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渊笑笑依旧退到纪铭身后。
这武林盟主还真是豪爽,只是这名字实在……赵未竟,照胃镜……不知他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照肠镜”?
当夜还是浅渊与纪铭同一个房间,纪铭情绪激动,给浅渊讲赵未竟的传奇故事。
少年时如何得高人指点,习的一身高明武功,二十年前如何创立灵山派,又在短短几年之内把灵山派发展壮大,如何调解盐帮和漕帮之间的世仇旧怨,赢得双方尊重,如何化解唐门与夷疆几个门派的矛盾,如何花了十年时间铲除魔教,最后如何统一武林,在众人推举之下做了盟主,十年来为维护江湖正义鞠躬尽瘁,这次又如何号召大家围剿继魔教解散之后的第一邪派天乐宫云云。
浅渊听着,只觉得这个人太完美,但凡表面太完美的,必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缺陷,但见纪铭言辞之间似乎十分崇拜赵未竟,况且他也没什么证据,便没说什么,只在心下告诫自己不要小看这个人。他本来话不多,纪铭也没觉得他神色有什么不对,仍旧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讲起这次的围剿行动来。
“师傅来信说十日前天乐宫已经被层层围住了。那天乐宫主真好笑,把天乐宫建在湖心岛上,这不是明摆着方便我们包围吗?”纪铭说的亢奋,全没了平日的稳重谨慎,言辞间满是不屑与讥讽。
浅渊皱眉,那个妖精只晓得爱漂亮,把天乐宫建在月湖的湖心岛之上,出入只有一座浮桥,又仗着有北凉王撑腰,平时戒备并不森严,岛上的船只不少,可惜全是游湖用的画舫,又慢又笨,要坐那个逃命,肯定被人用火箭烧成炭!个花孔雀!叫你爱臭美!这下被人做馅儿包了饺子吧!
“不过那个临之遥武功还真是厉害,早听说他受了内伤,没想到这几天他一连打伤了好几个高手,完全不像之前传说的武功尽失!不过师傅说他确实受了很重的内伤,武功比当年下降了不少。我想他肯定撑不了几天了!等赵叔叔去了,他还不是束手就擒!”
真的受了内伤武功下降?那妖精整天吃喝玩乐,懒得没骨头,怎么会练功走火入魔?说起来好像是正好是我离开的时候受的伤,难道是那个兔宝宝水的副作用?还是……被我捅坏了?… …#
浅渊想到这里忽然脸上发热,抬眼看看,好在油灯昏暗,纪铭没注意。
哎呀!我在想什么!我可是去找他兴师问罪的!做什么在这里担心他!可恶的妖精!作恶太多,被人“代表月亮消灭你”也是活该!活该!活该!
“远弟,你说什么?嗯,对,他确实活该!”
“啊?”囧……怎么又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姚远啊姚远,你要成佛?还早一千年!
浅渊胡乱想着,到后半夜才睡着,清早起床跟赵未竟一行一起上路了。
马上便可到凉州月湖,临之遥,你可千万别死了,一定要等我问个清楚!我不信,不信你会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那啥,看到有48个收藏,但是为虾米大大们都不留言啊?提点意见也好哈 :p
一二
月湖依在雷镜山北面山脚下,面积不很大,湖心岛本来也很小,临大宫主当年偶然路过,桃花眼一瞟,看上这湖光山色,抬手一指:“填湖!”就填出这么个“临仙岛”来,之后派人栽花种草,凿泉挖井,修屋盖瓦,弄出一个天乐宫来。浅渊初听见这岛的名字,只觉得临之遥这人真真是自恋加独占欲强,一座小破岛也要冠上自己的姓氏,对他的不齿更甚一分。
