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啊?”
月儿有些糊涂,“人家怎么听不懂啊?”
雪盈道:“好像最先看破夫君心思的是敏敏妹妹,来,你给咱们的月儿解释一下吧!”
敏敏向我瞟了一眼,道:“今天咱们的夫君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一定可以胜得了那三位老僧的。可是夫君却中途停手,而且还自承不敌。很显然,夫君今日根本就不想获胜。他今日之战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三僧的实力而已。”
顿了一顿,敏敏又道:“夫君在五月端午之前,决计不会主动前往挑战三僧了,而且我认为,后天的事,夫君也一定会找借口,千方百计地推托……”
我叹了口气,苦笑道:“敏敏啊,夫君这么一点秘密,全让你说出来了,你还真是厉害啊!”
敏敏娇媚地一笑,“人家再厉害也是夫君的人啊!”
“只是,夫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月儿不解地问。
敏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夫君行事,总是有他的目的的,但根据我的直觉,应该和成昆有一定关系……”
“敏敏真是深知我心啊!”
我叹了口气,道:“此下若我全力以赴,必可战胜三僧,救出义父。然而成昆呢,便要被他再次脱身不成?英雄大会举办不起来,成昆也就会再次隐匿起来,以后再找他可不是这般容易了。”
敏敏皱了皱眉头,“夫君的话,敏敏不是很明白。”
“敏敏,你可知圆真为何要举办这英雄大会?为何又千里迢迢把义父从卢龙运到少林寺?”
敏敏想了想,道:“必和屠龙刀有不小的干系。”
我点点头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人人皆知,得了屠龙刀,便可成为武林至尊,此后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咱们暂且不管究竟这传说是真是假,屠龙刀对武林中人具有无庸置疑的诱惑力。圆真布置已久。第一次想瓦明解教,第二次意图控制丐帮,两次奸谋均是功败垂成。这一次他召集天下英雄来此,自是想借此良机,一跃成为武林至尊。”
雪盈道:“武林之中,崇尚的是武力,没有一定的实力,什么事都不好办。圆真虽然有此意图,以他的武功怎可能胜过天下英雄,成为武林至尊?”
“我明白圆真的意图了!”
敏敏道:“圆真以谢大侠和屠龙刀为饵。鼓动群雄自相者争斗残杀。大会上,明教要救谢大侠,势必要与天下英雄为敌。斗到后来,不论谁胜谁败,明教的众高手少说也当损折一半,元气大伤。夫君,斗到最后,武功第一的名号多半要落到你兄弟其中一人手上。于是少林群僧说道:‘张教主技压群雄,实乃可敬可贺,本寺谨将谢大侠交于张教主,请张教主到寺后山峰顶上亲去迎取便是。’于是大伙儿一齐来到峰顶,张教主便须独力去破那金刚伏魔圈。若是旁人上前相助,圆真的党羽便道:‘技压群雄的是明教张教主,跟旁人可不相干,阁下还是站在一旁的为妙。’夫君,试观天下英雄,要想一忍不住战胜三僧,破那金刚伏魔圈,除了夫君之外,我看无一人有这等实力。可是夫君夺得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就算身上毫不带伤,也不知已耗了多少内力神功,到那时如何是这三位老僧之敌?结果谢大侠是救不出,反而自己死在三株苍松之间……”
月儿不由得握住了我的手,小手冰凉,“妹妹说得好可怕……”
雪盈柔声道:“敏敏妹妹只是分析圆真的想法而已,我们现下知道了,怎会再中他的计?妹妹无须多想。”
敏敏继续道:“这么一来,明教是毁定了。圆真再使奸计,毒死空闻,却将罪名推在空智大师的头上,这一着安排起来十分容易,只须证据捏造得确实,不由得少林僧众不信。于是各党羽全力推举,他老人家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方丈。他老人家一声号令,群雄围攻明教,以多胜少,聚而歼之。那时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除了他老人家之外,只怕旁人也争夺不去。屠龙刀不出现便罢,若在江湖上现了踪迹,天下英雄人人皆知,这把宝刀的正主儿,乃是少林寺方丈圆真神僧。宝刀的得主若不给他老人家送去,只怕多有不便哪!”
雪盈不觉点点头,“正是如此,这圆真好大的奸谋!”
“既知他的奸谋,咱们便可细心策划,让他的奸计难以实行。”
我道:“让他的恶行,暴露在天下英雄之前。”
“夫君确是用心良苦。”
月儿道:“只是夫君为什么不向无忌大哥说明呢?”
