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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阅读

作品:爱情之光|作者:god0618|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25:55|下载:爱情之光TXT下载
  伊琳的声音很刺耳,无疑地她对他的异议非常恼火。

  “哦,不,当然不,”迈克尔用完全不同的语调说。“我只是想她走这么远的路程去,为什么只呆这么短的时间。”

  “我猜想她是喜欢旅行的。”伊琳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伊琳又说。“你是要到吉蒂那儿去吧,去呀。”

  “非常感激你,再见,”塔里娜说,觉得自己象个学生被校长打发走了。

  她偷着看了迈克尔一眼,随即走出房间。哎呀,算是过来了。一直到门外,她发觉自己有点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到紧张:她知道迈克尔在想什么,可她又不能对他作解释。

  然而,当他十分明显在对伊琳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他为什么应该对她行动的权利提出问题呢?难道他的爱情也是假装的吗?她似乎再一次听见吉姆?卡森在说:“他在追求一个女继承人,我希望他成功。”

  她是女继承人吗?是吉蒂?还是伊琳呢?迈克尔认为她们三个人都有钱。

  塔里娜用手捂住了脸。每当她想着迈克尔时,她的思想老是在兜着圈子,使她无法摆脱。

  她吃力地收拾了她的游泳衣,借了吉蒂的一只网球拍,走下球场去了。

  吉姆已经在那里坐着看特德和吉蒂打一盘兴高采烈的、十分高级的单打。塔里娜一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笑容可掬地伸出了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说。

  “很抱歉,我有事耽误了,”塔里娜答道。

  “我还以为你在床上睡懒觉哩,”他开玩笑说。

  “我敢向你保证,我起来好几个钟头了。”

  “我也一样,”他说:“今天早上你应该跟我一起玩。我骑上了我的一匹打马球的马,沿着沙滩来回跑,玩得可高兴了。”

  “我也很早去游泳了,”塔里娜说。

  她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一直谈到单打打完。随后他们紧张地打起了双打,直到吉蒂说天气太热,她必须去洗澡凉快一下。塔里娜立刻同意了。她们跑到帐篷里,吉蒂和塔里娜更换衣服。特德和吉姆也回到他们自己在海滨的更衣棚去了。

  “你对伊琳讲过了吗?”吉蒂边问边脱下她的衣服。

  “讲过了,”塔里娜答道。

  她非常不愿意多说,害怕吉蒂会问起迈克尔是不是在那里。此刻塔里娜甚至害怕提到他的名字。只要想一想他当时的神情,就仿佛像自体的创伤那样叫她难受。

  “她觉得奇怪吗?”吉蒂问道。

  “不,并不十分奇怪,”塔里娜答道:

  “那是好事,假如她猜想到是父亲派你去的,她会开始到处嗅探找出原因来。”

  “我认为她并不感兴趣,”塔里娜说道。“要特别当心,吉蒂。可能帐篷外面有人偷听。”

  “我希望不会,”吉蒂根快地说,她向外面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人,就低声说:“我说,塔里娜,特德今晚清我和他单独吃晚餐。他要带我去离这儿十一公里的地方。我怎样才能让伊琳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呢?”

  “即使她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塔里娜答道。

  “关系倒没有,只不过她老是发些令人恶心的议论,她会问特德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钱。你知道她对每个人的评价,是看他拥有多少财产而定。这种态度真糟透了。我不要她碰我的朋友。”

  塔里娜禁不住感到高兴,吉蒂已经把特德认作是她的朋友,准备不顾一切地去保护他了。

  “为什么你不说你是和吉姆一道出去的呢?”她说。“那将会使她的查询转移目标。同时如果你走的早一点,在她还在换衣服吃午餐时,她就不会看见他来找你。”

  “塔里娜,你太机灵了。”

  塔里娜摇摇头。

  “我看我越来越不老实了,”她伤感地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自从来到这儿,我仿佛对待事物是从另外角度看的。在家里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行为。”

  “什么样的行为?”吉格说,“是为了帮助我吗?或者你还有某些瞒着我的秘密吗?”“有许多,”塔里娜说了真话,但是她知道吉蒂不会相信她的。

  “你要是不走该多好,”吉蒂说。“不过你星期一就回来,那时我将会有一大堆的事告诉你。我喜欢特德,你呢?”

