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5部分阅读

作品:干妹子|作者:yan198809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9:51:54|下载:干妹子TXT下载
  郎。

  他跟在她身后,望着她那纤巧的身影,轻盈的步态,高雅的风度,越看越舒服,越看越自在。

  三

  在一家叫“如意旅社”的门前,杏儿止住了脚步,说:还住这儿。便径直走进院子。

  旅社的赵老板坐在当院里。他50来岁,略显臃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酒糟鼻子,鲜红鲜红的,油光发亮,就像将要融化的蜡烛。他忙站起来迎接,满脸堆笑地:哟!是二位!

  他两个是这旅社的老主顾,每次来县城都住在这里,与赵老板当然很熟识。

  一间屋里坐满了男男女女,这些人专心致志地听一个人在讲说着什么。屋子里传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杏儿不由地向那屋里瞅一眼。

  赵老板说:上边来人讲传销哩!进去听听。

  杏儿本来就对传销很感兴趣,又碰上这茬口,岂肯放过,便快步走进屋里。金锁也跟进去。

  那个讲授传销的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传销的大好前程,阐述着一夜暴富的策略方法。听讲的人一个个如醉如痴,目瞪口呆,仿佛他们此时都已成为腰缠万贯的阔佬富翁。狂热地掌声不绝于耳,声嘶力竭地喝彩声此起彼伏。特别是那位自称传销获利十几万的妇女,她的现身说法,深深地打动了杏儿的心。她的话字字句句都兴奋着杏儿的每一根神经。

  杏儿有一种强烈的意识,这富婆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当即就报名加入传销,并交了1088元入会费。县里负责传销的头目立即给她办了有关手续,并答应杏儿所在的那个乡的传销业务归杏儿管理,只与她保持单线联系。

  回到住宿的房间,杏儿兴奋得难已自制,仿佛她此时已经成为阔佬,自鸣得意地长嘘口气,在心里庆幸自己办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坐到床上,才觉得两腿麻酥酥地几乎失去了知觉。她穿上那双“弗詹尼”,心里是舒服了,脚却遭了殃。一歇下来,才真正感觉到脚板儿胀疼胀疼的、就像一脚踩到火堆里,急忙脱掉鞋子,两手不住地揉搓着。

  金锁端来洗脸水,将毛巾沾湿拧干递给杏儿。她擦了把脸,把毛巾又递给他,身子朝后一仰躺在床上,两条腿耷拉在床沿。金锁殷勤地给她脱去袜子,洗完脚,把洗脚水端出去。自己这才弄水洗了脸和脚。当他返回屋时,杏儿已脱去衣裳钻进被窝。他心里一乐,麻溜地扒去自己的衣裳,凑到她床前,轻轻地掀她的被子。她不耐烦地一拽被角,说:乏了,睡吧!其实,她是在心里给自己描绘着传销的蓝图。

  杏儿不愿意,金锁自然不敢强行,很没趣地回到对面床上仰脸躺在那里,大睁着两眼,瞧瞧这,摸摸那,这儿的一切有着他太多的记忆。他对这儿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触摸着那用石灰粉刷得白生生的墙壁,不由地喟然长叹:真快啊!3年啦!

  3年前的这个时候,金锁和杏儿初中毕业,都没考上高中。山里人对上学并不热衷,只要没考上,学业从此就结束了。金锁家在枣树岙,杏儿家在刺儿沟,两家隔着10来里,自小就认识,又是同班同学。上初中时他两个就有那么点意思,碍于学校的纪律并不公开地接触,如今是天、地、人三不管的自由公民,便光明正大地恋爱上了。他两的关系发展神速,很快就进展到夜不归宿。叉八峪就那么多人,也不像城里人那么开放,这种桃色新闻不要三天就传的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金锁和杏儿搞对象,两家老人坚决反对。金锁的爹妈嫌杏儿她娘名声不好,年轻时跟一个外乡人私奔过,两年后扛着个大肚子回来,就生下这杏儿。杏儿比她娘还浪,人们叫她“五月鲜”,是指一种桃子,中看不中吃。杏儿的爹娘也实实地看不上金锁,嫌他手不能拎,肩不能扛,是个绣花枕头。为此两家老人见了面就像见了仇人似的。

