安宁,那么无论我哥做什么, 我都支持他。吴非,我只说一句,放我走,不然你等着收我的尸体。”

  “凌云!”听着这决绝的话语,吴非心中忽然沉落:只有他明白,外柔内刚的凌云,一旦认起死理来,是怎样的让人无能无力!

  死死搂住怀中的人,他惊怕无比:“不准你胡说,不准你拿这个威胁我!”

  “是你先威胁我啊。”凌云定定摇头:“我只是厌倦了做我哥的累赘,厌倦了象个没用的棋子,被你们选择和利用。吴非,情分已尽,就当是发善心,你放过我。……”

  不敢再耽误,吴非飞快地接通了凌川的电话:“凌川,凌云他现在很安全,你来劝你弟弟!”……

  斜依在货柜码头一辆废弃的货车车厢边,凌川凝视着天空隐隐的烟雾。远处有蓝领的工人往港口边的货轮上装卸物品,没有人注意他们不该注意的事情。

  昨晚借用酒店的电脑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整理好那些纷繁芜杂的资料,剔检出最有力最直接的那部分,上午波澜不惊地,他用快件分别寄出了两份,一份给廉政公署,另一份,直接寄去了警署。

  现在他上衣口袋中,是另外一张薄薄的磁碟,里面是他专门留下,没有交给警方的一些特殊内容。——和金博的洗黑钱业务联系最为紧密的几个客户,他们的联系方式全在其中。

  可是秦风扬,会不会坦然接受他给的这张东西?……

  视力良好的眼睛敏锐地迎向一辆越开越近的跑车,惹眼的颜色,招摇的款式,不是秦风扬的作风。

  目光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从车中迈出四处张望,他半晌才从隐身的货车后走出:“秦风扬他在哪里?”

  “他不想见你,所以叫我来。”微微一笑,李亦航神色自然。

  沉默一下,凌川淡淡道:“你没有把口信带给他。”

  微微一怔,李亦航很快恢复了微笑:“对你自己的魅力这么有自信?”

  “再怎么恨我,他不会对我的邀约没一点好奇。”凌川很快摇头:“无所谓,这个你交给他一样。”

  掏出怀中的磁碟,他轻轻递到李亦航手里。

  打量了那磁碟一眼,李亦航轻佻地哼了哼:“过去你俩的录影?”

  “金博手中最大的客户资料,秦风扬他现在洗黑钱,有这个会少走很多弯路。”

  李亦航眼中的轻蔑消失了:“你把金博最核心的机密偷给风扬?”

  “顺便而已。”凌川淡淡道:“金博很快就会被警方调查,上午我刚把冯琛的犯罪证据交给他们。”

  “你疯了?……”饶是对他心存恨意,李亦航也不禁露出了惊讶万分:“你和世风金博都有仇?!”

  “当我是警方卧底好了。”凌川微笑,伸手掠了掠额前被风吹乱的黑发。

  狐疑地看着他飞扬的神情,李亦航冷笑:“这张碟就算是是真的,只能让秦风扬在黑道上越走越远,你还想害他?”

  “我已经逼得他别无选择了,无论我帮不帮他,他都不会回头,不是吗?”凌川的眼中,是一霎尖锐的痛:“金博倒台,他就可以立刻接手香港最大的洗黑钱生意。”

  “不怕他跌伤跌残?失足入狱?”李亦航冷冷看着他。

  “没有这个,他会做更危险的军火,是不是?”凌川看着李亦航一霎间惊诧的脸色,心里深深叹息:看来,这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怔怔地,他的笑容有点古怪:“何况我相信他,在没有亲手打击报复我之前,……他不会让自己出事。”

  “凌川!”李亦航轻轻地喊,脸上是种奇特的冷意:“你还爱着秦风扬?”

