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楼的生意很兴隆,宽敞的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在女服务生的引领下,我和柳晓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这桌的客人刚吃完,那个男的悠闲地用一根牙签在剔牙,估计他用力过猛了,竹签嵌进牙缝里没拔出来,正表情异常痛苦地往外拽呢。
看我们走过来,他双手一较劲儿,终于将牙签拽出来了。接着,他很不讲究地朝地毯吐了口唾沫,和一个女的站起来要走。
在他们离开座位之后,我对服务生说:“小姐,麻烦你把地上的脏东西擦干净。”
服务生说:“行,先生,我马上叫人过来擦擦。”
听到我的话,那个男的忽然停下来,歪着脖子对我嚷嚷:“你他妈的说啥呢?什么脏东西,你是不是欠揍啊?”
我仔细看了看他。这个男的五短身材,个子不算太高,丁字步一站,摆出谁也不服的架势。像这样的家伙,我在派出所的辖区里见多了,平时贼能装犊子,一遇到事儿跑得比狗还快。
“呵呵,你碰我一下试试。”我被他的话气乐了,走到他面前说道。
“哎呀,嘴还挺硬的呢!“他挥舞着拳头冲上来。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我的腰上,整个身体猛然间中途停下来。悻悻地嘀咕道:“当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大爷还是一级督察呢,专管你们警察。”
那个男的一边说一边拉着那个女的往门外走,估计他刚才看见我别在腰里的枪了,脸色马上就变了。这时候,贵宾楼的前台经理跑过来劝架,那个男的借着台阶走出大门。
柳晓菲一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热闹。等周围看热闹的客人都散开后,她笑眯眯地问:“从前你这人文质彬彬的,怎么一当上警察就脾气见长啊?呵呵。我还没看见过你和别人打架呢,真想过把瘾。”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在初中,我只要一打架,你哥肯定先动手帮我。那时候,你哥在学校打遍天下无敌手。”
“别提我哥行吗?现在他除了喝酒,只会打麻将。”柳晓菲好像对他哥哥十分有意见。这也怪柳峰说话不算话,本来说好三个人一起出来吃饭的,他没来。依照柳晓菲的脾气,当然要生气了。
一边吃饭,我和柳晓菲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聊来聊去忽然没了话题。大厅里客人的吃相都很文雅,在总台靠左的位置,有个小型舞台。舞台上面有一位女子在拉小提琴,她的神态十分安适,琴声如丝绸般华丽而柔和。
我可没心思听什么音乐,一直把盘子里的牛排吃光以后才抬起头了。这时候,我发现柳晓菲早就吃完了,她望着那个小提琴手,眼睛眯缝在一起,仿佛要睡着了。
“晓菲,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放下茶杯,轻声说。
“什么笑话?你讲啊。”一听说有笑话可听,她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不小心,面包上的奶油粘到了她的手指上,晓菲孩子气地吸吮着手指,乖巧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了。
我喝下一杯啤酒,说:
我有一个哥们刚买了一辆夏利,拉着女朋友出门去兜风。车开到二环桥上时,后面窜上 来一辆大奔。奔驰车司机从车窗边伸出脑袋来冲开夏利车的哥儿们说:你开过大奔吗?还没来得及回答,奔驰车已绝尘而去。我哥儿们这个气呀,不停地骂:“不就是开一大奔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骂着,奔驰又从后面绕了回来。那家伙仍从车窗边伸出脑袋冲我哥儿们吼:“你开过大奔吗?”
这哥们当时就急了,摇下车窗想骂人,尚未骂出口,奔驰车又绝尘而去。这哥儿们心情顿时差到了极点,他朝着车窗外骂道:开个奔驰神气什么啊?你这个混蛋!
坐在他旁边的女朋友,脸都被气得煞白了。可在这个时候,奔驰车再一次从后面绕了上来,那家伙仍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冲着我哥们喊:“你开过大奔吗?”
我这哥儿们实在忍无可忍了,一踏油门就赶了上去。无奈奔驰车跑得实在太快,他很快就落在了后面。就在他垂头丧气感到没脸见人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辆奔驰车在前面的岔路口追尾了,车子撞得一塌糊涂。
看到大奔撞成那样,可把我哥们高兴坏了,他立刻把夏利车停下来,幸灾乐祸地想看看热闹。这时,那开奔驰车的司机又把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冲他说:“你开过大奔吗?你知道大奔的刹车在哪儿吗?”
