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天啊,就着急出院,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晓晓轻轻挣脱高远的手,反将他抚上病床,头也不抬的说,“没事就先好好养着呗。”
“噢……你还知道我伤筋动骨了啊,都不来看我,万一我真死了……”
高远说着就低头凑过去看她。
她的眼眶还红着,听他这么一说,晓晓力马抬头怒视,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真哭过了啊……啊,姐,你别这样啊……别这样……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我哪能比你先死呢……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咱俩都不死啊……”
高远不劝还好,一劝晓晓就憋不住了,眼泪一颗颗的往外蹦,高远一急,伸手就将晓晓往怀里带,肋骨那里还没长好,压的生疼,也不关不顾的。
“……远远……你要好好的……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你要有什么,我怎么办,怎么办……”晓晓在他怀里啜着气说道。
“嗯,好。”高远一手抱着她,又好似回到了四年前那一晚,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咬牙说道;“姐,那晚……段晨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你要当我是你弟,那我就是你弟。我会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啊……只要你别不理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这样……一直……”
高远他不得不认命啊。
……
赵四想抽烟,带着段晨到楼下找了个小花园。
“你可别说你专程来找我的啊,”段晨摆了摆手,没接赵四的烟,看着他头上的伤,“谁干的?”
“刚刚扇你的人……”赵四将烟点上,吸了一口才问到,“也算吧,那啥,我问你啊,你跟刚刚那小子怎么回事?昨晚你上哪儿了?”
“嘿嘿,那妞还真暴!你干什么了,让人扇了还巴巴的跟着!那什么,没怎么回事啊。怎么了?昨晚我就跟高远去了躺‘夜猫’,他这不是住院住烦了吗,在这他人生地不熟的,我领他出去转转。咦,昨晚你看见我们了?”
“我要看见,就没今这些破事了。昨晚你跟那小子被人在酒吧外头偷拍了视频,说你俩断背呐,现在老j正处理,你家老头保不准现在已经知道了,正吐血呢。”
“操!什么人拍的?老子和哥们喝个酒都不行了……哎?四哥你不是也怀疑……”
“我什么也不怀疑,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你也不小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但要是那小子不清醒,耍什么花招,拖你下水,就算我不动手,你家老头也不能放过他。”
“嗤,这哪跟哪儿啊,他跟咱们这个圈子一点干系都没有,君子见过没,就他那样的,人性取向也正常的很,他哈那个唐晓晓哈得要死,再说了,要玩也只有我拖他下水的份!”
这话说的,赵四忍不住漫溢狐疑的看着他。
“你看我干嘛,这不是说说嘛,”段晨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你还是操心你自个吧,那个唐骗子好手段,围着她转的男人不是一般二般的多……”
“这里头不包括你吧?”赵四眯着眼睛说。
“……操!我可得稀罕……”
……
折腾了一圈,等晓晓回到自己小窝,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门一打开,阴寒之气迎面而来,比外边呼啸浸骨的北风还令人难以忍受,啪的按开了灯,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冰冷的地板和家具没透出一丝暖意,以前回来还有杨淼做个伴,现在只有让人难以呼吸的冰冷空气,看看客厅还是几天前走时候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妮子压根没回来过。在客厅站了好一会,晓晓才往卧室里走。
才打开卧室门,冷风就蹿了出来,走的时候没关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推了门就要往里走,才走了两步,便再也动弹不得。
房间的落地窗大开着,两边的窗帘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上下翻飞两米来高,忽又重重坠下,晓晓只觉得原本被冻得又冷又硬的心,忽然裂开了条小缝,温泉水汩汩从那条小缝隙往心里头渗,说不上暖和,但总有那么点希望。
晓晓一步一步又轻又缓的朝阳台上的那个人走去。
沈云川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临时改变主义,不知道晓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自己能对她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来,不管等多久,都要等到她回来……
晓晓伸手从他的身后紧紧将他抱住,他浑身上下已经冻得僵硬,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从机场回来到现在吗?