  慢慢扬起了眉,凌川借着张扬而肆意的微笑掩饰自己:“对,我爱他!虽然我不可能和他再在一起!……”

  不再多话,他迈着灵活坚实的步伐,掉头向来处走去。

  身后一阵阴冷劲风袭到的时候,他感到了后脑上忽如其来的沉钝剧痛,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缓缓跌倒在地。……

  ……不知多久,凌川迷迷糊糊地,从一片昏沉中清醒过来,后脑依然麻木地钝痛着,有粘腻的半干液体在四周的昏暗中散着淡淡的血腥。

  摇了摇头,身边有低沉的声音在轻响:“好,他就在这里。……你带人来吧。……不必谢我,各取所需而已。”

  李亦航。……是李亦航的声音,他轻轻呻吟了一声,脑海中渐渐清晰:是他把自己打昏带来了这里!

  动了动身子,才恍然发现手脚都被结实的尼龙绳紧紧捆在一起,丝毫不能动弹。四周一片暗色,混沌不清的景物象是在地下室,又象是废弃的仓库。

  “醒了?”放下手机,李亦航的眼睛在对面闪着光芒。

  “你要……干什么?”微弱的开口,凌川心中是不详的预感。

  “我想你死。”沉默了一下,李亦航淡淡道:“可我是个连鸡鱼也不敢杀的书生而已,无论怎么恨你……”他轻轻抚摸着被捆倒在地的凌川的脖颈:“我还真的不敢杀人。”

  细腻的肌肤因这恶意的抚摸起了凉意,凌川苦笑:“我从不知道,你恨我到这个地步。”

  “你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留意别人的感受?”手绕到他脑后轻轻蘸了点鲜血,李亦航喃喃道:“你一进世风,我就没由来的讨厌你。果然,你那么快就抢走我的风扬,抢走我的首席。”

  “我没抢。”凌川安静地道:“我专心做事,得我应该得的东西。”

  “我就是恨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忽然尖利起嗓音,李亦航愤怒地叫了起来:“我恨你在世风的例会上侃侃而谈傲气凌人,我恨风扬他每次都被你吸引去所有的注意!……我才是和他一路走过来的人,应该是我陪他到最后,可为什么,你要横刀夺爱,你要让他为你神魂颠倒,总是忘不了你?”

  “你到底想怎样?”看着近在咫尺的秀美脸庞上强忍怨毒的眉眼,凌川强行镇定。

  沉默很久,李亦航终于幽幽开口:“……如果不是你再来招惹秦风扬,我不会这么对你。何况,我不想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那只股票的秘密。”

  “我走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有人来接你。”他低声道,站起了身。

  “李亦航!”想着方才听到的只字片语,凌川的心忽然沉到了谷底,轻颤着声音发问:“你把我交给……”

  “对,是冯琛。”李亦航脸上有丝奇异的神情:“他忙着销毁金博的帐目资料和准备跑路,可是他说再忙——也会亲自来接你。”

  “不,不要。……”冷汗从凌川的额头慢慢流下,他哑声低道:“留下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对不起。每逢节日,我会给你烧香。”李亦航垂下头,忽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起了身,他向门外走去。

  “李亦航!……”

  “……”脚步停下,李亦航没有转身。

  “好好帮秦风扬,多爱他一点。”淡淡一笑不再乞求,凌川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的光亮:“他也是个人,禁不起被我们一再背叛。……”

  望着门被轻轻带上,轻轻呻吟一声,凌川绝望地闭上了眼。仰卧在地上,他忽然浑身一颤:上帝!裤兜里……裤兜里硬硬的东西,是他的手机!……李亦航毕竟不是一个杀手,头一次下狠手伤人,却紧张得忘记检查杜绝一切危机 !

  手是被绑在后面的,正好可以艰难地掏出手机。手指按住按键,他忽然陷入茫然无措:报警打999,说自己在哪里?

