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Аi钲谌怂贾溃舫侵醒П扔2乓恢泻枚嗔耍蛭茫挥星芙昧寺穑
欧阳健想的不错,项茹梅确实是非常爱着欧阳健,正因为她非常爱着欧阳健,所以不用欧阳健说,她自己就时刻注意保持着与牛德望的感情界限。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项茹梅大事不糊涂。尽管项茹梅现在对牛德望的认识已经比在广阔天地和大学的时候都大大地进了一步,甚至从心里已经承认她喜欢牛德望身上那种积极向上的品格和坚忍不拔的精神,但是这种认识还不是爱情,更不会是男女私情。这次项茹梅为公司一下子节省几十万,牛德望照规矩给了项茹梅三万块奖金,项茹梅非常警觉,坚决不要。
“不要误会,”牛德望说,“这是我做事情的规矩,如果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人,只要能为公司创造效益或者是减少损失的,我都要给予奖励。”
为了说服项茹梅能够接受这笔奖励,牛德望还给项茹梅讲了论语上的故事,说孔子在做鲁国的宰相时,定了一个规矩,鲁国的商人在其他地方只要看见有鲁国的奴隶,就要花钱赎回来,回来之后找国家报销。鲁国实行这个规矩之后,国人爱国热情高涨,发展很快,但是后来有个商人“学雷锋”,赎回奴隶之后拒绝国家报销费用,孔子说不行,如果这样,最终的结果就是将来没有商人再赎奴隶了。
“规矩是不能破坏的,”牛德望说,“如果这个钱你不收,下次其他人发生类似的情况也就不好意思收钱,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新的规矩——为公司节省或者是创收都是白干的,如果这样,最后的结果就是绝大部分人不为公司操心节省和创收了。”
论语当中的故事项茹梅是知道一点的,但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跟现实生活中的例子联系,今天听牛德望这样一说,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我们以前提倡的大公无私客观上是不是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晚上回去的时候,项茹梅向欧阳健讨教。欧阳健说胡扯,他牛德望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自私。
话不投机半句多。项茹梅知道欧阳健对牛德望有成见,所以没有接他的话说,甚至有些后悔跟他说这些话。于是,项茹梅又给王思蜀打电话。王思蜀思考了半天,结论和牛德望一样,说一个企业或者是一个社会,如果过分地提倡无私奉献,听起来很阳光,但是实际效果未必好,因为在有限的时间内,绝大部分人价值观还是先己后人的。所以,现阶段提倡主观上为自己,客观上为社会还比较切合实际。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王思蜀问。
项茹梅愣了一下,还是告诉王思蜀:自己为公司节省几十万,牛德望要奖励她,但是她觉得这是一个财务经理的本分,所以不想要。
“没有这么简单吧?”王思蜀说。
“就这么简单。”项茹梅说。
“真的就这么简单?”
“真的就这么简单。”
“不是。”王思蜀说,“你是不是考虑这个钱是牛德望给的,所以你主观上就有一种顾虑,比如顾虑欧阳健会怎么想。是不是?”