我叹了口气,“哥哥为人至孝且极重情义,有时候感情便会大雇过理智,因此,我觉得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为今之计,夫君只用装病了。”
敏敏道:“明天,后天,大后天,撑过这三天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两日,我一直趴在床上,壮作腹痛不止的样子,哥哥来探视过数次,担心不已。联手去破金刚伏魔圈的事他也不再提起。到得第三日上,我才渐渐缓过劲来,脸色趋于红润,也开始能下床行走。哥哥来看我时颇为高兴,我为不能同他去破金刚伏魔圈之事向他表示了歉意。哥哥哈哈一笑,毫不介意,全然不曾留意到我眼角流露出的一丝得意神色。
次日便是端阳正日。一早,明教群豪便匆匆来到了少林寺。少林寺前殿后殿、左厢右厢,到处都挤满了各路英雄好汉。各路武林人物之中,有的与义父有仇,处心积虑的要杀之报仇雪恨;有的觊觎屠龙刀,痴心妄想夺得宝刀,成为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间有私人恩怨,要乘机作一了断;大多数却是为瞧热闹而来。少林寺中派出百余名知客僧接待,引着在寺中各处休息。
武当派只到了俞莲舟和殷梨亭二位师叔伯。我兄弟上前拜见,请问太师父安好。二伯问起宋青书和陈友谅讯息,我等摇头不知。问起七师叔情况,得知他正在康复之中。这次宋远桥、张松溪二人所以不至,便是为了在山上护师保观,以防奸谋。俞莲舟又说起宋远桥自亲耳听到独子的逆谋之后,伤心愁急,茶饭不思,身子几乎瘦了一半,却又瞒着师尊,不敢说起此事,恐贻师父之忧。哥哥道:“但盼宋师哥迷途知返,即速悔悟,和宋大师伯父子团圆。”
二伯道:“话虽如此,但这逆贼忤逆犯上,险些害死七弟,决计饶他不得。”
说着恨恨不已。
此后一个时辰中,各路英雄越聚越多。华山派、崆峒派、昆仑派均有高手赴会,只峨嵋派无人上山。
我扳指算算芷若回去的时间,估计她应该能在今日赶到,心下稍安。
明教群豪聚在西厢的一座偏殿之中,并不和各路英雄交谈,盖明教怨家太多,仇人见面,只怕大会未开,先已和四方怨家打了个落花流水了。正文 第84章 英雄大会(上)
午时将届,寺中知客僧肃请群雄来到山右的一片大广场上。那本是寺僧种菜的数百亩菜园,这时已然压平,搭起了数十座大木棚。群豪随着知客僧引导入座。各门派帮会中人数众多的自占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合坐一棚。彭莹玉将场上杰出之士的来历,一一禀告我们知晓。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彭莹玉点查之下,场上不计明教,已有四千六百余人。但与会人众,多半是敌非友,众人均感忧虑。
众宾客坐定后,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着圆、慧、法、相、庄各字辈,与群雄见礼,最后是空智神僧,身后跟着达摩堂九老僧。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合十行礼,口宣佛号,说道:“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少林派至感光宠。只是敝寺方丈师兄突患急病,无缘得会俊贤,命老衲郑重致歉。”
我和敏敏对视一眼,心道:“圆真果然行动了,空闻现在很可能已经被他软禁了。”
南宋末年,郭靖、黄蓉夫妇曾先后在大胜关及襄阳邀集天下豪杰,共商抗御蒙古人入侵的大计,此后将近百年,直至今日方始再有英雄大会,原是江湖上第一等的盛事,但主持者忽然患病,群雄不由得均感扫兴。
只听空智又道:“金毛狮王谢逊为祸武林,罪孽深重,幸而得为敝寺所擒。少林派不敢自专,恭请各位望重武林之士,共商处置之策。”
他本来生得愁眉苦脸,这时说话更是没精打采,说毕便即合十退下。
东南角上站起一人,身形魁梧,一把黑白相间的胡须随风飞舞,四顾群雄,双目炯炯有神,形相甚是威严。彭莹玉低声告知,这人是山东老拳师夏青。只听他声若洪钟,说道:“这谢逊作恶多端,贵派竟能擒来,造福武林,实非浅鲜。空闻、空智两位神僧太过谦抑,这等恶人,立时一刀杀却,也就是了,何必再问旁人?今日既是天下英雄聚会,咱们此会便叫作屠狮大会。将这谢逊凌迟处死,每人吃他一口肉,饮他一口血,替无辜死在他手下的朋友们报仇,岂不痛快?”