沈云川动了动想要转过身去,她却不让:“你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会……什么也别说……就这样……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就这样……”
53
“……晓晓……”
那从来没有半点水分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顺着风零落的飘到晓晓的耳边,轻柔却刺耳。
千万千万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一个错误,所以收起你那见鬼的愧疚,我宁可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也不要你说出那三个字!晓晓仰起头,不肯应他,无声的死死看着他,脸上残留的泪迹很快被风干,剩下的盐分渗入皮肤表层,皲裂似的扯着心的疼,被泪水洗礼过的眼睛,犹如雪后晴空,明亮,却冷得渗人。
奇异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用他此时的冷澈与坚毅,让沈云川获得了久违的平静,尽管或许只是片刻,对于此时的他亦足够做出选择。冷空气吸入肺里也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心脏开始复苏,他捧着她的脸,直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不再回避,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在胸口激荡如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的烙在心上,痛!
他说:“晓晓……”
不!一个字都不要说!
沈云川,你曾经说过的每个字,都只谎言,所以我不要听你说!
她动了动嘴唇,却像小时侯看的动画片里的那个不会说话的雪人,说不出话,脸仰着,也流不出眼泪,闭上已经干涸的眼睛——唇印上他的唇。
而后,便是求欢。
动物一样的求欢。
试探——抗拒——追逐——缠斗——征服。
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野性分子纷纷叫嚣着喷薄而出,无关原始欲望本身,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祭奠。
没有快感,只有感知。
调动身体所有的感官来感受触摸彼此,他们的气息水乳交融般缠绕,他们的视线赤裸裸的纠葛,他们的身体不顾一切的冲撞。
终于到了极限,彼此身体敌不过本能,她身体的最隐秘处开始急速收缩,他的身体猛地蹦紧,跟着几个猛烈的撞击,他习惯性的要在欲望喷发之前撤出,她的手却插如他的发里,将他的脸牢牢的捧住,脚缠上了他的腰。
她说:“说,我是谁?说,我的名字。”
“唐晓晓!”
低头咬住她的唇,她的名字与欲望一起喷发。
他将全身的力量放在她的身上,他还在她的体内,从上而下,彼此都能最真切的感受生命的激荡。
“我不相信你,”唐晓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云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现在你听我说。”
沈云川手支起身体,近距离的俯视着这个刚刚才和自己抵死缠绵现在仍连为一体却张口无情的女人,对于她的质疑,他却百口莫辩。
“我现在是危险期,也就是说,我很有可能会怀孕,”唐晓晓平静的与他对视,沉稳的可怕,她的眼底闪烁着能摧毁一切的坚毅,一字一句,再清晰明白不过,她说,“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或者回来,呆在我的身边,或者,我亲手杀死我们的孩子。”
尽管还只是假设,但沈云川已经听得脸色发白,瞳孔急剧收缩,支在她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牙根紧咬:“你敢!”
“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他被任何人欺负,任何人。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否则,我宁可选择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晓晓就这样望着他静静的说道,她离他这么近,却看不清他,抓不住他,她只能孤注一掷。
“你敢!”沈云川低吼,手插住她的脖子,狠狠盯住她,她怎么可以说要杀死他们的孩子?怎么可以!她怎么敢!她竟然敢!不!任何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要敢拿掉我们的孩子,我现在就弄死你!”