我一口气把笑话讲完了,紧接着问道:“呵呵,好笑吧?”
柳晓菲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把邻桌的客人们着实吓了一跳,大家惊愕地看过来。
“你的笑话在哪儿看的?太夸张了。呵呵。”柳晓菲兴奋地问。
“在一个网上的笑话站点里看见的,都看很久了。一直没机会给朋友讲,你是第一个听众。”我喝了口茶水,微笑着对她说。
她抿了口酒,说:“我也上网,不过呢,很少看笑话,主要是看新闻或者玩游戏,唉,有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跑经营,心情怪孤单的。”
“需要我帮忙吗?”我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些酒,强迫自己避开她纷乱的眼神。
“当然需要啊。”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的。我需要你—爱—我。”柳晓菲终于把她最想表达的话说出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的身体里仿佛冲进来一头棕熊,一通乱拍,把我的心脏几乎就要拍蹦出来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当一个你十分喜欢的女孩子对你说“爱”的时候,即使你的心是一块坚硬的寒冰,也会在瞬间融化掉的。面对她迷乱的眼神,我不由得想起网络里非常流行的一首爱情诗:《让我们直立行走》,是网络怪才朱海军写的。
你来自云南元谋
我来自北京周口
握着你长满绒毛的手
轻轻咬上一口
爱情
让我们直立行走
我和柳晓菲在性情上很相似,都属于那种把爱当做快餐的人,想得到快感,却不想互相承担责任;想彼此拥有,却故意装做什么都无所谓。潜意识里,我们更像诗里面的类人猿,在陆地上偶然相遇了。因为需要拥抱住对方,我们很快地学会了直立行走。
“爱一定要说出口吗?”迟疑了一会儿,我反问道。
“是的,爱就要说出来。爱,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柳晓菲的笑容忽然在嘴角隐去了,又说,“我们走吧。”
“这么晚,我们还去哪儿啊?”我疑惑地问。
“找一张双人床,让我们去做爱。”柳晓菲头也不回地答道。
在灯火依稀的大街上,我和柳晓菲紧紧拥抱着。她的舌尖从潮湿的嘴唇里探出来,像一条灵巧的蛇,滑过我的牙齿。于是,两条柔软的舌尖彼此挑逗着,互相纠缠到一起。
这个吻特别漫长。等我第二天清晨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嘴还发麻呢。
次日早晨快出门的时候,柳晓菲还躺在被子里不起来,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娇滴滴地问:哥,你怎么了?
我说:昨天被你吻的,我的嘴都浮肿了。
第八章 半岛铁盒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比如爱情、金钱、名声或者友情等等。我非常佩服老赵的一点是:他最看重朋友!他可以放着老婆孩子不顾,为了朋友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做。老赵这个人脾气挺犟的,只要认准的事,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退缩。凭着十几年的警察经验,他居然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他发现了一个铁盒子,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铁盒子是居委会的张大妈在居民小区发现的。自从小区里发生命案以来,张大妈就没闲着,她白天一没事儿就围着小区转悠。真是巧了,一天早上她去中心花园晨练,背着宝剑刚下楼,就发现一个捡破烂的小伙子在垃圾箱里翻东西。走近一瞧,那个小伙子正拿着件黑漆漆的铁盒子冲着阳光看呢。当时,张大妈就把他给截住了,没用三句话,那个捡破烂的乖乖地把盒子交给了她,蹬起三轮就跑。张大妈扭头就来到了派出所,刚好老赵在所里值班。
张大妈把盒子交给老赵,反复叮嘱他说:这个盒子看起来挺值钱哩,是不是谁家丢的?你帮我查查,是谁家的,就给谁家。
老赵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很仔细地看了看,说:“行,张大妈您先回去吧,等有了处理结果,我先通知您老。”
张大妈背着宝剑走了。临出门,她还没忘了提醒老赵:你仔细查查啊,这么古色古香的东西,不可能随便丢的。
老赵说:行了,张大妈,我知道了。
接到老赵的电话,我骑着自行车没用十分钟就到了派出所。老赵正在屋里转圈呢,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看我进来,掀开桌上的报纸说:你看看,就是这个盒子。
我低头看那个铁盒子。老赵很关切地问:“你的嘴唇咋肿了呢?”