项茹梅不说话了。项茹梅本来确实没有想着这么多,或者是她并没有想清楚到底有什么顾虑,现在经王思蜀一点破,觉得可能自己下意识里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事好办。”王思蜀说,“我来打电话给牛德望。”
王思蜀还真打电话给牛德望了。最后,按照王思蜀的建议,牛德望没有给项茹梅发奖金,而是增加工资,从一千直接加到一千八,并且为了使工资与职位相匹配,把项茹梅从财务经理提拔为财务总监,因为财务总监是副总待遇,工资一千八正好。从而使项茹梅在公司“二把手”的地位更加名正言顺。
第四章 现在的标准
16
重庆坡坡屋有句老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最近项茹梅就经常不自觉地拿牛德望跟自己的丈夫欧阳健比较。比较的结果让她非常沮丧,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欧阳健跟牛德望已经不在同一个档次上了,并且档次的排列顺序与他们在广阔天地的时候正好相反。那时候,欧阳健与牛德望也不在一个档次上,当时那时候是欧阳健在高一个档次上,牛德望在低一个档次上,现在正好相反。所谓“现在的标准”还不单单是指钱,如果单单指钱,那么也未免把项茹梅想象的太俗气了。项茹梅没有那么俗。项茹梅所谓的现在标准是指一个人的整体状况,包括精神面貌,包括对最新事物的认识与把握程度,或者说是与时俱进的精神与能力,还包括大方与大气,包括自信与豁达等等。当然,所有这些都与金钱有一定的关系,但不是金钱的全部。
这么一比较项茹梅就有点害怕。项茹梅自己知道,她是一个热爱英雄的女人,并且敢于追求超越的目标,而且常常是在超越目标的引导下真的达到超越的水平。项茹梅当初热爱欧阳健并且追求欧阳健,是因为欧阳健是当初那个时代的英雄,至少是项茹梅当初心目中的英雄,今天欧阳健已经不是英雄了,至少在项茹梅的心目中已经不是英雄了,今天牛德望是时代的英雄,这不单是项茹梅的看法,也是整个社会的看法,连国家的主流媒体都开始说他们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先进生产力的代表难道还不是时代的英雄吗?前两天牛德望还跟项茹梅商量一件事,说有关方面准备让他出任政协委员,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接受还是不接受,想听听项茹梅的意见,项茹梅虽然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意见,但是她知道,牛德望已经是个人物了,不是在当年的延安人民公社是个人物,而是在今天的深圳是个人物。项茹梅现在替自己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经得起诱惑。所以,项茹梅现在格外小心。
项茹梅在欧阳健面前是小心的。比如跟欧阳健在一起的时候尽可能不提牛德望,比如说话尽量注意不要伤害欧阳健的自尊心,比如尽可能照顾好这个家,不管工作多忙都尽可能早点回家,特别是周末,总是早早地做好欧阳健和欧阳渝丽喜欢吃的菜。而且,由于自己的收入比欧阳健高,所以她还尽可能保持低调,从来不提钱的事,更是回避钱多钱少这个话题。如果自己想买什么东西了,总是先想着给欧阳健买,然后才给自己买,并且每次买东西回来总是说处理品,便宜。
至于在牛德望那边,项茹梅则更加注意,首先就是尽可能不单独跟牛德望出去应酬。但是这一条也是很难做到的。
牛德望手下现在有三个主要助手,一个是主管工程赖副总,一个是管公共关系的黄副总,还有一个就是项茹梅,管资金的财务总监。赖副总原来是建筑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现在在公司里是副总兼工程部经理,基本情况别人应酬他的时候多,他应酬别人的时间少,他自己基本上不存在需要陪着老板出去应酬的问题。黄副总的姐夫就是市里面一个分管城市建设的领导,他所谓的公共关系主要就是攻他自己的姐夫,只要他姐夫的关过了,其他的人几乎就不是“关”,因此他虽然是专门负责公共关系的,按道理应酬最多,但事实上也几乎不要牛德望操心,基本上不存在跟老板出去应酬的情况。剩下就是项茹梅这一块了。尽管项茹梅已经由财务经理提为财务总监,相当于公司分管资金的副总了,但是真正涉及到重大的公关活动,一定要牛德望亲自出马,否则对方就觉得老板拿他不重视,甚至说老板看不起他。没办法,有时候是项茹梅求着牛德望单独跟她去应酬。牛德望不去,项茹梅的钱算是白花了,说不定还适得其反。而做房地产跟做别的生意不一样,与资金打交道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当遇到银行税务或者是应付债权债务的时候,项茹梅就不得不跟牛德望一起去面对。因此,不管项茹梅怎么注意,她跟牛德望单独出去应酬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好在牛德望还蛮正人君子,或者说牛德望的头脑里面一天到晚想的主要是怎么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润,所以项茹梅跟牛德望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任何因男女之间的事情而引发的尴尬或不愉快。但凡事都有例外。
这一天,项茹梅和牛德望一起请行长吃饭。牛德望看好了深南大道竹子林旁边的一块地,牛德望打听到未来的深圳地铁的总编组站就在竹子林,因此这块地的对面就不可能在地铁编组站的上面再建高层,这样一来,这块地将来不仅交通特别便利,而且是将来深南大道上唯一的一块望海地,升值潜力不可低估。由于这是一个意外的商业机会,牛德望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储备金,所以必须求行长开恩。
事关重大,牛德望知道项茹梅搞不掂,项茹梅也知道这事不比夜闯野狼坡,凭的是勇气和胆量,项茹梅还知道这事不是去人才市场应聘,靠的是忍辱负重加运气,项茹梅经过这段时间的摔打,也明白这里面一定会有更大的学问,但不管是什么学问,老板跟行长之间建立信任是必要的,而建立信任的第一步是他们在一起吃喝嫖赌。