看着他退尽血色的脸,忽地,他低头咬了下去,他留在她体内的欲望再度复苏。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唐晓晓,今晚,请你……
……
沈云川第二天一早走的时候,晓晓其实是知道的,连他走时的欲言又止似乎都能感觉的到,幸好啊,他什么都没说,就算是承诺又怎么样,不过是最廉价的谎言,幸好。
晓晓一醒过来,沈云川就知道了,他就这样眼也不眨的看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她整个人蜷缩着,凝神屏气的一动不动,外边天已经灰蒙蒙的要亮了,不得不走,他仍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带上房门的霎那,冲动地竟然想要给她一个承诺,可惜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那玩意儿。
晓晓等他走了才起身,赤身裹着大意就直奔阳台,赫,竟然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呢,远处的屋顶和树梢上都铺了雪粒子、结了冰。晓晓胳膊撑着栏杆,俯身往下看,天还早,小区里还没人走动,不一会儿楼下就急急走出来一个黑色身影,晓晓痴痴看着,只见那个人影越走越慢,然后竟然就站定了,忽地转头往上看过来。
就这么对上了,好象才一会功夫,好象又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十来层楼高,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她抽了抽鼻子,他忽然开口说了句话,他说什么?!两个字的……说完他转身就走,晓晓只觉得眼眶一热,什么东西便从眼睛里掉了下去……
走回房间,晓晓一个人坐在床上怔怔发了会呆,就这么一会,屋里忽然亮了起来,天就这么亮了。
日出前将悲伤终结。
54
走回房间,晓晓一个人坐在床上怔怔发了会呆才去穿衣洗漱,完了给自己下点面,打了两个鸡蛋,慢慢吃好了才去上班。到楼下都走到车库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打车,下雪天路滑,车子开不快,本来四十来分钟的车程足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社里,晓晓还算来得早的。
可主编比她还早,知道她来了,赶紧就招进了自己办公室。
“气色不错,阳光大海沙滩美人不光养眼还养人啊。”看得出主编心情很好,将一份文件递给晓晓,“采访还顺利吧,坐,先坐,你看看这个……”
“还行,稿子我都整理好了,一会你审审,”晓晓接过文件,并未打开,一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说,“主编,有件事,我想我应该跟您提前打个招呼……”
“你说。”主编悠然的喝了一口刚泡上的龙井。
“对不起,主编,做完这期,我想辞职。这段时间,得请您重新安排一下工作。”晓晓将刚接过来的文件轻轻放回主编的面前。
“怎么了,”
这个唐晓晓还真够让人吃惊的,后台是何方神圣瞒的是滴水不漏,平日低调本分,不显山不露水,这一阵子圈内居然盛传她是媒体大亨沈云川的未婚妻,所以“风尚”才能拿到世界赛的平面独家,可前两日又传她与影视大鳄赵胜关系不一般,这次去三亚,赵胜就一路保驾护航,相比之下,谢主编宁愿相信后者,赵四为唐晓晓大打出手这件事,他已经在小陈那里得到确认,而且近来华兴频频向“风尚”抛出橄榄枝,合作条件就是指定唐晓晓为专访记者。可这一回来,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提出要辞职,其中肯定有玄机。而现在不管是市场还是上下关系,一切都处在上升期,她这一走……谢主编心里打了个突,试探的问道:“晓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啊,忽然走这么急,是不是……”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这一块可以让小江、小陆先跟着,具体怎么安排还是听您的。”
“你也知道目前是个社里状况,你突然提出要辞职,这不是为难我吗,最近华兴和我们有一个长期的合作意向,艺人这一块一直是你做的,小江和小陆不论是经验还是资历都还有所欠缺,一时半会儿是不能指望她们挑大梁的,华兴那边的意思也是由你来做,再说你这样单方面辞职也算是违反了合同,到时候手续恐怕不好办。”
“我什么都不要,违约金我会按合同支付。”晓晓主意已定。
谢主编手指敲着桌面,考虑了一会才说道:“既然你这样坚持,我也不好强留你,这样吧,手头现有的活你先做着,尽快把你手里的资料整理一下,至于谁接手,我再好好想想,当然,我也希望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其他的咱们到时再说。”