那年春天他刚满十四,个头开始猛窜,临之遥依旧是起床没带骨头样卧在一颗樱花树下,无聊的嚼着落在身上的粉色花瓣,一边看他练功。天气已经有些热,一套剑练完,他额上出了汗。临之遥侧卧在锦塌上,抬起半只眼,慢声唤道:“过来。”他握着手里的剑,想,何不上去一剑送这祸害去西天极乐?但终于还是默默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临之遥软绵绵从榻上支起身子,看住他眼睛,忽然向他伸出手,他一怔,不自觉握紧手里的剑,临之遥也一怔,随即笑起来,扯起自己的袖子给他擦额上的汗珠。他浑身不自在,早晨听说临之遥昨天又闹了一夜,叫了五六个人进去服侍,而现在这个彻夜玩np的人却在用袖子给他擦汗!恶心,然终究没有推开那只手。临之遥的手很好看,极瘦,越发显得那一段腕骨是天公之作,人间不应有,正盯着他的手腕子发怔,听临之遥说:“这‘临仙岛’上只有你和我姓临,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说着就吃吃笑起来。他却想起早晨无意听见那几个下仆红着脸小声议论临之遥的床第之事,“宫主真的很喜欢我家公子呢,刚才送回来的时候……啊?!你们公子昨晚也……”心头火起,重重拍掉那人袖子,转身就走。
浅渊自觉跟临之遥相处的这几年多半不快,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足挂齿,但此刻当时的细节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微风阵起,樱花树落英缤纷,那人那日少见的穿了一袭红衣,袖口缀着柔软的红绫,越发衬得手腕子莹白无暇,支起身子来的样子风情无限,唇上叼着一片粉嫩的花瓣,眼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他说,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这话怎么有点一语成谶的意思?就在几个月前,他和他确实发生了最最亲密的关系。那样的关系,比男女关系还要亲密吧,最私密的、身体最深处的接触……
为什么这时候想起这些?人说近乡情却,他这算什么,近乡情生?不对不对,他对那妖精有什么情!那妖精可是杀害师傅师兄的第一嫌疑人!临浅渊,不对,姚远!你振作一点!红颜祸水,切忌切忌!
赵未竟一到,围在月湖边的“伏魔军”情绪顿时高涨。连日来吃亏不少,士气有些低落,赵未竟确有些政客般煽动人心的本事,听了众人汇报战况,一番演说之后立刻慰问受伤人员,既安抚人心又鼓动人心。浅渊觉得,这么个人物,不从政,太可惜!
浅渊和纪铭跟着赵未竟一起来,自然受到瞩目。镇剑山庄少主在场的人大半都认识,名门之后,一路快剑很是了得,而且纪无疚与赵未竟一向交好,兄弟相称,因此纪铭跟着赵未竟也不算奇怪,好奇的目光几乎全都在浅渊身上,这叫浅渊很不自在。
从马家集出发之前,纪铭非要浅渊换身行头,含蓄的之乎者也表达半天,大意是我们是去找人秽气的,你穿这样实在有失体面,况还跟着武林盟主,且不说这是个出名的好机会,咱至少不能丢了盟主的脸面,你看你大哥我,白衣飘飘,长剑在腰,玉树临风,明月皎皎。浅渊被他念得头晕,好歹从纪铭拿来的一堆衣服里挑了一件样式简单的青色袍子穿上了。换了衣服,纪铭对着他小发了一会儿呆,硬拉着他去找赵未竟喝茶,赵未竟一见他亦是不住点头,口里又开始叨念“英雄少年”“长江后浪”,浅渊赔着笑愈加头大。
但是,这袍子,纪铭说了,不许脱,否则大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浅渊无奈颔首。可,早知道要这样被人当猴子看,说什么他也不会让纪铭把那个大斗笠送给“君再来”的小二哥!光是被人看就算了,纪铭的面子又广,拉着他四处介绍,这位是某某堡主,那位是某某掌门,这位是某某大师,那位是某某前辈,浅渊只得之乎者也不断拱手作揖,这古代的应酬比现代的还辛苦!
——谁来救救我吧!浅渊在心里呼喊。
救他的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有过最最亲密关系的天乐宫临大宫主!
短短几个月不见,那人变了好多,似乎有些憔悴,想是连日带伤苦战很吃力,右手提着一柄薄剑孑然立在浮桥桥头,一袭平日里常穿的白衣,衣角有点点血迹,依旧美得倾倒众生,却少了几分平日的风流韵味,眼里的温度似被冰冻过,整个人散发出隐隐的戾气。这才是“涉江魔”的真面目,平日那个慵懒任性的无害形象只是他的外皮而已吧!