“啊,喝、喝多了,撞酒店玻璃门上了。”我磕磕巴巴地答道。
“以后少跟朋友喝酒,酒能乱性你知道不?”老赵又点燃一支烟,深深吸着气,十分关切地唠叨着。
“嗯,以后不去了。”我哼哈答应着。继续低头摆弄手上的铁盒子。
那个铁盒子从外观上看很普通,锈迹斑斑的。黑褐色的盒盖上有一个铜制的拉环,盒子的四壁凸凹不平,仔细一瞧,原来上面雕着八条首尾相连的青龙。在盒子的底部有三行歪歪扭扭的凸起文字,好像是日文,看不太清楚。打开盒盖后,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是空的。
“一个破铁盒子有什么稀奇啊?”我没看出什么蹊跷来,坐在椅子里,回头问老赵。
老赵沉吟了半晌,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这盒子上面的泥土,和东子家阳台上的土质是一样的。我刚才去现场看了,他家阳台上的花池被人动过,那个人好像在找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能确定,但是一定和这个盒子有关。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市局化验土样,我呢,查查最近有没有相关联的盗窃案,说不定能找出点线索来。”
东子家的阳台上的确有个大花池,以前我去他家玩,曾经注意过。花池有三尺见方,是木板钉的,松软的泥土上面种了很多茂盛的芦荟。东子很会保养,他一门心思种芦荟,主要是为了榨汁洗脸。那段时间,他的脸上长了一些青春痘,挺吓人的。
到了市局,刚好遇见刑侦四处的张处长和佟剑锋从大门口出来。我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转身往楼里走。佟剑锋在后面招呼我说:“哎,李凯,最近忙什么呢?我去派出所找你,你老不在。”
“没啥,整天瞎忙。”我笑了笑。
佟剑锋嘿嘿一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们处里新分来个女大学生,我和处长去接站。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哪个学校的?”我问。
“小佟,都快晚点了,你还磨蹭。”张处长在远处喊他。
“一两句话说不明白,等我给你打电话吧。”佟剑锋匆匆忙忙地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摇摇头。小佟结婚早,有老婆有孩子,还真够热心的。我和他认识不太久,一看佟剑锋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个热心肠,喜欢结交朋友,性格很外向的人。
市局的检测结果出来了,铁盒上的泥巴和东子家花池里的土质构成一模一样,老赵的推断是正确的。
第二天上午,老赵开着车和我一同去看守所提审犯人。他在此之前查阅了派出所微机里的卷宗,找到了一点线索,就把我叫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提审两个撬门拧锁的小偷。这两个家伙点儿挺背的,我们小区里刚发生命案,他们第二天就跑来做案,被联防队员抓个正着。
车子在路上跑了快一个钟头了,我们才到了新生看守所。从外观上看,这个看守所的房屋重新修整过,环境很干净,名字也叫得不错,新生看守所,如果没有高墙和电网在那儿摆着,不明白的人一看,还以为是一所高级私立学校呢。看守所六监区的管教和老赵是邻居,老赵把介绍信交给他,他二话没说就带我们进了监区。通过三道戒备森严的铁闸门,我们一起在审讯室里坐下等着。审讯室里就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在桌子的对面是道拇指粗钢筋拦起来的铁栅栏,犯罪嫌疑人的铁椅子在栅栏后面,扶手被磨得锃明瓦亮的。
在管教干部的监视下,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他佝偻着腰,像一根被风吹折的稻草,脸色发黑,嘴巴上的胡子有好几天没刮了。老赵让他坐下来,先简单问了问他的案由和作案经过,然后冷不丁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丁磊。”
“你的外号叫“蟑螂”,是不是?”
“是。”
“你以前经常在这片活动吗?”