那天牛德望显得兴致非常高,高到他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他约行长出来是干什么的了。喝酒,讲笑话,揭露自己的隐私,以自我腐败的方式骂那些比他们更腐败的人。
那天牛德望喝了不少酒,项茹梅也喝了不少酒。项茹梅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能喝,看来人的身上确实存在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潜力。比如项茹梅的酒量。既然牛德望和项茹梅都喝了不少酒,那么行长也就喝了不少酒。因为牛德望和项茹梅的每一杯酒都是敬行长的。
边喝酒边讲笑话。牛德望说他们公社原来有个妇女主任,外号叫“睡觉”,有一次公社书记问她:为什么我们的工作老是得不到上面的肯定?妇女主任说:我们是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后来书记听取她的意见,经常往县里面走动,但是工作还是没有得到上面的肯定,书记又问妇女主任是怎么回事?妇女主任说:现在我们遇上了婊子睡觉,上面老是换人。
行长笑过了之后,问:那么我们现在是怎么睡觉?
牛德望指着一个小姐说:你跟她睡,我跟我的老同学睡。
行长听了眼睛一亮,因为这是牛德望在向行长暴露自己的隐私呢。
行长听了这话像是又喝了一杯酒,既获得了一种掌握别人隐私快感,同时也为自己跟小姐睡觉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于是看看牛德望,又看看项茹梅,然后开心地笑了。是男人之间那种坏笑。行长这样坏笑着说:“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回避,我回避。”一边说,一边领着刚才叫的那个小姐到里面“回避”去了。
牛德望是当着项茹梅的面说这番话的,但是项茹梅并没有生气,她知道牛德望这样说是为了让行长更开心,要是牛德望在行长面前假正经,再漂亮的小姐也不能让行长尽兴。就好像你请别人喝酒,而你自己不喝,客人能尽兴吗?事实上,以往没有项茹梅在场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小姐通常是来两个,既要给行长放松,牛德望也要给自己放松。只有自己也跟着尽兴了,行长才能彻底尽兴。但是今天情况例外,今天有项茹梅在场,有项茹梅在场牛德望就不可能也要一个小姐,牛德望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让行长开心和尽兴,另一方面也是尊重项茹梅。
行长进去之后,牛德望说:其实我讲的也是真话,你一直都是我的梦中情人。
“你喝多了。”项茹梅说。
“喝多了才敢说真话。”牛德望说。
项茹梅知道牛德望说的是真话,牛德望现在是什么人呀,哪有时间跟你玩感情游戏?像牛德望这样的大老板,用不着费心来骗她,他要是想“色”,马上就可以找一个十八岁的来满足。门外大把的小姐正等着呢。项茹梅因此就发现男女之间其实是非常奇怪的,以她自己为例,在老公欧阳健的眼里,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女人,平常到如果项茹梅今天晚上一夜没有回去,第二天欧阳健可能问都不问一声,平常到如果项茹梅不主动,欧阳健十天半个月可能都想不起来碰她一下,就是碰了,也就真的像自己的左手碰到右手,一点激情也没有。怎么同样还是自己,到了牛德望这里就成了梦中情人了呢?有那么一刻,项茹梅甚至想象出如果是牛德望碰到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但是仅仅是想了一下,项茹梅不敢多想,不仅没有多想,而且还极力不让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从脸上表露出来,于是赶紧把话岔开。
牛德望见项茹梅这时候故意转移话题,也就点到为止,并没有得寸进尺。后来项茹梅想,在那个远离城市的度假村,如果牛德望真要对她有什么企图,她好意思喊吗?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了,如果指责牛德望强奸,恐怕会被别人当作神经病。
晚上回去,欧阳健已经入睡。项茹梅把自己收拾干净,躺在欧阳健的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没有过去,还是被牛德望“梦中情人”搅得没有办法入睡。本来欧阳健并没有真正睡着,这时候经项茹梅一折腾,也完全清醒了。醒来之后,先是去了趟卫生间,然后非常体谅地看着睡不着的项茹梅。看着项茹梅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欧阳健终于想到了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于是善解人意地主动与项茹梅亲热。项茹梅本能地想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一想到如果欧阳健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自己该怎么回答呢?于是尽管一点兴趣没有,还要假装着正中下怀的样子,给予积极迎合。好在女人要装起来比男人要容易,即使心不在焉,一般也不会明显地影响迎合的质量,不像男人,一旦思想走神,马上就暴露无遗。
欧阳健在她上面例行公事地动作的时候,项茹梅在下面想:这就是夫妻,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想法,也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只要其中的一方需要了,另一方就必须“迎合”,哪怕对方的那种“需要”本身就是误会,也是如此。惟有这样妻子才是贤惠,惟有这样丈夫才是好丈夫。这合理吗?