晓晓从主编办公室出来,路过小江的办公桌,见她正趴在桌子上,脸凑在显示器前,恨不能钻进电脑里去似的。
“主编来了。”
小江倏地站了起来,见是晓晓,吓得直拍胸脯,“吓死我了。你啥时候到的,怎么来的时候没看见你。”
晓晓抬了抬下巴,“在谢头那儿呢。”
小江点点头,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嘿嘿,美女……型男……养眼吧。”
“嗯嗯,不过没你桌面的这帅个养眼啊!”晓晓斜睥她电脑的屏保。
“啊,对了,你也见过他的,给你看个东西,你看这是不是段晨和他……现在网上都在传段晨是同志,这视频现在在网上都被删了,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给下载了……”
只一眼,晓晓就能确定那昏暗停车里的确实是段晨和高远,这没什么,可那视频标题却足以让晓晓心惊肉跳,这种流言对于身处娱乐圈的艺人,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对圈外人就不一样了,如果里边高远身份被泄露出去,那将会是一个大麻烦,段晨现在又正走红,万一有极端的粉丝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后果不堪设想。
“谁啊,这是,你不说这个是哪个靓仔设计师吧……差太远了……肯定不是……”晓晓佯装仔细的看了看。
“不是吗,我觉得好象啊……”
“切,什么眼神……这人我好象见过,貌似是段晨发小,还一块唱过k的,长的可没那设计师好看,。对了,那个设计师的专访,准备放哪期啊。”
“这一期啊,你忘了,版面都定了。”
“噢。”
谢主编还没想出个头绪,晓晓又找上门来了。
“主编,我想把小江做的那个设计师的专访从这一期里给拿掉。”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期,我觉得……还是应该以世姐赛为主……而且……”晓晓越说声音越弱,这个蹩脚理由明显站不住脚,终于,牙一咬,“其实,是我私人的原因。原因,我不能说。”
谢主编脸色很不好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几年的不满陡然都冒了出来,唐晓晓,不管你什么来头,你都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走到会客真皮沙发下坐下,半响才说道:“工作不是儿戏,没有合理正当理由,我不能同意这么做。”
“我会继续做到下个月底。”晓晓转身看着他说。
谢主编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不露声色。
“还有,华兴那边,我去谈。”这是她所能做的了,“但是,高远的那份专访,我希望永远不会有公布于众的一天。”
“华兴和我们的合作,我希望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多延一年。”这样,他今年的年终工作总结会非常漂亮。
交易被关在门里,晓晓背倚着门,只觉得疲惫,闭上眼睛:一个半月,那时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吧,沈云川,那就再多给你半个月,我们,实际上,有且仅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收拾好心情,晓晓就给杨淼打电话约吃午饭,那车,或许留给他们正合适。
华兴办公大楼。
华兴一般的办公文员见到大老板的机会并不多,就连他的办公室秘书也不多见,因此当赵胜忽然出现在眼前,被告知一会有房客并吩咐其准备茶水的时候,惊讶的手脚并不利索了。
赵四在大班椅上坐着转了转,觉得不胜舒服,就又站起来走到落地窗,今天太阳光很好,外边是冰雪的世界,清冷孤独,可室内却被看上去温暖不已的太阳光照了个透亮,赵四有预感,今天会是个——有趣的日子,今天一大早被电话吵醒的懊恼不知不觉中已消失殆尽。
“赵总,唐小姐已经到了。”
“四哥。”晓晓笑意盈盈。
赵四手抄着手转过身来,唐晓晓已然站在身前,今天的她脚蹬球鞋,蓝色牛仔裤子,长及膝盖的白色羽绒衣,看得出来,随意而且很保暖,只那露在短发外头的小耳朵冻得通红,再加上那句四哥叫的,完全一副来串门的样子。
她真是来和自己谈合作的么?为什么她这样子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那份合作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风尚期望能和华兴建立一个长期合作的关系。”
“嗯,”赵四朝晓晓走了过来,然后伸手指了指沙发,“然后呢?”
“没有了。”晓晓将事先拟好的合约拿了出来。
赵四接过来翻了翻,一笑,便合上丢在茶几上,探身看住唐晓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一年之内的独家给风尚吗?”