“赵叔叔,让我去会会他!”纪铭出道毕竟不久,这样大场面还是第一次,想出名倒在其次,只是听说好几个排得上号的高手在他手下都没过百招,少年人斗狠之心早被激发,此时见了本尊,被他藐视天下的态度刺激,更是等不得了!赵未竟本想把他拦下,却瞥见纪无疚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他有心锻炼儿子,便让他去了。
纪铭意气风发,回首对浅渊点点头,清啸一声,纵身上了浮桥。
临之遥终于顺着纪铭目光发现人群中的浅渊,二人视线相遇,临之遥似乎很吃惊,浅渊却被他探究的目光逼得躲开眼睛,再不敢与他对视,莫名心虚。
“小子,你退下去,叫那个人上来!”
众人闻声,顺着临之遥剑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不久前跟着盟主和镇剑山庄少主一起来的少年,吃惊又好奇。这几日临之遥从未指定谁做对手,今日一反常态,这少年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人群中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浅渊头皮发麻,恨自己不能遁形,只闷着头不支声。浮桥上纪铭却是忍不住了,被人这样忽视,任谁也受不了,何况临之遥这样针对远弟!杀了他师傅师兄还不够吗?!
“魔头!想跟远弟交手,先过了我这关!”
“哦?这人是你弟弟?”
“不是,怎么?”
“不是你弟弟,哥哥弟弟的叫得这样亲热,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你!”纪铭年纪轻,脸皮薄,况且自己对浅渊确实有过绮念,被他这样一说,一时不知如何还嘴。
“哦,我知道了,不是你亲弟弟,定是你情弟弟了!”
“魔头!休要胡说!看招!”
纪铭面红耳赤,回头看浅渊低着头不做声,怒气全被激起,急向着临之遥攻过去!
镇剑山庄的剑法在江湖中也派得上前几名,纪铭十五岁出道,凭一人之力击败“胶州三盗”,一战成名,之后就被冠上“梨花剑”的名号,意思是夸他的剑快起来剑花似梨花,让人眼花缭乱。临之遥的剑也是走轻快路线,本来纪无疚对儿子还有几分信心,但此刻他中计,被临之遥乱了心绪,百招内败下来是必然,不由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了!只是,儿子一向少年老成,平时很稳重,怎么被这么几句话激得方寸大乱?转头看看那个叫姚远的少年,只见他埋头不语,也不看二人战况,儿子居然交了这样不够义气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老爹终于登场了!
话说,昨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浅渊的生日,呵呵
一三
临之遥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内伤积重,连日激战,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内气血翻腾,握着剑的手也开始不能自如,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纪铭的剑的确很快,但凡事都是过刚易折,要找到他的破绽也不难。纪铭被他气得不轻,动了怒,难免气息不均,不多时就下盘虚浮,临之遥看准机会,身形一闪,已经绕到纪铭身后,剑尖就要刺进纪铭肩膀!
众人惊呼,但是电光石火之间想上前抢救也来不及,人人都屏息凝神,紧紧盯住浮桥上的两人,都没注意有个青色的人影极轻极快的掠过水面,欺上临之遥后背。临之遥感觉有人接近,但是已经来不及退避,心下一横,也不收招,将剑更送一寸,刚触上纪铭身体,就觉得眼前血花一溅,手腕刺痛,剑握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临之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好,很好!用我教你的轻功,用我给你的剑,把我刺伤!
殷红的血顺着右手手腕留下来,临之遥垂眼怔怔的看了一会伤口,不长却很深,浅渊下手这样不留情,一时心灰意败,也不止血,垂下手任由血越流越多。
“这位少侠好俊的身手,不知怎么称呼?”
“……”
“怎么,不会真的就叫‘情弟弟’?”
“……姚远。”
“哦,姚远?临之遥的遥,临浅渊的渊,遥渊,姚远?”
“?!”一个念头在浅渊脑子里飞快闪过,却被他故意忽略。临之遥的眼神凌厉凄绝,浅渊被逼得再次躲开视线。
临之遥笑笑,对岸边众人说:“当日临某请诸位一起上,诸位英雄说以多欺少非正派所为,非要一对一单打独斗,眼下这又算怎么回事呢?意思是不打算这么慢慢消耗我的力气,准备群殴临某了么?姚远姚少侠,不知临某说得对不对?”
众人都觉得窘迫,当日包围天乐宫之后要求一对一决斗,其实是忌惮临之遥武功太好,目的就是仗着己方人多,打算利用车轮战将临之遥拖垮,最后再一举收拾他,这下被他明明白白说出来,顿觉难堪,都望向赵未竟,等他发话。赵未竟略一思量,往前一步,正要开口,桥上浅渊说话了。
“适才我救人心切,伤了临宫主,是在下之错,在下愿让临宫主三招,若是我赢了,请临宫主大人不计小人过,若是输了,任凭宫主处置!”