大约是太没有激情了,欧阳健竟然这样动作了很长时间,中途甚至还出现过两次危机,好在欧阳健不想让项茹梅失望,又努力着起死回生。而项茹梅在欧阳健的长时间动作的过程中,最后也不知不觉地有了反应,反应的方式是把上面的人想象成了牛德望。而一旦想象成牛德望,竟然莫名其妙地爱如潮水。因此,项茹梅在后半截的表现得就比平常更有水准。欧阳健还以为是自己连续作战的功劳,或者纯粹是项茹梅体内酒精的作用,但是项茹梅却被自己的臆想吓出一身汗。欧阳健把项茹梅的汗水也理解为她内在激情的外在表达。
事后,欧阳健马上到卫生间去清洗自己,而项茹梅躺在床上自责了半天,甚至有一种罪恶感,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从此以后,每当项茹梅和欧阳健做这种事情,项茹梅都要事先告戒自己:千万别再想着牛德望。然而事与愿违,每次一旦欧阳健进入自己的身体,项茹梅马上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象着正在上面动作的是牛德望。因此,她每次都要自责,每次都有罪恶感,每次事后都十分后悔。久而久之,项茹梅甚至有点害怕做这种事情了。
项茹梅很想摆脱这种状况,但是她不知道该怎样摆脱。项茹梅想到了跟王思蜀谈一谈,但是每次电话中话到嘴边上了又吞回去。项茹梅以前以为自己什么话都可以跟王思蜀说的,但是现在她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项茹梅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摆脱自己的苦恼。她还为此进行了认真地思考,思考的结果是:自己还是爱欧阳健的,欧阳健在很多方面都比牛德望强,自己之所以对牛德望有臆想,主要是牛德望现在事业上很成功的缘故,如果牛德望没有今天的事业成就,我还会欣赏他吗?肯定不会的。如果欧阳健也有如此辉煌的成绩,自己还会这样吗?同样不会。
项茹梅希望自己的丈夫也能成就一番事业,于是旁敲侧击地把这个想法跟欧阳健说了。欧阳健说:我现在不成功吗?
