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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阅读

作品:风流书生|作者:nxmyhome|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22:55|下载:风流书生TXT下载
  扈郎看眼何太师,皇上只笑:“何太师是要臣,不打紧。”

  扈郎这就垂目道:“前几日李大人都足不出户,并未见甚麽人。今日李大人去了城南道观,属下尾随而去,这才寻了妥当时机面见,已将皇上口谕带到了。”

  “那他怎麽说?”皇上咪咪眼睛,看见何太师面色如常,只是将双手握在袖中。

  “李大人说…他有愧皇恩,无颜见圣上。”

  “哈哈——”皇上这就笑了,“扈郎,你还是一般不会说谎。栾哥儿那个性子,敢在金銮殿上与朕对着干,怎会是这般说话的人?”却又一眯眼,“朕恕你无罪,说吧!”

  扈郎这才叹口气,轻声道:“李大人说,他便是寻常一小民,无德无能亦无才,皇上要见他,就,就自个儿去见他。”言罢不敢抬头,伏身于地,连连叩首。

  皇上一瞪眼:“好啊,这便是朕的好奴才呢!可恨,当真可恨!”这就转头看着何太师道,“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好进士!”

  何太师打个躬道:“皇上,栾哥儿为人便是不羁,能叫他说出这些话来,只怕不单单是因着皇上。”说着瞅了一眼扈郎。

  皇上呵呵一笑:“太师不愧是太师…其实朕先前叫扈郎监视他,今日又叫扈郎去唤他,不为别的,便是他与栾哥儿是旧相识了,可是?”

  扈郎点头道:“正是。”

  “嗯?你们认识?”何太师一愣。

  扈郎抬头看见皇上微微颔首方道:“回太师,属下曾在三年前与栾哥儿相识。时皇上着属下秘密潜入白鹿书院调查白翰林,属下认识李大人的二哥,这就与他结伴以探望李大人为由,进入书院。”

  “白大人便是迂腐些,倒也不至要严防死守。他要辞官办学,也无不妥。”何太师暗暗一算,三年前皇上刚被封为太子,便对大臣们如此用心,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皇上微微一笑:“那个白先生,朕可是怕他得紧,还是小心些的好。”这就起身道,“怎麽说,他也是当年力劝父皇立长的大臣,又是当代大儒。便是以退为进办学教人,将他那套陈腐之念教给学生,自是后患无穷啊,您说可是,太师!”

  何太师这就一愣,抬头看着皇上,那青愣愣的脸上,眼睛里却闪着狠光,不由觉着心寒,便不言语。皇上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太师便是在想自个儿麽?爱卿放心,朕不会忘记太师恩德,时刻铭记于心呢。”

  何太师这就叹口气:“皇上大了,又亲政了,臣也老了,便请辞官归故里吧。”

  “怎麽,你也要开个学堂不成?”

  何太师挑眉一笑:“皇上,微臣只想种那一亩三分地,闲时看看菊花喝点儿粗酒罢了。”

  皇上这就大笑:“何太师啊何太师,朕可舍不得你呢。莫忘了,当年你力主先帝立朕为太子的时候儿就说过,你是对朕不离不弃的!”

  何太师苦笑道:“那时候儿的皇上仁厚可亲,如今已是一代帝王之相了。自然不需臣画蛇添足。”这就脱下官帽来放在地上,“臣今日方觉,栾哥儿将那官印挂在大堂上是何等气概!可叹我何晙连竟不如他了。”这就跪下磕了三个头,扬长而去。

  皇上愣了半晌方道:“这是怎麽了,一个个的都不要朕了麽?”

  扈郎沉吟半晌方道:“皇上便是天子,自然是不会错的。”

  “若是真错了呢?”