  “我觉得他根有风度,”塔里娜热忱地说,“象个真诚的人。”

  “他也很有钱,”吉蒂说。“所以我不会觉得由于我有钱才引起了他的注目。”

  “我并不认为许多人计较钱有你想的一半那么多,”塔里娜说。

  “至少象特德那样人不会,”吉带愉快地说。

  她打开帐篷走到沙滩上。

  “我要和你赛跑下海去,”塔里娜听见她对特德说。于是她放慢了步子,和吉姆一起走去。

  早晨很快过去了。他们在一家餐馆吃午餐。据吉姆和特德说,这里的酒糟淡菜比沿海别处地方做得都要好。这里显然很热闹有趣。铺着方格台布的桌子放在外面的一个小花园里,有几个流浪音乐家从街上漫步进来唱唱歌,弹弹曲子,讨几个小钱币。

  “这种音乐表演真不寻常,”吉蒂笑着说。

  “这些人从一家餐馆到另一家餐馆,”吉姆说。“我有时也想去干这一行。我想他们总有办法会发财的。”

  “可是季节很短,”特德笑着说,“冬天他们只能到渔民酒吧间去演奏,我想,要讨渔民的钱,可就不太容易了。”

  在整个午餐时,那两个男人胡扯一气,吉蒂和塔里娜边笑边煽动他们多来些胡话。

  “真有趣,”塔里娜想道,这跟那些隆重而正式的午餐和正餐多么不同。在那些正式的燕会上,只要有纽百里先生和伊琳在座,他们总需要勉强忍受。

  她突然极其想念迈克尔。她知道他很适合这个场合。这时咖啡送上了桌子,塔里娜看了看表。

  “我一定得回去了,”她说。“三点三十分我要动身。”

  “你到底还是要走吗?真是叫人烦死了,”吉蒂说道。

  “你能够不走吗?”吉姆向她。

  他的眼色使塔里娜清楚地看出,他要求她留下。

  “我也希望我能够不走,”她答道,“我星期一就回来。”

  “等你回来以后,我们要为你举办一次晚会,”吉姆说。“说定了,好吗?”

  “当然好,”塔里娜还没有开口,吉蒂便大声说道。“我们要办得欢乐些,带点刺激。别让她知道,我们在她走后,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我们今晚再商量吧,”特德用只有吉蒂能听见的旁白说。

  “那好极了,”吉蒂回答说。她的目光和他的相遇了。

  “我必须走了,”塔里娜说。“请别送我。”

  “我开我的车送你,”吉姆说。

  “你一定不让我送你吗?”吉蒂问她。

  “决定不让,”塔里娜回答道。

  她吻了吉蒂,并向特德伸出手去。“请你代我照看她,”她请求说。

  “你用不着担心,”他回答道:“只要我能够的话,我一刻也不会离开她身边。”

  吉蒂离开他们走下花园,同吉姆走到汽车边。特德转身用眼睛盯着她,塔里娜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她渴望看见的东西。

  “她过的日子并不很顺遂。”她温和地说。

  “不论多么不顺遂,”他答道:“她是我从未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她正是象那样的,”塔里娜答道。

  她匆忙跟上了吉蒂和吉姆。

  “再见,亲爱的,”吉蒂又说。“一定快回来。我一想到你在这大热天走这么远的路,我就受不了。”

  “再见。”塔里娜回答。

  她上了车,吉姆开着车,很快就送她回到了旅馆。纽百里先生经常用的大轿车停在大门外。

  塔里娜匆忙地回到她的房间。艾拉已经把她的东西收拾好了,并已把箱子送下了楼。塔里娜把车票和仍然封在信封里的钱放进手提包,然后换上一套整洁的柞丝绸衣服,这是几天前吉蒂认为适宜于旅行穿着用的,还配上一项粉红色帽子和一件同样颜色的短外套,不过料子比较厚,以便在晚上转凉时穿的。

  “我想东西都带齐了,”塔里娜自言自语说。

  她仿佛觉得带些什么或留下什么反正没有关系。她讨厌此刻离开,不仅是为了吉蒂,更是因为要离开迈克尔而有点伤感。不过她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怨恨他。