“远弟!不可!”纪铭站在一边,觉得这两人说的话不对劲,所以一直未出声,不料浅渊竟然提出这个建议,这不是自杀吗!
“纪大哥放心,我有分寸。你先回去疗伤!”浅渊对纪铭一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让招就不必了,我临之遥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歹也算你的‘长辈’,你我放手一博,输的人任君处置。打了这些天,还真有些累,诸位在这湖边餐风露宿也颇不容易,若是临某输了,任你们绑了去,岂不正好?”
“临宫主既然这样说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赵未竟不等其他人开口就接了话。
临之遥笑,你当然没意见!赢了最好,省下许多力气,输了也不过牺牲一个无名小卒,怎么都是不赔钱的买卖!什么武林盟主,正义化身,还不是一样卑鄙下作!
赵未竟发话,纪铭只得退下,浮桥上只剩下临氏父子。
临之遥拾起剑,左手握住,后退一步:“姚少侠,请!”
“临宫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再开始不迟。”
“怎么,你心疼我了?”
“我……”浅渊语塞,再次躲开临之遥的视线。妈的!老子这是怎么了,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总不敢看他!
“我不是叫你别回来么?”临之遥笑笑,漫不经心撕下衣角,低头包扎伤口,血很快染红了白色的布。浅渊看着他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时间有些后悔,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是我什么人,你叫我别回来就别回来!”
“我是你老子!”
“我不是你儿子!”
“哟!还生气了!我临之遥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忘恩负义!你对我有什么恩情!你派人杀了师傅和师兄他们,我是回来找你算帐的!”
“你说什么?我杀了你师傅师兄?”
“临之遥,你少装蒜,有人看见了,天乐宫的人烧了无名寺,杀了我师傅他们!”
“是天乐宫的人又怎么样,也不一定我指使的。”
“你是宫主,不是你是谁?!你少在这里做戏!我看了你就恶心!”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临之遥抬眼直视浅渊,似乎真的动了怒,浅渊被他一激,也火大起来:
“我说我看见你就恶心!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二人在浮桥上对话,岸边的人本来听不清,但刚才这一句浅渊几乎是吼出来的,听得一干正派人士直抽气!这个叫姚远的小子果然不简单!居然敢骂临之遥不男不女!
十几年前涉江魔刚出道,妙笔书生杨行云说他是“杨柳风姿,销魂噬骨,真叫人想入非非”,被他割了舌头,废了武功,卖到关外青楼做了一个月男妓才被人找到救出来;鲨鱼帮主“海蛟龙”在酒肆里与人吹牛,说自己“睡了临之遥,那滋味,销魂!销魂!”被他阉了下身,挑断手脚筋,泡在辣椒水里,嚎了三天才死;当年江湖排名第七的高手,魔教右护法冷昊,跟临之遥比武的时候趁机摸了他的屁股,被他追杀半年之后捉住,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他被临之遥折磨得生不如死,后来哭求临之遥杀了他。这个姚远,初生牛犊不怕虎,很好很强大!
临之遥果然怒了,怒极反笑,笑得沉鱼落雁,笑得红芍失色,笑得围观的人打冷颤,想撤退!
临之遥低下头来回以袖拭剑,轻声道:“原来你嫌我长得不男不女!这话你该早说,不然我当日就是找条公狗也不要你帮我解药,我污了你的身子,是我不对,我比不上你的情哥哥,那么有男人味儿,那么——”
“住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那么淫乱,那么——”
“那么什么?你怎么不说了?你不说?呵呵,不说我帮你说,——不像你老子我,这么淫乱,这么脏!对不对?”
“临之遥!”
“本宫在此!”
“你!不可理喻!”
“那就废话少说,姚少侠请动手吧!”