  “属下方才已经说过了。”

  “朕自然不会错的,便有错,也不是错。”皇上哈哈一笑。

  扈郎却看着他道:“皇上自然可以这麽想,但相信皇上也就明白为何太师与李大人要走了。便是秦大人,只怕也该走了。”

  “你说秦羽飞?”皇上一皱眉,“方才吏部送来的折子里还提到他的折子,这傻子说他甚麽资历不足服众,只求外放做个县令,这不是笑话麽?还有那个花间甲,说甚麽父亲在江宁要去伺候,也跟朕说要走。最可恨是那杜彦莘,朕都既往不咎,他却说甚麽父亲贬官归乡,儿子要尽孝。怎麽,朕便是吃人的老虎不成?个个都想躲的远远儿的?”

  扈郎垂目道:“皇上自然不是老虎,皇上是真龙。”便又一顿道,“皇上,属下也已向锦衣卫督察大人递了折子,还请皇上恩准属下回乡务农。”

  “你也要走?”皇上一愣,随即道,“朕晓得,你想去见李栾的二哥嘛。你也不用心急,朕可以令李家族迁到京城,你——”

  “皇上!”扈郎仰首道,“皇上不也答应了秦大人,事成之后许他和春哥儿归乡麽?”

  皇上这就退了一步:“你意思是朕出尔反尔了?”

  扈郎便又垂下头来:“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明白,秦大人与属下不同。他并非锦衣卫出身,是得了皇上允诺,方才答应与皇上演出一场好戏请陆大人等君入瓮的。时秦大人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春哥儿已在京城,甚至不晓得春哥儿已经和皇上…属下话太多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跌坐回龙椅上,捂着额头道:“不,你说,你接着说。”

  扈郎便道:“皇上其实是个圣明君主,只是甚麽好东西都想留在身边儿。当年您假作乖觉,得了何太师的心,他才一力尊您为上的。可白大人看出您的心性来,坚决不允。皇上却记恨到如今,这等气量不是千古帝王该有的。”

  皇上低声道:“扈郎,若你不是自小就跟着朕,朕真想一刀杀了你…”

  “谢皇上恩典。”扈郎磕个头,“只皇上便是杀了属下,属下也要说完这话。皇上便是太贪心了,何太师您想牢牢抓在手里,栾哥儿你想要,便是天下都在手中了,何需寸土必争呢?”

  “可朕若是不争,能有甚麽是朕的呢…”

  扈郎叹口气,伸出手来:“皇上请看。”

  皇上这就微微斜眼瞅着他,扈郎将手握紧成拳:“皇上便是出拳,虎虎生风,可杀敌御敌。但笼络人心,求得民意,便不是拳头了。”看着皇上也跟着握起拳来,这就笑道,“现下再请皇上张开手来…此刻属下看着皇上掌中空无一物,但皇上却说,自个儿已坐拥整个天下。”

  皇上一愣,这就将手张开握起数次,垂目不语。扈郎这就磕头:“皇上珍重,属下告退。”

  皇上看着他背影道:“若是出错了,怎麽办?”

  扈郎脚步一顿,回身打个躬道:“若是民间,做错了,便真心道歉就是。只是您是皇上,您是不会错的。”这就去了。

  皇上歪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扈郎一路出了殿外,却见秦羽飞立在外头,双目含泪。扈郎暗道一声不妙,秦羽飞已上前拦住他:“多谢扈兄。”

  扈郎看住他:“我知道春哥儿在何处。”

  秦羽飞惨然一笑:“我也晓得。”

  扈郎一挑眉头。秦羽飞却道:“扈兄不也一直晓得李二公子在何处?”

  扈郎这就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可不是?便是晓得,才最是折磨人心。”

  “可如今不是要去寻他了麽?”

  “再不去,就怕找不到了。”扈郎一笑,却又叹气,“就不知他是否还能认得我。”

  “闻说只是体弱,需卧床静养,平日里不大说话呢。”

  “他本来就是爱静。”扈郎淡淡说完,便拱手要走。

  秦羽飞却道:“栾哥儿原先是喜欢你的,可是?”