  她拿起手提包,乘电梯下了楼。她没有盼望到再见着纽百里先生和伊琳,然而使她感到惊愕的是,她看见他们两人,背后还跟着一伙人,正在走进休息室。

  他们刚刚在花园里用完了午餐。塔里娜抱怨地想,真是够讨厌的,要是她早两分钟来,就不会碰上他们了。

  纽百里先生首先见到她。“呀,塔里娜!”他叫喊说,向着她走去。“我听说你要离开两个晚上。我很遗憾。吉蒂会想念你的。祝你一路平安。”

  “非常感谢你,”塔里娜答道:“也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她转过身对伊琳说:“再见,纽百里太太!非常感谢你。”

  “再见,塔里娜。”

  伊琳的告别是敷衍了事的。她正忙着跟一个灰白头发带独眼镜的相当有身份的人谈话,这人显然是个重要人物。

  “我送你上车吧,”纽百里先生对塔里娜说。

  “让我来送她,先生。”

  迈克尔从一群客人中走出来。他们穿过外厅来到停车的地方。塔里娜试着不去看他。

  “再见,亲爱的!”纽百里先生重复说。

  “再见,”塔里娜说,并同他握握手,然后转过身对着迈克尔,把手放进他的手里。她觉得他的手指紧紧地、很快地压了一下她的手,同时察觉到在他的手心里有件东西紧紧塞进了她的手心。

  “再见,塔里娜!一路顺风,”他笑着说,“请代我向‘蓝色的海岸’致意。”

  她的手指几乎自动地紧紧抓住了他传给她的东西。她转身朝着轿车走去。正在此时,她看见柯利亚先生从大厅里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柯利亚?”她听见纽百里先生问。“啊,对了!花,当然,我几乎忘掉了。”

  他从柯利亚先生手里拿过花来,并把银色的包皮纸取掉。

  “这是吉蒂和我送给你的一件小礼物,”纽百里先生说。

  “啊,太谢谢了,”塔里娜装作惊喜地说。

  “把它别在你的外衣上,颜色正好配得上,”纽百里先生说。

  柯利亚先生赶紧递上一枚别针。“啊,谢谢,”塔里娜笑着说。“这些花太可爱了。谢谢你的好意,能想到这事。”

  “你应该谢的是吉蒂。”纽百里先生说。

  塔里娜把兰花别在肩头上并上了车。在他们走开并回头望时,她挥了挥手。她看出在纽百里先生脸上有担懮的神情,但迈克尔没有挥手。他注视着她走。她仿佛觉得他的脸色格外严肃。

  她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去。然后她偷偷地,不让司机看见,把抓在手掌心的一张小纸条打开,并把它摊平,她念道:“告诉司机在布里昂的旅馆那儿停一下。”

  只此而已,没有签名——只是写得相当整齐,反正,笔迹没有特点。

  为什么迈克尔一定要她停一下呢?她不清楚。他想给她一封信吗?后来她猜出了原因。他准备给她打电话到那里。

  她突然觉得高兴极了,象腾云驾雾一般。在他没有对她说声再见以前,他是不会让她走的。

  在布里昂的旅馆那儿停一下。奇怪的是,只有寥寥几个字,竟然改变了全世界,使它金色灿烂,光彩夺目,使她充满了几乎难以控制的欢乐。

  汽车很快地穿过树篱围住的小路,弯弯曲曲地拐来拐去,终于开上了通向巴黎的大道。由于路上车辆不多,现在他们一直快速前进,经过一村又一村,塔里娜一直在注意路旁的标志。

  终于她见到她所盼望的标志:距布里昂十公里。

  她弯腰向前对司机说:“请你在布里昂的旅馆停一下。”

  他似乎并不惊奇,虽然她怀疑他在想什么。“很好,小姐。”

  他只说了这句话。于是她开始一公里一公里的计数:五、四、三、二。他们到了布里昂。这只是一个小村,在这里有家旅馆,很吸引人,在大道后不远的地方。

  汽车开到门外。这旅馆在中午这个时间看来没有人。门外有两辆车,一部大的雷诺特,另一部小的布满了灰尘的菲埃特。

  塔里娜走进旅馆,有点害羞又有点害怕地想试试她的法语能否派上用场。在大厅的接待柜台上没有人。她穿过大厅,走进一间有着很低的天花板和橡木横梁的休息室,屋里有一个古色古香的火炉,周围放着舒适的靠椅。

  这儿也没有人,她准备转身再到接待柜台去,这时从通向花园的落地窗里进来了一个人。塔里娜起初只是呆若水鸡地看着他,接着,又惊奇又高兴地叫了一声。这是迈克尔!