寒光乍起,两人斗在一处。
浅渊心烦意乱。不对不对,他的本意不是这样!他没想过真的要跟临之遥刀剑相向!他只是想问清楚到底是不是他派人杀了师傅,为什么?可是局面渐渐变得不受控?是哪里出了错?是他不该为了救纪铭刺伤临之遥?可是他要是不出手,纪铭的右手以后就再不能拿剑,临水剑法的厉害他知道,所以才一时情急,下手过重。那么是他不该向临之遥提出决斗?还是像临之遥说的,他根本不该回来?搞不懂,搞不懂!为什么总是这样,一遇到临之遥他就反常,只要是跟临之遥相关的事就会变得脱轨?!临之遥!临之遥!临之遥!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噗!——”鲜血喷薄,红雾溅了一脸。
浅渊伸手擦脸,不是自己的血,那么是他的血!他受伤了?!哪里受伤了?哦,心口被剑刺中了。是一把很锋利的软剑,剑尖刺进他身体里,剑柄还握在自己手里。原来我刺中了他心口……我刺中了他!我伤了临之遥!我伤了他!伤了他!!!
“临之遥!!!”惊叫出声,接住软倒的身体,看着血汩汩的从伤口溢出,染红大片白衣,浅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囧,我知道= = 孔雀爹已经狠狠抽打过我了。。。
手欠把每一章都加了个内容简介,囧
一四
“伏魔军”杀上临仙岛,天乐宫总坛主贺羽带着下属大开宫门,迎接他们入宫。赵未竟上前搀起正要施礼的贺羽,道:“贺总坛主伏魔有功,赵某感激不尽!贺坛主辛苦了!”
贺羽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官方笑脸:“盟主辛苦了!此次能生擒‘涉江魔’,这位姚少侠才是居功至伟!”
浅渊茅塞顿开:难怪临之遥一个人迎敌,天乐宫早不受他控制,贺羽背叛了他,跟赵未竟里应外合,卖了临之遥。这么说来自己也许真的错怪他了,杀害师傅他们的凶手大概真的不是他!贺羽,这个人跟在临之遥身边十几年,也算忍辱负重,估计下任宫主就是他了吧!那人,本来不适合做什么宫主,太散漫,对权势根本没兴趣,当初他创建天乐宫本来就是个奇迹。不做宫主了也好,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像书里写的,杀了他然后暴尸墙头?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前世今生都没有过的大事。临之遥这次,真的会死!
贺羽安排众人住下,装作不认识浅渊,却把他安排在他以前住的独院里,赵未竟好像知道他不想见人,对众人说姚少侠今日辛苦了,大家都不要去打扰他。
临之遥被一剑刺中心口,虽然不算很深,但积蓄多日的内伤暴发,加上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被赵未竟带走了。浅渊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些所谓正派人还真是面子的奴隶,临之遥被擒之后很多人都要求亲自动手收拾他,要为自己的家人或同门报仇,也不知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仇家!但是赵未竟只说了一句“交给我处理,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众人就都不再作声,各自散了。天乐宫里美酒佳肴美人美景都还在,在野外辛苦了十几天,是时候放松享受了,魔头也抓住了,盟主给他疗伤是为了更好的折磨他,一切都很好,都达到了预期目标,该寻欢作乐了。
人声鼎沸,灯红酒绿,此时的天乐宫在浅渊眼里与从前没什么不同,越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算个什么东西!
雪儿不肯靠近他,因为他一身血腥味儿。临之遥的血,染了他半片袍子,浅渊疑惑,一个人怎么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屋子里还是离开前的样子。临之遥从前说过他的房间像和尚的禅房,他当时不以为意的一晒,如今看来果然分外简陋,四壁空空,唯独挂着一把旧剑,用了好几年,初练剑时临之遥给的,样式极朴素,却很趁手,一张床,一桌,一椅,一柜书,大半是佛经,余下的都是小说志怪,还有临之遥给的几本“武功秘籍”。桌上一盏青灯,在熟悉的位置摸到火折子,点了灯,却发现桌子上有一个陌生的木匣子。
打开来,匣子里躺着几颗暗色的木珠子,顶好的紫檀木,打磨得很仔细,很圆滑,旁边还有一块木头和几把刻刀样的工具。数数珠子,一共十一颗,应该是在做一串念珠,只是还没完成。拿起一颗在手里把玩,却发现上面好像刻了字,凑在灯下一看,是一个“渊”字,极古朴的篆体,字体隐约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拿起一颗,也刻着字,细看了,是一个“遥”,忽然心砰砰跳起来!一把抓住所有念珠,一颗颗看,都是“遥”、“渊”二字!浅渊怔怔那里,珠子从手心里滚落,噼噼啪啪掉了一地,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格外清脆。浅渊蹲下身子四处摸索着找念珠,遥、渊、遥、渊、遥……遥。六个“遥”,五个“渊”,十一颗,捏在手心里竟然灼灼发烫。
他揶揄的笑着:“姚远?临之遥的遥,临浅渊的渊,遥渊?”
