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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阅读

作品:巴黎圣母院|作者:牛掉进漂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07:39|下载:巴黎圣母院TXT下载
  命把她往后拉,就像一只护着虎仔的母虎,再也顾不了那么

  多了。然而,为时已晚,特里斯丹早已看见了。

  “呵!呵!”他张口大笑,上下两排牙齿的牙根裸露,整

  张脸孔活像呲牙咧嘴的恶狼。“一只捕鼠器逮着两只耗子呀!”

  “不出我所料。”那个兵卒说。

  特里斯丹拍了他一下肩膀,说:“你真是一只好猫!”接

  着又加上一句:“来呀,亨利埃·库赞在哪儿?”

  只见一个人应声出列,衣著和神色都不像是行伍中的人。

  他穿着一件半灰半褐的衣服,平直的头发,皮革的袖子,粗

  大的手上拿着一捆绳索。此人总与特里斯丹形影不离,特里

  斯丹总与路易十一形影不离。

  “朋友,”隐修士特里斯丹说道。“我猜想,我们搜寻的那

  个巫女就在这里。你去给我把这东西吊死,你带梯子来了没

  有?”

  “柱子阁的棚子里有一架。”此人应道。接着又指着石柱

  绞刑架问道:“我们就在那刑台办事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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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嘿!”那人接着说,并放声大笑,笑声比巡检的还要

  凶蛮。“那我们就不必走许多路了。”

  “快!你过后再笑吧。”特里斯丹说道。

  且说隐修女自从特里斯丹发现她女儿,原先满怀希望破

  灭以后,一直没有开过口。她把半死不活、可怜的埃及少女

  扔回洞穴里的那个角落,随即返身又到窗洞口一站,两只手

  就像兽爪似地撑在窗台角上。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凛然地环

  顾面前的所有兵卒,目光又像原先那样凶蛮和狂乱。看见亨

  利埃·库赞走近山屋,她顿时眼睁怒目,面目狰狞,把他吓

  得直往后退。

  “大人,要抓哪一个?”他回到巡检面前,问道。

  “年轻的。”

  “好极了。这个老婆子好像不好对付。”

  “可怜的带山羊跳舞的小姑娘!”巡逻队老捕快说。

  亨利埃·库赞重新挨近窗洞口。母亲横眉怒目,他吓得

  低下眼睛,畏畏缩缩地说:“夫人……”

  她立即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而愤怒:

  “你要什么?”

  “不是要您,而是另一个。”他应道。

  “什么另一个?”

  “就是年轻的那个。”

  她摇着头叫道:“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有人!”刽子手接着说。“这您很清楚。让我去抓那个年

  轻的。我不想跟您过不去,您!”

  她怪异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哎呀!你不想跟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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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把那个人交给我,夫人;这是巡检大人要我这样做的。”

  她好像疯癫似的,反复说过来说过去:“没有人!”

  “我说就是有!”刽子手回嘴道。“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

  们是两个人。”

  “那最好就瞧一瞧吧!”隐修女揶揄地说道。“把头从窗洞

  口伸进来好了。”

  刽子手仔细看了看母亲的手指甲,不敢造次。

  “快点!”特里斯丹刚部署好手下人马,把老鼠洞围得水

  泄不通,自己骑马站在绞刑架旁边,高声嚷道。

  亨利埃再次回到巡检大人的跟前,模样儿真是狼狈不堪。

  他把绳索往地上一扔,一副呆相,把帽子拿在手里转过来转

  过去。问道:“大人,从哪儿进去?”

  “从门呗。”

  “没有门。”

  “从窗户。”

  “太小了。”

  “那就打大些,你不是带镐子来了吗?”特里斯丹说道,怒

  气冲天。

  母亲一直警惕着,从洞穴底里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她不

  再抱什么希望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绝不愿意人家

  把她的女儿夺走。

  亨利埃·库赞从柱子阁的棚子里去找来绞刑时垫脚用的

  一只工具箱,还从棚子里拿来一架双层梯子,随即把它靠在

  绞刑架上。巡检大人手下五六个人带着鹤嘴镐和撬杠,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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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里斯丹向窗洞走来。

  “老婆子,快把那个女子乖乖交给我们!”巡检声色俱厉

  地说道。

  她望着他,仿佛听不懂似的。

  “上帝脑袋!”特里斯丹又说。“圣上有旨,要绞死这个女

  巫,你干吗要阻拦?”

  可怜的女人一听,又像往常那样狂笑起来。

  “我干吗?她是我的女儿。”

  她说出这个字的声调,真是掷地有声,连亨利埃·库赞

  听了也不禁打个寒噤。

  “我也感到遗憾,可这是王上的旨意。”特里斯丹接着说。

  她可怕地狂笑得更厉害了,喊道:“你的王上,跟我何干?