  “我不记得了,我只晓得,我心里头儿从始至终都是只有那一个人的。”扈郎脚步一顿,“便如你心中的那个春哥儿,始终是家乡树下那个邻家少年。”

  “说得是。”秦羽飞微微一愣,便即笑了,“无需过问他这些年的过往,毫无用处,徒增烦恼罢了。”

  “若是太师也这般想,皇上便多福了。”

  “皇上此番当真狠狠伤了太师呢。”

  “这有甚麽关系,横竖他们是一条线上的,一损俱损。”

  “倒也是,只不过前几日,我还以为我也是这条线上的。不过今日想来,却是我高攀了。”

  “能这般想,便也没甚麽大不了。”扈郎回身一笑拱手道,“言尽于此,青山不改。”

  “后会有期。”秦羽飞亦是拱手一拜。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出宫而去,一个整装入殿,皆是面色如常,唯有嘴角含笑。似是卸下千斤重担,心内安康。

  诸位看官,这秦羽飞与扈郎便是安康了,可怜栾哥儿却惊魂不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惊惶惶连夜潜逃 凄惨惨苦中作乐”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就是这麽回事儿,咳咳,今儿寒气重,看官们保重,明儿见~

  第七十七回

  诗曰:

  莫道等闲空白头,金樽竹林桂花酒。怀中美人枝头月,长河千古向东流。

  诸位看官,上回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了扈郎一头儿,自无法和看官们说栾哥儿这边。那栾哥儿叫扈郎吓得浑身酥软,只管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薛夔薛大官人一回来便见着这景致,吓得将手上买的吃食一扔,这就背了他往取月亭跑。一路上两人无言,栾哥儿只管将头埋在他背上,哭了一路。

  到了取月亭,栾哥儿依旧惊魂未定,只管缩在角落里不停发抖。春哥儿温言宽慰,却又不得要领。薛夔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急得连连搓手。阿盛在一旁小声道:“莫不是今日上山撞了鬼?看李公子这样子,分明是失心疯啊…”

  薛夔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胡说八道甚麽东西,便是你做了鬼,他也死不了!”

  阿盛委屈的捂着脸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大官人发甚麽脾气呢?”这就蹲到一边儿喃喃低语,“大官人变了,大官人变了…”

  春哥儿也无奈,只得又过去安慰他。

  薛夔看着屋子里三个人,一个傻乎乎,一个痴呆呆,一个文弱弱,这就无可奈何一跺脚,上前抓着栾哥儿的肩膀摇晃:“你倒是说话呢!要死便也说清楚了再死!”

  栾哥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哽咽道:“大官人,此番还真是我害了你呢。”

  “我还真想抽你。”薛夔气得脸都白了,“你好赖说清楚。我才一过去,就看见地上有把剑,那怎麽看都不是你的东西吧?自然也不是我的,上头儿没有刻我的名字,不过倒是把好剑…咳咳,你究竟遇着谁了?还是说,遇着山贼抢劫的了?”便又一拍胸膛,“你也别怕,横竖在京里这些事儿我还能说上些话,你只管说出来,便是把这京城翻过来,我也能把他给你揪出来!”

  春哥儿看他那样子,便是替栾哥儿愁肠百结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就定定神过去搂了栾哥儿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不都在呢麽?”

  栾哥儿这就靠在他怀里,觉着慢慢心定了下来。

  “没事儿?”薛夔吸吸鼻子,“我可从来没见他哭过呢!更没见他怕成这样儿的。”

  栾哥儿打个哈哈:“我怕的东西多了…”

  薛夔眼睛一亮:“是麽?说说看。”

  “比如…”栾哥儿正要说,却见薛夔眼睛亮闪闪的,这就猛地醒悟过来,伸手一拧他耳朵,“好啊,你也算计我不成?”

  薛夔捂着半边耳朵连连跳脚:“好嘛,我也就是随便问问罢了…你不说就算了。”心里想的却是横竖总有一日要套出这话来,也好一偿夙愿,翻身做主!