项茹梅无话可说。
有一次项茹梅无意当中对牛德望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苦恼,说欧阳健为什么这么不思进取呀?牛德望说:欧阳可能是没有碰上机会,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比我强。
项茹梅听了心里面舒服多了,对牛德望的信任与好感更加深一份。
第四章 第一次打架
17
平安夜,公司搞活动,鼓励带家属。平安夜是圣诞节的前夜,过圣诞夜也就等于是过圣诞节,而圣诞节是西方人的节日,政府并不承认,所以各学校都没有组织师生过什么平安夜,而深圳最早的一批公司是香港人来办的,香港人受西方文化的熏陶不浅,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弄的深圳这边像牛德望一样的本土老板也跟着学时尚,过起了洋节。项茹梅作为公司核心领导之一,当然要动员老公和女儿都参加。算是自己捧自己的场吧。欧阳健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是老婆和女儿的积极性居然都那么高,他不想扫老婆的兴,更不想扫女儿的兴,于是也就答应了。
女儿现在住校,难得回家一次,要不是看在这个洋节的面子上,可能还不回来呢。女儿不小了,已经有自己的圈子。
项茹梅替自己老公报的节目是小提琴独奏。项茹梅知道,就凭欧阳健的功底,根本不用准备,随便上去拉一曲,也足以把公司里面这些乡巴佬镇住。果然,欧阳健轻轻松松的一曲《梁祝》,立刻就打动了公司里面所有的人。也包括项茹梅的同事林俐。林俐禁不住说:原来项总监的老公这么有才呀!但是项茹梅自己却不这么看,项茹梅想:这算什么狗屁才。
牛德望专门向项茹梅和欧阳健夫妇敬酒,同时说:凭欧阳老师的才华,只要肯下海,一定能做一番大事业。
“哪里哪里,”欧阳健说,“比不上你们做老板的。”
欧阳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你以为有钱就代表成功呀?当然,这只是他心里面的想法,他心里面的想法别人是看不出来的,不仅牛德望看不出来,连项茹梅都看不出来。
项茹梅这时候说:“就是。”
项茹梅的这个“就是”令欧阳健十分反感。但是欧阳健的教养极好,一点都没有露出声色。
“想做老板还不容易,”牛德望说,“我借你二十万,你开一个建材商行,我们公司的建材从你那里进就行了。保证你赔不了,赔了算我的。赚了钱我们对半分。”
“此话当真?”项茹梅问。项茹梅突然看到了一种机会,并且这种机会只有在今天这个特定的时刻、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气氛中才能产生,于是项茹梅想抓住。
“当真,”牛德望说,“当然当真。你知道,我们公司每年的建材费用支出就是几千万,买谁的不是买?我这是私营企业,也不想要回扣。”
“一言为定!”项茹梅兴奋的要跳起来,并且立即伸手要跟牛德望击掌。
牛德望显然比她清醒。此时的牛德望虽然把手举起来,但是悬在空中,并没有和她击掌。牛德望先是看看欧阳健,然后对着项茹梅说:“哎,有没有搞错呀,不是跟你一言为定呀,你不能走,你必须继续跟着我,我是让他做。”
牛德望说着还用身体语言示意,这个“他”是欧阳健。
“一样。”项茹梅说。
“不一样,”牛德望说,“欧阳还没有说话呢。”
项茹梅光顾着高兴了,并没有注意欧阳健的脸色。这时候听牛德望这么说,再看看丈夫的脸,才发现欧阳健的脸已经与二娃子猪大肠的颜色相差无几。
“对不起,”欧阳健说,“我先告辞了。”
晚上回到家,项茹梅拿出重庆坡坡屋女人的泼辣劲。
“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欧阳健反问。
“什么叫我自己是什么意思?”
欧阳健看着项茹梅,说:“他凭什么要白给我二十万?他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
“你自己清楚呀,”欧阳健说,“别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项茹梅说,“是的,他以前追求过我,那又怎么样?”
“就这些?”
“就这些。”
“就这些他就白给我二十万?”
“不是白给你二十万,是借。”
“借?”
“借!”
“借钱不用还了?”
“这是投资行为,”项茹梅说,“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什么投资行为不投资行为,”欧阳健说,“但是我懂得你经常晚上出去应酬。”
“那是公关的需要。”
“嗬,你什么时候成公关小姐了,恐怕是对内公关吧?”