  老实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

  “捅墙!”特里斯丹下令。

  要凿一个够大的墙洞,只要把窗洞下面的一块基石挖掉

  就行了。母亲听见鹤嘴镐和撬杠在挖她那堡垒的墙脚,不由

  得怒吼一声,令人心惊胆颤,随即在洞里急得团团直转,快

  如旋风,这是类似猛兽长期关在笼子里所养成的习惯。她什

  么也不说,两眼炯炯发光。那些兵卒个个心底里冷似寒冰。

  猝然,她抓起那块石板,大笑一声,双手托起,向挖墙

  的那些人狠狠掷去。但由于双手发抖掷歪了,一个也没有砸

  到,石板骨碌碌直滚到特里斯丹马脚下才停住。她气得咬牙

  切齿。

  这时候,太阳虽尚未升起,天已大亮,柱子阁那些残旧

  虫蛀的烟囱,染上了玫瑰红的美丽朝霞,也显得悦目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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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正是巴黎这座大都市一清早就起来的人们,神清气爽,推

  开屋顶上天窗的时候。河滩广场上开始有几个乡下人,还有

  几个骑着毛驴去菜市场的水果商贩陆续走过。他们看见老鼠

  洞周围麋集着那队兵卒,不由得停下了片刻,惊奇地察看了

  一下,随即径自走了。

  隐修女来到女儿身旁坐了下来,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体

  护住她,目光呆定,听着一动也不动的可怜孩子一再喃喃念

  着:“弗比斯!弗比斯!”拆墙似乎在进展。随着它不断的进

  展,母亲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把女儿越搂越紧,直往墙壁

  上靠。突然,隐修女看见那块石头 (因为她一直守望着,目

  不转睛地盯着它)松动了,又听见特里斯丹给挖墙的人打气

  鼓劲的声音。从某个时候起,她就身心交瘁,这时振作起精

  神,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忽而像锯子声那样刺耳,忽而结

  结巴巴,仿佛嘴上挤压着万般的咒骂,一齐同时迸发出来一

  样。只听见她喊叫:“嗬!嗬!嗬!真是坏透了!你们是一帮

  强盗!你们果真要绞死我的女儿?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亲

  骨肉!噢!胆小鬼!噢!刽子手走狗!猪狗不如的兵痞!杀

  人凶手!救命!救命!救命!他们就这样要把我的女儿抢走

  吗?所谓仁慈的上帝,到底何在?”

  于是她像一头豹子那样趴着,口吐白沫,目光迷离,毛

  发倒竖,冲着特里斯丹咆哮着:

  “走近些,过来抓我的女儿吧!我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

  我的女儿,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你知道不知道,有个孩子

  是什么意思?唉!你这豺狼,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你的母狼睡

  过?难道你从来没有狼崽吗?要是你有崽子,你听到它们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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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时,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觉得肚子里在翻腾吗?”

  “使劲撬下那块石头,它已经松动了。”特里斯丹说道。

  好几根撬杠一起掀起那块沉重的基石。前面说过,这是

  母亲的最后屏障。她扑了上去,使劲想顶住,用指甲紧抓那

  块石头,可是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又有六条汉子拼命撬着,

  她哪能抓得住,一脱手,只见它顺着铁撬杆慢慢滑落到地上。

  一看见入口已打通,母亲索性横倒在洞口前,用身体去

  堵塞缺口,双臂扭曲,头在石板上撞得直响,嗓门由于精疲

  力竭而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喊道:“救命呀!救火!救火!”

  “现在,去抓那个女子!”特里斯丹说道,始终无动于衷。

  母亲瞪着兵卒,样子叫人望而生畏,他们宁愿后退,也

  不想往前一步。

  “怎么啦!”特里斯丹嚷道,“亨利埃·库赞,你上!”

  没有一个人跨前一步。

  特里斯丹骂道:“基督脑袋!还算是武士!一个娘们就把

  你们吓得屁滚尿流!”

  “大人,您把这叫做一个娘们?”亨利埃说道。

  “她长着一头狮鬣!”另一个接着说。

  “行啦!”特里斯丹又说。“洞口够大的,三个人齐头进去,

  就像攻打蓬图瓦兹时的突破口一样,赶快了结,死穆罕默德!

  谁先后退,我就把他砍成两段!”