  “你高兴见到我吗?”他问道。

  “可你是怎样来的?”她询问他。

  “我是乘一辆又小又快的菲埃特来的,”他说,“我在大约二十分钟以前就超过你了。你那时看来相当愁闷。我不想让司机看见我,所以我没有停车。”

  “啊,迈克尔,为什么你事先不告诉我呢?”

  “我不能确定我能否脱身,”他说。“我想我也许不得不打电话给你。”

  “我也是认为你会那样的。”

  “来坐下吧。”

  他拉着她的手引她来到阳台上。它显然是为了防御寒风而修建的。它的下面有一座种满鲜花的花园,更远处有一条小溪弯曲地流过树木成荫的两岸。他们在一张有软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亲爱的,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不向你告别就让你走吗?”迈克尔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塔里娜回答说。

  “我告诉过你要相信我,”迈克尔答道。“可是,为什么今天早晨你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塞纳呢?”

  “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塔里娜很快地回答说。“我只是在回到旅馆后才收到信。”

  “我也想一定是那样,”迈克尔说。“我不相信你会欺骗我。”

  塔里娜的眼睛垂下了。“为什么我要呢?”她结结巴巴地说。

  迈克尔伸出手臂把她抱住。“我太爱你了,”他直率地说。“要是事情顺当些,要是我能向你解释该多好。但是我不能。可别折磨我了,我的亲爱的。”

  “你是什么意思?”塔里娜问他。

  “今晚你一定要走吗?”

  “我一定得走,”她答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真想陪你去。你独自一人旅行还太年轻了。我觉得你随时都需要保护。”

  “我会很好的,”塔里娜说。

  “星期一你一定回来吗?嗯,无论如何,这总还能叫人放心。不过我有一个荒谬的感觉,我应该不让你去。”

  “那不是太荒谬了吗?”塔里娜说,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想那是因为我一刻也舍不得和你分离,”迈克尔说。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用手托住她的下巴,慢慢把她的头向后倾倒过来,让它紧紧靠在他的肩上。

  “啊,我的亲爱的,”他说,他的声音若断若续,随后他亲吻了她。

  塔里娜想要抵挡他,不让他的吻的魔力和欢乐的感觉使她更为激动。然而,她不得不向他贡献自己的整个生命,她觉得她自己也紧紧抱住了他,她的嘴唇迎上去一再吻他。她的身体在他手臂里颤动和发抖。

  “我爱你。”

  这句话似乎从他身体内猛抓出来,仿佛它是誓言而不是陈述。随后,他有点摇晃地站立起来。

  “你应该走了,我心爱的,我也要回去了。”

  伊琳的影子又重现在他们中间。

  “他们……会……找你吗?”塔里娜问他。

  “我想不会,”他说。“我讲过我要去理发。”

  他又一次吻她,可不知怎么的,热情已在消失。这个吻和他以前的吻相比只是一个幽灵般的吻。

  “再会!”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里,抬起头来望着他。“你更可爱了,”他说,“可惜我没有想到送给你这些花。”

  他边说边摸摸那束兰花。然而,因为她太想留下来,她咬紧牙关从他身边走开了。

  她走过短短的走廊,没有回头看一下。在她走到接待柜台前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她看见他站在阳台原地方,只是看着她走。

  她踌躇不决,她想跑回他身旁抱住他,要求他和她一道走。不过,她仿佛用了超人的力量,迫使自己把头抬得高高的,镇静地走到车前。

  第十二章

  塔里娜在卧车上睡不着觉,她长时间地坐在窗边,把窗帘拉起来观望着黑夜飞越而过。最后,她脱下衣服躺在柔和舒适的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过去四十八小时发生的事跟踪而来,在她心里翻来复去,直到她似乎觉得无法理出事实和幻想的来龙去脉。

  她觉得整个事件在许多方面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是那么希奇古怪。她要是去告诉某个不带偏见的局外人,他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每件事似乎是那样不必要地富于戏剧性,使得她一再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然而,她知道,纽百里先生提议她到法国南方去,或提议她应该在身上戴上一束兰花,都不是出于她的想象,何况在火车加快速度时,她能看见这兰花在她挂着的外衣上摆动哩。

  当她独自一人在卧车里时,她忍不住要仔细地看看这束花,在她看来它跟别的兰花是一样的。她以前没有机会细看过这样的花束,只有有钱的女人才戴得起这种热带的花朵。这儿有两朵紫色的大花——听说它的名字是卡特雅——在它茎上用一条恰恰与花同样颜色的紫色丝带缠在一起并卷得很紧,简直无法猜出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

  不过,她知道那些计划当然会藏在那儿,这卷丝带肯定比一般的要厚些,还能想得出有比这更好更巧妙的地方吗?