“我让你瞎说!”项茹梅一下子猛扑上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架。
其实说“打架”还不是很确切,准确地说是项茹梅打欧阳健,而欧阳健只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推了项茹梅几下,但是就是这也不行。项茹梅感到了一种空前的愤怒,于是,打完“架”之后,项茹梅就跑掉了。
其实项茹梅也不是真跑,就是做一个样子。如果项茹梅在虚张声势收拾东西说要走的时候欧阳健说两句软话,或者是项茹梅在骑虎难下不得不提了自己的衣服跨出门的时候欧阳健能够阻拦一下,那么项茹梅肯定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号啕大哭一场,然后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等着欧阳健良心发现,出面哄她,那么这场风波也就过去了。但是欧阳健始终都是那样高傲地冷眼看着项茹梅,看着项茹梅边哭边自己收拾东西,看着项茹梅骂骂咧咧地提了自己的洗换衣服跨出了门。
出门之后,项茹梅真的伤心了。在项茹梅的想象中,当她真的要跨出家门的那一刹那,欧阳健肯定是要拦住她的,就是不能低三下四地拦,至少也要赌狠一样地拦。反正只要拦住就行,只要拦住项茹梅就不走了。但是欧阳健没有拦。
项茹梅小时候经常看见邻居家夫妻打架,打到最后都是女人哭着回娘家。每当女人哭着要回娘家的时候,总有邻居出面阻拦,邻居出面劝架其实是给夫妻双方一个面子,一个台阶。但是这里是深圳,深圳没有邻居的概念,即便是门对门,也互不相识,即便是楼上楼下,也从来都没有打过招呼,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邻居劝架这么回事。大约正是因为没有人劝架和看热闹的缘故,深圳人也很少有夫妻吵嘴打架的,不知道是深圳人文明程度高,夫妻之间根本就不会吵嘴打架,还是因为深圳这个地方既没有人看热闹,也没有人劝架,使夫妻之间吵嘴打架的乐趣荡然无存,因此夫妻之间根本就用不着吵嘴打架了,等不到吵嘴打架那个份上,恐怕早就通过律师办理离婚了。但是项茹梅显然是把这一条忘记了,她还沿用小时候在重庆坡坡屋看到的做法,从吵嘴到打架,再从打架到回娘家。只是在真的出了门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人捧场。楼上楼下左右隔壁的邻居一个个大门紧闭,生怕噪音传入自己的领地而非礼自己的耳朵,自然也就根本没有人出面阻拦,甚至连伸头看一下的人都没有。既然没有邻居出面阻拦,那么就完全依靠欧阳健阻拦,但是欧阳健没有阻拦。欧阳健不但没有阻拦,而且还拿出一副冷眼观看和不屑一顾的神情,使项茹梅想回头都没有台阶。
出了大楼,凉风一吹,项茹梅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娘家”可回。娘家在千里之外的重庆,就是真的要坐飞机回去,也要等到明天早上。难道再厚着脸皮折回去?项茹梅的脸皮没有那么厚。
项茹梅只好一个人茫然地走在深圳的大街上。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除了欧阳健以外,项茹梅在这个城市里就女儿一个亲人了,但是此时项茹梅不可能去找女儿的。女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年龄段是最不能经受感情侵扰的。别说今天项茹梅不会去找女儿,项茹梅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因为她和欧阳健感情上的纠葛去麻烦女儿。她想到了王思蜀,如果王思蜀也在深圳,俩人见了面,或许项茹梅能把自己的心里苦对她诉一诉,但是王思蜀不在深圳,在珠海。在重庆人看起来,深圳跟珠海是紧挨在一起的,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中间隔着一个珠江口呢。既然隔了一个入海口,那么就只能打电话,但是一想到专门打电话去跟别人谈自己的家务事,项茹梅立马就没了勇气。
项茹梅想到了倪和平,但是她跟倪和平之间总觉得不如跟王思蜀亲密,不知道是年轻的时候倪和平跟欧阳健有过初恋的缘故,还是她一直都认为倪和平比较高傲的缘故,反正现在无论如何是不会向倪和平诉苦的。
项茹梅这样一直游荡到下半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先找一个宾馆住下来再说。
项茹梅现在持的是深圳本地身份证,因此在登记住宿的时候,总台小姐还投来几次奇怪的目光,幸好项茹梅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也蛮本分的,如果是位先生,或者看上去比较风骚,别人肯定会往歪处想。
住下来之后,项茹梅莫名其妙地想着应该往家里面打个电话,看欧阳健睡了没有。家里的热水器不太好用,有时候打不着火,也不知道欧阳健能不能打着,更担心欧阳健洗过澡之后自己忘记关煤气。这样想了半天,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忍住了。想着欧阳健上山下乡和上大学独立生活那么多年,不至于离开自己一晚上就正好煤气中毒,于是不管那么多了,自己洗澡上床睡觉。
睡在床上之后,项茹梅又开始担心家里面的煤气,甚至想象着欧阳健已经煤气中毒,越想越害怕,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拨打了家里电话。听着欧阳健在里面“喂喂喂”了半天,知道欧阳健并没有煤气中毒死亡,才撂下电话,开始睡觉。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清晨四点了。
项茹梅是在第二天上午被bb机呼醒的。
第二天是圣诞节,圣诞节没有得到官方认可,所以照样上班。项茹梅是公司的财务总监,财务总监跟其他领导不一样,其他领导一上午不来上班没人注意,但是财务总监如果一上午不来马上就有人嗷嗷叫,最后一直叫到牛德望那里,牛德望看看表,十点半了,于是打她的传呼。
项茹梅糊里八糟地洗了把脸,坐在的士上简单地化了一下装,匆匆忙忙赶到公司,一脸严肃地穿过财务室,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小单间,然后通过内部电话对林俐说:把要我签字的单子先拿来,签完了我还要陪老板出去。
项茹梅这样跟林俐说话的时候态度非常亲切,也非常坦然,坦然到旁人根本就不敢怀疑她是因为昨晚上跟老公吵架了今天才迟到,甚至不敢怀疑她是迟到,而让人觉得她今天上午一定是替公司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了,并且这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保密的事情,保密到只有老板和她俩人知道。
签完几张单据之后,项茹梅真的拨通牛德望的办公室,问:中午有没有空?
