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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一下子蹲下去,用手环抱住自己,像是雪夜旅人为了取暖的徒劳无功,眉眼里充斥着令人心碎的甜度。

  “我会碎掉吗?”

  “五虎退又要碎掉了吗?”所有【五虎退】在各种各样的审神者手里碎掉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和他连通在了一起。

  好怕疼的他呀,止不住怯懦地颤抖了。

  “黑鹤他就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的哦。”你视而不见,轻轻低语着这样有如地狱般的浪漫,这原应只有你和黑鹤明白的,但你偏偏要说给他听。

  ——“你害怕了呀。”紧接着你无奈地挑了挑眉,顶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心中甚是理解。

  “也是理所当然。”

  血珠一点一滴汇入泥土,绝美浓郁的樱花树唰唰落下更多的落花,你着迷似的勾弄着自己的长发,脸上却无一丝怜悯之情。

  “疼么?痛么?”你再好笑地问他。

  与此同时你想起从前因为自己碰到了剑道而被关入仓库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寒冷延着气流爬入骨子里。

  其实你碰了剑道,也不是因为对剑的喜爱,也不过是将它和茶道、插花、绣花等一视同仁为鸡肋之物。随便碰了便碰了。

  “你不明白。但是你见过就会知道了,……这里面的孩子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啊…”

  房间外传来佣人缓急不一的脚步声、絮絮叨唠,以及她们聊到隐秘话题时的兴奋与冥冥之中的恐惧。

  “小姐姐们,我饿极了,给我一点食物好吗?”你从门栏里伸出瘦弱如冬枝的手,甚至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同她们讲。

  你不清楚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状态,你只知道当时那两个女性神色间流露出了微弱的痴迷感。

  于是你第一次【学习】到了人类的情感。

  你不说“能给我一些食物吗”,也不说“请给我一些食物”,而是说“给我一点食物”,“好吗”则是一个故作亲昵故作体贴的尾音。

  “我很乖的。”你很慢、却魔鬼般诱人香甜地诱劝她们。

  为什么我要伤心被父亲抛弃在主家里了?为什么我要反抗家族养废自己的计划?

  天生情感缺失的你即使在有了情感之后也没有弄懂这些。

  干嘛要可怜我?干嘛要为我鸣不平?

  就在两个人类眼底里,你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虽然掩在华丽和服下的身形消瘦,虽然抬起的四肢有气无力,虽然情势奄奄一息,但你的脸却好像汲取了这些生命力,愈发的美丽。将死之人的将死之时,冰封般微冷的容色终于也透出了一股血腥萦绕的蛊惑感,毒花的枝茎往上缠绕。

  你从此爱上红色,爱上艳丽。

  啊啊啊,不过是发现了没有情感的你的没有价值,就想把你关到天昏地暗,就想趁机饿死你,这也太过分了。

  发现愈囚禁你、你愈有生机的家主,终于将你放出来。

  你对他充满人类情感色彩地这般抱怨起来。

  而向来妖异的古典美男子,纤细柔和的黑发和爬满蝌蚪形状咒文的符,严密地遮住他的右眼,秘密不露一丝一毫。后面束着的发则瀑流一般挂在他松散的漆黑和服上。

  他一改最初的漠视放任,语气危险地微笑夸赞道,“你真是完美的……啊。”

  02

  “不疼。不痛。”五虎退咬住下嘴唇、神情不明地回答,“黑鹤做得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甜腻的撒娇纵容,和外面世界的阳光,都让他一时间自己以为是地忘记了——

  他们曾经多么努力,多么掏心掏肺,也没能将你变回温柔的你。

  现在再次抱着「可以拯救你的」的心情,本身就是对他们过去的绝对否定。

  “可是我好疼,好痛哦。”你以一种玩笑的口吻与他对峙,犹如自己眉目间一点伤痛都没有。“我又不需要第二只黑鹤。”

  所以沉沦吧,所以迷失吧。

  只有陶醉于欢愉和伤口的痛楚中,只有享受虫子啃噬你的心,五虎退,你才能在冷漠与怪异中,在这个审神者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善良不必有,柔软要隐藏好。大家都变成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有退酱你例外呢?