  巡检和母亲都是咄咄逼人,兵卒们夹在中间,一时不知

  如何是好,终于横下心来,向老鼠洞进发。

  隐修女见此情景,猛然跪了起来,拨开垂在脸上的头发,

  两只擦伤的瘦手一下子又垂落在大腿上。于是,泪水夺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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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皱纹扑簌簌往下直淌,如同

  冲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样。与此同时,她开口了,可是声音那

  样哀婉,那样温柔,那样顺从,那样令人心碎,叫特里斯丹

  周围那些连人肉都敢吃的老禁头听了,不止一个在揩眼泪。

  “各位大人!各位捕快先生,请听我一言!这件事我非向

  你倾诉不可。这是我的女儿,知道吗?是我从前丢失的小不

  丁点儿的亲骨肉!请听我说吧。这事说来话长。你们想想,诸

  位捕快先生我是很熟悉的。从前,由于我生活放荡,孩子们

  常向我扔石头,那时候捕快先生们一向对我都是很好的。你

  们明白吗?当你们知道底细以后,你们会把我的孩子给我留

  下的!我是一个可怜的卖笑女子。是吉卜赛女人把她偷走的。

  我甚至把她的一只小鞋一直保存了十五年。喏,就是这只鞋。

  她那时就这样小的脚。在兰斯!花喜儿!苦难街!这一些你

  们可能全晓得。那就是我。那时候,你们还年轻,正是美好

  的时光。那时日子过得多么轻松愉快。你们会可怜可怜我的,

  是不是,各位大人?吉卜赛女人偷走了我的女儿,把她藏了

  十五个春秋。我过去一直以为她死了。想想看,我的大好人

  们,我还以为她死了呀!我在这里度过了十五个年头,就在

  这地洞里,冬天连个火取暖都没有。这,可艰难呀!可怜的

  亲爱的小鞋!我呼天唤地,慈悲的上帝终于听到了。昨天夜

  里,上帝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啦。这真是仁慈上帝显示的奇迹

  呵!我的女儿并没有死。你们不会把她抓走的,我深信不疑。

  再说,要是换上我,我二话不说,可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孩

  子啊!她来日方长,让她见见天日吧!……她有什么对不住

  你们的地方呢?一点也没有。我也没有。我只有她这点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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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我已经老了,她回到我身边,这是圣母恩赐给我的福份,

  你们要是能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就好啦。再说,你们大

  家都是大好人!你们本不知道她是我的闺女,现在你们知道

  了。啊!她是我心头上的肉呀!巡检大老爷,我宁愿我的肺

  腑被捅上一个大窟窿,也不愿看见她手指头擦破一点皮!看

  您的样子是个和善的大老爷!我对您说的这一切,已经把事

  情的底细向您解释清楚了,难道还会有假?啊!您也有母亲,

  大人!您是长官,就求求您把我的孩子留下吧!您看,我跪

  着求您,就像祈求一个耶稣基督那样!我并不向任何人乞求

  什么,我是兰斯人,各位老爷,我有一小块田地,是我的舅

  舅马伊埃特·勃拉东留给我的。我并不是叫花子。我什么都

  不要,只要我的孩子。啊!我要留住我的孩子!仁慈的上帝,

  他是万物之主,不是平白无故就把孩子还给我的。国王!您

  说王上!就是把我的小女儿杀了,这并不能给他增添许多乐

  趣!况且国王是仁慈的!这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是

  我的!而不是国王的!也不是您的!我愿意走开!我们愿意

  走开!说到底,无非是两个过路的女子,一个是母亲,一个

  是女儿,让她俩过去不就得了!放我们过去吧!我们是兰斯

  人。啊!你们都是好人儿,捕快老爷们!我喜欢你们大家。你

  们请别抓走我的爱女,那是不行的!难道这是完全做不到的

  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手势,她的声调,她吞泣饮泪的倾诉,合掌绞扭的

  动作,令人伤心的微笑,泪水盈眶的目光,痛苦的呻吟,辛

  酸的叹息,撕心裂肺的惨叫,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的诉说,所

  有这一切,我们不想细表了。她不再作声了,隐修士特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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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紧蹙眉头,那却是为了掩饰他虎视眈眈的眼睛中滴溜直转

  的一颗泪珠。然而他克制了这种软弱心肠,口气生硬地说了

  一句:“这是王上的旨意。”

  接着,他俯身凑近了亨利埃·库赞的耳边,悄悄说道:

  “赶快干完了事!”这位威风凛凛的巡检或许觉得,连他自己

  也心软了。

  这个刽子手和捕快们闯进小屋里。母亲没做任何的抵抗,

  只是向女儿爬过去,奋不顾身扑上去。埃及少女看所见兵卒

  走近来,死亡的恐惧使她振作起来,高喊:“妈妈!我的妈啊!