他的亲兄长为谢逊所杀,数十年来只是想找谢逊报仇。此言一出,四周便有数百人随声附和,都说及早杀了为是。混乱之中,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谢逊是明教的护教法王,少林派倘若不怕得罪明教,早就一刀将他杀了,何必邀大伙儿来此分担罪责?我说夏大哥哪,你有点老胡涂啦,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还是明哲保身的为是。”
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但传在众人耳中,仍是清清楚楚。众人齐往声音来处瞧去,却看不见是谁。显然那人身材矮小,说话时又不站起,坐在人丛之中,谁也见他不到。
夏胄大声道:“是‘醉不死’司徒兄弟么?那谢逊与俺有杀兄之仇,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少林众高僧将他牵将出来,老夫一刀将他杀了。魔教众魔头找上身来,尽管冲着俺山东姓夏的便是。”
人丛中那人又是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夏大哥,江湖上人人皆知,那把武林至尊的屠龙刀,乃是落在谢逊手中。少林派既得谢逊,岂有不得宝刀之理?人家杀谢逊是宾,扬刀立威才是头等大事。我说空智大师哪,你也不用装模作样啦,痛痛快快的将那屠龙宝刀捧将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是正经。你少林派千百年来就是武林中的头儿脑儿,有此刀不为多,无此刀不为少,总之是武林至尊就是。”
彭莹玉低声对哥哥道:“说话这人叫作‘醉不死’司徒千钟。此人玩世不恭,听说不拜师,不收徒,不属任何门派帮会,生平极少与人动手,谁也不知他的武功底细,说起话来冷嘲热讽,倒往往一语中的。”
雪盈轻笑道:“月儿妹妹,这个人也姓司徒,还是你的本家呢!”
月儿一笑,“就是啊,天下姓司徒的人不是很多啊,能遇到一个也是缘分,只是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像如何?”
只听场中七八人跟着道:“此言有理。请少林派取出屠龙刀来,让大伙儿瞧瞧。”
空智缓缓说道:“屠龙刀不在敝寺,老衲一生之中也从来没见过,不知世上是否真有这么一把刀子。”
群雄一听,立时纷纷议论,广场上一片嘈杂,与会诸人原先都认定此会必与屠龙刀有莫大关连,岂知空智竟然一口否认,谁都大出意料之外。
空智身后跟着九名老僧,均是身披大红袈裟。待群雄嘈杂之声稍息,九僧中一名老僧踏上两步,朗声说道:“屠龙刀本在谢逊手中,但敝派擒到他之时,那刀却不在他身边。本寺方丈以此乃武林大事,曾详加盘查。谢逊倔强桀傲,坚不吐实。今日英雄盛会,一来是商酌如何处置谢逊,二来是向众家英雄打听那屠龙刀的下落。哪一位得知音讯的,便请明言。群豪面面相觑,谁都接不上口。醉不死”
司徒千钟却又阴阳怪气的说道:“武林中百年来言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除了屠龙刀,尚有倚天剑。这柄倚天宝剑哪,本来听说是在峨嵋派手中,可是西域光明顶一战,却也从此不知所终。今日此会虽叫英雄大会,峨嵋派的英雌们难道就不能来么?”
众人听到最后这句话,哄然大笑起来。
月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这位本家还真逗啊,就是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夫君,想个办法把他弄出来好不好,给人家见上一见。”
我还没回答,一名知客僧大声报道:“丐帮史帮主,率领丐帮诸长老、诸弟子到。”
哥哥听到“史帮主”三字,心下大奇,道:“丐帮史火龙帮主早已死在圆真手下,如何又出来一位史帮主?”
我道:“哥,你难道忘了那个叫史红石的小丫头不成?”
哥哥愣了愣,道:“难不成真的是她?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
雪盈也一脸疑惑,口中喃喃道:“难不成真是红石?”
空智说道:“有请!”