  就算是在货柜,方圆数里的范围,警方绝不可能在冯琛到来之前先找到自己!……

  冷汗,一滴滴流下来。……还有一个办法,是的,秦风扬。

  打给秦风扬,只要他立刻再去逼迫李亦航,就有可能逼问出自己的所在地。香港这么大,冯琛也不过接到电话几分钟而已,假如秦风扬恰巧离得更近的话,这将是自己唯一仅存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9)

  不,他不要死,尤其不要死在冯琛那个变态的手里。微微打了个冷战,他蜷缩起被绑得严实的身体。他还想看着凌云重新露出笑颜,看着吴非无奈地苦追他弟弟,看到那个人曾经深情、如今却燃烧烈焰的眼睛。是的,只要,只要 他肯求他,而他愿意救自己。……

  凭借着对数字键的熟悉,他轻颤着背后的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揣度着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通了。……艰难地移动身体,他将耳朵贴近了放在地上的机身。

  响铃的时间如此悠长缓慢,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自己按错了号码。

  “咔哒”一声轻响,有人接起了电话:“……”

  听不见那边有声音,凌川却微笑了:是他,记得自己的号码,所以他沉默。

  “秦风扬?……”一瞬间,酸楚无比的柔情泛起,他忽然忘记了自己的危险:“我是凌川。”

  僵硬的低沉声线半晌才阴沉沉响起:“久违了,我的首席操盘手。”

  “风扬,我……”品味出话语中的恶意,凌川有那么一霎茫然。

  “在金博过得如何?”冷冷开口,秦风扬道:“找我有事?”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还爱不爱我?”艰难地,凌川吐出一句。

  是的,说你爱我,我才能抛开自尊,放低骄傲,求你。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

  “凌川——”微微的愤怒隔着话筒清晰传递:“冯琛他不能满足你,所以你来寻我开心?!”

  微微一震,凌川低语:“不,不是。……风扬,我只是想,想听你说,你爱我。”

  只要一句,我就可以忍受把自己的狼狈和困顿展现给你,求你带我远离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所以,——请你说爱我。

  热切而渴望,他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粗重呼吸。

  低沉的笑声穿透电波,秦风扬的口气忽然变得轻佻而邪气:“你以为我们除了曾经的肉体关系,还有什么?”

  “那一次,我说我一直在演戏,是想……气你。”凌川挣扎地低语:“风扬,我……我爱过你。”

  “你说爱?——那是什么东西?”一摸一样地学着凌川曾经的轻佻语气,秦风扬飞快冷笑:“你年轻漂亮,新鲜热情,而且又干净不滥交,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

  冰冷残忍的话并不停歇,他继续:“最重要的,收你做床伴,几乎是等于收了一个赚钱的机器。只是我没想到,这部机器有反吞钱的时候。”

  “不,不是的。……在廉政公署里,你曾经那么担心我,那么想着为我开脱。”这真心的话语,为什么在此刻说来,竟是这样的卑微无力?

  “凌川,听说过什么叫——收买人心?”

  四周冷寂下来,默默地,凌川将脸无力地贴近了冰冷无情的地面,潮湿,粗糙,有一点点发霉的气味。

  似乎很久,他恍惚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轻柔低讫:“风扬,这么恨我吗?……我死了,你会不会觉得解气?”

  “你说呢?”秦风扬的冷笑带着浓浓的恨意。

  沉默了很久,终于微微地笑起来,凌川恢复了淡然傲气:“明白了。秦风扬,看在同床共枕一场的份上,只求你一件事。”

  “我不保证答应你。”

  “别那么小气,求你带句话给吴非而已。”凌川伸了伸被捆得接近麻木的双腿,安静地道:“叫他帮我好好照顾小云,拜托了。找到我的尸体的话,请他把这个消息,……能瞒小云多久就瞒多久。”

  凌云那温和善良的笑容在眼前浮起,他依依不舍地低低叹息,眼睛忽然有了湿意。

  “凌川,你说……什么?”忽然地,秦风扬声音变得迟疑:“我完全不懂!”

  凌川苦笑:“这有什么不懂?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怕他接受不了。”

  “不是,我问你说什么尸体?你给我说清楚!”秦风扬的话声,终于有了惊惶不安的气息。

  “哦,这个啊。”凌川叹息:“我又犯了喜欢嗜主的老毛病,把冯琛卖给警方了,只不过他没你那么好运,怕是脱不了身。所以——如你所愿,他很快会帮你解气。”

  沉默半天,秦风扬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凌川!不准拿这种事开我的玩笑,我发誓你要是骗我,我会杀了你!”

