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2我想有个家（5）
“车停哪儿？”或者应该说“请问”，但陈明然不知怎么的没加那两个字。
苏亦好瞄了眼电子计位牌，“瑰丽下面有车位，我在这儿等你。”
等着的时候，苏亦好真想一走了之，这算什么？难道，自己真要继续这个闹剧一样的事情？他也会？像林海薇说的，世界上有了一个女疯子，还真会出现一个男疯子来和她配对？
站直，两只手握着包的带子，苏亦好直愣愣地看着瑰丽的出口。他出来了，穿着休闲商务装，看不出什么牌子，样式还行，个头还行，身材还行，做it的不长小肚子的没几个，他还好，不秃头，就是有眼镜。苏亦好一家人都不戴眼镜，她妈妈曾说，最讨厌戴眼镜的，到了冬天一进屋子还要先摘下来擦。
“走吧。”连个手都不握，也是，这又不是商务会谈。苏亦好刚才的念头风一般的没有了，走就走，难道我苏亦好还怕过谁？更何况苏亦好，是你要找人家结婚的。
这点儿正是金兴街的friday人多的时候，服务生笑容可掬地说：“请二位先等等？一会儿应该就有位子了。”苏亦好看看陈明然，他一点头，她便同意了。可刚刚领了号牌，苏亦好看到等座位的那块小地方有一堆人就不想待了。
“出去走走？”
“好。”
路灯亮了起来，金兴街寸土寸金，却有不小的绿地和喷泉。喷泉是平地的，不喷水的时候可以从上面经过，一个个的小方格里透着水汽，这也是苏亦好相当喜欢的一个地方。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去踩那些小方格，幻想着有一天突然踩破了，掉下去，然后水喷出来。
“这里的环境确实还不错。”
“嗯，钱堆出来的。”身边这人毕竟是海归博士，不可太得意忘形。
“气氛就是不同，高硅那里有一种快进的压力，这里相对好些，舒缓一些。”
“那是你没在这里工作，这里的刀光剑影不比你们那里差。资本市场永远都充满着看不见的血，不像你们，杀死杀不死，都有活人或尸体留下。”
陈明然笑了一下，“听着很沧桑。”
苏亦好也笑了却没有再说话。她有不少同学朋友在这条街的各个写字楼出没，大家交流起来都是一个叹字了得。无论今天多么风光，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也许一夜之间你由全行业第一突然崩溃倒塌，这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资本就是杠杆，或许你能以小博大地撬动地球，或许瞬间会让这杠杆掠走你全部的财富，并不产生真正的生产力，只是游戏而已。
两个人沉默下来，陈明然突然开了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苏亦好心里发虚，怎么办？现在退还来得及，可自己算是什么？不，决心下了，就是要结婚，那么就结。
“结婚，越快越好，你呢？”话说出了口，她却暗暗地希望对方否决这个想法。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苏亦好却疑了心——这么着急结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那个，你的身份证带了吗？我看看。”
陈明然的脸上有些难以捉摸的笑，掏出钱包，把身份证递给苏亦好，顺便抽了张名片，“请多多指正。”苏亦好没说话，接过来看了一眼，ak公司研发中心，世界五百强。这么轻飘飘的一张纸，真假在天吧。她也把自己的名片递上，陈明然接过来看了两眼。
“这样吧，登记那天带上各自的学历证、学位证，你还要带上户口本，我需要知道你户上有没有其他人。”说白了，就是看你重不重婚。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2我想有个家（6）
“好。”
“我的身份证也会带上，不过，我是外地人，没有户口本。”
“好。”
“那什么时候去登记？”
“你说呢？”
苏亦好实在不知道登记需要什么手续，“那……我需要明天打电话到民政局问一下，看看还要带什么，如果顺利，后天吧……呃，明天再说。”
“行。”
除了好和行，这人还会不会说别的？苏亦好心里越发的虚，苏亦好啊苏亦好，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你恨嫁到如此地步？万一他是个骗子呢？万一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呢？你可就全完了呀。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陈明然忽然开了腔。
“说。”
“你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结婚？”