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会,他亲自迎了出去。只见一列人快步向广场走来,约莫一百五十余人,都是衣衫褴褛的汉子,丐帮近年来声势虽已不如往时,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江湖上仍有极大潜力,群雄谁也不敢轻视,大半站了起来。但见当先是两名老年丐者,是传功长老和执法长老。两名老丐身后,却是个十二三岁的丑陋女童,鼻孔朝天,阔口中露出两枚大大的门牙,正是史火龙之女史红石。她手持丐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史红石之后是掌棒龙头、掌钵龙头,其后依次是八袋长老、七袋弟子、六袋弟子。丐帮这次到来的,级位最低的也是六袋弟子。
空智见持打狗棒的是个女童,心下踌躇,不知帮主是谁,该当向谁说话才是,只得合十行礼,含糊道:“少林僧众恭迎丐帮群雄大驾。”
群丐一齐抱拳还礼。传功长老说道:“敝帮史前帮主不幸归天,众长老公决,立史帮主之女史红石史姑娘为帮主,这一位便是敝帮新帮主。”
说着向史红石一指。
空智虽大感诧异,却也不缺礼数,合十道:“少林门下空智,参见史帮主。”
史红石福了福还礼,嗫嗫嚅嚅的对答不出。传功长老道:“敝帮帮主年幼,一切帮务,暂由兄弟及执法长老二人代理。空智神僧乃前辈大德,多礼甚不敢当。”
两人谦虚了几句。知客僧引着群丐入木棚就座。
丐帮人数众多,半晌方始坐定。眼见群丐人人戴孝,脸上均有悲愤之色,有些弟子背上的布袋之中更有物蠕蠕而动,显是有所为而来。哥哥微笑道:“咱们到了一批好帮手。”
我点点头。只见传功、执法二长老引着史红石,来到明教棚前。
传功长老抱拳行礼,说道:“张教主,金毛狮王失陷,敝帮有好大的干系,我们今日宁可性命不在,也要赎我们的罪愆;再者也是为我们史故帮主报仇雪恨。丐帮上下,齐听张教主号令。”
哥哥急忙还礼,说道:“不敢。”
传功长老这番话中气充沛,说得甚是响亮,显是有意要让广场上人人听见。他几句话说毕,丐帮众弟子一齐站起,大声说道:“谨奉明教张教主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史红石拉着雪盈的手,脸上极为欢喜,道:“杨姐姐,我可想死你啦!”
雪盈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姐姐也想你啊,你瞧,咱们不是就见面了吗!”
史红石用力点着头,我看得出来,雪盈在她心中的地位相当不凡。这个小丫头虽然长得很丑,但却显得相当的可爱,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结果,小丫头倔强地一仰头,避开了我的手。让我觉得相当尴尬。我抬眼看着她,只见她眼中闪着敌意。我不禁一愣,“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小丫头后面的一句话倒让我恍然大悟,也让我啼笑皆非。她瞪着我道:“都是你,把杨姐姐拐跑了,人家想见她一面都这么难!”
我:“……”
身边诸女笑得花枝乱颤,看得旁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传功长老回过身来,大声说道:“我丐帮与少林派向来无怨无仇,敝帮一直尊重少林派是武林第一大门派,纵有些微嫌隙,我们也必尽量克制忍让,从来不敢有所得罪。敝帮自史火龙史前帮主以下,好生佩服少林四大神僧德高望重,足为学武之士的表率楷模。史前帮主归隐已久,静居养病,数十年来不与江湖人士往还,不知何故,竟遭少林高僧的毒手……”
他说到这里,广场上众人一齐“啊”的一声惊呼,连空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只听传功长老接着说道:“我们今日到此,是要当着天下英雄之前,请空闻方丈指点迷津。我们史前帮主到底在甚么事上得罪了少林派,以致少林高僧害死史前帮主之后,对寡妇孤女也要赶尽杀绝,连史夫人也保不了性命?”
空智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史帮主不幸仙逝,老衲此刻才首次听到讯息。长老口口声声说是敝派弟子所为,只怕其中大有误会,还请长老言明当时详情。”
我心知圆真的爪牙即将发射毒针杀人灭口,于是凝神戒备,注视着传功长老的面向一方。
传功长老道:“少林派千百年来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们岂敢诬赖?便请贵寺一位高僧、一位俗家子弟出来对质。”
空智道:“长老吩咐,自当遵命。不知长老要命哪二人出来?”