  慌忙把耳朵远离了话筒,凌川皱眉:“杀我哪用你动手,我想冯琛的手段比你厉害。”

  “凌川,凌川!……”秦风扬终于觉察到他没有正视到的危险,急切无比地,他惶然大吼:“你在哪里?……凌川,你给我说话!”

  没有回应,凌川静静地倾听着他焦急的话语,微微一笑,心里有点莫名的甜意。

  “凌川,你回答我!……冯琛在哪里?你能打电话,还是自由的是不是?你在逃避他的追杀吗?”秦风扬的话语丧失了一向的冷酷坚忍:“你说话!……”

  仍听不见任何回答,秦风扬渐渐惊惧,口气轻颤:“凌川……请你说话,不要吓我。……如果冯琛在,叫他来听电话,他要多少条件,我都给他!……”

  “凌川!”终于被这寂静激怒,他猛然推翻了身边不知什么物件,轰隆一声巨响:“你不准死,你害得我那么惨,欠我那么多,不还给我,怎么可以死?!……”

  几乎是贪婪地,凌川聆听着着他狂躁暴怒的惶急大叫,慢慢地,他脸上现出一个俊美无比的安心笑容,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有种隐约的凄凉,却坚持。

  “风扬?”他终于轻轻开口:“听见你这么着急,我很高兴。……但是,再见。”

  慢慢吻上那微凉的金属外壳,他用牙齿咬下了按键。很快的,来电的铃声急促地反打回来,声声不歇。静静蜷缩在地上,凌川痴痴听着耳边固执而疯狂的铃声。

  手机屏幕上的电力原本就微弱,终于很快地,耗尽电池的手机嘎然而断,四周重回了有如坟墓的静寂。

  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绳索捆得失去了流动的能力。纷乱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一道刺眼的亮光从门口亮起。望着冷冷伫立在那里的数个人影,他露出了一个苦笑,有点自嘲,却因没了忌 惮而高傲无比。

  “凌川?……”男人低下身来,从仰视的角度看上去,他的鹰勾鼻梁显得格外清晰:“欢迎和我一起逃亡。”

  “好啊。”凌川微微地笑,放肆一如往昔:“让我亲眼看你死在哪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冯琛似乎没有被他的放肆激起怒气,缓缓伸出手去:“我渐渐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我想,我们的共同逃亡一定会是场奇特的经历。”

  “咯喳”两声轻响,似乎是骨肉碰撞的声音,地上的凌川痛苦地发出一声闷哼,蜷缩起身体昏了过去。

  “带他走。”冷冷站起身,冯琛转动手腕。一众黑影无声地围上前来,训练有素地抬起地上的人,向着外面奔去。 ……

  听着电话里的不详盲音,秦风扬忽然心惊胆战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令人心悸地、渐渐远去。

  (10)

  自从那个突兀而奇怪的电话后,无论怎样,他没能再拨通那个号码。

  几乎就在第二天,廉署正式全面调查金博,而警方即时开始通缉杳无音讯的金博前负责人冯琛。可是冯琛和黑道颇有关联的背景,早有准备的逃亡计划,使得警方的追捕变得毫无头绪。

  和冯琛一起消失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还有凌川。

  调动了一切秦家以往的黑道关系,秦风扬和吴非一起,企图找出一点点凌川的下落和踪迹。可是徒劳,整整一个多月过去,除了不详的气息逐渐浓重外,那个骄傲而神秘的人,如同彻底地消失在空气里。

  对世风新近介入的大批黑钱生意,秦风扬事事亲历亲为,甚至是不眠不休,可他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感受到了他越来越难以琢磨的暴躁和喜怒无常。

  时间在缓慢和令人心悸的平静中悄然过去,除了警方接到失踪报警后在货柜码头一间废弃货柜里找到的一只手提电话,他们再无所获。

  拿到那只被恶意地踩得破损不堪的熟悉手机时,秦风扬的脸色,有如看到了地狱。

  “风扬,不要乱了阵脚。”匆匆赶到的吴非,脸色也是奇差无比:“事态也许没有这么糟糕,冯琛他也许……不会真的杀他。”

  “吴非,他不会死。”静静开口,秦风扬嘴角有丝抽搐:“他那么厉害那么会算计,怎么能让自己栽在冯琛那个人渣手里?”