“哪能呢,我头一回干粗活就被你们给抓到了。”丁磊忽然抬起头说。
“有个叫大南瓜的人,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真的,我发誓。”
“他叫姜二民,在小江南歌舞厅做保安部经理,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丁磊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很紧张地说:“啊,他呀。在我们圈子里挺有名的,算是个人物吧。他是个小角色,他的老大才厉害呢,听说是干走私的大老板,还卖白粉。”
“他老大是谁?”
“这个我真不清楚,圈子里的人就知道他的外号叫“乔四”,真人谁也没看见过。”丁磊抬手抹抹鼻涕,眼睛直勾勾盯着老赵。看他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糊涂?说吧,都说出来对你有好处。”
“真的不知道,我对天发誓。”犯人一听老赵这么说,顿时急了,举起手指对着天棚一通比划。
“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张牙舞爪的。你对外星人发誓得了呗,欠收拾!”管教干部呵斥道。管教说话真幽默,和外星人都联系上了。刚才我和老赵去办公室找他,他的桌子上有本《飞碟探索》杂志,我琢磨着,他平时对宇宙探索一定很感兴趣。
老赵掐灭手里的烟头,继续问:“那么,你和同伙到和兴小区偷东西,是谁派你去的?”
“没谁派我去啊,我们不知道那房子出过人命。早知道的话,谁还敢去啊?屋子里啥也没有,只在阳台上找到个破铁盒子,我当时以为是个古董,后来怎么看都不像,就随手扔到垃圾箱里了。”
“后来呢?”
“那还有后来啊,刚走出小区就被人抓住了。”丁磊说着居然苦笑了一下,接着话头说:“那个抓我的老头以前肯定练过武术,我还没跑出100米呢,就被他按住了。不信你问黑子,他跑得比我还慢。”
管教干部在一旁解释说:黑子是他的同伙,被抓的时候掉到马葫芦里了,摔成了重伤,在看守所的医院呢,要不要去看看?
老赵说:行,一会儿去。
审讯丁磊没用十五分钟就结束了,老赵和我都觉得挺没意思的。出了审讯室,管教干部带我们去了一楼的看守所医院。那个倒霉的同案犯黑子在房间里四仰八叉地躺着呢,他的大腿被吊在支架上,大半拉儿脑袋缠着纱布。老赵简单问了几句,黑子一问三不知。说老实话,这个犯罪嫌疑人纯粹是个蠢贼,第一次盗窃就摔成这样了。他到城里的建筑公司做小工刚两个多月,因为包工头欠钱跑了,他就琢磨着偷点钱回家。没成想,他刚作案就被逮个正着,还摔了个半死。
老赵在身后捅捅我,悄悄说:他是个从犯,别问了,他啥也不知道。
出了监区,老赵和管教干部在路上互相客气了几句,就拉着我上了汽车。上车后,老赵一反常态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让我开车。看来,他真的太累了。他平时不给我开车的机会,嫌我技术差。我开车还没到半年呢,刚会开车很上瘾,还特别爱开,他就是不给机会。
扭动钥匙门,我脚下一用力,吉普车“噌”的一家伙窜出老远,把老赵吓得几乎在车里站起来了。
“你怎么开的车?”他怒气冲冲地喊道。
“呵呵,一使劲儿油门给多了。对不起,老赵。”我和他一再道歉。老赵发火的时候,千万不能顶撞,他的炮仗脾气,我可惹不起。老赵最近火气很旺,这不能怪他。案子到了山重水复的地步,眼前的线索如一团烂麻,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就是神仙也会心急如焚的,更不用说性情刚烈的老赵了。
俗话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我和老赵一筹莫展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机。
佟剑锋打电话找到老赵,告诉他和我下午两点去开会。老赵二话没说,开车先赶到了市局。我是最后到会议室的,中午陪柳晓菲去商场买衣服,没听见手机响铃,下午吃饭才看见小佟留的短信息。没办法,我只好先走了,把柳晓菲一个人扔在麦当劳餐厅。她看我匆匆忙忙要走,很不高兴,但是脸上没表露出来,还叮嘱我说:工作要紧,别耽搁你的正事。说完,还冲我笑了笑,她的笑容很不自然,非常的不自然。
我赶到市局时,会议刚开始。张处长在交代案情,他首先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同志,还着重介绍了一个新来的干警。那个干警是个女的,二十一二岁吧,原来在警校读研究生,刚分到基层锻炼。她坐在船型桌的左前方,我只能看见她的侧影,齐耳短发,很干练,叫的名字也很特别,洛兵,听名字很像男孩子。忽然,我想起央视开心词典的名牌主持人王小丫来,她的样子和王小丫简直太像了,整个儿是一个盗版。