“我怕折腾。”苏亦好低下了头，“其实我很想有个家，只是，我怕折腾。爱情很折腾人，而且，这个年龄，也没有什么资本折腾了。你呢？”
“我？”陈明然摊了一下手，“开始时觉得反正以后会有更好的，先忙事业。虽然我是a市人，但a市能人太多，普通人出身的，想站住脚也不容易。后来，忙着忙着就忙过年龄了。到现在了，也没有力气再折腾了。说是爱情，其实就是找人结婚罢了，也不想找那些借口了，直接结吧。”
苏亦好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所谓爱情，水晶似的爱情，还会相信吗？就像苏亦好，她现在最希望的爱情，是晚上回来后家里有人，不是空屋子，不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当然，她希望的爱情中还包括，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能让她冷的时候不用开空调就觉得很暖和。
“我觉得我们有些可悲。”苏亦好喃喃地说。
“不可悲。”陈明然摇摇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能结婚，那么，婚姻将是最高原则，无论如何，不谈离婚。”
最高原则？不谈离婚？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算了吧。我以这种方式开始婚姻是无奈，但不想有一个无奈的婚姻。”
苏亦好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有这个决心吗？
“我希望我们最后是幸福的，虽然我们的了解是在婚后。”
“但是，如果我们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所谓的不合适，都是人自己矫情想出来的。现代人想得太多、选择太多，反倒让选择迷了眼，什么合适不合适，都是磨出来的。只要你有这个信心，我们最后肯定会合适。”
到现在苏亦好才知道，这个人实在是比自己还疯的疯子，而且，对于结婚，他比自己更渴望，也更坚定。
“我可以承诺你的是，我不搞婚外情，除非你在我之前。不暴力、不赌博、不酗酒、不吸毒。至于你相不相信，看你自己的判断。”
苏亦好越听心里越虚，那别的毛病呢？他还有什么毛病？自己能接受吗？
“你接不接受？”
苏亦好犹豫了一下，“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好。”陈明然看看手里的号牌，“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吃饭了？”
“吃饭？”苏亦好茫然地掏出手机，快九点了，想一想那油腻的friday她就有些发怵，“算了，不吃了吧。”
“不吃了？饿着？”陈明然尽量想让谈话轻松些。
“不是，这么晚，吃那些西餐有些不习惯。”苏亦好实话实说。
“那吃点儿别的？”
“不了，回去煮点儿方便面吃好了，反正离的也不远。”
“那我送你？”
“不用，公车很方便，坐着就回去了。”
陈明然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那好，明天等你电话。”
“好。”
他送她去公车站，她转过头，“我还有……两个要求吧，在没有磨合好前，可不可以不对外说我们结婚的事实？我可不可以也不履行妻子的义务……我是说，那方面的。”
陈明然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非常保守的一个人。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1）
这一夜，苏亦好的床成了碾场。乱糟糟的，过去的记忆不讲章法地全部涌了上来，搅得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她怕了吗？不，她根本没想明白，她只是晕晕地觉得自己下不来了，觉得自己应该向前走。
她有一种冒险的激动，也有一种冒险的忐忑。会不会失败？失败最多也就是离婚吧。想想自己一无钱，二无背景，相貌也没有多好看，最多，也就是离婚，不会比这更差。和谁结婚都有离婚的风险，那么，就试一下吧，试一下。
想了一宿，苏亦好真正在想婚姻的时候也只不过十几分钟，想出来的也不过是这几句话。
上午苏亦好打电话问了民政局，说带上身份证就可以直接去登记。现在结婚还算事儿吗？以前又要单位介绍信又要强制婚检，现在只要双方愿意，带上身份证就可以，结婚还算事儿吗？好像是买了张电话卡，连去银行开户都不如——银行开户还要输密码呢。
问完后，苏亦好先按了查号台，“你好，帮我查一下ak公司的总机。”那边报了号，和手上名片的一致，便按号码拨过去，转分机，“你好！ak公司研发中心。”清朗的男声，是他。
“嘿，是我……我问过了，明天可以登记，带上身份证，到你户口所在的那个区民政局就可以了。”