  没有回答,吴非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真的没死,希望……凌川那骄傲的脾气,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苦头。

  “凌云,他怎么样?”

  “不好。自从那天晚上亲口和凌川通话,他总算不再怀疑我绑架他。”苦涩一笑,吴非一向清亮有神的眸子早已现出了憔悴:“可他一直不理我。没有凌川的消息,他虽然不说他担心害怕,可是我知道他快撑不下去。”

  哦了一声,秦风扬不再说话,每次谈到凌云,这总是一个尴尬到禁忌的话题。

  沉吟着,吴非看向秦风扬:“除了找凌川,你最近似乎忙的厉害。”

  “是,我得到一份原本属于金博的客户名单。”秦风扬静静道:“金博出事,很多黑钱没了出路,我必须抢过来。”

  吴非有点诧异:“这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么能得到?”

  “李亦航找到的。他出了大价钱,从冯琛的一个心腹那里买的。”秦风扬疲倦地按住太阳穴。拿到这份千金难换的资料,他也很诧异于自己的运气。

  静静思索着什么,吴非的眼睛有丝古怪:“据我所知,凌川他……手中曾拿到过很多金博的资料。”

  “……怎样?”

  “李亦航和凌川,关系很好?”

  “不,很不好。”秦风扬冷冷道。

  “我还以为……”沉吟半晌,吴非沉思地摇摇头:“可能是我胡思乱想了。”

  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半晌吴非转身披上外衣,淡淡道:“我走了,你注意身体。在找到凌川前,你最好别累趴下。”

  “吴非,我要赚更多更快的钱。”秦风扬看着远处,脸上有种吴非很少看到的表情,有点坚毅,有点冷酷,还有一点少见的类似悲伤的东西。“因为,我必须强大。强大到有足够的力量,把凌川——带回身边。”

  “以后呢?”吴非的目光有了然的深意。

  “以后?”忽然淬不及防地陷入狂躁,秦风扬愤怒地低吼:“没有什么以后!我只是想问他,那个该死的电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他忽然打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给我,告诉我他爱我,然后逼着我说我也爱他!可我为 什么要说?……我嘲笑他,骂他,他就混蛋地挂我电话,然后就彻底地给我消失!”

  咬牙切齿地,他痛苦地握紧了拳头:“吴非,我恨他。……他害我家财散尽,害我差点牢狱之灾;他虏走我的心,然后冷笑着把它践踏在地上!可是我忘不掉他,……就算这样,我怎么也忘不掉他!”

  “风扬,……”微微有点震动,吴非看着他血丝密布的眼。一路目睹着两人间恩恩怨怨,这是第一次听一向强势而冷漠的秦风扬诉说他对凌川的感情。

  “吴非,你不知道我有多怕。”秦风扬哑着嗓子:“我怕再也见不到他,对他说……我爱他。”

  ……

  从秦风扬的家中出来,沉重的心情无法排遣,吴非一路都陷在沉思里。

  理智如他,虽然不敢深想,但是凌川的生死,已经是一个隐约的问题。依照他们兄弟情深,假如自由假如还活着,没有理由……他会不给凌云报个平安。想到刚才看见的凌川的手机,他的心,一点点下沉。

  回到半山区的别墅,他默默走进保卫森严的家门。第一次,他在家中里里外外动用了这样多的保镖和守卫,只为凌川临失踪前那句迫切的叮嘱。

  走进楼下的客厅,他忽然一怔。楼梯上,凌云正默默无言站立在那里。

  “凌云?怎么还没睡?”急急走上楼,他看着凌云身上在夜风中尤其单薄的衣物:“上楼去加件衣服,你的身子很凉。”

  被动而顺从的,凌云没有象这些天一样,冷冷推开他的怀抱。由着吴非轻拉起他的胳膊,他木然地跟着他来到房里,任凭他给自己加了一件睡衣。

  “吴非。”忽然地开口,他望着吴非:“我哥他……还没有消息?”