我正胡思乱想呢,张处长已经切入正题了。
张处长示意佟剑锋打开投影仪,灰白的墙上出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张处长说:“大家请看,这把裁纸刀是犯罪嫌疑人丁学勤交代的凶器,昨天检验室的同志做了最终的检测,发现上面的指纹有些异样。大家知道,东子比丁学勤的个子要高,而东子脖子上的伤口是由下而上的,在脖子右侧。如果两个人对面站着,伤口应该是脖子的左侧,由上而下才对。”
我插嘴说:“能不能有这种可能?丁学勤把东子按在身体下面实施的犯罪行为呢?这样就可以解释通了。”
张处长笑着说:“小李说的对,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刀子上的指纹也十分奇怪。检验室的报告表明,刀子上面的指纹很清晰,而疑点恰恰就在这里。用裁纸刀割脖子的作用力是向后的,根据力学原理,刀上的指纹也应该作用力向后, 就是说留在刀上的指纹是扭曲的。然而,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是,那些指纹没有扭曲。凭这一点可以看出,死者很可能不是丁学勤杀的,他只是个替身,真正的杀手还在逍遥法外呢。”
“老赵,小李、小佟,还有新来的洛兵,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查到什么和案子有牵连,都可以同时介入,会后我去省厅调一些侦察设备过来,辅助你们工作。老赵、小李,你们在基层工作,有些情况要比我们熟悉,好好干吧。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一件事,我要向大家汇报一下。”小佟在旁边说。
“好,你说吧。”张处长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的水早被自己喝光了。我站起身想去给他倒水,那个叫洛兵的小女警比我动作还要快,拎起暖瓶先去了。她倒水的动作挺专业的,新来的同志想进步,就要把上级领导维护住。女人的心都细,她在放下杯子时,还优雅地朝张处长点点头。瞧她的动作真够细致的,比我们这帮男人的心思细致多了。洛兵绕过桌子往回走,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儿,细细的柳悠地说:“这个会议纪要叫哪个人都能写,你让他们写个人物专访试试去,那个才是我最拿手的。”
“你别不服,洛兵可是研究生啊。嗯,专业的就是和你这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老赵心情一好,居然没有听出我的话外音,还不依不饶地说我。
必须岔开话头,否则老赵磨叨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我和他招招手,说:“老赵,这个消息是我昨天晚上在网上看到的,觉得很受启发,你也看看吧。”
“什么消息?”老赵来了兴趣,放下水杯凑了过来。
我移动鼠标把网页打开,消息界面检索好半天才显现出来,所里的机器都快老掉牙了,速度和老赵开的吉普车似的,要多慢就有多慢。
【人民网香港7月6日电】香港有史以来最大宗的贩运“摇头丸”案昨天审结。高等法院昨天判处一移民荷兰的港人入狱13年零4个月。
被告人曹健智(37岁、香港商人),香港出生,6岁时举家移民荷兰,不会说粤语。据了解,曹健智是在2000年6月20日被警方拘捕的,警方在曹健智住处查出三个装有46包、总重达57公斤“摇头丸”的行李箱。曹健智被捕后只承认替朋友看管有关毒品,但拒绝透露进一步的情况。政府化验所以平均每粒“摇头丸”不足0。25克计算,搜获的“摇头丸”数量达24。1万粒,按当时的市价计,这批“摇头丸”可卖3600万至7200万港元。
在法庭上,曹健智承认了两项贩运危险药物罪。辩方律师在替他求情时说,被告不懂本地方言、且父母由于健康问题不能回港探望他,希望法官额外减刑。但法官指出,像被告这种为了犯法来港的人士,不但不能因外国籍得到优待,相反还必须加以严惩;而搜获毒品的分量可以断定,该案件牵涉有组织贩毒活动,被告虽然没有向警方提供资料,但可以推断被告也参与了该组织的活动。法官在衡量过毒品数量后,以20年监禁作为判刑,因被告认罪而减刑至13年零4个月。(刘光金)
老赵趴在电脑前看了好半天,忽然直起腰问道:“你给我看这东西是啥意思?”