“哦，那好，几点？”陈明然本来没想起来那个“是我”是谁，一听说到民政局，他便明白了。
“嗯，我们早点儿吧，我听说要排队，七点？”
“好。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的户口是哪个区的？”
陈明然报上了名字，苏亦好放下电话，虽然决定冒险，但还是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中午一下班，苏亦好就奔出公司打车去了ak，下了车才给他打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下来吗？”
陈明然正在地下一层的餐厅吃饭，听她这样说，连忙问：“有事？”
“嗯，昨天没有说完，今天想再补充一下。”
陈明然放下勺子，看来她是不相信自己，心里有些不快，故意说：“我不在公司。”
“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不回来了。”
“那我明天不登记了。”苏亦好说得很干脆，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顾脸皮不成？
“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吧？”
“你相信我？”
“你昨天说得出那番我们行业和你们行业的差别，我就信了。”
苏亦好的声音低了下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婚姻对女人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
“那你就不该选这样的婚姻。”
“我想试试，但我也不想蛮干，我不愚蠢。”陈明然沉默地听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这是我的，但我不蠢。”
“好，你等着，我出去。”陈明然放下勺子就往外走。
还是昨天的打扮，黑白，没有任何首饰，不化妆，看着很清爽。
“看见了？”他站在她面前，“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办公室看看？”
苏亦好很想，但觉得不好意思，转念一想，事关自己终身，终于点头答应：“好。”
陈明然有些发愣，这个女人看着不强，倒挺有些悍劲儿。他领着她去前台办了登记，然后带她上去了。
苏亦好头一次进这种行业的大公司，研发中心连墙都是玻璃的，每张桌子前都是电脑屏幕在跳，这环境真是恶劣。苏亦好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压力很大，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虽然她也是开放式办公，但这个地方，一看压力就很大。
“我在这里。”座位挡板上贴着他的名字和照片，看看下面，职务：研发六组组长。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2）
桌上有些乱，小包装的速溶咖啡乱七八糟地横在桌上，杂乱无序的a4纸上列满了各种数字和数学符号，让初中数学就开始不及格的苏亦好看得心惊胆战，她点点头，“走吧。”
出了大门，苏亦好说：“我需要了解一些事，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陈明然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学法律的，干什么都跟问口供似的。
“你的车，有贷款吗？”
“没有。”
“房子呢？”
“有。首付了百分之三十，贷三十年，刚付了一年。”
苏亦好点点头，“那好，车是你的婚前财产，房子在婚后是要共同承担还款义务的，我希望是婚后财产——当然，如果我们在八年内离婚，房子可以完全归你个人所有，只需要返还我相应的款项，我是说所承担的房贷及利息。”结婚八年后婚前的财产变为夫妻共同财产，这是参考了原《婚姻法》的做法。苏亦好一直觉得，对于家庭，女人比男人付出的要多得多，现行《婚姻法》形而上地抱着“男女平等”的原则，以结婚日划分财产所有权的归属未免不公平。男女平等不是形式上的平等，而应该是实质上的平等，有些时候男女就是不平等——你能说，三十九岁的女人和三十九岁的男人再婚的可能性是一样的？
“如果你现在已经开始打算离婚，那么，我们也不必结婚了。”陈明然语气咄咄逼人。
“离婚是一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但我说过，婚姻是最高原则，无论如何，不谈离婚。”