在传功长老即将开口的一刹那,我发现他对面空智身后的九名老僧中的一人轻按了一下腰际。我不假思索,疾掠而出,手中的茶杯当空一举,堪堪接到了那枚毒针。
接到毒针之后,我身影一旋,到了那九名少林僧前,一伸手,扣住了左数第四名老僧的脉门,将他拉了出来。接着抓住他胸前衣襟,用力向下一拽,嗤的一声响,衣襟破裂,露出腰间一个小小钢筒,筒头有一细孔。
我将手中茶杯往空智面前一放,“空智大师,这人似乎想杀人灭口,你看该如何处置?”
“空如?”
空智惊诧莫名。
执法长老大声道:“杀害史帮主的凶手是谁,丐帮数万弟子无一不知。你们想杀人灭口吗?哼,哼!除非将天下丐帮弟子个个杀了,这个杀人的和尚,便是圆真……”
传功长老向我道过谢,大声道:“空智大师,你如今怎么说?这个和尚分明是圆真一党,今日先杀了他为史老帮助报仇!“说着,一掌拍了过去,正中空如顶门,空如一声惨叫,死在当场。
这空如和四大神僧同辈,辈份武功均高,只因被我擒住后拿着脉穴,挣扎不得,传功长老一掌拍来,他竟无法躲闪。群雄齐声惊叫。
正混乱间,广场外忽然快步走进四名玄衣女尼,各执拂尘,朗声说道:“峨嵋派掌门人周芷若,率领门下弟子,拜见少林寺空闻方丈。”
空智说道:“请进!”
不动声色的迎了出去。达摩堂剩下的八名老僧仍是跟在他身后,于适才一幕惨剧,竟如尽皆视而不见,全不萦怀。
四名女尼行礼后倒退,转身回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难得的是四个人齐进齐退,宛似一人,脚下更是轻盈翩逸,有如行云流水,凌波步虚。
峨嵋派众女侠却不同丐帮般自行来到广场,直待空智率同群僧出迎,这才列队而进,但见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的玄衣,其中大半是落发的女尼,一小半是老年、中年、妙龄女子。女弟子走完,相距丈余,一个秀丽绝俗的青衫女郎缓步而前,正是峨嵋派掌门周芷若。
我向哥哥望了一眼,只见他面色不变,只是远远看了芷若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我心中暗暗高兴,道:“哥,你对她……”
哥哥轻叹了口气,“一切已是昨日黄花,以前种种,我都忘了。”
我眨了眨眼,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哥哥又道:“我最近每晚都梦到蛛儿,没想到我心中真正爱的人竟然是她。”
我愣了愣,“哥,你说的是—真的?”
哥哥点点头,“对芷若,我只有怜惜,却未曾有过爱意。现在想起以前和蛛儿在一起的日子,我常常想哭……”
我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低声道:“哥,表妹她,其实还活着。”
“什么?”
哥哥激动地抓紧了我的手,脸上是欢喜至极的神色,“弟,你说的……是真的?”
我仔细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确定他是言出由衷。心中的一丝担忧也消失不见,我郑重点头道:“是真的,她还活着,只是暂时我不知道她在那里,不过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正文 第85章 英雄大会(中)
待峨眉派众人坐定之后,周芷若身边一俗家女弟子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明教木棚边,对我道:“张副教主,敝派掌门有书信一封,命我转交于你。”
我接过书信,向芷若望去,只见她美目含情,温柔动人地向我望来。
我笑笑,向她挤挤眼。
芷若娇面一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
我拿起书信,端详了几眼,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我拆开信封,将信展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这么几行字:“宋青书现已至妾处,为安其心,妾假意收他入门。妾知夫君急欲得之而甘心,妾不敢擅专,还望夫君早传讯息,指点妾身。”
我将信递给月儿,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去和芷若说,让她将人稳定下来,随时听我传讯。”
月儿瞄了眼信纸,点点头,便要站起来。“等等……”
我拉住了她,“告诉芷若,我很想她。”
“知道啦!”
月儿瞟了我一眼,站起身来,向峨眉派木棚走去。
这时候丐帮的掌棒龙头大着嗓子,正与一名少林僧争得甚是激烈。群雄一直都在听丐帮与少林派的争执。
那穿大红袈裟的少林僧说道:“我说圆真师兄和陈友谅都不在本寺,贵帮定然不信。贵帮传功长老不幸丧命,敝派空如师叔已然抵命,还有甚么说的?”