“我琢磨着东子的案子能不能和这起毒品走私案有联系,现在贩毒分子都国际化了,东子不是涉嫌走私毒品吗?”我说。
“你可拉倒吧,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也能联系上。”老赵用左手给了我一拳,慢条斯理地往门口走。刚走了一半,他忽然回头叮嘱道:“你准备一下换洗衣服。明天你和小佟,哦,还有洛兵去云南。刚才你一打岔,我忘告诉你了。”
“机票买了吗?”
“看把你美的,是火车!”老赵的眉头紧皱,气哼哼地说。他前脚刚走,所长就推门进来了。所长很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李凯,这个档案你自己带过去,张处长和我打招呼了,他们处里需要人,要调你过去帮忙。到市局好好干啊。小伙子,有前途!”
我一时没明白所长的意思,站起来问:“我的工作调转了,我咋不知道呢?”
“老赵没告诉你吗?这家伙,还和我耍脾气呢,他舍不得你走,和你干挺顺手的。以后你到市局工作了,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找我,这里毕竟是你的家。”
等所长一走,我才回过神来。按照正常程序,调转人必须找本人谈话的。怎么没征求我的意见就办手续呢?我下意识地挠挠后脑勺。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佟剑锋在电话里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张处长要找你谈话,你的手机总关机。没能联系上你,算了,你自己拿着档案过来吧。
“好。我知道了。”我撂下电话出门找老赵,他没在办公室。收发室的人说他开车出去了,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老赵的手机居然也关机,他今天的神态很奇怪,不会是生我的气吧?他肯定以为我暗地里办的工作调转,这个误会只能留到以后去解释了。
事情已经这样,靠在椅子里发呆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我简单收拾好东西,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市局。在路上,我摇下车窗,雨后的空气清爽怡人,微风里充满了泥土味。道路旁的灌木和花草在阳光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绿油油的,宛如一副整洁簇新的水彩画卷。
在城市里待了这么久,我头一次发觉雨后的城市这么美丽。整天忙忙碌碌的生活,很少留意这种源于自然的美丽,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发现它的美丽,我们就已经错过了,不知不觉地错过……
在张佐铭处长的办公室里,我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地谈话,谈话内容十分简单。他说,调你到市局,理由只有一个,这是工作需要。况且你以前兼职做过记者,市里宣传口的朋友一定很多,以后市局对外搞宣传的时候,就看你的了。
“我对你有信心。好好干!”张处长说完话,很欣赏地拍拍我的肩膀。事实上,我心里很清楚领导的想法,他是想调了一个年轻人配合专案组的工作,在下面派出所里,指挥上总有些不太方便。
“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我挺起胸膛说。他就等这句话呢,我还是先说了吧。
是谁把我在报社兼职当过记者的事情告诉张处长的?我心里直犯嘀咕。或许是老赵推荐我时说的吧,前些天,我和他喝酒曾经提起过在报社的那段经历,没想到他当作优点和领导汇报了,真拿他没办法!
第九章 那些河岸上的花朵
去广西漓江的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洛兵还没有来。这把佟剑锋急的,直跺脚!我绕过火车站前的花坛,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始终没发现那张大美女的脸。终于,佟剑锋怒了,恨恨地说:出差就是不能带着女同志,比扛一头猪挤公共汽车还要麻烦。
他这个比喻挺恰当的,就是有点太过火了。谁没事儿闲的,扛一头大肥猪挤公共汽车呢?!
我焦急地看看表,对他说:“走吧。估计她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你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打一个电话不就行了?”