  除了兰花,除了纽百里先生关于计划和间谍活动的离奇故事以外,还有许多别的问题使她睡不着。

  吉蒂的事怎么样了呢?要是她不来这里,要是她能留下保护她该多好,然而,虽然有点出奇,但她已经完全信赖柯利亚先生了。他是这样的能干,同时采用的方法又是这么不择手段。塔里娜不得不确信,吉蒂不会得到任何消息,也收不到任何信件,即使法国报纸上登载了什么,这张报纸也没有机会在纽百里先生的房间里出现。

  假使不在今天就在明天,吉蒂会开始怀疑乔克?麦克唐纳出了什么事,如果她写信去游艇,那是十分安全的——这封信会被截下来,万一她到艇上去探望他,询问别的水手——那会怎样呢?

  塔里娜只求新近对特德·柏林顿所产生的兴趣会使她暂时忘记那个她曾以为她爱过的人,她父亲雇用的水手。

  假如她嫁给乔克?假使她和他私奔?塔里娜一想到她的幻灭和不幸,就感到一阵战栗,那将是她的举动会导致的不可避免的后果。

  吉蒂得救了——至少塔里娜暗中祈求,自己果真救了她。接着,她知道有一件事是自己试图不去想的,可是。她终于还是想起了,那就是迈克尔。

  她觉得她的嘴唇在发烧,正如他吻她时,他俩的嘴唇都在发烧;她一想到眼睛里充满着火样的热情的他,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沉重起来;她感到一股微微的火焰闪烁不定在她内心升起,她回忆起了他的嘴吻着她的颈项,他的手紧紧抱住她。

  我爱他!我爱他!

  火车仿佛也在不停地重复说:“我爱他!我爱他!”

  继续,继续,不断下去,象乐曲的一段迭句震动和拍打着她身体的每根神经。

  她一定睡了一会,因为她突然被猛的一下颠簸惊醒,听见法国服务员在叫喊,她跳起来向窗外看去,景色简直太美了,使她深深吸了口气。思想和说话的能力部丧失了,留下的只是眼前的美景所引起的强烈感情。

  大海呈现出蔚蓝色,没有什么能和它相比,只有剑桥皇家学院大窗的玻璃也许比得上。太阳虽然刚出来,却已发出了耀目的光彩。塔里娜觉得仿佛到处是鲜花——深紫色的、绯红色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在围墙外和花园里盛开着,一直伸延到海边,到处是平顶的白色别墅,金黄色的沙滩,在炎热空气中,天空似乎是半透明的,这里每样事物都蒙上了一层迷人的色彩,塔里娜似乎觉得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着了迷似地坐在窗边,仿佛像一个小孩把鼻子贴着糖果店的玻璃窗,向内盯着看,直到服务员敲门送来一杯茶,她才意识到该是更衣时候了。

  她急忙地穿上衣服,而一刻也没有把眼睛从窗外的美丽景色移开。火车沿着海岸慢慢行驶,她看见游泳的人在水中溅起了水花,微波细浪拍打着红色岩石,挂起彩色篷帆的小船从海港慢慢地驶出。

  “这正是我所梦想见到的。”塔里娜暗自说道,这时她丢掉了摆在面前的一切事,以及对于她到达塞纳后即将发生的事的一切懮虑,而是尽情享受所有这些美好的事物,她从没想到会有机缘见到这一切。

  “塞纳!塞纳!”