  他们来了!快保护我呀!”其声调的悲怆难以言表。“来了!我

  的心肝宝贝!妈来保护你!”母亲应道,声微气弱,一把将她

  紧紧搂住,拼命吻她,将她全身吻遍。母女俩就这样躺在地

  上,母亲伏在女儿的身上,此情此景,实在催人泪下。

  亨利埃·库赞把手伸到少女漂亮的肩膀下面,把她拦腰

  抱住。她一感觉到这只手,“呃”了一声,便昏死过去。刽子

  手也情不自禁地眼泪直淌,一大滴一大滴地洒落在少女的身

  上,他要把她抱走,拼命想把母亲拉开,可是,母亲可以说

  双手紧扣住女儿的腰间,抱得那样死紧,要分开她是不可能

  的。亨利埃·库赞只得把少女拖出洞穴,顺带着把在少女的

  身后的母亲也拖了出来。母亲同样紧闭着眼睛。

  这时候,太阳冉冉升起,广场上已聚集了一大群人,远

  远望着这边在石板地面上拖着什么东西向绞刑架走去。因为

  这是特里斯丹行刑的方式,他有一种癖好,不许看热闹的人

  靠近。

  周围的窗户空无一人。只是远远可以望见圣母院钟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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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个俯临河滩的窗口,在晨曦的映照下,有两个身穿黑衣

  的人影,似乎在向这边张望。

  亨利埃·库赞拖着母女俩,来到绞刑架脚下停了下来。心

  中不胜怜悯,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把绞索套在少女那令人爱

  慕的脖颈上。不幸的孩子一触到那可怕的麻绳,抬起眼睛,看

  见头顶上方石头绞架伸着那好似瘦骨嶙峋的臂膀,不由得摇

  晃了一下身子,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不!不!我不!”母

  亲一直把头埋在女儿的衣裳里面,魂飞魄散,一声不响;只

  看见她浑身直打哆嗦,只听见她拼命吻她的孩子。刽子手趁

  机急速松开母亲紧紧抱住女犯人的双臂。或许由于筋疲力尽,

  或许由于心如死灰,她任凭刽子手摆布。于是,刽子手把少

  女扛在肩上,这可爱的人儿,身子优美地折成两截,垂落在

  刽子手那宽大的头颅上,接着,刽子手踏上梯子,往上攀登。

  就在此刻,蹲在石板地上的母亲一下子瞪大眼睛,神色

  骇人,不喊不叫,陡然一跃而起,如同猛兽扑食,向刽子手

  猛冲过去,狠狠咬住他的一只手。真是快如闪电。刽子手痛

  得哇哇直叫。人们跑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他那只血淋淋的

  手从母亲的牙齿中间拔了出来。她一直默不作声。人们狠狠

  推开她,只见她的脑袋耷拉下去,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再

  把她拉起,她又倒下。原来她已经死了。

  刽子手始终没有放下那个姑娘,随又攀着梯子继续爬上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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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美丽的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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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齐莫多发现小室里空无一人,埃及姑娘不见了,就在

  他保护下被人劫走了。这一看,把他气得双手直扯自己的头

  发,惊慌和痛苦得直跺脚。紧接着,在教堂上下奔跑,到处

  寻找他的吉卜赛姑娘,向每个墙角狂呼乱叫,石板地上尽是

  他洒落的红头发。恰在此刻,御前弓手们正以胜利者姿态进

  入圣母院,也在搜寻埃及姑娘。卡齐莫多帮助他们寻找,可

  怜的聋子,压根儿没有想到他们恶毒的用心。还以为埃及姑

  娘的敌人是流浪汉哩。他亲自给隐修士特里斯丹带路,到所

  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找,给他打开一个个秘密门道,打开

  祭坛的地板夹层和圣器室的暗室。假如不幸的姑娘还在教堂

  里,他准会把她交出去的。特里斯丹为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

  休的,这时也由于一无所获,疲惫不堪而泄气了,卡齐莫多

  于是独自继续寻找。他数十次、上百次地把教堂找了一遍又

  一遍,从高到低,从纵到横,上上下下,狂奔乱跑,喊唤嚷

  叫,嗅嗅闻闻,东张西望,到处搜寻,把脑袋伸进一个个洞

  里,把火炬举到一处处穹拱下,悲痛欲绝,疯疯癫癫,就是

  一只雄兽失去其母兽,咆哮不已,丧魂落魄,也不过如此。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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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原文为意大利语,引自但丁《炼狱》第十二章,意为受苦受难的天使。

  后,他认定,确信她已不在教堂里,一切全完了,有人把她

  从他手里偷走了,才慢慢顺着钟楼的楼梯往上爬。就是这座

  楼梯,在他抢救她的那天,他攀登时是何等狂奋,何等得意

  呀!如今再经过同样的地方,却脑袋低垂,没有声音,没有

  眼泪,几乎连呼吸也没有了。教堂重又冷冷清清,再次坠入

  往常的死寂。弓手们早已离开了教堂,到老城追捕巫女去了。

  这广大的圣母院刚才还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现在只

  有卡齐莫多独自一人留在里面,随又向小室走去,埃及姑娘

  在他的保护下曾在那里睡了好几个星期。他一边走着,一边

  想着,说不定就能看见她又在小室里。拐过俯临低处屋顶的

  柱廊,瞥见那间斗室及其小窗和小门,隐伏在一个大拱扶垛

  下,俨如一个鸟巢藏在树枝下,可怜的人,顿时勇气全消,连

  忙倚在一根柱子上,才没有跌倒。他想象,她也许已经回来

  了,说不定有个善良的守护神把她送回来,这间小屋如此幽

  静,如此安全,如此迷人,她是不可能不待在里面的。他不

  敢再向前迈进一步,生怕自己的幻想破灭了。他暗自想道:

  “是的,她或许睡得正香,或许正在祈祷,还是别打扰她吧。”

  临了,他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向前走,望了望,走了进

  去。空无一人!小室始终是空的。不幸的聋子慢慢在室内转

  圈,掀起床垫,仔细察看,好像她会躲在床垫与石板之间似

  的。随即,摇摇头,呆若木鸡。霍然间,他狠狠用脚把火炬

  踩灭,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叹息一声,急速一冲,拿头往墙

  壁猛撞,一下子晕倒在石板上不省人事了。

  等他苏醒过来,随即扑倒在床铺上打滚,狂热地吻着姑

  娘睡过的余温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断气似的,好一阵子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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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然后翻身起来,汗流如注,气喘如牛,神

  志不清,把脑袋瓜往墙上直撞,那节奏的均匀有如他敲钟时

  的钟锤那决心之大有如一个人执意要把头颅撞碎。末了,再

  次跌倒在地,精疲力竭。他屈膝爬出室外,在房门对面蜷缩

  着,一副惊慌失色的姿态。他就这样待了个把时辰,一动不

  动,眼睛定定地盯着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个颓然坐在空了

  的摇篮和装了死婴的棺材之间的母亲,也不如他那样神情阴

  郁,思绪交错。他一言不发,只是每间隔一段长时间,不时

  发出一声呜咽,全身猛烈抖动。然而,这种没有眼泪的呜咽,

  恰似夏天没有雷声的闪电。

  似乎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肠索腹,寻思有谁这样出人

  不意地劫走了埃及姑娘,这时才想起了副主教来。他想起,只

  有堂·克洛德一个人才有一把通往小室的楼梯门道的钥匙;

  还想起副主教曾经两次在夜里企图要对埃及姑娘胡作非为,

  头一回是卡齐莫多自己帮了他的忙,第二回是他加以制止了。

  他还联想到其他许许多多细节来,顷刻间疑团顿消,副主教

  抢走了埃及姑娘,那是毋庸置疑的了。然而,他对这位教士

  是那样的毕恭毕敬,对此人感恩戴德,忠心耿耿,满怀敬爱,

  这种种情感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在此时,嫉妒和绝望

  的利爪都奈何不得的。

  他想着此事是副主教干的。若是换上任何别的人干的,卡

  齐莫多准会感到不共戴天的愤恨,非用鲜血和死亡不足以泄

  愤,如今却是克洛德·沸罗洛,可怜聋子内心的这种愤恨就

  化作不断增长的痛苦。

  正当他的思想这样集中在教士身上时,晨曦把扶拱垛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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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灰白色,卡齐莫多忽然看见圣母院顶层,在环绕半圆形

  后殿的外栏杆的拐角处,有个人影在走动。这个人影朝他这

  边走来。他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副主教。克洛德的脚步,庄

  重而缓慢,他走着,眼睛并不朝前面看。他向北边钟楼走去

  脸孔却转向另一边,朝着塞纳河右岸,而且头昂得高高的,好

  像竭力想越过屋顶观看什么东西似的。他的这种侧斜的姿势

  就像猫头鹰:它飞向某一点,却瞅着另一点。教士就这样从

  卡齐莫多头顶上方经过而没有看见他。

  这幽灵突然出现,把聋子惊呆了,浑如木雕泥塑一般。聋

  子看见他钻进北面钟楼的楼梯门道里,看官知道,从这座钟

  楼上可以看得见河滩广场,即如今的市政厅。卡齐莫多遂站

  起身来,跟踪副主教去了。

  卡齐莫多爬上钟楼的楼梯,仅仅是想弄明白教士为何要

  爬上楼去。话说回来,可怜的敲钟人,他,卡齐莫多,究竟

  想干什么,想说什么,想要什么,他心中全然无数。他满腔

  怒火,也满怀畏惧。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里水火不相

  容,正在互相撞击。

  他来到了钟楼的顶上,先小心翼翼地察看了教士在哪里,

  才从楼梯的阴影里出来,走到了平台上。教士背朝着他。钟

  楼平台的四周环绕着一道透空雕刻的栏杆,教士伏在向着圣

  母院桥的那面栏杆上,聚精会神地向外城眺望。

  卡齐莫多蹑手蹑脚地从他身后走过去,看看他这样聚精

  会神在张望什么。教士是那么全神贯注望着别处,连聋子从

  他身边走过去都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巴黎,尤其是此刻的巴黎,在夏日黎明时分的清新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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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照下,从圣母院的钟楼顶上眺望,景色真是灿烂多彩,绚