  你为此感到很开心,近乎猖獗近乎恶毒地笑了起来。婉转零碎的笑声,像是从高处把自己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飞溅声。然后你忽然间、仿佛不小心似的,轻轻地咳了一声。

  那真的是十分轻的一声啊。就好像鸟翼扇动的气流,仿佛拂过樱花的日光。

  轻到都失去了声音。

  然后你便猛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谁都没想到。它真的是来得太突然了,又来得太凶猛,你一时竟没能忍住,把血好好咽回喉咙里。你看见了它,它是一口疲惫的血,鲜红,又不含毒素的。

  今日你穿着的和服,还印着浅淡美好的樱花,远远望去就是一团云霞,情态袅袅。现在一下子就被丑陋的血迹毁得一塌糊涂。怎么也擦不净了。

  “可惜了…”许久,你才哑着声音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虚无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千疮百孔的躯壳,如若被施了枷锁,动不得,使不得,即使是喘气也有深入心肺的疼痛。

  那是,为了修复自己不断出现的伤口,为了供应几十把刀剑们的消耗,你的灵力在你的肆意浪费下被榨取得丝毫不剩,身体已经临近崩溃。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面对五虎退,你奇怪地皱眉,暧昧粘稠的虚无氤氲在你的眼睛里,“因为灵力枯竭死去的审神者比比皆是。”

  “即使我是她们之中最强大的一类,”你摸着心脏,既冷淡又无所谓地。

  “也逃不过生死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临近!可能长期失踪人口!tut

  预计离完结还有两三万字,结局he!he!he!

  来吧小天使们么么哒!qbsp;☆、魔

  01

  “怎么可能、!”

  “本丸里只有刀剑会碎掉……”五虎退仿佛对此难以启齿,不自主咬住下唇血水渐染。“审神者却一直一直活了下来。”

  “…审神者会死掉什么的、不可能……”

  “因此才说,我这是罪有应得、心甘情愿。”你极尽目光缠绵地凝视着五虎退,无比专注,却改变不了其中昭然若是的目中无人。紧接着你的绝望感,好似血吸虫般肮脏偏执地、成功地寄生在这个奶糖般的娇弱孩子身上。

  “不过、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啊,五虎退。”

  “不然你根本就不能明白它到底有多让人讨厌。”

  你还没有那么快就要死在你应该带待的冰冷尘埃里啊。

  何必对你报以同情可怜呢?

  你分明还可以继续作恶多端,还可以继续咄咄逼人……

  “让我想撕破你的脸。”你这么说着,喉间的腥甜还在永无止境地继续升腾,苍白干净的两颊浮起少许浅红,枫林般灼烧。

  身为一个坏事做尽的凶徒,就算再落魄再弱小,你也可以在死前拖着本丸一起坠入地狱。

  又何必恐慌呢?

  作为暗黑审神者,你要强大、无所不能啊。并且还要任性扭曲自负不怀好意。对美丽事物有极致病态的需求。

  你只有在缓慢地用指腹擦过嘴角的时候,才会仿佛感觉自己作为暗黑审神者的帅气,都被这一口血破坏了。

  “你以为本丸里的那群家伙,包括你亲爱的一期尼,真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吗?”

  悄无声息地眯起眼,意犹未尽的愉悦感细微渗出。

  “我是暗黑审神者,他们何尝又好到哪里去呢?”

  “不……”五虎退望着你金柔细腻的眼睛里充满了渺茫失落,随之忽然又浮泛起一些负隅顽抗的、如蛇纠葛的偏执。

  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滑落。

  就像曾经隔壁那个柔软甜美的少女审神者啊,犹如鲜红色的花茶,从馥郁甘甜。

  到贪痴嗔。

  “退酱,你怎么哭出来了呢?”