  栾哥儿自然晓得他想甚麽,只是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儿,故此栾哥儿招手叫薛夔过来,拉了他手道:“大官人,咱们逃吧。”

  “哈?”薛夔一愣。

  栾哥儿立起身来,眼珠子望了屋子打转:“这些东西寄到当铺去尽快变卖了,还有地产甚麽的也转手了吧。值钱的东西能卖的就都卖了,身上便是除了银票,甚麽都不要带了!”

  薛夔只听得头晕脑胀:“打住打住!你说甚麽?卖东西?拿银票?!逃?!!”

  “正是!”栾哥儿颔首道,“我估摸着,皇上没几日就要来杀我了,与其等着他来杀我,我不如先跑了!”

  薛夔看着他的样儿,忍不住搔头:“可我怎麽不明白呢?皇上不是挺喜欢你麽?干嘛杀你。”

  栾哥儿无奈便耸肩不言,春哥儿笑呵呵挤挤眼睛道:“大官人说的没错儿,皇上便是喜欢栾哥儿,可就是太喜欢他了,而栾哥儿便是喜欢大官人啊。皇上这就不乐意了——”

  “啊?”薛夔瞪大眼睛,随即握起拳头来,“好啊,今天你看见的是不是皇帝老儿?他敢?!看老子不三拳两脚把他打趴下!”

  栾哥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诶,薛呆…你可晓得,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还不是想怎麽着就怎麽着呢?再说了,他也不是老儿啊,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呢。不信你问问春哥儿!”

  春哥儿这就掩口笑了,也不知想着甚麽,眼睛里亮堂堂的。

  “话可不是这麽说的,他虽然是皇上,可是能随意强抢——民男的?”薛夔咬牙切齿道,“更别提他还和你差不多大。这麽小小年纪的就折腾人,大了还了得?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他一下呢!”

  栾哥儿这就笑得东倒西歪,拍着薛夔肩膀便道:“这话便也是只有薛大官人你说得出口了。这皇上是天下第一,你也敢教训,唉唉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可不管甚麽知了没胃的,他敢乱来,老子就剁了他!”薛夔哼了一声,挺挺腰杆。

  栾哥儿这就轻怕他脑袋一下:“行了行了,他是皇上,八十万禁军就够踩死你我的了。咱们还是走吧。”

  薛夔听他说要走,便有些舍不得离京。好歹他在这人苦心经营几年方有这等气势,丽菊院更是京城第一妓院,莫说取月亭也后来居上了。如今白花花的银子眼看进不了腰包,白白便宜了下一任,心里头儿始终有些难受。

  栾哥儿自然晓得他难受,这便柔声道:“哪里没有好的姑娘小子?哪里没有怕老婆又要风流的种子?这开店,在哪儿不一样?便是有我在,保管你一本万利。”

  “这我倒是相信…”薛夔便叹口气,“罢了,你要走,我陪你走就是。若是不想走——”

  “若是皇上当真要杀我呢?”栾哥儿看着他握紧他的手。

  “我…”薛夔也看着他,舔舔厚嘴唇道,“我一定给你烧纸!”

  栾哥儿这就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好你个没良心的薛呆!”

  薛夔便笑了,栾哥儿也拉着他手笑了。阿盛在一旁抓着头,似乎想言语,憋了半晌方道:“大官人,李公子…其实吧,我觉着不一定要走啊…”

  “不走就是等死。”栾哥儿瞪他一眼。

  阿盛吓了一跳,却还是努力昂首道:“可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能逃到哪儿去呢?便是离了京城,各州各府的官员一拿到通缉令,便是一辈子不能安生哩。”

  栾哥儿一皱眉:“你懂甚麽?!趁着他现在还没下旨砍我脑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阿盛吐吐舌头道:“这便是说,皇上根本没说要砍你脑袋,你着甚麽急?等皇上——”

  “等他下了圣旨,那就想跑也跑不了了!”栾哥儿一瞪眼,“便是在京城掉脑袋,只怕还要牵连你们呢!”