“什么事?”牛德望说。
“有空一块出去吃个饭。”项茹梅说。
“那好吧。”
公司里面有食堂,食堂里面还有一个小单间。平常中午在公司里面用餐,牛德望、项茹梅还有另外两个副总一起来小单间吃饭,边吃边谈工作,但是今天中午项茹梅肯定是要跟牛德望单独谈点事情,于是他们是到外面吃的。
牛德望问:干仗了?
“你怎么知道?”
“没干仗你怎么会迟到?”牛德望说,“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迟到过吧?”
项茹梅点点头,突然有一种想抽烟的感觉。项茹梅以前对男人为什么抽烟非常不理解,不但不理解,而且很反感,现在突然理解了,不但理解了,而且自己也想抽了。
项茹梅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向牛德望要烟抽,而是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仿佛喝水能够代替抽烟。喝完水之后,使劲点点头,说:“我已经搬出来住了。”
“有这么严重?”
项茹梅又点点头。
“住哪里?”牛德望问。问的非常关切。
“宾馆。”项茹梅说。
在以下的过程中,项茹梅向牛德望叙述了昨天吵架的经过。
项茹梅在叙述的过程中,心情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糟糕,因此胃口也变得很好,那顿饭居然吃了不少,连早餐都补上了。
第四章 原来是在做梦
18
项茹梅对牛德望的叙述也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把欧阳健怀疑她跟牛德望“内部攻关”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笼统地说欧阳健侮辱她,无端地怀疑她,所以她才发怒的。
其实也用不着项茹梅明说,牛德望一听说他们夫妻打架,马上就想到这件事情与他有关,并且具体想到了昨天晚上说下海办公司的事情。因此,牛德望此时并没有在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的问题上多问什么,因为本来就是没有的事情,如果问的太仔细好像是他故意挑逗似的。
牛德望说:“说真话,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欧阳健为什么不接受,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他已经有更好打算?”
牛德望这样问也不单是想岔开话题,他确实也一直都在纳闷,纳闷看上去这么精明的欧阳健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做出明显不合情理的反应。
在牛德望看来,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即便欧阳健怀疑项茹梅跟他之间有什么,也不用拿钱撒气。既然来到深圳了,那么就应当按照市场经济的运作规律来思考问题处理问题,否则干脆别来。像欧阳健和项茹梅夫妇这样,双方父母都在重庆,俩口子也都有体面的工作,欧阳健还大小是个科长,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不顺,职位总会越做越高的。现在倒好,来到深圳做一个普通中学的普通教师,发疯了?所以牛德望认为,欧阳健肯定是把教师当成一个跳板,等站稳脚跟之后,比如全家户口迁来深圳并积累了一定的关系之后,逮住机会,马上下海大干一场,但是当这个机会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他为什么又毫不犹豫地主动放弃了呢?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这也说不准,欧阳健那么聪明,又有倪和平钱进军帮着他,说不定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路子等着呢,所以才对我这个建议不屑一顾。
这么想着的时候,牛德望甚至感到有点惭愧。
“屁!”项茹梅说,“他能有什么更好的打算。”
“那不一定。”牛德望说,“欧阳比我们都有头脑,说不定他早就在暗中准备呢。”
“算了吧。”项茹梅说,“他要是有什么准备我还能一点都不知道?再说如果他有什么准备还会求他们校长把我往学校里面塞?”