“她的电话号码被我记在办公桌的日历上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啊。”佟剑锋像个泄气的皮球,脸色很不好看。
“你是组长,你决定吧。走还是等,你说吧。”
“还等个屁,先上车再说啦。我们走。”他甩开大步进了入站口。佟剑锋一生气,走路比平时快了半拍儿,我都有些跟不上他了。
挤过人潮汹涌的检票口,我和佟剑锋穿过地下通道上了火车。还好,离发车还差两分钟,当我们拎着行李和食品袋找到铺位的时候,看到了十分精彩的一幕:洛兵正悠闲地跷着二郎腿,靠在下铺的角落里嗑瓜子呢。
“你们怎么才来啊?”洛兵问。
“我们俩在门口等你呢,谁知道你先进来了。也不早告诉一声,让我们傻等!”佟剑锋不好意思和洛兵翻脸,笑了笑说。
“十分钟以前,老爸的车子直接送我进站里了。以为你们早到了呢,真对不起啦。来,别生气嘛,吃瓜子。”洛兵看着小佟,反倒乐了。她把自己的红色双肩背包放到行李架上,又打开一袋瓜子。
“副省长的千金就是不一样待遇啊,呵呵。”佟剑锋抓了把瓜子,转身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张佐铭处长在谈话时也曾关照过,要我这次一定照顾好洛兵,她的父亲在省里主管政法,以前是省公安厅的一把手。大省长的千金出外勤,在一般人看来,真的很少见。无论对谁而言,干刑警这个职业是很危险的,更何况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
过了一会儿,佟剑锋望了望我,又瞅了瞅洛兵,忽然奇怪地笑了。洛兵问他,你笑什么啊?他故意卖个关子,悠悠地说道:你看看你们的打扮,就好像去新婚旅游似的!嘿嘿。
他如果不说,我还真没留意到洛兵的装束。只见洛兵身穿灰白色牛仔裤、紫色短袖衬衣,脚上穿着黑色耐克旅游鞋,身上还斜挎个帆布小包。她如果跟着旅行团的队伍走,真像个游客。我和她穿的差不多,也是牛仔裤旅游鞋。小佟穿的衣服很有领导的派头,深蓝色西裤白色衬衣,脚蹬一双黑皮鞋,惟一不太协调的是,他系的领带花里胡哨的。
洛兵装做很不高兴的样子,数落小佟:“你说什么呢?这玩笑你也能开,不是说好穿便衣去吗?你还笑话别人呢,看看你的袜子吧。
“我的袜子怎么了?”佟剑锋低头拽起裤腿,他这个动作幅度很大,把我们附近几个旅客都逗笑了。原来,他出门前太着急,穿错了袜子,一只是黑的,另一只却是白的。
“不好意思,下火车马上换,我出门太着急了。”佟剑锋尴尬地说着话,把裤脚放下,又站起来跺跺脚。瞧他的样子,还真不好意思了。
说老实话,如果无事可做,乘火车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了。晚上可以睡觉,白天的时间除了吃饭打扑克聊天,就没什么可干的。
洛兵躺在中铺看书,我和佟剑锋在下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佟剑锋业余时间很少看书,我和他提到文学方面的话题等于对牛弹琴,他除了鲁迅,连林语堂都不知道。聊到最后,他也感觉到没意思了,两个大男人天南地北的聊天总会腻味的。佟剑锋借口说要去车厢的连接处吸烟,我深深喘口气说,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去。
我的目光刚把佟剑锋的背影送走,又溜达到洛兵的身上。她还在看书,可是眼角的余光早看见我了,她不太自然地扯扯衣襟,坐起来说:“你看什么啊?”
她的衬衣短,露着肚脐眼。洛兵肯定误以为我看她的肚脐眼了,我马上解释说:“没看啥,看书的封面呢。”
“你喜欢看这本小说吗?《埃雷阿扎尔》在三年前很畅销的。”我继续说。
“你看过?”
“是的。”
“听佟队长说,你以前当过报社记者,很有才的。你对这本书是如何评价的?”洛兵忽然来了兴致,笑嘻嘻地问。
“谈不上评价,只是觉得书不错,就买来读了。米歇尔·图尼埃的写作风格变化多端,特别善于利用象征手法,语言犀利,富有哲理性。《埃雷阿扎尔》是根据《圣经》中摩西的传说创作而成的,他属于新寓言派作家,在法国当代作家中的地位很高。”我一边晃动矿泉水瓶子,一边努力搜索记忆里对米歇尔·图尼埃作品的印象。工作之余,我读过一些关于图尼埃的文学评论,?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