  阿盛这就吓得不说话了,薛夔便也没话好说。自这日起,明面上丽菊院取月亭都照常做生意,春哥儿依旧看着店子。暗地里薛夔便找了相熟的人,拿了合适的价钱倒手卖了出去。三五日下来,该卖的都卖了,换成千两一张的银票。春哥儿密密实实缝在鞋底儿腰带并着衣襟内侧,又叫换了些散碎银子随身带着。这日黄昏,趁着关闭城门前,士兵看守不严,这就悄悄离京。

  在城郊一户农家买了些村人衣装,又买了一辆马车,这就星夜赶路。

  连着走了几日,餐风露宿马不停蹄,也不敢往那人多的地方走,只管捡着僻静的小路前行。好几日都不得休整,个个都是累得不行。这夜便又不敢投到客栈去,只管在临近城郊林子里停下,阿盛跟着薛夔捡了干柴生火,春哥儿将干粮放进锅里去,慢慢弄着吃食。栾哥儿歪坐一旁,杵着下巴发愣,小脸儿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道影子来。

  春哥儿见他闷闷不乐的便道:“栾哥儿,便也不要多想了。横竖都跑了,也就不必瞻前顾后的了。”

  栾哥儿叹口气:“也不是说这个,我上京便是避祸的,谁晓得惹出更多祸事呢?原先不过是族长要收拾我,我还能往别处跑。可现下惹的是皇帝,我还能往哪儿跑呢?”

  春哥儿忍不住轻笑道:“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藏不下个人来。便是薛大官人籍地不也是个去处?”

  栾哥儿一听就瞪大眼睛:“甚麽?去他哪里?!”

  薛夔一瞪眼,捡根粗柴捅捅火堆:“我哪儿不能去麽?”

  栾哥儿只管一笑:“说的是呢。可我回去这不是见丈母娘麽?我可是空着一双手啊,怎麽提亲呢?”

  薛夔薛大官人这一下脸噌的红了,只管把手上柴一丢跳起来揪住栾哥儿:“我我我怎麽成大姑娘了?甚麽提亲甚麽丈母娘的,你作死麽?”

  栾哥儿只管往他怀里钻:“便是死呢,也要娶了你这黄花大官人再死。”

  两个人这就闹上了,阿盛看着他们笑呵呵的也跟着傻笑,春哥儿却是面上笑着,心里却叹息。想他此番入京,便如云雾中一般。分明是见着秦羽飞了,可怎的丝毫没有喜悦之情,果真是时光荏苒一去不回,往日情景便是如何追思,亦是回不来的了。便说那皇上,虽是皇上也是孩子,顽固霸道恨不能甚麽都是他的;说是孩子却又仍是皇上,心狠手辣巴不得事事都在掌控之中。便是对自个儿,也不过是一时的心折,转眼便又抛在脑后了。万幸,自个儿不曾爱他,万幸,自个儿不再爱谁。便是无牵无挂的好,看看栾哥儿与薛大官人,纵是苦乐参半也要裹在一处,分明叫人艳羡。便如自个儿与秦羽飞,说是爱之至深方才分开,可怜可叹!若真是爱到心眼骨子里,又何必分开,大可搅在一处血肉模糊骨肉交缠死不分离!可惜啊,这人便是前怕狼后怕虎,端的只为不够。

  正出神,却听见后头儿有人声传来,却又见得点点火光。四人这就一惊,七手八脚将火踩灭,阿盛急中生智抬腿往马屁股上踢了一脚,马儿受惊这就撒足狂奔,一时没了影子。几人便又藏在一旁林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回子便见一对人马过来,打头儿的正是扈郎,秦羽飞骑马跟在后头儿,两人来到这处立住。秦羽飞看着四周道:“查得他们在京郊买了马车,按脚程今儿该到这地方了。”

  扈郎低头看看那堆火道:“才熄,看样子是听见我们过来才灭的。”

  秦羽飞探头看看地上:“马车印子往那边去了。”

  扈郎点头道:“追!”