  服务员们唱起了这个名字,他们轻快而有节奏地唱着。塔里娜急忙戴上帽子,关上衣箱,她抬起手提箱和手套,在镜子前面照了一下,尽管她晚上没有睡好,她看上去不显得疲倦——事实上她感到兴奋,脸色喜气洋洋,眼睛闪闪发光。

  “我看来象是会情人去的,”她想入非非地对自己说。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想到迈克尔远在法国北方,她肩上的兰花在车上过了一夜,好象有点蔫了,它们也许失去了鲜嫩,但还是使她显出阔绰和异国的情调,她慢慢地走到站台上。

  一时她站在那里,犹豫不决。

  “小姐要出租汽车吗?”服务员用法语问道。

  “我想有人来接我,谢谢。”塔里娜说。

  他领她沿着站台走去,塔里娜突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面带欢迎的笑容迎面而来,一秒钟后,她毫不怀疑这就是那个假装的简?伍德鲁夫。

  “亲爱的塔里娜!”这个妇人挥动手臂抱住塔里娜,吻着她的双颊说,“你能这么远来看我,真太好了!我说不出有多么高兴见到你。”

  她说话声音很高,带着明显的加拿大的口音。随后她挽住塔里娜的手臂,用相当差的法语告诉服务员说,她有车在外面。

  “我的确愿你一路安适。”她说,她们一直走下去。“我老是想着你得旅行这么远的路,我觉得我太狠心了,在这大热的天气请你来。”

  “我很舒适,谢谢你,”塔里娜相当生硬地低声说。

  她不能不觉得很难为情,同时又几乎很害怕,这整个的事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偷看了她的同伴一眼,似乎更是难以相信这个伶俐的、衣着人时的妇女竟冒充贫穷寒酸的简姨。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给你弄了一间房。”这个伪装者说,“辉煌大旅馆每年这时都住得满满的,当然我知道你想要一间向阳的房间,他们想给一间后房,但我马上制止了他们。我告诉接待经理说,‘我的侄女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要住最好的房间。’我大闹一场以后,他们马上发现了一间空房——在四楼,还有单独的阳台。”

  “那太好了。”塔里娜好不容易装出热心的样子说。

  “现在,我想听听所有家里的消息。”她的同伴接着说。“你一定得告诉我一切关于你亲爱的妈妈的事,去年冬天我很担心她的身体。”

  塔里娜正要突然说出“为什么?”马上她认识到这个问题提得太不慎重,幸亏这时她们已经到了车站大门口了。服务员提起小提箱放进了在门外等候的一辆非常时髦的轿车内。

  她正要给服务员小费,但她的假姨妈挥开了她。

  “给你,”她说。

  她给了他一笔在塔里娜看来是多得不正常的小费,这人显然非常高兴,口里说:“十分感谢夫人,”车子开动后还跟了一段路。

  当他们驶离车站后,这个妇女俯身向前,查看她们和司机之间的玻璃窗是否关紧了,然后她似乎才舒了口气。

  “真见鬼。”她说,“我非常害怕你不会来。”

  塔里娜没有吭声,她不知要讲什么。她有她的指示,她想,她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她不愿意对这个妇女提到计划或别的事情。

  “你一点也不像我盼望见到的人。”这个中年妇女说。“我想会是一个年龄大得多的相当老练的人,假如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可是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我快二十一岁了。”塔里娜说。

  “那对我来说,只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这妇女答道。“天哪!要是我能讲我差不多二十一岁该多好。我真希望我再活转去一次。”

  她显然不希望塔里娜问为什么,所以当她们的车向海边开去的时候,她们的谈话又一次暂停下来。

  “这真是太美了、”在她们驶上海滨时,塔里娜用种肃然的赞美口气说,她看见长排的梧桐树和精心布置的花床,还有一大群衣着艳丽多来的寻欢作乐的游客在沙滩上玩耍。

  “你以前到过这儿吗?”这个妇人问她。

  塔里娜摇摇头。

  “啊,那么这算是一次体验吧,纵然我想你一定经常到各处旅行的。”

  塔里娜没有说话,反正她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对这个妇女撒谎,但是她想一定已经有人讲过,她是有钱的格雷兹布鲁克小姐。

  “我们被派去的地方并不总是这么好。”这妇人说,在她的声音中,塔里娜听出她似乎渴望得着什么。“通常是派到胡衕里的小酒吧间去或者派到东德,简直令人毛骨惊然。”

  “在德国吗?”塔里娜问道。

  这妇女似乎感到有点不自在。“别讲我说过什么,好吗?”她说,“我们不应该讲出我们到过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

  “我怕我还不知道哩。”塔里娜说。

  “哎呀,那么,既然如此,我对你讲过的任何事,都请你忘掉它。”这妇女恳求说。

  她似乎突然畏缩了,也不那么自大了。“你不会希望我惹出麻烦,对吗?”她问道,“帮帮忙吧。”

  “我什么也不会讲,”塔里娜答道:“当然不会讲。”

  事情变得更离奇了,她暗自思忖,这个妇女是谁?是哪种人雇用了她呢?反正她觉得不只有纽百里先生一个人在后台主持一切,但也许他比她所想象的更为冷酷无情。

  她一想起了在厄尔利伍德的谈话录音,就感到颤抖。

  “喂,”她突然说,“我今晚要回去,那行吗?”