项茹梅这样一说牛德望又糊涂了。他承认项茹梅分析的十分有道理,俗话讲知夫莫过妻,如果欧阳健真的有什么大的举动,事先项茹梅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再说关于欧阳健准备把项茹梅安排进英才二中的事情,牛德望也是知道的。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曾经觉得欧阳健太不了解自己的老婆了,项茹梅是那种甘于被当作照顾对象在一个二流中学里面做一个二等职工吗?现在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似乎又自相矛盾,唯一的解释是:欧阳健吃大锅饭吃惯了,根本就不打算下海,他就想呆在国营单位。是这样的吗?
想到这里,牛德望试探着问:“是不是欧阳根本就不打算下海,就想在国营单位吃一辈子大锅饭?”
“是啊,”项茹梅说,“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牛德望摇摇头,心里想,我怎么知道。
“所以我才恼火呀。”项茹梅说。
牛德望还是摇摇头,这次摇头表示不可思义。
“哎,”项茹梅说,“我哥哥怎么样?”
“什么你哥哥怎么样?”牛德望问。
“建材商行呀,”项茹梅说,“我哥哥来开建材商行呀。”
牛德望愣了一下,笑笑,没有说话。
“我哥哥比欧阳灵光多了,”项茹梅说,“哪像他这样猪头脑子。”
牛德望仍然笑笑,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这一次的微笑当中夹杂着幅度不大的摇头。
“不行?”项茹梅问。
牛德望又笑了一下,笑的幅度比刚才大了一些,同时摇头的幅度比刚才也大了一些。
“为什么?”项茹梅问。
“我这不是找麻烦吗?”牛德望说,“我们做房地产的眼睛肯定不能盯在建材的利润上,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利润空间,如果什么钱都想赚,最后什么钱也赚不到。我让欧阳做纯粹是想帮他一把,我自己并不打算赚那个钱,再说对欧阳的为人我知道,交给他做我不用操心,换个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哥哥你还不放心吗?”项茹梅说。
牛德望又愣了一下,看着项茹梅,这样看了半天,才说:“我连你哥哥的面都没有见过,凭什么放心?”
“他是我哥哥呀,”项茹梅说,“我的亲哥哥你还不放心?”
这下牛德望彻底愣住了,像不认识一样看着项茹梅,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样愣了很长时间,直到项茹梅都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才说:“我哥哥在工地看场子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呀,”项茹梅说,“牛德海嘛,谁不知道。”
“那我让他做行不行?”
“不行不行,”项茹梅说,“他怎么行?”
“你凭什么说我哥哥不行你哥哥行?”牛德望问,“难道我的亲哥哥你还不放心?”
这下该项茹梅不说话了,不但说不了话了,而且脸都红了,简直有点无地自容。
项茹梅突然发现,牛德望其实比她和欧阳健强多了,至少从一个做老板的角度来说,牛德望比她和欧阳健俩个加起来都强。但是她不知道牛德望是因为智慧超群才当上老板的,还是因为当上老板才智慧超群的,正像她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那一刻,项茹梅感觉自己非常的蠢,不知道是本来就蠢还是跟牛德望比较起来才显得蠢。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牛德望问。
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上。项茹梅约牛德望出来吃饭,显然不是讨论他们谁的哥哥能够当老板的问题。
“我还没有想好。”项茹梅说。
“那你也不能总是住宾馆呀。”牛德望说。
牛德望现在觉得自己非常为难,对于项茹梅的事情他既不能撒手不管,又不能管的太多。他甚至后悔昨天晚上自己多的那句嘴。他发现虽然眼下国家已经公开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公开宣称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是并不是整个社会的大多数成员都已经理解并接受了这个思想,比如欧阳健。在牛德望的眼里,欧阳健绝对是个素质非常高的知识分子,既然他都这么保守,那么中国保守的人还少吗?有句话说“关键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在牛德望看来,关键的问题不是教育农民,而是教育知识分子,教育干部。
“要不然这样,”牛德望说,“这个事情你跟倪和平和王思蜀她们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跟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