  这就策马而去,四人躲在林中这就叹口气。栾哥儿心道可算躲过一劫,正要拉着薛夔出来往小路走。不想薛夔一动却叮当一声掉了个甚麽出来。在这静悄悄夜里传得格外远。

  这下子四人就都愣了,前头儿扈郎他们听得响动便又回头,一时间就将四人团团围住!看着精兵强将面色严正,薛夔薛大官人哼了一声高昂起头来,伸手就将栾哥儿拉到身后;栾哥儿紧紧贴着薛夔的后背,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扈秦二人;春哥儿面色如常,眉头一挑便微微嘲弄似的笑了;可怜小阿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觉着腿一软便瘫在地上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咋呼呼峰回路转 乐滋滋衣锦还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猜猜大官人身上装的嘛玩意儿掉出来了?嘿嘿~

  第七十八回

  诗曰:

  万山寂寂唯风啸,两岸幽幽长青草。何处得寻杜鹃花,明朝端看丛中笑。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栾哥儿一行四人逃出京去,夜宿在一城郊之时叫秦羽飞与扈郎追上了。本是骗过他们躲在林中,谁知薛大官人身上不知甚麽什物叮当一声掉了出来,这就暴露了行迹,叫秦羽飞等人团团围住。

  栾哥儿这就借着他们手中火把,却是只酒壶,滴溜溜还在地上打转。这就不由恼了,过去冲着薛夔腿上就是一脚:“早就叫你卖了这些东西,你还留着做甚麽?现下可好,叫人抓了,你满意了?”

  薛夔却不理他,过去将那酒壶捡起来宝贝似的擦了擦,依旧放回怀里。栾哥儿气急冲过去往他怀里抢了过来,一把扔在地上。薛夔一愣,这就瞪起眼经冲过去抢。谁想扈郎先一步拿起来,借着火把看了一眼笑道:“果然是薛大官人的东西呢,上头儿还有个‘夔’字。这倒是个好法子,便是叫人拿了去,除非将这锡壶化了重铸,否则定是去不掉的了。”

  栾哥儿一听这就愣了,转头看着薛夔道:“你…”

  薛夔别过头去:“旁的东西卖了也就卖了,这个…便是死了也要带着呢。”

  栾哥儿扑过去紧紧搂了他:“薛呆,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呆的了…为这麽个东西叫咱们都给抓了,值得麽?”这就躺下眼泪来。

  薛夔拍拍他后背笑哈哈道:“我这一辈子,当过地痞流氓,开过妓院和相公堂子,不知道玩儿过多少姑娘媳妇儿,便还打过榜眼老爷气过翰林大人,最后拐带了皇帝老儿的一竿子爱臣跑了,这一辈子便也算是圆满了。”

  栾哥儿一听这话便是又哭又笑:“当真?”

  到了这田地,薛大官人便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搂着他大大方方亲一口道:“便是你也给我弄一回,死了也甘心。”

  栾哥儿难得红了脸,一掐他脸颊:“偏不给你如愿,好叫你生生世世都不满意,跟在我身后!”

  春哥儿呵呵一笑:“这方是正题。”

  阿盛哭得哇哇的:“大官人,大官人,你便是要死了,阿盛给你磕头!”这就跪下去咚咚咚磕起头来。

  栾哥儿好气又好笑,过去踢他屁股:“滚你的吧!”

  薛夔也就笑了,笑罢了转身拉开架势:“来来来,想怎麽着?一个一个上,还是一群的来?”

  栾哥儿和春哥儿背身靠着,警惕的望着周围众人。

  秦羽飞叹口气,扈郎眯着眼睛笑了:“几位,莫非你们以为…我们是来抓你们的?”

  春哥儿一皱眉:“若非如此,带这些兵士来做甚麽?总不至是来替我们开路鸣锣的吧?”