现在想来临之遥说的话居然叫人心惊!
临之遥,你不会是……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才化名姚远?这串念珠,是你做的吧,是要给我的?临之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临之遥醒过来时一眼望见窗外挂着桂枝上的月亮,这景致是他极熟悉的,每晚躺在自己床上,抬眼就能望见的景色。看看四周,果然是自己的寝殿,自己的床,忽然想笑,一笑立刻牵动胸前的伤口,顿时明白,今天发生的不是做梦,都是真的。浅渊为了救情郎伤了他的手是真的,跟自己决斗,一剑刺进自己心口也是真的,这么说来,昏倒之前看到的他惊惶的眼里的泪也是真的了?好歹为自己流了一滴泪呢!一剑换一滴泪,似乎不大划算?成名二十年,为了一个小孩子弄成这样,真的很窝囊啊!那孩子想必也吓坏了吧,平时走路都怕踩死蚂蚁,……那一颗眼泪大概也是被吓的,唉!
该来的人来了,临之遥看了来人一眼,道:“你家主子呢?”
赵未竟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碗黑乎乎的药,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
“临宫主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赵盟主真会说笑,你点了我穴道,我怎么喝药?!”
“呵呵,是赵某疏忽了!临宫主内伤积重而发,赵某一时情急,才封住宫主穴道,以防宫主走火入魔。请临宫主见谅!”赵未竟这一番话说得叫临之遥困惑起来,对他这个阶下囚示好?还是北凉王的新花样?
赵未竟上前解开临之遥穴道,扶临之遥坐起来,端起那一碗药递给临之遥,见他皱着眉道:“临宫主怕有毒?以目前的形势看,我好像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废话还真多,我只是不喜欢喝药,看起来很苦。”
“……”= =堂堂天乐宫主,好歹也算一代枭雄,怕苦也掩饰一下吧!这个临之遥果然是我行我素,不顾天下人的眼光。
临之遥勉强喝了药,放下碗问:“北凉王萧景呢,还没来?”
“临宫主问的话好奇怪,北凉王的下落,赵某怎么会知道?”
“赵未竟,你骗了那些正派的傻驴子二十年,可骗不到我!你原是萧景的一品侍卫,二十年前奉他的命建立灵山派,之后借用他的力量积攒实力树立威信一统江湖!萧景手握大半兵权,但是还是不放心太后那个老女人,毕竟兵符在她手里,所以才想出这一招收揽江湖势力,以防万一,你不过是他的一个傀儡!这次的事情也是萧景指使的吧?”
不错,临之遥早料到北凉王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所以才叫浅渊离开,可他算到了开头却算不中结局,半路杀出一个贺羽,叫他措手不及。旧伤复发,本来不打算跟那个变态王爷硬碰硬,打算扔下天乐宫跑路,不料贺羽突然杀出来,带着几个分坛主把他围住,不许他离开临仙岛,他顿时头大。当初一时兴起搞了这个天乐宫,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竟然成了自己的枷锁。贺羽不让他离开,却没有把他怎么样,只给他下了化功散,其实根本没必要,他旧年内伤复发,内力动不得一分,想逃也逃不走。
“伏魔联盟”包围临仙岛,他不得以用药物催动内力,勉力支撑到今日,已经是奇迹!赵未竟说他差点走火入魔不是吓唬他,自己的伤他也知道,浅渊那一剑若在平时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可是“夜昙”的药力在那一刻耗尽,他想躲也躲不开。望着刺进身体里的剑尖,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太浅了”,若是再深一点,刺进心脏,当场死了倒也不错,好过落在那个罗刹王爷手里!人算不如天算,他怎能算到贺羽对他有这样深藏多年的执念,又怎能算到贺羽会用计离间他们父子?浅渊那孩子总是一根直肠子,轻易被人利用。这样一想,似乎对他一点恨不起来,临之遥叹气,知道自己已经是晚节不保,为了一个小孩子变了心性。
一五
赵未竟不动声色听完临之遥的话,临之遥说的句句属实。他是萧景的贴身侍卫,从小跟着萧景,二十年前被萧景选中,去实现他一统江湖的计划,桩桩件件都很顺利,只有一件,魔教被铲除,是计划失败的结果。萧景本想将魔教变为自己的力量,可魔教上下,从教主到左右护法及各个坛主,居然都拼死抵抗,最后只好灭了他们。