晓晓有些尴尬,尽管知道自己心存侥幸,但这么快就被发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四哥,不瞒你说,一个半月后我就辞职了。其实,以风尚今天的影响力,还是够的上和华兴合作的,即使没有我,对双方都是一件互惠互利,双赢的事,我……”
“如果没有你,我找别人也是一样。”赵四打断她,目光灼灼。
“那当我今这一趟没来过。”
晓晓毫不犹豫地起身,这个时候,谁犹豫不决,谁就处于下风。
“辞职了,是打算嫁人?”赵四背靠向沙发,不紧不慢的说道。
“或许,”晓晓笑笑,“再见,四哥。”
“今晚十点,带上新的合约,angel club见。”
55 晓晓脸上的笑容一顿,垂下眼帘思考片刻,旋即略一点头:“晚上见。”
这又是个鸿门宴,这次她却没有别的选择。
门被她轻轻合上,赵四仍旧一动不动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抬手抚上头部左侧已经结痂的伤口,那是她给他留下的印记,今晚,他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再那个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地方。
他站起来踱到窗边,不一会儿晓晓就出现在视线之内,她的手收在外衣口袋里,头一直低着,每一步都走得很仔细小心。
她走得很慢,甚至还在路边等了会出租车,可赵四还是觉得太短暂了,她钻进出租车的霎那,躁郁烦闷忽然就如潮水一般朝他席卷而来,转身解开领口的纽扣,却还是觉得呼吸不畅,终于三步并作两步,近在眼前的转椅率先遭殃,被踹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便是办公桌上的无绳电话,被摔了个粉身碎骨,最后倒霉的是听到声响冒然进来一探究竟的秘书小姐,被迎面砸过来的茶杯击中……
晓晓上了车,临时改了主意,打算顺道先去医院,那小子一直吵着要出院,好说歹说答应天天去看他,他才答应再住上一个礼拜,伤筋动骨的还是需要时间静养的。
一到医院,丫也没闲着,坐在病床上,腿上却摆着笔记本,右手还吊着,鼠标就干脆换到了左手边,似乎用得还挺顺手,看来是用了几天了。
“你怎么空手来啊,我是病人,病人。”高远手没歇,偷瞄了眼来人,碎碎的说。
晓晓一路都有心事,确实把这个忘了,看看桌子上都快摆不下的各式水果,撇着嘴说:“你这不是水果摊么,我上这来买啊。”
“非卖品。不过如果你给我削个苹果,我可以分你吃半个。”
“出息啊,”晓晓挑了个苹果,打开折叠的水果刀,一边削,一边瞥了一眼显示屏,“……这个……笨……这里,这里……这个和这个……快……这里,这里……ok!过关!”这小子玩连连看呢。
俩人就这么玩上了。
段晨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俩在那头挨着头大呼小叫的,一开始还大大鄙视了一番,不一会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流合污去了,似乎之前种种的不愉快已经消弭于无形。
不一会就到吃饭的点了,段晨还意犹未尽,最后干脆叫了外卖到医院里,一手喂饭,一手喂菜,一手动鼠标,两手指点显示屏,三双眼睛火眼金睛,心有灵犀,配合默契,自然是连连闯关成功。
“看得眼睛都花了,不玩了,你也早点睡,我先回去了,下雪天不好叫车。”晓晓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九点了。
“哦,明天什么时候来?”高远也不玩了,抬头看着晓晓。
“你明天不是要出院吗?”段晨想了想说。
“哦,”高远脸忽然就红了,撇向另外一边说,“医生说,还需要再住两天……”
“那我尽量早点。”晓晓站起来,顺手揉了揉高远的头发。
“哦,”高远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段晨,“哎,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顺道送送我姐。”
段晨不乐意了:“什么叫顺道啊,她往西,我往东,可一点都不顺。”
“正好我也往东,麻烦段少顺我一程?”
“……能不能当我什么也没说?”