  丽迷人。这一天,可能是在七月里。晴空万里,几颗残星,疏

  疏落落,渐渐熄灭,其中有一颗光亮夺目,正在最明亮的天

  际升起。旭日喷薄欲出,巴黎开始活跃起来了。东边鳞次栉

  比的无数房舍,映着无比洁白和纯清的晨曦,其万般的轮廓

  显得格外分明。圣母院钟楼的庞大阴影,逐渐从这个屋顶移

  到另一个屋顶,从这广袤的城市的一端移到另一端。有些街

  区已经人声、嘈杂声可闻。这儿一声钟鸣,那儿一声锤响,远

  处大车滚动的嘈杂碰击声。在这片屋宇的表面上,已有零零

  落落的炊烟袅袅升起,好似从巨大火山口的缝隙中冒出来的

  一般。塞纳河流水,在一座座桥拱下,在一个个小岛尖岬处,

  泛起重重波纹,银白色的涟漪,波光闪烁。城市四周,纵目

  向城垣外远眺,只见云雾中隐约可以分辨出那一溜无际的平

  川和连绵起伏的山丘。万般喧闹声,在这座半睡半醒的城市

  上空飘荡消散。晨风吹拂,从山丘间那羊毛般的雾霭中扯下

  几朵云絮,只见这朵朵云絮随风掠过天空,向东飘去。

  教堂广场上,有几个拿着牛奶罐子的老大娘,看到圣母

  院大门前那残破的奇怪景象和沙岩裂缝间那两道凝固的铅

  流,惊讶异常,指指点点。这是昨夜骚乱所留下的痕迹。卡

  齐莫多在两座钟楼中间点燃的柴堆早已熄灭。特里斯丹也派

  人清扫过广场,把死尸扔进了塞纳河。像路易十一这样的国

  王,总是很注意在大屠杀之后,迅速把现场地上冲刷干净的。

  钟楼栏杆外面,恰好在教士停下脚步的那个地方下方,有

  一道石头檐槽,雕刻得奇形怪状,这在哥特式建筑物上是屡

  见不鲜的,从这檐槽的裂缝中长出两株美丽的紫罗兰,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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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开,在晓风吹拂下,摇摇曳曳,活像两个人儿在彼此逗乐,

  相互问候。钟楼上空,高处,浩渺的天顶上,传来啁啾的鸟

  鸣声。

  但是,对这良辰美景,教士什么也不听。在他这种人心

  目中,什么清晨呀,鸟儿呀,花朵呀,全不存在。他置身在

  这景象万千的广漠天际之中,唯有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某一点,

  别的都视而不见了。

  卡齐莫多心如火燎,急想问他把埃及姑娘弄到哪里去了,

  可是副主教此刻似乎魂飞天外。显而易见,他正处在生命激

  烈动荡的时刻,即使天崩地裂,也感觉不到的。他两眼始终

  紧盯着某个地点,呆立不动,默默无言,但这种沉默,这种

  静止,却有着某种令人生畏的东西,就是粗蛮的敲钟人见了

  也不寒而栗,不敢贸然造次。不过,还有另一种打听的方式,

  那就是顺着副主教的视线,看他在看什么,这样一来,不幸

  的聋子的目光便落在河滩广场上了。

  这样,卡齐莫多看见了教士在注视什么了。在那常备的

  绞刑架旁边已经竖起梯子;广场上聚集了一些民众,还有许

  多兵士。有个汉子在地上拖着一个白色的东西,这东西的后

  面又拽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个汉子走到绞刑架下停了下

  来。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卡齐莫多没有看清楚。这并不是他

  的独眼没能看得那么远,而是一大堆兵卒挡住他的视线,无

  法看清一切。再说,此刻,旭日东升,地平线上霞光万道,巴

  黎的一切尖顶,诸如尖塔、烟囱、人字墙,都沐浴在光的洪

  流中,仿佛全一齐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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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那个汉子开始爬上梯子,卡齐莫多这一下子看

  得一清二楚了。那个汉子肩上扛着一个女子,一个身穿白衣

  的少女,这个少女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结。卡齐莫多认出来

  了:这是她!

  那个汉子就这样爬到了梯子的顶端,站在上面调整了一

  下绳结。这边,教士为了看得更清楚,爬上栏杆跪了下来。

  突然,那个汉子用脚后跟猛地踹开梯子,已有半晌连气

  都透不过来的卡齐莫多,顿时看见那不幸的孩子吊在绞索的

  一端,离地有一丈两尺高,左右晃动,而那个汉子蹲坐着,把

  两脚踩在她的肩膀上。绞索转了几转,卡齐莫多看见埃及姑

  娘全身可怕地抽搐了几下。教士他呢,伸长着脖子,眼睛圆

  睁,眼珠儿快要蹦出来似的,凝视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对:

  那个刽子手和那个少女,即蜘蛛和苍蝇。

  就在这惨绝人寰的最恐怖一刹那,教士脸色铁青,猝然

  迸发出一声魔鬼般的狞笑,这只有当人已非人时方能发出这

  种笑声。卡齐莫多听不见笑声,却看出来了。这个敲钟人在

  副主教背后后退了几步,霍然间,疯狂地向他猛扑过去,用

  两只巨掌从教士的后背狠命一推,把堂·克洛德推下了他正

  欠身俯视的深渊。

  教士大叫一声“该死”,随即掉了下去。

  他往下坠时,他原来所站的地方下边那道檐槽,恰好把

  他挡了一下。他赶紧伸出双手,垂死挣扎,一把拼命抓住。正

  当他开口要喊第二声时,猝然看见头顶上方,栏杆边沿上,正

  探着卡齐莫多那张可怕的复仇的面孔。他于是不作声了。

  他下面就是深渊。一摔下去有两百多尺深,而且底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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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板路面。在这可怕的处境中,副主教没有说半句话,没有

  呻吟一声,只是使出闻所未闻的力气,攀住檐槽扭动着身子,

  拼命想再爬上去。可是他的双手在花岗石上找不到攀附之处,

  双脚在黑溜溜的墙壁上划了一道道痕迹,却踩不到什么支撑

  点。凡上过圣母院钟楼的人都知道,就在顶层栏杆的下方,恰

  好有块石头隆突出来。可怜的副主教就在这凹角上挣扎,逐

  渐精疲力竭。他面对的不是陡峭的墙壁,而是在他脚下向后

  倾斜的墙壁。

  卡齐莫多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从深渊中拖上来,可

  是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凝望着河滩,凝望着绞刑架,凝

  望着埃及少女。聋子双肘撑在栏杆上,就在副主教刚才站过

  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死盯着此刻他在世界上唯一的目标,纹

  丝不动,无声无息,就像遭雷打电劈似的。他那只独眼在此

  之前还只流过一滴眼泪,这时却默默地泪流如河。

  这当儿,副主教上气不接下气,秃脑门上大汗淋漓,指

  甲在石头上抠得鲜血直淌,膝盖在墙上磨得皮肉绽开。他听

  见挂在檐槽上的身上道袍,随着自己的每一晃动,撕裂声咯

  啦咯啦直响。更加倒霉的是,这道檐槽的末端是一根铅管,在

  他身体的重压下渐渐弯了下去。副主教感到这根铅管慢慢弯

  曲。这可怜虫心想,一俟双手疲软,一俟道袍撕碎,一俟铅

  管弯曲,他必定坠落下去,想到这里,心惊胆颤,肝肠寸断。

  有几回,他魂不附体,望着身下十尺左右的地方,有个因雕

  刻起伏不平而形成的狭小平台,于是他从悲痛的心灵深处乞

  求上苍,让他在这两尺见方的平台上了结此生,哪怕他还可

  以活上一百年。还有一回,往身下的广场,往身下的深渊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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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眼,连忙抬起头来,双目紧闭,头发也直立起来。

  这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副主教就

  在卡齐莫多身下若干尺处,这样可怕地垂死挣扎着,卡齐莫

  多则痛哭流涕,紧望着河滩广场。

  副主教看到自己每次一震动,他唯一仅存的脆弱支撑点

  便摇晃得更厉害,遂打定主意不再动弹了。他就这样悬吊在

  那里,抓牢檐槽,几乎大气不出,连动也不再一动,唯有腹

  部还机械地痉挛着,俨如一个人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往下坠落

  时所体验到的那样。目光无神,惊恐地直翻白眼,睁得老大。

  然而,渐渐地,他支持不住了,手指头在檐槽上滑动,感到

  双臂越来越酸软无力,身体益发沉重,支撑着他的铅管本来

  就已弯曲,这时分分秒秒都一点一点地往深渊弯斜下去。他

  往下看去,真是触目惊心,圆形圣约翰教堂的屋顶小得像一

  张折成两半的纸牌。又一个接一个地望着钟楼上那些毫无表

  情的雕像,一尊尊都像他一样悬吊在深渊上空,可是它们并

  不为自己存亡有半点恐惧,也不为他生死有丝毫的怜悯。他

  的周围一切全是石头的,眼前,是张开大口的石头妖怪;下

  面,最底下,是铺着石板的广场;头顶上,是哭哭啼啼的卡

  齐莫多。

  教堂广场上聚集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三五成群,平心静

  气地竭力猜想,这个如此别出心裁寻开心的疯子到底是谁。他

  们说话的声音一直传到他耳边,清晰而尖细,只听见他们说:

  “他不跌得粉身碎骨才怪哩!”