“虽然你很能干，是精英，但你仍然要上保险，因为你要对抗潜在的未知风险，道理就是这个。我当然也希望自己婚姻幸福，但谁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陈先生，你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诚意吧？我一上路就不想回头，所以我必须将所有最坏的问题都考虑清楚后才会上路。”
陈明然想了想，“我是一上路就绝对不允许回头，因此，不会存在你说的情况——既然如此，同意你的说法，怎么办？”
“我回去把协议书打出来，明天带好你的身份证、学历证、户口本，七点钟，区民政局门口见。”
“好。”
苏亦好一下午昏昏沉沉的，找了个借口请了第二天的假，回去后胡乱吃了两口饭，收拾了一下就倒在了床上。
林海薇见状走了过来，“好好，今天怎么了，跟霜打了似的。”
“明天去登记。”
林海薇吓了一跳，“和谁？”
“陈明然。”
“陈明然是谁？啊——就是上次发邮件的那个？”
“嗯。”
“好好，你疯了？你真疯了？”林海薇坐在床边拉着她，“你想一想，这是你一辈子的事，跟谁都好，哪怕跟了比你小好几岁的卓天都好啊。他跟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结婚有什么区别？你犯得着吗？你这条件又不是嫁不出去！咱班里哪个人不佩服你？谁不知你能力强？好好，你醒醒吧，你会后悔的。”林海薇虽然是慢性子，现在却急得满脸通红。
苏亦好心里本来就烦，让她一说，更堵得慌。
“刺儿薇，我们这群人有个好听的外号你知道吗？”
林海薇摇头。
“白骨精。”
“白骨精？”
“是，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我可能离标准白骨精差得还很远，但我也混够了。说是白骨精，这鬼日子不是人过的，天天在职场里混，一不留神就杀出一身血，越杀越铁血冷心，总觉得自己最好。刺儿薇，这种感觉你这做公务员的体会不到。我也不打算把自己的终生都贡献在白骨精的事业里，我也毁自己一把，嫁人！”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3）
林海薇张着嘴，惊奇道：“好好，你最近没受什么刺激吧？”
“要受早受了，再说，受就受了，和谁结婚不是赌？结婚和恋爱本来就是两码事。”苏亦好真是学法律的好材料，本来自己也摇摆不定，和林海薇一辩，雄气勃勃，道理全出来了。确实就像苏亦好姐姐和姐夫说的，苏亦好是属乒乓球拍的，只要球来，自动磕飞，都不带犹豫的。
林海薇皱着眉，“好好，我劝你再想想，这报纸上可没少报闪婚的坏处，你这连闪婚都算不上，闪婚还有一段接触时期，你这算什么？完全是陌生人。”
苏亦好不吭气。她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人，胆小到感情来了也不敢接受。但外表看起来她很强硬，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强硬的外壳下面掩盖着相当的软弱，也正是因为内在太软弱，所以，外面一定要强硬。等了将近三十年也没能等到把这层壳子打开的人，既然如此，就自己冒回险吧，若是失败了，活该！
“别说了，刺儿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她拉上被子。林海薇在她床前愣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听到被子里传出声音，“这事儿如果第三个人包括你家马大宝知道了，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就全玩完！”
林海薇叹了口气，本来想偷偷给卓天打个电话让他劝劝她，看来也没戏了。那就这样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可怎么办啊？苏亦好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她不愿意做的事，你就是给她金山银山也是白搭。死倔，认识了这么多年，林海薇还真没有过说通她的时候。照现在这样，如果让卓天知道了，苏亦好非和他们翻脸不可。况且，就卓天那慢慢悠悠的说话方式，他说一句，苏亦好有八句在等着他。
“好好……”
“行了，我要睡了。”
“好好……”林海薇加重了口气。