掌棒龙头道:“你说圆真和陈友谅不在,谁信得过你!除非让我们搜上一搜。”
那少林僧冷笑道:“阁下要想搜查少林寺,未免狂妄了一点罢?区区一个丐帮,未必有此能耐。”
掌棒龙头怒道:“你瞧不起丐帮,好,我先领教领教。”
那少林僧道:“千百年来,也不知曾有多少英雄好汉驾临少林,仗着老祖慈悲,少林寺却也没教人烧了。”
他二人越说越僵,眼看就要动手。空智坐在一旁,却并不干预。
忽听得司徒千钟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今日天下英雄齐集少林,有的远从千里之外赶来,难道是为瞧丐帮报仇来么?”
夏胄道:“不错。丐帮与少林派的梁子,暂请搁在一旁,慢慢算帐不迟,咱们先料理了谢逊那奸贼再说。”
掌棒龙头怒道:“你嘴里可别不干不净,金毛狮王谢大侠,乃明教法王之一,甚么奸贼不奸贼的?”
夏胄声若洪钟,大声道:“你怕明教,俺可不怕明教。似谢逊这等狼心狗肺的奸贼,难道还尊他一声英雄侠士么?”
杨逍走到广场正中,抱拳团团一礼,说道:“在下明教光明左使,有一言要向天下英雄分说。敝教谢狮王昔年杀伤无辜,确有不是之处……”
夏胄道:“哼,人都给他杀了,凭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使能令死人复生么?”
杨逍昂然道:“咱们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活到今日,哪一个手上不带着几条人命?武功强的,多杀几人,学艺不精的,命丧人手。要是每杀一个人都要抵命,嘿嘿,这广场上数千位英雄好汉,留下来的只怕寥寥无几的了。夏老英雄,你一生之中,从未杀过人么?”
其时天下大乱,四方扰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渍者,除了少林派、峨嵋派若干僧尼之外,可说极是罕有。这山东大豪夏胄生性暴躁,伤人不计其数,杨逍这句话登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他呆了一呆,才道:“歹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这谢逊和明教的众魔头一模一样,专做伤天害理之事,俺恨不得千刀万剐,食其肉而寝其皮。哼哼,姓杨的,俺瞧你也不是好东西。”
哥哥皱了皱眉,“弟,你有没有办法叫他闭口?”
我微微一笑,“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也不能再张嘴。”
哥哥愣了愣道:“不,咱们是救义父来的。不能乱伤人命,和天下英雄结怨。”
“那就用别的办法。”
我站了起来,身影一闪,顷刻间便到了夏胄面前,手臂一伸,便点中了他的“哑”、“麻”二穴。就在夏胄堪堪软倒之时,我手腕一抖,“啪啪”两下,甩了他正反两记阴阳耳光,接着,凌空两个后翻,已经到了自家的棚中。我回到原位坐下,道:“哥,他在半个时辰之内不会再说话了,我的特殊手法,别人解不开的。”
夏胄的朋友和弟子,聚在他身前,试了七八种方法也没有解开,倒把夏胄疼出了一身冷汗。几人不敢再试,把夏胄抬到一边小心照料。
司徒千钟左手拿着只酒杯,右手提着个酒葫芦,摇头晃脑的走到广场中心,说道:“今日当真有好大的热闹瞧,有的要杀谢逊,有的要救谢逊,可是说来说去,这谢逊到底是否真在少林寺,却是老大一个疑团。我说空智大师哪,你不如将金毛狮王请了出来,先让大伙儿见上一见。然后要杀要救的双方,各凭真实本领,结结棍棍的打上一场,岂不有趣?”
他这番话一说,广场上群雄倒有一大半轰然叫好。
月儿这时自峨眉派棚中走了回来,道:“他就是司徒千钟么?怎么倒像个酒鬼?”
我笑道:“他外号醉不死,自然是整天和酒为伴了,像酒鬼那是理所当然的。怎么样,月儿,对你这位本家失望了吧!”
月儿点点头,“有一点。夫君也爱酒啊,可什么时候见夫君是醉醺醺的?这家伙不修边幅,看起来邋溻得很。”
我笑笑,“不说这个了,月儿,你刚刚过去,和芷若都谈了什么?”
月儿道:“我把夫君的话都转告了芷若,怕被别人听到,也没说太多。不过芷若妹妹要我告诉夫君。她这些天做梦梦的都是夫君。”
我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见到宋青书?”