  “真是可爱。”

  你慢慢摩挲着对方光滑洁白的脸颊,极尽细致又轻柔地,病态的迷恋感已经掩饰不住。

  继而你有怨毒地掐了过去,“你哭起来的时候,多好啊。”

  哭泣的时候,显得他多么真实的软弱啊。

  即使实际上是生铁经过千锤万打,淬火,冷却,杀了人,才变成的一把把凶器。

  到底是什么令他们化身付丧神的呢?怎样他们才具有了这般温柔又欺骗性的俊美外表?

  你面对那个噬咬了他主人的野狐,完全搞不懂这些疑惑。

  爱欲是什么?食腹之欲是什么?【业】又是什么?

  “秽物,将她放下。”

  “你将她完全毁了。”

  仅剩的生锈记忆狂戾地交织翻涌,妖艳的血液自手臂缓缓蜿蜒成河,已成欲念,已入魔障。

  你嘲讽地笑了笑——

  啊,回想起无聊的事情了。

  不过是少女审神者被其付丧神强制神隐的故事,不过是让你在那刻从骨子里泛起无趣来了。

  你那一夜一身狼狈地回到本丸,望着惨淡的上弦月和寒凉的树梢,纯白的单衣羽翼般垂落在周身。你松手放开几近碎刀的“鹤丸国永”,忽而对着你本丸里凉薄注视着你的白昙说:

  “即刻暗堕吧。”

  自此,血污干涸为美艳妆容,你在那大悲大喜、什么都没有救回的一夜里,终于撕裂不该有的温柔表情,“啊,付丧神们,都是一群愚蠢至极的家伙啊。”

  “将可笑的愚忠欲望寄托在审神者身上,譬如药研者,譬如长谷部者。”

  “我才不需要他们虚伪的作态。”

  你喜爱血色,着迷于剧毒,对美丽已经成瘾、入骨。

  再怎么惹人厌,那也是你;再怎么有趣,也是时候破开伪装了。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你再轻轻念了一声,顷刻涌现出的哽喉的冷涩和执念更进一步地加重。

  “世间诸妄,皆成空。”

  “五虎退,又如何能真的驱退五虎?”

  你虚茫的眼神,仿若无形而致命的丝线牵连上他的骨腕,直接透过灵魂将五虎退统治。他甚至连那声微弱的反抗声都发不来了。但注意到了的你立马换成了软化和煦的态度,“别再生出那些傻心思啦,”

  “短刀天天真真,什么都不用想就好了。”你安抚着临近奔溃的短刀男孩儿,“乖一点嘛。”

  “我比较喜欢乖孩子哦。”

  “所以退酱……”有如甜美柔腻的奶油,你呼唤短刀的名字——

  在一瞬间,你蓦地神色一变,放开捧着乖孩子的脸的手,转向本丸倾注身体里全部的灵力。

  清澈的灵力如河水激荡,再安稳,在你的控制下形成了一个透明罩子。将里面淡淡的安魂香气息,连着付丧神们的气息都完全围困。

  你再深深地看向本丸之外。

  天空如烧,被涂满了大片凌乱压抑的酒红色迹,层层叠叠,反反复复。

  你看到,鲜艳到极致的颜色,仿佛鲜活的血肉,还在跳动。并且不断扩张,痛苦生长着。它将本丸里的一切都映衬到灰暗,凝固住了一般。狰狞的树枝发出扭曲的吱呀声,朱红的木栏投下燕子样的剪影。

  逢魔时刻。不详而鬼魅的隐喻,让人感受到背后的深寒。

  天变云涌,有几个身影从这样的黑暗中娓娓而来。

  他们皆是白骨附身、怨气附骨的俊美男子,身上带着或残缺或生锈的刀刃。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的众生百象,在他们脸上形成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