“哎呀，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被子里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无可奈何，林海薇只好走了，临到门口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祈祷，老天，赶紧让她的神经正常起来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林海薇发现苏亦好早走了，她一个人对着床上凌乱的被子惆怅地想，女人，这是怎么了？至于这么疯狂地嫁人吗？她到底是怎么了？林海薇很惆怅，虽然她从来没有和苏亦好说，但在她心里，苏亦好是她看得见的偶像，坚强、利落、有能力，这些都不是她拥有的。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地依靠别人，而苏亦好却是自己撑起一片天，谁都不依靠。可是，现在，她却要这样结婚，说是毁自己一把，林海薇觉得自己心里的偶像突然崩塌了，苏亦好到底怎么了？
此时的苏亦好早已到了民政局，正和陈明然交换彼此的毕业证。陈明然的博士是在国外读的，大约是怕苏亦好不信，连国内的本科证、硕士证也一并拿了过来。苏亦好扫了两眼，“你硕士为什么不在t大读？”“换个环境，也换个氛围，老在t大憋死了。”苏亦好没有再说话，拿出打好的协议，陈明然仔细地看了一遍，两人签字，互相交换保存，婚前财产约定完毕。
两声盖印章的声响，“好了，下一位。”鲜红的本本递了过来，苏亦好机械地接过，机械地走出来，这就结婚了？
“恭喜，陈太太。”陈明然伸出手。
“同喜，陈先生。”苏亦好配合地伸出手。
两只手一握又放开，接下来干什么？苏亦好有些茫然。
“如果陈太太不介意，是不是要搬到我那里去了？”陈明然盯着她，若无其事地说。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4）
苏亦好愣了愣，“你家房子多大？”
“两室两厅的格局，建筑面积117。81平方米，使用面积101。73平方米。”
“一人一室？”
“可以。”
“行吧。”跟着他上了车，七拐八绕来到她的住处，苏亦好解开安全带，“在这儿等着我。”
陈明然一愣，“你不用帮忙？”
“不用了吧。有电梯，我自己拖下来好了。”苏亦好轻松地跳下车，让生人见识自己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陈明然似笑非笑，“帮老婆搬家似乎是天经地义。陈太太，你还没有进入状态。”和谁贫？苏亦好心里乱七八糟的，理都没理，直接上了楼。
熟悉的东西慢慢地刺激着苏亦好的神经，把她拉回到现实。她对着那个屋子发愣，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真要搬走了？晚上，再也听不到刺儿薇那唧唧喳喳的声音了？以后就要和那个陌生人共处一个屋檐下了？那个陌生人，男人……一种恐惧感莫名其妙地袭了上来，她浑身发软，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一看，是陈明然，不想接，又不好意思不接，电话铃响了好久苏亦好才接起，“喂？”
“好没好？这都中午了，你有多少东西啊？自己行不行？要不要我上去？”
“我……我，不想搬了。”苏亦好支支吾吾，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冲动了，现在，她害怕了。
那头沉默了。
“你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
砰的一声车门响，“你在几楼？”
“我真不想搬了，对不起。”
“你在几楼？”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总得面对，面对面说清楚也好，毕竟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
“1201。”
“行，我马上上去。”
苏亦好收了线，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听见门铃响，默默地开了门，又默默地关了门，低头坐着，手不安地放在腿上。陈明然不待她邀请，直接在她对面坐下。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很强悍，没想到，到底还是女人，这么快就退缩了。
“害怕了？”他开门见山道。
“嗯。”苏亦好一向好强，但这次找不到逞强的借口。
“后悔了？”
“嗯。”
陈明然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现在放弃，也是失败。如果能够承受的就是失败，为什么不试一下？应该损失不会比这个更大。”
苏亦好抿着嘴坐着不吭声，她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只是害怕过程。
“你再想想吧，想好了叫我，我就在下面。”陈明然起身要走。
“不用，你坐在客厅吧，我想一想，不用很长时间。”
苏亦好一个人对着屋子，她想寻求幸福，但不想受到伤害。可开始一段未知的故事，总是伴随着正反两方面的风险，她退却了吗？犹豫是可耻的，不是吗？