  卡齐莫多一直哭个不停。

  终于,副主教气得发狂,吓得半死,明白一切全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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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但他还是尽其余力,作最后一次挣扎。他吊在檐槽上把

  身子一挺,双膝猛力推墙,双手抠住石头的一道缝隙,拼死

  拼活,总算向上攀缘了一尺左右。但是,这一猛烈的挣扎,使

  得他赖以支撑的铅管一下子弯垂下去,道袍也一下子裂开了。

  于是他感到身下失却了依托,什么也没有,唯有两只僵硬和

  乏力的双手还抓住什么东西,不幸的人遂把眼睛一闭,手松

  开檐槽,掉了下去。

  卡齐莫多看着他往下坠落。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难以垂直往下坠的。副主教

  向空间抛落下去,先是头朝下,双臂伸开,然后旋转了几下。

  风把他吹到一座房子的屋顶,不幸的人骨头撞断了,可是还

  没有死。敲钟人看见他还拼命想用手扣住山墙,但山墙的剖

  面太陡峭,再说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见他像块脱落的瓦

  片,急速从屋顶上滑落下去,摔在石板地面上弹了一下,就

  在那儿,再也不动了。

  卡齐莫多于是再抬眼望着埃及姑娘,只见她的身子远远

  悬吊在绞刑架上,在白衣袍下面,微微颤抖,那是临终前最

  后的战栗。接着,又垂目俯视副主教,只见他横尸在钟楼下

  面,已不成人形。这时,他泣不成声,凹陷的胸脯鼓起,说

  道:

  “天啊!这就是我所爱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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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弗比斯成亲

  就在当天傍晚时分,主教的司法官们来到教堂广场,将

  副主教支离破碎的尸体从石板地上抬走,卡齐莫多却从圣母

  院失踪了。

  这件奇闻轶事,众说纷纭。但有点看法是一致的,大家

  毫不怀疑,按他俩之间的协约,卡齐莫多即魔鬼带走克洛德

  即巫师的日子已经来到了。大家推测,卡齐莫多摄走克洛德

  灵魂时,先砸烂其肉体,就像猴子吃核桃,先要把核桃壳敲

  碎。

  为此,副主教没有葬入圣地。

  次年,一四八三年八月,路易十一命归黄泉。

  至于皮埃尔·格兰古瓦,他煞费苦心,终于救下了小山

  羊,并在悲剧创作上成就斐然。他在尝试过星相学、哲学、建

  筑学、点金术、各种荒唐不经的行当之后,看样子又回到悲

  剧上面来,因为悲剧是一切荒唐中最荒唐的了。这就是他所

  谓的造成一个悲剧的结局。不妨请看,他在戏剧方面的成就,

  早在一四八三年, 御库帐目上就有这样的记载:“鉴于约翰·

  马尔尚和皮埃尔·格兰古瓦,即木匠和剧作者,于教皇特使

  大人莅临之际,制作和创作了在巴黎小堡上演的奇迹剧,安

  排了角色,各按该剧所需穿著打扮,同时搭起所需的戏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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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特赏赐一百利弗尔。”

  邦比斯·德·夏托佩尔也造成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他成

  亲了。

  四 卡齐莫多成亲

  上文提到,在埃及姑娘和副主教死去的那天,卡齐莫多

  无影无踪了。确实从此没有人再见到他,也没有人知道其下

  落。

  爱斯梅拉达受刑的那天夜里,收尸的差役将其尸体从绞

  刑架上解下来,并按常规,移尸鹰山地窖。

  鹰山,如同索瓦尔所言,乃是“王国最悠久、最华美的

  绞刑台”。就在圣殿和圣马丁两个城郊之间,约距巴黎城垣三

  公里处,离四舍花园几箭之遥,有个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坡

  平地缓,但方圆几里之内均可望得见;山顶上有座建筑物,形

  状古怪,很像克尔特人的大石圈,那里也杀牲献祭。

  大家不妨想一下,在一座石灰石的山岗顶上,有一座平

  行六面体的粗大建筑物,高十五尺,宽三十尺,长四十尺,有

  一道门,一排外栏杆,一个平台;平台上矗立着十六根粗糙

  的大石柱,每根高三十尺,从三面环绕着支撑它们的平台,排

  列成柱廊形,柱子顶端之间架着坚实的横梁,横梁上每间隔

  一段距离悬挂着一条条铁链;这些铁链上都吊着一个个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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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附近的平原上,竖立着一个石十字架和两个较小的绞刑架,

  看上去仿佛从树干上生长出来的两个枝桠;在这一切之上,天

  空中一直有乌鸦在盘旋。这就是鹰山。

  十五世纪末,这座始自一三二八年的可怕的绞刑台,已

  经斑驳不堪,横梁被虫蛀蚀一空,铁链锈迹斑斑,柱子长满

  青苔。方石砌成的墙基,接缝已经完全开裂,无人涉足的平

  台杂草丛生。这座庞大的建筑物衬托着天空,其剪影实在可

  怖,尤其是夜间,当微明的月色照着那一个个头颅白骨,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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