“他同那些男弟子坐在一起,而且易了容,月儿没有看出来。但芷若说他就在那群人中。”
“我知道了,”
我道:“他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他再跑了,月儿,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好办法,等我想到了就由你去通知芷若。”
“好的。”
这时候杨逍站起来朗声说道:“众位英雄今日齐聚少林,一来是与谢狮王各有恩怨未了,二来嘛,嘿嘿,只怕也想见识见识这把屠龙宝刀。倘若依司徒先生所说,大伙儿一场混战,那么这把宝刀归谁所有呢?”
群雄一听,均觉有理,这数千人之中,真正与谢逊有血海深仇的也不过百余人而已,其余众人一想到那“武林至尊”四字,都是禁不住怦然心动。
一个黑须老者站了起来,说道:“那屠龙刀现下是在何人手中,还请杨左使示下。”
杨逍道:“此节在下不明,正要请教空智禅师。”
空智摇了摇头,默然不语。群雄均是暗暗不满:“少林派是大会主人,但空闻方丈临时装病不出,这空智禅师却又是一副不死不活的神气,不知在弄甚么玄虚。”
我心道:“看来空闻空性确实已经落在圆真手里了,不然空智不至于变成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
一个身穿青葛长袍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来,说道:“空智禅师虽说不知,谢狮王必定知道的。咱们请他出来,问他一问。然后各凭手底玩艺见真章,谁的武功天下第一,那么名副其实,自然而然的是‘武林至尊’,不管这把刀是在谁的手中,都该交与这位武林至尊。依我说啊,大伙儿先议定了这节,免得事后争执,若有不服的,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众位意下如何?”
司徒千钟道:“那不是打擂台么,我瞧有点大大儿的不妥。”
那青袍汉子冷然道:“有何不妥?依阁下之见,不比武,是要比酒量了?哪一个千钟不醉,哪一个醉而不死,便是武林至尊了?”
众人轰然大笑,有人怪声说道:“这还比个甚么?这位武林至尊嘛,自然是‘醉不死’司徒先生!”
司徒千钟斜过葫芦,倒了一杯酒仰脖子喝了,一本正经的道:“不敢,不敢!要说到‘酒林至尊’,我‘醉不死’或许还有三分指望,至于‘武林至尊’哪,哈哈,不敢当啊,不敢当。”
对那青袍汉子道:“阁下既提此议,武学上自有超凡入圣的造诣,在下眼拙,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汉子冷冷的道:“在下是青海派叶长青,喝酒本事和装丑角的玩艺,都不及阁下。”
言下之意,自是说武功上的修为,只怕要比阁下强得多了。
司徒千钟侧头想了半晌,说道:“青海派,没听见过。叶长青,嗯嗯,没听见过。”
众人暗想:“这司徒老儿好大胆子,侮辱叶长青一人那也罢了,他竟敢侮辱青海一派,难道他身后有甚么强大的靠山?还是跟青海派有何解不开的仇怨?单凭这两句话,青海派只怕立时便要出手。”
只有深知司徒千钟平素为人的,才知他孤身一人,并无靠山,跟青海派也没甚么梁子,只是生性狂妄,喜欢口舌招尤,虽然一生曾因此而吃了不少苦头,却始终改不了这个脾气。
叶长青心中杀机已起,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青海派与叶某原本藉藉无名,难怪阁下不知。”
司徒千钟眯着眼,点了点头,道:“原来阁下也有点自知之明。”
“你太放肆了!”
叶长青一声断喝,“呼”地一掌便向司徒千钟拍了过去。
司徒千钟身子一歪,就像喝醉了就要摔倒一样,却没有倒下去,后仰的身子微一转折,便闪过了叶长青的那一掌。
我微微一愣,“醉八仙?他竟然会这种步法?”
敏敏道:“夫君不要忘了他是个酒鬼,会醉八仙倒不显得希奇。只是他的步法虽妙,那叶长青也不好对付呢!”
哥哥点点头,“那人是个高手,那晚围攻金刚伏魔圈的就有他。”
“哥,就是你第一次会见渡厄三僧的那次?”
“嗯。他的功夫应该不在昆仑掌门何太冲之下,虽然何太冲已经死了。”
“那这司徒千钟应该不是对手啊!”
我道。
场中,形势果然不出所料,司徒千钟的醉八仙步法已经被叶长青摸出了一些门路,在叶长青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他已经落入了下风。估计,再要个几十招,他就要败在叶长青手上了。是伤是死,就很难说,要看叶长青的心性。不过现在看来,叶长青已经被司徒千钟所激怒,司徒千钟想要保存完整就很难了。
“大师,这司徒千钟为人如何?”