  秦羽飞望北拱手道:“皇上口谕,今科进士李栾心术不正实为奸佞,勾搭着朕不思上进,沉迷酒色,罔顾圣恩…”栾哥儿皱着鼻子龇牙咧嘴露出牙齿来,秦羽飞瞅他一眼便又道,“春哥儿原为风尘,媚颜惑主…”春哥儿抿唇而笑,背手而立,秦羽飞咳嗽一声道,“至于薛夔,京城一霸,实为地痞流氓无赖痞子一个。这就着——”

  这就一时静了,人人听候发落。薛夔暗地里握紧栾哥儿,才发觉两人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秦羽飞转了一转眼珠子,朗声道:“这就着李栾发还原籍永不录用,春哥儿驱出花籍不得以此为营生,薛夔在京中产业收归内务府管制,永不得入京,钦赐——”

  众人这就呆了。

  好半晌李栾抚掌侧首:“这倒也好,不当官留了功名,甚麽赋税杂役都可不去。”

  薛夔眨眨眼睛:“这意思是皇帝把我的家产贪污了?”

  春哥儿负手一笑:“便是叫我不可再卖艺卖身呢,这叫我怎麽过活?难不成还去考状元?”

  阿盛愁眉苦脸道:“那我呢,那我呢?皇上没说怎麽罚我…”

  四人这就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扈郎道:“这些马匹干粮是皇上叫送给诸位的。本是过几日才下旨的,没想到几位便先行一步,果是深明圣心啊。”

  栾哥儿抿唇一笑,捡了匹马上去:“我和薛呆就坐一匹吧,也给你们省点儿。”

  薛夔跟着上去,胡乱拱拱手道:“告诉皇帝,那丽菊院和取月亭可是我的心血,还是弄砸了,我可不管甚麽圣旨不圣旨的,非叫他陪我银子不可!”

  春哥儿冲着秦羽飞道:“多谢。”这就转过身去要走。秦羽飞追上一步拉住他,却又不言语。春哥儿看他一眼,突然笑了:“秦大人还有指教?”

  秦羽飞深吸口气:“你是他。”

  春哥儿一愣,这就摇摇头:“秦大人的话,春哥儿听不懂。”

  秦羽飞紧紧捏着他的手臂:“春哥儿,便是你不认也就罢了,我们…”

  “重新来过?”春哥儿呵呵一笑,想要脱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牢牢拉住竟是挣扎不开。春哥儿这就摇头叹气,“秦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何必…”

  秦羽飞却一低头紧紧抱住他堵了他的嘴,跟着舌头就滑溜溜窜进来。春哥儿伸手推他,却是推不动,这就又羞又怒,抬脚就踩在他脚上,跟着手往前揪了他耳朵就往后边儿扯。秦羽飞闭着眼睛一皱眉,脚下不动,只管抬手一格春哥儿的后背,落下他的手来背到身后,另一只手牢牢抱住他。那舌头裹着他的就缠作一堆,勾着往外舔便是不松口。春哥儿只觉着心要跳出来似的震天响,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眼睛却又算又疼,这就忍不住哼了一声落下泪来。

  秦羽飞这便松开口来看着他:“便又哭,以前就爱哭。”

  春哥儿瞪他一眼:“你总欺辱我,我才哭。”

  秦羽飞牢牢搂了他道:“我便再不欺辱你,专门给你欺辱,可好?”

  春哥儿啐他一口:“毫无意思的话,甚麽欺辱?你可是高官,我是贱民,受不起的!”

  秦羽飞这就笑笑道:“皇上说,你们这一群乱党本该死了的,可是一说杀你们便有人替你们说话;若说是关你们起来,你们就又跑了。既然跑了便就跑了吧,省得留在京里还是祸害!只不过…便是祸害了,到哪儿不一样儿祸害?这就为着地方安宁,派我这锦衣卫跟着呢,免得你们不规矩。”

  春哥儿一愣:“你是说——”

  秦羽飞呵呵一笑,往下握了他的手:“我便跟皇上说自个儿有大罪,皇上便罚我戴罪立功,你可要好好待我,否则我就跟皇上说——”

  “说你跟我干了我和皇上干过的事儿?”春哥儿眯着眼睛瞅他,“你便是怕死不了麽?”