她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走，谁敢说一定就能成功？就像他说的，如果能够承受的就是失败，那为什么不努力尝试一下？也许，不是坏的？——坏不坏，总要试一下才知道。保持原来是好的，但她不能总这样，她想要另一种生活，她必须要另一种生活。
那就试吧。
勇敢与懦弱，有时根本分不清，像此时的苏亦好。她站起了身，轻轻地走出去给陈明然倒了杯水，“请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
陈明然一愣，他本以为等来的结果会是苏亦好要和他到民政局再去办离婚，没想到她居然会选择继续。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明然自认为自己意志坚强、头脑理智，在面对这个婚姻时，他知道自己也是犹豫和彷徨过的，只是他一向是既然做了决定，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多少年了，他不允许自己这样，而她是一个女人……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5）
苏亦好的东西并不多，因为经常出差的缘故，箱子就在手边，各式各样的旅行包应有尽有，很快便装得满满当当。
“这些都拿走？”
“对。”陈明然默默地把东西搬到车上，再上楼，再默默地搬走。以后，就要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陈明然心里有些渴望，也有些忐忑，他也没有把握会成功，但既然已经开始，他一定要让它成功。
终于是最后一个箱子了。苏亦好拿了扫把把房间仔仔细细地打扫干净，反复地看看，用手摸了摸空了的床，然后坐在床沿上，拿出手机，“刺儿薇，我要搬走了。”苏亦好的声音有些哽咽。
“啊？好好！”
“钥匙回头我留在茶几上。”
“你真登记了？好好，别去。”
“刺儿薇，我想试试另一种生活。”苏亦好忍不住要掉泪，怎么混得这么惨，要靠这种方式才能嫁出去。
“好好，你再想想吧。”林海薇哭了。在她心目中，苏亦好无所不能，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婚姻？
“好好，你也不是像我万事都要依赖人，你独立自主，何苦那么委屈自己？”
“刺儿薇，你别说了。你还记得那年我们去看话剧《结婚》吗？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那年，她们奢侈了一次，一起去看日本作家桥田寿贺子的《结婚》，苏亦好流了很多泪。
“刺儿薇，你有马大宝你不觉得，我现在明白了，像《结婚》里说的，女人还是得结婚才能幸福，真的，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很懦弱，很懦弱……”
如果不是懦弱，她不会一直在加强自己。就是因为觉得不安全，所以才不断地强调要努力，要抓住自己的东西。但是，毕竟她还是个女人，女人，毕竟还是要结婚才能幸福。婚姻，是人生旅途中必经的驿站，没有经过这一站的旅程是不完美的。结婚就像路过的站牌，不过是漫长人生旅程中的一个坐标，然而，从另一站到达这一站的过程，却是充满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也许她能达到，也许她永远都遥遥无期，但总得去试，哪怕这种试是以这样的方式。
“好好，别这么说……”那头林海薇已经哭了，浓重的鼻音通过电话传过来让人感觉很心酸，“好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苏亦好用手掌擦了擦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女人的教育。在她心目中，一向都是男人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从来就没有男女的观念，她做过第一，也有过因为厌倦争第一而自甘沉沦，但如今，她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一个女人，想要女人的幸福。
“好好，你要幸福啊。”林海薇已泣不成声。
苏亦好终于忍不住哭出声，“要幸福，要幸福，刺儿薇，我们都要幸福。”
人这一辈子，无论经过哪一站，谁都不会放弃对幸福的追求……
陈明然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默默地听着里间的对话。
一路谁都没有说话。陈明然沉默地开车，左转、右拐、直行、倒车，路越来越熟悉。以后，这车里就要多一个人了，他希望他们也能像这路一样，开始有些陌生，然后越来越熟悉，一路安全到达终点，中途谁也不要下车。