  “除非给你的指示是那样讲的,”这妇人回答说。声音中带着严厉的语调。

  “我宁可回去,假如能办到的活。”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她受不了这妇女长久跟她作伴,她对自己周围的神秘事件感到好奇,可是,她并不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切都令人讨厌,令人不快。

  “我看不出有任何原因为什么我不应该回去,”她有点固执地坚持说,“一旦我完成了我的任务。”

  “当然,一切都由你。”这妇人答道,“不过,假如你肯听我的忠告,你决不要做他们不想要你做的事,万一你要做,通常会惹出非常大的麻烦。”

  “跟谁惹麻烦?”

  这个妇人把眼睛转向别处。“你是知道答案的。”她说。

  “今天还有一次晚班火车吗?”塔里娜问她。

  “当然有,”这个妇人厉声说,“如果你要的话,有的是火车、飞机、轮船,但是,假若有人吩咐你呆在这里一直到明天,那么,你最好照办,不然的话,你会发现他们能叫你非常不愉快。”

  她再一次感到颤栗,这一切都难以形容,无法理解,她暗自下了决心要给纽百里先生打电话,大约在六点钟她能够通话,假使他不喜欢这样,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放声大笑,她竟会害怕某件事或某个人,听起来该是多么荒谬呀,毕竟她是塔里挪?格雷兹布鲁克;在家里有父亲、母亲、埃德温娜和唐纳德,还有个破旧的牧师住宅可去,家里的人都在等待她回去。

  他们可能对她发脾气,因为她撒了一大堆谎。但是同时。不管她干了些什么,不管她多么愚蠢,他们和她是站在一起的,她属于他们,他们也属于她,就是那么回事。

  这个妇人站在她身旁,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使你快乐的事吗?”她问道。

  “我在想我的家庭,”塔里娜答道:

  “他们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叫你看起来那样快乐。”她有点尖酸地说。

  “事实是这样,”塔里娜回答。

  “好,这就是辉煌大旅馆。”这妇人说,她们的车已经离开大路转入一条很短的个弯道,开到一个有门廊的大门口。

  服务员们跑了上来,塔里娜慢慢走下车,她的同伴高声谈着话。服务员们恭敬地领她们进了门。

  “这位是我的侄女,平安到达了。”她说,“火车这次是正点到站,我原以为在车站还要等半小时。请把她送到她的房间,把行李也送上去吧!”

  她转身朝着塔里娜。“我猜想你要换衣服,亲爱的,是吗?换上凉爽一点的,我坐在酒吧外边的太阳下面,你会在那儿找到我的。我为你准备了可口的冷饮,等着你,别太久了。”

  “不,我不会太久的,”塔里娜随口说。

  她走进电梯,她的假姨妈挥挥手,转身走了,塔里娜听见她滔滔不绝地跟柜台上的一个男人谈了起来。

  她的房间在四楼,是一间大屋子,比她在杜维尔的房间甚至更为华丽,遮太阳的天篷拉下来遮住了阳台,房间里似乎仍然充满阳光,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束粉红色的康乃馨花。

  服务员把塔里娜的手提箱放在固定箱架上。他等着她给小费,然后在道谢后走出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塔里娜向房间四周看了一会儿。多么不可思议啊!她居然来到了这里。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跑到窗前观看远处的大海。

  她来到了塞纳!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任何人因为她的冒险行为而向她动怒。至少她游玩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能去的两个地方。

  她清醒过来,记起了那个在楼下等着她的妇人。她想她该换衣服,下楼去会她了。在此地有一个人时刻陪着她,真是太扫兴了。要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会玩得更痛快些——随后她想到了花费,于是做了一个鬼睑。

  她打开手提箱取出衣服,她只带了两套——一套是粉红色点缀着少许白点;另一件是凉爽的绿色,当然,还有一套晚礼服、便鞋以及游泳衣和各种零星东西,都是艾拉最后装进去的,而塔里娜则认为这么短期旅行不可能用得上的。