  秦羽飞这就贴着他耳朵轻笑:“我便是不说,皇上也晓得,只他更不会说…”这就搂着他腰肢道,“我此番就要看好了你,免得你又不自觉勾搭了别人…”

  春哥儿这就垂目一笑,搂了他不知说个甚麽,两人便笑了,耳鬓厮磨甜甜蜜蜜。栾哥儿挤着眼睛咳嗽一声:“诶呀呀,咱们还是回避,待你们弄完再走吧?”

  春哥儿这就噗哧一声笑了,秦羽飞拉他过去扶他上马,两人同乘一骑,相视而笑。

  扈郎立着看他们各自面带笑容也就颔首:“既然皇上之意到了,属下便回京复命。各位珍重。”便又看着后面士兵牵了辆马车出来道,“里头儿便是皇上赏赐之物,说来了京城一趟不能空手回去。”

  阿盛上了马车。口里嘟囔道:“谁空手了…可不是把咱的大官人拐走了麽…”

  薛夔顿时弄个大红脸,狠狠瞪他一眼,其余诸人便撑不住笑了个东倒西歪。

  三匹马便向前行,走了几步栾哥儿却又回身道:“那个谁!”

  扈郎将将上马这就愣了:“嗯?”

  “你最好一辈子别回姑苏,不然我第一个杀了你!还有——”栾哥儿便又冲他一指,“回去告诉皇上,便是叫他别打我主意,打我主意人多了去,他还得排队;不过若是反过来,嘿嘿——”

  薛夔一拍他脑袋:“反过来也得问问我!”

  “啊对啊,我是有家室的了。”栾哥儿这就笑笑,“走好吧您呐——”

  这就大笑而去。扈郎摇头一笑,待他们走远了方才下马,行到两个士卒面前行礼:“主子,便是如此了。”

  一个大胡子的连连跺脚:“朕怎麽就输了呢?!”

  另一个高瘦的呵呵的笑:“皇上,臣赢了,扈郎也赢了。”

  “朕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居然,居然!朕可是绕了他们的狗命啊!居然不谢恩?!啊,气死朕了!”

  “皇上,这便方是栾哥儿了。呵呵…”

  “何太师,你这是幸灾乐祸麽?”

  “皇上,臣不敢。微臣是替皇上高兴。至少今科状元榜眼不是都留下来了麽?”

  “朕就是奇怪,他们干嘛帮栾哥儿求情?杜彦莘不是恨死他了麽?”

  “皇上,这世上便是有肝胆相照之友人,便也有肝胆相照之仇敌啊,呵呵。”

  “那,你便是朕肝胆相照的甚麽?”

  “自然是您的太师,皇上。”

  “好吧…”大胡子就又转过头来,“扈郎,你赢了,怎麽不走呢?”

  “送皇上回宫之后,属下即刻启程。”

  “栾哥儿可要杀了你呢!”

  “若是这小小威胁便怕了,也没资格去见二郎的。”

  “好吧,你去吧,顺便看看白先生那家伙死了没有,要是没死呢。就告诉他一声,有空回来看看,朕请他喝酒。”

  “皇上能有这等胸襟气度,可见是进益了。”高瘦的又笑。

  扈郎却躬身一拜:“皇上见谅,属下送皇上回宫之后便不是主子的奴才了,这事儿,皇上另觅良选吧。”

  大胡子一瞪眼,高瘦个子却哈哈笑着把他抱上马:“走吧。”

  扈郎点点头,回头看眼栾哥儿他们走的方向,默默想了一阵方翻身上马露出笑来:“起驾——”

  诸位看官,这便南来北往各有牵连,人人如愿个个开怀。花开富贵锦绣江山,万般旖旎千种风情。虽是一段糊涂路,便也得一段不了情。这世间最难得,便是一个情。所谓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诸位看官,便是情字门中人!

  便正是:

  浓情蜜意不久长,细水长流人人望。若得心头一点动,莫负牡丹蕊心芳。

  作者有话要说:摇扇摇扇,终于说完番外说几个好呢?先说一个吧,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