“到了。”陈明然熄了火。小区还不错，绿化、物业都做得不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只是房子是小高层，苏亦好其实不大喜欢住小高层。
两人一块儿把东西搬进了电梯，陈明然按了22楼，“记住，22楼b。”苏亦好点头没说话。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6）
到了，陈明然的家，不，应该说他们的家位于最顶层。房子格局不错，屋子采光比较充足，装修很简单，除了必要的隔断，大部分地方是相通的，显得很宽敞。最重要的是，没有吊顶，也没有什么枝枝缠绕的吊灯或者什么花纹的墙饰，很简单，简单就好。苏亦好对陈明然有了第一个认知：喜欢简单。
“你住这间，我在你旁边。”卧室大约有十五六平方米，衣柜、床头柜、床都是灰白色的，白色为底的窗帘上绘着抽象线条的彩色花纹。苏亦好道了谢，开始收拾东西，听见门砰的一声响，似乎陈明然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开门声，“都快两点了，吃点儿东西吧。”
苏亦好探出头，肯德基？不想吃，前天晚上就没睡好，昨天晚上基本没睡，刚才坐在车里就有些晕，对油腻腻、干巴巴的肯德基真是没胃口，可这是人家一番心意，不吃，似乎也有点儿说不过去，苏亦好只好洗了手坐了下来。
“一人一个套餐，一会儿再出去吃。”
苏亦好十分艰难地把那个汉堡吃了下去。真的很难吃，她只有在状态好的时候才会吃这些洋快餐。今天状态算最不好的，依往常的生活习惯，通常是喝汤，因为她有点儿低血压，喝了汤血压才会更快地升上来。
屋里静极了，似乎只有苏亦好收拾东西的声音。把衣服拿出来挂上，把鞋子码好，把自己的书摆到桌子上，把一些小东西放进储物箱里，最后是洗漱用品。苏亦好愣了一下，咬着嘴唇想了想，又环视了一下屋子，以后，真是要共处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和那个现在还是陌生人的男人。他是她老公？除了愣，苏亦好心里没有别的感觉。
砰砰的敲门声拽回了苏亦好，扭头看见陈明然正站在门口，“安顿好了？”
“先这样吧，慢慢收拾，东西太多了。”
“那就先吃饭，吃完再说，已经五点多了。”
春天总是美丽的，虽然经常有沙尘来拜访，但该绿的叶子还是绿，该开的花还是开，该娇的娇，该艳的艳，风里都飘荡着温柔。太阳的余晖还在天上，风吹过，刚长齐叶子的白杨树刷啦啦地响，树顶的叶子上跳跃着阳光，似乎在提醒人们天色尚早，不急回家。
上了车，陈明然问道：“吃什么？”
“我说了算？”
“嗯。”陈明然目视前方，旁边多了一个人，还是女人，于他，这种经验并不是很多。
“真的？那我就说啦。”苏亦好系好安全带，同样目视前方，言语铿锵，“烤鱼！”
陈明然有点儿傻，“什么？”
“烤鱼，你没吃过？”这两天身体比较亏，舌头感觉发淡，得吃点儿滋味儿足的。陈明然不自然地笑了下，结婚宴吃烤鱼。
不大的烤鱼店，人满为患，闹哄哄的，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位子，坐下来，苏亦好问：“你吃什么味儿的？”
“我不能吃太辣的。”
“啊？”苏亦好停了手，一个大男人不能吃辣？
“微辣呢？”
“抱歉小姐，我们店只有麻辣、孜然、泡椒三种口味，没有微辣。”服务生站在旁边尽职尽责地说。
苏亦好呆了一下，站起身，“算了，换地方吧。”
陈明然坐着问：“鱼能两做吗？”
“这个可以，先生是要哪两种口味的？”
陈明然一扬头，苏亦好愣了一下，坐下来，“那麻辣和孜然吧。”
“那鱼下面要放菜吗？”服务生边写边问。
“嗯，我要海带、豆皮。你呢？”
“海带、豆皮我都不吃，我要藕片和土豆吧。”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7）
“酒水饮料呢？”
“不要了。”
“要吧，好歹也要庆祝一下。你要什么？”
“酸梅汤有吗？”
“有，冰镇的，今天刚好特价，十块钱一位，无限续杯。”这个不错，无限续杯，我喜欢。苏亦好点点头，“两个酸梅汤。”服务生很快地填好单子下去了。
“不喜欢吃别勉强，我们另换一家。”还真是口刁，这不吃那不吃的。苏亦好的姐姐和爸爸就是这种人，她见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过分。
“磨合从今天开始，从吃饭开始。”陈明然说得一本正经，看了看桌子，才把胳膊肘放到桌子沿上。
“你喜欢吃friday？”
“不喜欢，我不喜欢一切西餐，吃着麻烦，也不见得多好吃。”酸梅汤来了，苏亦好实在是渴了，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了大半杯。