俩人上了车。
“工体西路,谢谢。”
“你该不是又有什么小打算吧,之前是一声不吭的一走了之,现在是见天的跑来,还有求必应,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可跟告你,过阵子新片就开工了,我可没功夫再伺候那小子。”
晓晓扭头不说话,把段晨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我看不对劲的是你吧,我家高远跟你什么关系啊,你成天什么也不干,净往他这里跑,还有,那个视频怎么回事,他都伤成那样了,你还带他出去乱跑,还让人给偷拍了,我可告你啊,我们家高远跟你们不是一类人,要赶时髦玩潮流,你们自个儿玩儿去。”
为的什么?段晨自己也不明白,家里同父异母的姐妹一大串,每天都有演不完的金枝欲孽,他是独子,却是小老婆生的,老头子对他疼爱有加,却也约束甚多,最后造成他的反叛,老头反对他当演员,他就偏要去当,别人说赵四是个痞子,他就偏偏要跟他玩,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都说他有演戏的天赋,他知道,那点天赋肯定是遗传自当“戏子”的母亲,而别人的阿谀奉承自然是因为那个有权优势的老头儿,最后见得多了,感觉也就是那么回事,人与人之间除了肉体就是金钱利益,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什么是真情,直到遇见这姐弟俩。他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他知道他们那是比亲情友情爱情更坚固的一种情感,没有缘由,只有等待、付出,甚至是退让。
他原本觉得他们从来不会带她另眼相待,跟他们在一块,就是舒服,他就是段晨,不是段少,不是明星,他甚至觉得他拥有了某种他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某种奇怪的感情,尽管他还不知道那种感情是什么。
但此时他只觉得身上的血急速冷去,原本这不过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顿了顿,才冷笑着说道:“是,是,你们是人,我们他妈的就不是人!算我他妈的吃多了多管闲事!”
说一说完,晓晓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原本不过想轻松的反驳一下,可说到最后竟然是真的带了怒气。一时之间也转圈不过来,然后想想,无论以段晨娱乐圈人的身份,还是他父亲复杂的黑白道背景,都是离高远越远越好,若不是他,或许她今晚根本也不用来赴这个鸿门宴,原来不是不迁怒于他的,终于只是撇过头一言不发看向窗外。
加拿大小城镇。早上8点,沈嘉慧很准时的出现在视野里。
沈云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拄着拐杖从白墙红瓦小屋走出来的女人,今天她的精神看上去不错,牛仔裤,短靴,白色的长毛衣,外加咖啡色外套,乌黑的长发顺在耳侧,每走一步,两侧的头发都会轻轻晃动,直到她在视野里消失才收回目光,他知道她是要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她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早上先去公园散步,接着去超市采购食品和生活用品,然后返回家中,下午两点她会到她的绘画工作室,在那里一直呆到晚上六点,四天每天都会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同他一起回家,晚上九点准时离开。
沈云川整整跟了她四天,看着她与路人微笑,看着她与男友携手回家……她的样子没有多大的改变,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的温暖单纯,甚至她的英文发音,仍然还带着被他儿时无情嘲笑过的乡下口音,唯一变了的,是她的腿。
那是坠楼的后遗症,他知道,能够再站起来,已经是奇迹,没有坚忍的毅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不敢设想其中的艰辛与苦痛,恰恰那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沈云川从钱夹里取出现金压在咖啡杯下,然后起身离开。
他的手心里握有一把钥匙。
angel club到了。
“对不起,”晓晓临下车前,终于轻声说道,“你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他是我的弟弟。”
段晨眼睛一热,连忙把头转开,直到她下车将车门关上。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心底不知怎么又隐隐高兴起来,忽地泊好车,也走进了angel club。
晓晓找服务员问了赵四定的包间号,小心的穿过酒池肉林,越过迷宫似的长廊,来到包间门口站住,这个包间她还记得,上次在这里遇见了唐羽。
晓晓一推开包间门,这种地方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混杂了酒精、香水、空气清新剂等等刺鼻性气味的味道,下意识抬手就在鼻子前扇了扇,随即便看见了一双狼一般的眼睛。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外头震天动地的音响在这里被大部分屏蔽掉了,赵四就那样随性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只是抬眼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诡谲,让人毛骨悚然。茶几上的酒瓶还剩半瓶,看来干刚喝了不少,他的眼睛通红。