在赵未竟看来,萧景的眼里只有两类人:自己的人,敌人。不过还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临之遥。当时魔教刚刚被他们连根铲除,他也被推举当上武林盟主,线报说凉州月湖有个新门派成立了,萧景当时正好在凉州,就顺道去考察了一番,回来之后赵未竟请示他如何处置天乐宫,萧景犹疑半晌,说:“由他去吧!”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王爷这样反常?偷偷跑去凉州,一眼就明白了王爷为什么不下手,——不是不想下手,是下不了手!那样一个不可方物的妙人,就连他自己也一样,明知道是男人还是抑不住心动。天乐宫就这么作为一个“方外势力”发展起来了。
贺羽找上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机会来了。金钱、女人、力量,这些都是男人的诱惑,但是最叫人不能抗拒的还是权力!当了二十年灵山掌门,十年武林盟主,这些虽然是拜北凉王所赐,但终究是他亲手一点一滴做到的!站在巅峰的感觉很好,好到他有时候会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傀儡。傀儡的意思,就是只要主人有一天腻了,随时可以把你打碎了再扔进烂泥里!他不甘心!他也是男人,他也有尊严!他不要做萧景的狗!所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自立门户的机会!
贺羽的条件很简单,“把临之遥交给我,天乐宫就是你的!”这个条件不苛刻,而且诱惑很大。虽然他是武林盟主,但各个门派都有萧景安排的“卧底”,灵山派一半人马是萧景从军队里抽调出来的,他需要一个根据地,一个萧景的势力还没有涉足的地方!现在这个理想之地就在眼前,所以他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了。计划也很快定下来,他派人围攻天乐宫,将临之遥累得脱力然后生擒,贺羽不会出手,然后进驻天乐宫,接收这个地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但若是成功了呢?整个武林!整个江湖,都是他的!就算朝廷也可与之分庭抗礼!
赵未竟在月光下笑得森然,站起来望着临之遥。这么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竟然让贺羽和萧景都为之疯狂!不知道这具肉体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是答应把临之遥交给贺羽,但是他没说他不碰他!男人的滋味他不是没有尝过,那些进贡来的小男孩个个漂亮乖巧,在他身下亦是妖娆多姿,但是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男人!这男人是一头蛰伏的猎豹,很能勾起人的征服欲!呵,白天那个小子说他是“不男不女的变态”,真是不懂得欣赏!这样的男人不仅是尤物,更是猎物!猎物是需要调教的,调教之下才会绽放出美丽的光彩!而他是捕捉住他的猎人,猎人享用猎物,天经地义!
“你!?”
临之遥警觉起来,还是迟了一步,穴道再次被赵未竟封住,软倒在床上,一双眼亮晶晶的,恶狠狠盯住赵未竟,这样的表情果然让赵未竟兴奋起来!
临之遥觉得恶心,很多年没有这样被人轻薄了,自从那些轻薄他的人被他一一除掉之后。最近是怎么了?先是萧景,然后是那个混小子,现在又是赵未竟!赵未竟的手揭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他只穿了一件轻薄中衣,底下光溜溜的,撩开他衣襟,然后握住他的脚背,手指慢慢往上移动,脚踝,小腿,膝盖,大腿,速度变慢,在大腿内侧流连许久,然后重重掐了他一下,疼得他几乎叫出来!恶心!恶心!恶心!像一条毛毛虫在他腿上蠕动!却不能动!
“赵盟主!”有人来了!
临之遥松了一口气,有人来了,不管是谁,暂时把他从赵未竟猥琐的手下救了出来,虽然来的这个人可能是个更大的麻烦。
“贺总坛主!”赵未竟从容的把手从临之遥腿间抽出,回头对上来人。
“赵盟主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贺羽的声音平淡,似乎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自然!赵某行走江湖,从来守信。”
“那就好。赵盟主已经进驻了天乐宫,人也该交给我了。”
“贺坛主所言即是,赵某告辞!”