我问彭和尚。
“这人口上尖酸刻薄些,只不过生性滑稽,心地却甚是仁厚,一生之中,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算来应该是个好人。”
我点点头,“那就冲着他是个好人,而且又和月儿同姓的份上,我去救他一救。”
我飞身而起,一道冷电已似经天长虹般射向叶长青!来势是如此狠辣与厉烈,有如一道宽阔浑厚的光墙,轰然暴卷而上,根本没有一丝间隙。
叶长青已将司徒千钟笼罩在掌力之下,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凌空射来这道剑芒,令他大出意料。在叶长青感觉上,这恍如斜里飞到的一只魔手。
急惶中,他大吼声,竭力退出五步,双掌神速的划出两道半弧,掌势在半弧中急颤如浪,倏推而出!
一片劲风似怒涛般汹涌滚去,与那道神龙似的剑芒在刹那间接触。
仿佛是强烈的阳光射入弥漫的风沙中,在呼轰大响里,那道强烈的光芒微一折斜,又直射而下,经过是瞬息的,叶长青续力尚未及提起,已觉得一股森森寒气逼肌贬骨而至,有如刀削!
叶长青惊骇之下,双掌猛挥,竭力后跃!
“刷”地一剑闪过,长剑贴着叶长情头皮擦过,在漫天发丝飞扬中,我笑吟吟持剑而立。
叶长情被刚刚那一剑吓得双腿发软,“扑嗵”一下,跪到在地,出了一身冷汗。
我微笑道:“叶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做得太绝了。就像我,其实刚刚那一剑,我要不是剑下留情的话,你的头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我又向司徒千钟道:“司徒兄,你也不必谢我,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的姓姓得好,与我夫人是本家。”
说着,我缓步向明教棚中走去。
“阁下……”
司徒千钟开口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赐告?”
我:“……”
“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在心中哼了一声,开口道:“明教张无忧!”
“张副教主……”
我坐回棚中,心中勿自郁闷不已,“竟然不知道我的姓名……哼!今日就让天下英雄都知道我张无忧!”
场中响起了一阵议论声,主要内容是在议论我那神乎其神的一剑。叶长青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地回到人群中,司徒千钟向我这边望了一眼,也退了回去。
空智身后一名老僧站起身,说道:“少林派忝为主人,不巧方丈突患重病,盛会主持无人,倒让各位见笑了。谢逊和屠龙刀二事,其实一而二,二而一,尽可合并办理。以老衲之见,适才青海派这位叶施主说得甚是有理。与会群雄,英才济济,只须各人露上一手,最后那一位艺压当场,谢逊归他处置,屠龙刀也由他执掌,群雄归心,岂不是好?”
我和敏敏对视一眼,道:“果然不出所料,成昆好毒的奸计啊!”
哥哥不解地道:“弟,你在说什么?”
我把当日和敏敏分析的一席话说了出来,听得哥哥和杨逍等一身冷汗。哥哥道:“那要如何才能破坏他的阴谋呢?”
我一笑,“这就需要周颠的帮忙了。”
周颠一愣,“我?”
我点点头,招呼大家靠了过来,悄声把自己的方法一说。听得几人连连点头。哥哥道:“弟弟的办法不错!周兄,开始吧!”
周颠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叫道:“正是,正是!好大的奸谋。”
他这几句话却十分响亮,广场上倒有一大半人都听了,各人的眼光一齐望到明教的木棚来。
司徒千钟问道:“是甚么奸谋?说给老夫听听成不成?”
周颠道:“这话是不能说的。老子一心想挑拨离间,要天下英雄自相残杀,拚个你死我活,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岂不是不灵了么?”
司徒千钟笑道:“妙极,妙极!却不知如何挑拨离间,愿闻其详。”
周颠大声道:“我心中有一个阴谋毒计,却假意说道:屠龙刀是在老子这里,哪一个武功最强,老子就将屠龙刀给他……”
司徒千钟叫道:“好计策!好阴谋!那便如何?”
周颠大声说道:“你想这屠龙宝刀号称‘武林至尊’,哪一个不想出全力争夺?于是疯子给酒鬼杀了,酒鬼给和尚杀了,和尚给道士杀了,道士给姑娘杀了……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呜呼哀哉,不亦乐乎!”
崆峒派的二老宗维侠站起身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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