晓晓强自镇定的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将早上那份合约一式两份拿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推到赵四的面前,说:“四哥。”
赵四眼里闪过露骨的讥诮,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笔来,打开合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也不看的一挥而就。
太过顺利了,晓晓不得不按下心底那点雀跃和那点不安,又生怕他反悔,努力以正常速度伸手取过一份合约收回包包里,站起来,伸出手,尽量平淡的口吻说:“谢谢四哥。合作愉快。”
赵四跟着也慢慢站起来,没有去握她伸过来的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低头看着茶几上的酒说道:“那就来一杯,庆祝一下吧,”似乎看出晓晓的犹豫,嘴角动了动,“我喝酒,你喝饮料。”
茶几上还有一杯橙汁,晓晓犹豫片刻还是端了起来,与他碰了碰,放在唇边稍稍抿了抿,“谢谢四哥,”说罢放下玻璃杯,“那四哥我先走了。”
“等等,”赵四将杯中剩余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现在轮到我和你做一笔交易了。”
“不好意思,四哥,我想我没有什么可能跟您……”
“话别说的那么满,或许,你应该先看看我的底牌。”赵四已经走到了晓晓的身后,低头俯在她的耳边说道。
56
钥匙轻轻转动,哒,门开了。
沈云川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将钥匙拔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不是不紧张的,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十多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与他无关。
房子里和暖和,放眼打量,窗明几净,原木色实木地板、旧式家居搭配得朴实温馨,他轻轻抚过略显陈旧的沙发椅背,想着她或许平时就是坐在这个椅子上,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墙面是浅色壁纸,整个屋子一米高的地方每隔一米就安了一个扶手,不难想象这些扶手的作用,他闭了闭眼,将眼睛里的刺痛按下,再往前走就是饭厅了,紧挨着的是……厨房。
厨房,是从前他周末放学一回家就会看见她的地方。
而这个厨房,竟然和二十多年前住的那个老房子里的厨房几乎一模一样,布局、地砖的颜色,甚至连油烟机都是当年的旧款式,“小川,回来了,饭等一下就好了”恍惚间她似乎就在眼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似乎是从她来到这个家之后,周末的晚饭和周日的家事就由她包了,而他总会把积攒了一个礼拜的脏衣服全部扔给她,甚至还会把一块同住的小朋友的衣服带回来,后来无意中被父亲发现,挨了一顿板子后才作罢,可她似乎一直一无所知,后来还会追问她曾经洗过的某件衣服的下落,她会问“咦?小川,那件天蓝色的衣服你怎么都不穿,我觉得那是你最好看得一件衣服了”,又或者遇到他领小朋友回家玩,她会拉着其中一个小朋友的衣服说“唉?这件衣服是小川的,这里还有一小块污渍,我洗了好久都洗不干净……”
“你这是私闯民居,沈先生。”
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回忆,转过身去,赫然是那位每天接送沈嘉慧的年轻男子,标准的国语,黑眼睛黑头发,只那高鼻深目显示出来者出身血统的混杂。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沈云川略微诧异的扬了扬眉,对方神色轻松,语气却包含敌意,看来这个人并不若在沈嘉慧面前表现的那么斯文无害,没想到这么个充满侵略感的人居然被自己忽略了,看来这几天自己的确有些精神不济。
“你知道我?”沈云川也不客气,面色无波。
来人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扁了扁嘴角,慢慢的伸出了右手:“姜宇。你比我想的要早一点踏进这里,怎么样,我带你参观参观?”
这是主人的姿态,是对入侵者高傲的挑衅。
沈云川不禁皱了皱眉。
房子不大,一楼是除了客厅厨房,就是一间客房。
“二楼是嘉慧的卧房和画室,”此时姜宇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她还不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一直是我抱她上来的。”
沈云川朝他投去深深一瞥,然后径直上楼。
她的卧房布置的和当年差不多,现在沈云川不那么诧异了。小小的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款式和摆放的位置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在北美洲这样一个国家的一个小城市里,她怎么做到的呢?
“每隔几年我都会陪嘉慧回一趟中国,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从那儿空运过来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姜宇主动的解释说道,“嘉慧说,这些东西,让她感到,幸福。”
幸福?!
沈云川忽然害怕起来,十五年前的她与今日的她交叠着在脑海里出现,她怎么能这样坦然面对过去,她怎么能?这叫他情何以堪?