  窒了窒,吴非有点慌乱,眼前忽然浮现起那只残破的手机。躲闪开凌云的眼神,他低语:“别着急,我和秦风扬一直在努力。……”

  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凌云心里是忽然再也无法压制的惊疑和恐惧。是的,凌川对于他们来说,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他的生死,究竟能值几许?……秦风扬?那个人恨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尽力?!

  “你早点睡,天很晚了。”不欲再谈论那个话题,吴非温柔地道,转身欲行。

  身后,衣角忽然被拉住了。凌云的声音响起:“吴非,你很久没有……碰我了。今天……你想不想要?”

  讶然回首,他诧异地看见凌云眼中那古怪的神色。他说什么?他问自己想不想要他?心里怦然一跳,吴非慢慢走近前去。

  “凌云,你……?”

  定定直视着他,凌云漆黑的眼中不再有一直的沉静和倔强,多了一种吴非此刻分析不出的东西。忽然举手,他自己去脱刚披上的睡衣。颀长的手指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怎么,有点颤抖。狠狠心,他径直扯掉了那些半天也解不开的 纽扣,赤裸而美好的上身已落在吴非的视线里。

  “凌云……”血液上涌,直冲上头。举手捉住凌云的脸颊,他深深地、辗转地吻了下去。纠缠着直落身后的床第,禁欲多日的后果,就是这样轻易让一句轻轻的邀约击溃所有的压抑。

  纵情地缠绵的激吻从唇边移到脖颈和胸前,吴非沉浸在久违的甜美里。半是沉醉半是欣喜地,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可是,口角的微笑却在那一刻冻结在他的唇际。——身下的凌云,那紧紧闭眼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的表情。

  不是快乐,不是羞涩,却……象是献祭。是的,象是祭台上的牺牲品一般,那清秀的脸上,是一种类似漠然、甚至接近痛楚的表情。

  停下动作,他的心忽然有种敏锐的怀疑。是的,这夜既无风雨也无晴,为何会这样突然风光旖旎?

  “凌云……”淡淡地,他直起身,径直发问:“为什么?这不象你。”

  茫然地睁开眼,凌云坐起来掩上了自己的衣物。沉默着,他望着黑沉沉的窗外夜色。

  “吴非,你帮我找我哥,我作牛作马报答你。”淡淡地,他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面无表情地,吴非冷冷望着他的侧脸。用奉献身体来换得自己的尽心尽力——原来这就是他如此主动的原因!忽然升起的怒气在那一瞬间,占据了疲惫的心灵里最后一块领地。这些天完全抛开公司的业务,晨昏颠倒地和秦风扬一 起四处奔波找寻,和方方面面的私家侦探,警方线人见面委托,回家后还要面对这样的冷漠和置疑!

  紧紧抓着凌云的肩膀,他重重将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粗鲁地一把撕开凌云的上衣,他红丝密布的眼中有着很少一见的冷酷和冰冻:“想服侍我、讨好我吗?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瘦成这样,这副身体还有什么吸引力!……”

  羞辱的氛围悄然蔓延,让凌云忽然感到了莫名寒意。微微战栗一下,凌云忽然奋力挣脱了他的压制,自嘲一笑:“是!……是我太自不量力。”

  (11)

  身后,一只大手忽然强硬地将他重新拖了回去。……欺身压了上去,吴非将手掌重重压在了那赤裸的胸前,碾上了心脏的位置:“凌云!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这里,是不是没有心的?从见面的第一天起,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 是没有一点意义?!”