“不送!”
“宫主受惊了!”赵未竟走远了,贺羽阴沉沉上前,把临之遥扶起来靠在床头,却不为他解穴,“宫主不要费力了,你冲不开穴道的,内伤好不容易控制住,强行重开穴道只会让你更难受。”
“你想干什么?”临之遥心生寒意。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做了十几年忠心耿耿的下属,自己却一点没有察觉他的心思,这样的人比起赵未竟更可怕!
“我想干什么宫主应该很清楚。赵未竟刚才摸你了吧?摸了哪里?你这贱人,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吗?我守了十几年,你搞别人就算了,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上了,早知道我就不等了,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你刚才被摸得爽吧?这可不行,你是我的,每一寸皮肤都是我的,来,让属下来帮宫主消消毒!”说着俯下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谁叫你太诱人了。。囧。
一六
临之遥被翻涌上来的瘀血呛住,咳了好一阵,吐出一口血,才费力地将贺羽的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厌恶地看着贺羽,他圆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似乎是到死也没料到他能够冲开被封的穴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靠在床头大口喘气,却是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刚才一举击杀贺羽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胸前和手腕的伤口也都裂开,包扎的白布渗出血来。有多少年没被逼到这个境地了呢?这次真是很麻烦啊!
临之遥从贺羽身上摸出一粒“九转再造丹”吃下去,调息半晌,终于能动弹,刚找了件衣服穿上,就察觉有人接近这里,迅速用被子将贺羽的尸体盖住,提了剑悄声藏在门后。
夜色深沉,刀光剑影闪过,片刻之后房间里就多出三个躺在地上的死人,是贺羽的人,也曾经是自己下属,临之遥觉得好累,正想转身出门,忽然背后一冷!还有一个人?!
“是我!”剑生生停在来人鼻尖,来的竟然是浅渊!
“你来做什么?杀了我给你师傅师兄报仇?”这小孩还真是不整死我不甘心!
“我来救你。”浅渊知道自己理亏,也不辩解。
“救我?我没听错吧?”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儿!”浅渊一步上前将临之遥搂住,施展轻功跃上房顶。
“你——”
“嘘!他们人都在北边,我们从南边走,从我的院子里翻出去,然后游泳到对岸,逃到山上去,应该不会被发现。走吧!”
临之遥到嘴边的话吞下去,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任由浅渊搂着他飞檐走壁。
耳边风声猎猎,——这小子轻功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好了,力气也挺大!
贺羽半天没出来,赵未竟方去查看,一进门就看见三具尸体,连忙到床边,掀开被子,贺羽的头以诡异的角度歪在一边,显然颈骨断了,瞪着眼张着嘴,死不瞑目!临之遥逃走了!看着贺羽和地上三人的尸体,赵未竟反而笑了。临之遥逃了对他来说是好事,这样萧景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他身上,贺羽也死了,天乐宫就完全属于他,趁着临之遥跟萧景斗的时间他正好发展自己的势力,因此浅渊带着临之遥很顺利的到了天乐宫南墙外的河岸边。
浅渊手脚利落帮临之遥缠紧胸前的伤口,又找了一根木头塞到他怀里,“抱着这个慢慢泅过去!从这里游到对岸只要十五分钟,你坚持一下!”
“十五分钟?”
“呃,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先不管这些,总之你先过去,我殿后,到了雷镜山上就安全了!”
“我跟你一起走。”临之遥抱着木头神情坚决。
“不行!你先走!万一被发现了我就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然后——”
“我不会泅水。”
“什么?”
“我不会泅水。”
囧。。。不会就不会,你还这么君子坦荡荡。。。你宫里那个超豪华的浴室里不是有个超大的浴池么,每天泡澡怎么没淹死你!唉,好吧……
“知道了,只能我带你过去了,上帝保佑,希望不要被发现!”
“上帝保佑?”
“呃,是玉帝保佑!玉帝,玉帝!”呼呼,一紧张就乱讲话,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
浅渊把那根木头绑在临之遥背上,临之遥皱眉,浅渊没好气:“难看一下有什么关系!总比淹死了好!就知道爱漂亮,是不是男人啊!”
“不是,你——”
“好了好了!你就忍一会儿吧,我没把握带着人游这么远,所以只能这样。”说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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