“那干吗昨天你约我到friday？”一想到昨天，苏亦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是昨天，昨天才认识的他，今天，她已经是陈太太了。
“金兴街那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你对金兴街很不熟？”
“很不熟，出了三年国，金兴街就是在那三年发展起来的，回来就在高硅，每天忙的只有上下班，只对高硅熟。”
苏亦好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我也一样，来a市上学，来了才发现a市哪儿都一堆人，坐个车要排半天队，便哪里也不愿意去。后来毕了业就在金兴街，一直就没离开过，其实对于a市我也只对金兴街熟。”
“硕士毕业能在金兴街也不容易。”
“也不是，我们同学在那条街的很多，去那里有一定的运气吧，当时也是别人推荐我过去的，我感激他一辈子。”苏亦好的酸梅汤快见底了，服务生尽职尽责地为她续满。
一个外地的女孩子能在a市落下脚，付出的肯定也不少。
“a市你都去了哪里？”
苏亦好摇摇头，捏着筷子玩儿，“哪里也没去，只去过秀山。那年元旦第一次去，四点四十五爬上山顶，刚好看日落，上去的时候离地还有两尺多高，不过十五分钟就全落下去了，现在还记得那场面。前一天刚下了雪，天空比较明净，没有云，太阳像一个干干净净的红球，仿佛卸了一切的光芒，只是安静地照着大地。风虽然是冷的，但让人觉得很温暖。”
陈明然有些惭愧，“我还从来没在冬天的时候去过秀山，春秋去的最多。”
“春秋我从来不去，人太多，看花都变成看人了。冬天那次也是偶然，山上的雪都没化，下来时特别费劲儿，路很滑，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去。我一个人又没有伴，天也黑，真有点儿不敢下了。后来有人在我身后背《大学》，我一面听着他的背诵，一面才慢慢地下来了。”那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大学之道，在明明德”，a市虽然被现代的喧嚣所包围，但文化味儿还真是很足的，那次如果没有听那中气十足的书声，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下来。
鱼来了，“来，祝我们结婚快乐！”陈明然举起杯。苏亦好不自觉地笑了下，结婚快乐？这词儿用的！她配合地举起了杯，喝了几大口，觉得还真是挺滑稽的。
啊，终于吃顿有滋有味的饭了！她吃麻辣的，他吃孜然的。她吃海带和豆皮，他吃藕片和土豆。
苏亦好不抬头地吃了喝，喝了吃，逼得陈明然不得不也跟着喝。陈明然一边嚼着鱼一边想，她还真是能吃，虽然慢，但吃的真是不少，人却不胖，看着比较壮。圆圆的脸泛着自然的红色，眼睛眨呀眨的，显然精神很好。陈明然基本满意，他对苏亦好足够健康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些。
第一季 遇见前一秒的你 chapter 03零度的新婚（8）
终于，苏亦好抬了头，不过，陈明然在此之前已经很早只是拎着筷子点来点去的装样子了。
“吃好了？”
“吃好了，烤鱼真好吃。”她没吃多少鱼，她喜欢吃菜，尤其是海带和豆皮，几乎是一个都不放过，连最小的小片片都一网打尽。不过，喝酸梅汤喝得有些急，胃里有些闹腾。
“那走吧，这里太吵。”如果说国内和国外有什么区别，饭馆的环境算一个。在国外虽然是做穷学生，但去过几次饭馆，觉得人家比我们这里安静得多。国内的饭馆，面对面坐着，都要大声吼才能听得见对方说的是什么。
外面已经全黑，高高的路灯和闪耀的橱窗使这个城市看起来灯火通明。陈明然车开得极快，偏偏又遇红灯，走了停，停了走。苏亦好本就有些晕车，休息不好，吃的又不合适就很容易反胃，加之空腹喝了两扎冰镇酸梅汤，胃更闹腾了。她想让他打开窗子，又想忍忍吧，刚见不久，不是很熟，一会儿就该到了。
但她想错了。又是一个刹车，胃里的东西自觉地往外泛，苏亦好赶忙用右手捂着嘴，左手去拍陈明然，又指车门。陈明然从来没遇见过晕车的人，呆了呆没反应过来。苏亦好急了，蹙着眉用力拍了他两下，又指车门。陈明然赶忙按了开锁键，可已经迟了，苏亦好手上、鞋上、车门上都沾了些。她走远了大吐了一阵儿，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胃里一阵阵的难受。陈明然没有下车，看着车门直皱眉。
好半天，苏亦好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头有些发晕。她想拿纸巾擦擦，左手笨拙地翻翻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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