  掩藏不住情绪, 他一向黑亮温柔的眼中燃烧起带着悲伤的怒气:“我阻止你哥和秦风扬彼此伤害,你说这是出卖;我每天奔波着寻找凌川,你说我不肯出钱出力!你无视我的心意,不屑我的自作多情,可是,如今,你竟然要用身 体来乞求我的帮助?!在你这颗怎么也温暖不起来的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如此龌龊?……”

  惊愕抬眼,凌云试图挣脱被他死死压住的身体:“不,不是……吴非,我只是……”

  看着那清澈眼睛,吴非眼中神情变幻,颓然地慢慢松开了钳制着凌云的手。

  “凌云,你走。”他慢慢起身站在一边,淡淡道:“我会尽最大努力找寻你哥,信不信,由你。……”

  心灰意冷地,他转开了头望着随风起伏的纱质窗帘。

  身后很久没有动静,不安地回头,他狐疑地快步冲上前,拉住正在往楼下行去的单薄身影:“卧室在那边,你光着脚往哪去?”

  “吴非,我会走。”凌云低声道,倔强地看着长长的楼梯:“我有家。”

  “你疯了?!我叫你走,是叫你回房间去!”愤怒而惊怕地叫起来,吴非拉起他的手就往卧室拖去:“你哥已经不知生死了,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没有拉动,凌云忽然扣住了楼梯扶栏,慢慢坐在了地上抱住了头。……

  “吴非!……对不起,对不起。”他闷声闷气地低语,无声的泪水,悄然在他的脸上滑下:“我只是急的快要发疯。一个多月了,我哥没有一点点消息。你不知道他的个性,太骄傲太固执,从来不肯求人、不懂转圜,落在那个什么仇家手里,我怕他…”

  打个寒战,他没有再说下去。

  半晌,他幽深的眼睛里浮现深切的茫然:“哥他失踪这么久,我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没有钱没有能力,我只能在这里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象坐牢。”

  苦笑一下,他痉挛的指节握紧栅栏,有点发白:“吴非,我一直以为人只要有骨气和尊严,就可以活的坦然。可这些天,我却越来越怀疑……傲气,尊严?能帮我把我哥带回来吗?”

  “凌云,坚强点,我在这里!……”吴非的心忽然绞起:曾经那样倔强自尊的凌云,该是怎样的煎熬和无助,才能让他这样放低身体和尊严,病急乱投医!可自己呢?就这样一点委屈也不能受!痛楚得大力抱住他,吴非的声音有 了嘶哑:“你说过我理智无情,我做的判断和决定永远都对。那么,相信我,凌川他聪明敏锐,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静静由着他的心跳贴紧自己,凌云轻轻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

  搂住他的身体,吴非心痛低语:“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秦风扬已经在黑道上悬赏了一千万的暗花,放出话去,一定要保住你哥的性命。……”

  ……

  漆黑一片的陌生环境,忽然有幽冥般的火光闪了一闪,照亮了阴森幽暗的四周。长长的巨大锁链从天花板上倾斜下来,末端处,吊着一个足尖点地、垂首不动的青年男子。火光渐渐靠近,照亮了那男子赤裸而比例匀称的美好身体 ,照亮了火光中他满身的鲜血,照亮了他紧闭双眼的俊朗面容,就算在那沉睡般的昏迷中,薄薄的唇线仍然显现傲然的神气。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后方的黑暗中悄然闪现,面目不清。冷冷的手忽然伸向了那青年的身后,猛然拔出一跟粗大的东西。黑色的按摩棒,带着淫靡的血迹。……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呻吟,那青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非人折磨忽然惊 醒,漆黑的眸子因为疼痛的刺激而清明起来,在一片幽暗中看着拿着火把走进的凌云:“小云,不……不要看。……”

  微微一笑,他的眼睛沉静而坚定,并没有自己的赤身露体而现出羞惭来,可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哥以后都不能在你身边,对不起。……记得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哥!……”狂叫一声,仿佛撕心裂肺的锐痛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凌云疯狂地摇晃着面前那从温暖忽然变得冰冷的身体:“哥你不要死,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能这样狠心!……”

  “凌云!你醒醒!……”急促的呼唤忽然在耳边坚持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地叫:“睁开眼,我在你身边!……”

  满头大汗地,凌云怔怔地从可怕的梦魇里苏醒过来,失焦的眼睛半天方恢复了一点清醒。望着眼前那深情如秋潭的眼睛,他忽然突兀开口:“吴非,我哥他……死了。”

  “别说傻话。”坐上床,吴非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口气不容置疑:“那是梦,不是真的!”