“去看看她的画室吧。”
画室是小阁楼改造的,三面都是落地玻璃,阳光充足,雪后的阳光映照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室内有几个画架,其中一个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水墨山水画,山的层峦叠嶂,水的婉转秀美,却已然越于纸上。沈云川有些茫然的四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在熟悉不过,父亲也给她准备了这么一间画室的,当时还没有独立书房的他气不过,不止一次的偷偷溜进她的画室将她要交的作业给藏起来,她从来不声张,只会小声的问一句:小川,你看见我画的那个花瓶了吗?然后就会闷不吭声的重新再画一次。
“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哪吗?”刚刚一直在角落里翻检的姜宇忽然抬起头问道。
沈云川怔怔看着他,之间他手里拿着一块被红色绒布包裹的画板,心脏开始急速跳动。
“在这里。”姜宇轻轻解下了画板外的绒布。
那是一幅油画。还是青涩少年的沈云川,背着书包,蓝色校服拿在手上,扬着嘴角正在全力向前奔跑,脸上的表情是沈云川自己都陌生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曾经那样快活过,少年时期在他的记忆中一直相当晦涩。
画的左下角题字:回家。
“嘉慧说,这是她喜欢的人,周末放学跑回家时的样子。”
是了,从公交车下来到家还有一段距离,那时他的确是每次都是这样全速冲刺着跑回家,是了,他这样就是为了早一点看到她,可这样又究竟是为的什么呢?为了欺负她,作弄她么?不,不是的,他只是想早一点看到她,看到她在那儿,那儿是他们的家,那儿不再只有保姆和自己,还有她,嘉慧喜欢的人?不不能在想了,沈云川仿佛被雷电一击即中,全身的血液迅速退去,此刻的他无法思考,只想逃离,也只能逃离。他没有看见姜宇噙在嘴角意味深长的冷笑。
仓皇的冲下楼梯,却听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姜宇,是你吗?”
脚步已经顿住,却还是来不及了。措不及防的,阔别十五年,俩人就这样相见了。
57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那是伏特加的味道,酒精被挥发出来灼伤了晓晓的耳廓,被刻意压低了的嗓音比平常更显几分怪异,晓晓不由得一僵,收在口袋里的那把折叠水果刀捏在手里咯的生疼,生硬的说道:“你说。”
赵四看着她瞬间的僵硬以及极力按捺想要逃跑的迫不及待,只觉得血液里流窜的酒精和着胸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火焰蹿起来熏红了双眼,烧得人无法呼吸。
“唐羽的星途,你觉得……怎么样?”
“娱乐圈这碗饭本来就不是人人都能吃,除了天生的祖师爷赏饭吃,其他的也要看她的造化。”
“呵,造化,说的好。哦,我忘了,她虽然是你亲妹妹,但你其实心里面很恨她吧,就跟我一样,我也有一个弟弟,啧啧,可我一点儿也见不得他好,谁让他跟自己是同父异母呢,是不是?”赵四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弯腰双手撑着她身后的沙发,继续说道,“其实我跟小晨还要亲近一些。那……如果,再加上……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弟弟,叫高远是吧,他的声誉,你觉得够分量了吗?”
赵四说完慢慢的抬起头,迎上晓晓那意料之中的怒视,快意莫名,唐晓晓,你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你敢!”
“你可以试试!”赵四直起身子,俯视着她,眼里的寒光叫人心惊。
“你连段晨也要搭进去?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嗯,我知道,可……段老爷子不知道啊,你说,如果他知道这事儿,问起我来,我该怎么说呢,嗯?”赵四放轻了声音,慢慢说道。
晓晓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咬着牙说:“你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你一个晚上。你不知道吧,那晚在你家楼下,我跟沈三说过,只要他一天没把你娶进门,我就一天不放手,现在搞成这样……你要怪就怪他动作太慢了……”
“你疯了!”晓晓简直不能相信他竟然能这么无耻。
“是,我是疯了,”赵四低头朝她慢慢的迫近,声音也越压越低,沉沉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晓晓的心头,“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疯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解药是不是就在你的身上……是不是,只要得到了你,或许……我就可以得到解脱……或许……我只是不甘心……”
当年他意气用事的说要娶她之后,便再没能见过她,原来以为是天人永隔,却不想还能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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