  无论如何,该谢谢吉蒂,使她不必为自己的外貌而感到害臊。她慢慢地解开那套她旅行时穿的粉红色衣服的钮扣,接着她又解下别在肩上的兰花。她把它们放在手里翻转过来,几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使她想把系在花茎上的丝带解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还想试试能不能解释或弄懂别人托付给她的这件重要秘密。

  然而,她明白这是背叛了纽百里先生对她的信任。不管她觉得他为人怎样,她曾经对他发过誓。不管她对他和他的同伙如何怀疑,至少他对她是盛情款待和慷慨大方的。

  她把花拿在手里,呆了一会,随即,她象做了一件无可更改的事一样,按照给她的指示,把兰花丢在废纸篓里。

  在那以后,她开始忙了起来。她急于离开房间,好让人把兰花取走,在她再回房时,事情就会办妥了。她把衣服脱下,挂在衣柜内,换上绿色连衣裙。这衣服很适合她的身材,紧紧贴住她的腰肢,领口开得很低,双臂赤裸着。这是一套很简朴的服装,使她看起来非常年轻。

  要是迈克尔在这儿该多好!她几乎高声说出了口。

  接着她跺了跺脚,她差不多能听到自己责骂自己愚蠢的声音。

  “下楼去尽情享受吧。塔里娜,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你曾盼望了多年想要出国去,你现在是在这儿了,可是你什么也不干,只是为了你只见过几次的某个蠢人而悲叹,快下去看看大海,快活些,即使只有二十四小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你已经有了这二十四小时,并得到充份的享受,这是永远不会有人来攫取的。”

  她从梳妆台旁走开,几乎跑出了房门,她要接受自己的劝告,她要忘记一切的懮虑,猜疑和痛苦,要好好欣赏塞纳,正是因为它是塞纳。

  她接了一下电梯的铃,等待了一会儿,电梯开门后司机道歉说,他刚把一位坐轮椅的太太送到顶层。

  “天气真好呀,小姐!”他又说,塔里娜对他一笑。

  “对,天气好极了,不是吗?”她说,并觉得情绪很高,毕竟她会玩得很有趣的。

  他们开到了底层,正当电梯停下时,她喊叫了一声。

  “我多么笨呀。”她说,“我把手提包放在房间了,我很抱歉,你不会在意把我再带上去吗?”

  电梯司机关上门,他们又开上去了。上,上,一直上到四楼。

  “我要不了多久。”塔里娜说。

  她把房门钥匙拿在手里,跑下走道到房门口,她很快把钥匙插入匙孔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刚开始时她没有看见他。他正站在门的左边,在衣柜里寻找什么。然后,她看见了有个人在那儿。她一时喘不过气来了,一半由于愤怒,一半由于恐惧。

  “你在那儿干什么?”她问,她忘记了应该用法语。

  这个人关上板门,转身对着她,这是迈克尔。

  她一下子以为她一定是发疯了,她呆住了,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世界上一切事物都象停了摆似的。这时,由于他只是盯着她,她退后了一步,伸出有点颤动的手抓住了床栏杆。

  “迈克尔!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最好还是你告诉我。”他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知道的。”他说。

  她凝视着他,在她看来他仿佛老了点,更认真了,或许只是他的声音有点变。

  “迈克尔,我不明白。”塔里娜说。

  “你告诉我你是来会见你的姨妈的。”迈克尔说。“那是撒谎。”

  “你怎么知道呢?”塔里娜问他。

  “因为我看见了她。”他答道,“她呀,谁的姨妈也不是,要是说她是的,至少她的侄女肯定一点也不像你。”

  “哦!”

  塔里娜一时好象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在床的一头坐了下来。

  “你最好立刻把它们拿出来交给我。”迈克尔说。

  “交出什么?”

  “塔里娜,别玩弄我吧,”他说,“你太聪明了,我完全上了你的当,不管怎样,我要它们,并决心取得它们。”

  “我不明白你讲些什么呀?”

  她说话时没有看他,反正她觉得她一定要拼搏,无论她将会输得多么惨,因为直到现在显得不那么重要的伪装,现在却是那样可怕,那样吓人。

  迈克尔来到床头把手放在发亮的床板上。

  “你是怎样卷进去的呀?”他说。

  “我想你没有任何权利来询问我。”塔里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