  “不,哥刚才托梦给我。……如果他活着,为什么托这样可怕的梦吓我?”怔怔的,凌云忽然打了个冷战。

  “人越是担心焦虑,越容易做噩梦。”紧紧搂着他汗水淋漓的身体,吴非身上的温暖带着让人安定的气息:“相信我,你哥一定活着,一定!他那么疼你,绝不会离开你,就像我一样,永远不会。……”

  是的,象他一样。

  “吴非,你说的对。那是梦。”定定点头,凌云清冷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哥他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相信他。”

  ……无边的困意和疲惫袭了上来,心安地轻轻哼了一声,凌云慢慢闭上了眼睛,依偎在吴非的怀抱了重新睡着了过去。

  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下从不安颤动到平静下来的眼珠,吴非轻轻把他的身体放平,悄然下床脱去了齐整的外衣。连着很多天,他都在书房里熬夜到很久,而书房就在凌云住的客房的隔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可以及时赶过来,把 他从越来越频繁的噩梦中叫醒。

  反身上床,他静静躺在了睡梦中气息仍然不甚平稳的凌云身边,小心地不让辗转的心绪带动身体。时间在一天天的等待中飞驶如箭,距离上次找到凌川的手机,又已经两个多月过去。……距离他的彻底失踪,如今已经是一百多个 日夜。凌川,凌川……究竟,你在哪里?

  清晨无视人们的失眠,依常而来。

  吴非和凌云坐在面对面的餐桌上,都沉默不语。桌上的早点是一贯的清粥小菜,两人的口味一样,都偏好中式的早餐。可那精致的小菜和熬至浓香扑鼻的血糯粥,显然没能挑起两人的食欲。

  夹起一个莲蓉蒸糕放在凌云面前的盘中,吴非刻意忽略凌云那忧郁出神的神情。手边的电话忽然清脆地响起。单手按下话键,吴非看了看凌云,声音小了:“风扬?……”

  凌云手中的景泰蓝细筷一抖,僵在那里。

  “什么?……”吴非柔和沉静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凌川有了消息?……好,我知道了,明白,我这就赶去!”

  放下电话,他强压住心中的震惊和欣喜:“秦风扬得到消息,冯琛最近要跑路,终于出来活动,被眼线发现踪迹——黑道上传来的确切消息,他们藏在南丫岛上的一栋别墅里!”

  “我哥在那里?!”凌云霍然立起身,手微微哆嗦着,带翻了面前的血糯粥,浓腻的粥倒在桌上,象是不详的鲜血。

  “听着,秦风扬已经带了人在赶去码头,那里很危险,你在家等我们的好消息。”冷静下来,吴非急急地向门口走去。

  “吴非!……带我去!”冲上前来,凌云眼中除了惊惶,还有迫切的坚定。

  沉吟一下,吴非无法拒绝他眼中的期盼,终于颔首:“好,跟我来。……”

  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吴非紧紧握住了凌云冰凉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都是波涛暗涌,气氛压抑。

  “凌云,听我说。”没有看他,吴非缓缓道:“我想你要做好准备,——无论马上看到你哥怎样,你答应我要坚强,不可以崩溃。”

  “……”咬住嘴唇,凌云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肯定:“我明白,只要他活着,我已经感激上苍。”

  可是,缺手断脚都不是没有可能,最怕的,就是看到凌川的尸体。以冯琛的残忍,既然决定外逃,就很有可能绝掉所有后患。……可这个担心绝不能宣之于口,吴非沉默着,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渗出。

  (12)

  猎猎海风吹着两人飞奔向码头的身影,秦风扬早已神情焦躁地踱步在一艘快艇边。看到凌云的刹那,他的眉头不由自主一皱。面对这个曾和自己有过如此关系的清俊男孩,尴尬的情愫总是无法消除。

  没有多话,他急忙地冲上去快艇,做个手势让吴非和凌云也一同跨进船舱。

  水声轰隆,快艇箭一般划开海浪,向着远方疾驶而去。四周海鸟纷飞,身边波涛蔚蓝,香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