  人对眉眼,狗对毛片。金锁爱杏儿标致漂亮,杏儿看上金琐家境殷实,人也长得帅气。尽管两家老人一百个不同意,金锁和杏儿照样还是爱的死去活来,

  杏儿3个月没来身子了,眼见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两家老人顶上了牛,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杏儿指使金锁从家里偷了几百块钱,俩人就私奔了。

  来到城里就住进了这如意旅社。天公不作美,当晚就下起了雨,一连下了七、八天还没有停下。山里大都是土路,一下雨就不能通车。那雨淅淅漓漓下个没完,村里的电话也断了,连个捎信的人都没有。

  雨不停地下。他俩泪不住地流。身上的钱已化光了,举目无亲,求借无门,急得他俩抱头大哭。

  如意旅社的赵老板很有心计。他觉得这大雨天不能把两个年轻人撵出门,可也不能让他们白住,便对他两说:你们闲着也难受,不如帮我干点活,把这墙粉刷粉刷。”

  行至屋檐下焉敢不低头。这是他俩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打工。杏儿正怀孕反应,吃不下饭还干恶心,生石灰那刺鼻的气味呛得她频频作呕。金锁既要照顾杏儿又要干活,累得他两眼翻白。如意旅社这30多间房屋就是他俩一刷子一刷子抹过来的。

  雨不大不小,不紧不慢,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一直连阴了10多天。且不说金锁与杏儿在旅社里度日如年,铁耙子与铁匣子在家里更是如坐针毡。杏儿的爹娘三天两头上门要人,说金锁把杏儿拐跑了。把铁耙子家窑门、窗户,炕上甩得满是泥巴糊糊,弄得他两个躲出去不敢在家住。

  天终于放晴了,由叉八峪方向开过来头一趟车。金锁连忙赶到车站找到熟人捎信,告诉他爹他娘,三天内没有回音,他和杏儿就远走高飞了。

  第二天铁匣子就照着捎信人告诉的地点找到如意旅社。她一见儿子,抱住就哭。在她看来,儿子与她分别不是10多天,而是10多年。金锁也呜呜地哭起来,竟把杏儿扔在了一边。

  杏儿在金锁屁股上狠掐了一把,金锁回过神来,说:娘,我就是舍不得你,想再跟你见上一面,就再也不回来了。

  铁匣子一听这话,将儿子搂得更紧,生怕他真的一下子飞了。近乎乞求地:锁儿啊,你们的事,我跟你爹还有杏儿她爹她娘都应承下了。

  娘,你不会是骗我吧?

  娘啥时骗过你?

  娘!我信你。他拽过杏儿,说:叫娘啊!

  杏儿羞怩地喊了一声:娘。

  铁匣子笑嘻嘻地把杏儿拽过来坐在她身边,从兜里摸出一张幺洞洞,说:这是改口钱。塞给杏儿。

  金锁在他娘耳边叽咕了一句什么,铁匣子那脸立时笑得象朵花,拍着两手连声叫好,即而捂住杏儿的手,说:娃呀!可真难为你了。手便向杏儿肚子摸去,羞得杏儿满脸通红。铁匣子殷切地对杏儿说:回到家娘好好给你补补身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捋捋杏儿的衣襟,又非常谨慎地用拇指与食指从杏儿肩头捏下一根散落的头发,扔在地上。掏出一张幺洞洞递给儿子,说:快领你媳妇吃饭去,吃了饭咱回。

  金锁接过钱,与杏儿直奔饭馆。两个人放开肚子大吃了一顿,不光解了这些日子的馋,也尝到了“斗争”胜利的喜悦。

  四

  回到叉八峪,杏儿自然先到金锁家。铁匣子点火做饭,她见杏儿正掂起脚尖,探着身子摘杏树上那还没长成的青杏,乐得她连带跳地奔过来,喊道:憨娃呀!娘给你摘。便爬到茅墙上拣向阳的大个儿的摘。

  人们常说:“酸儿辣女”,看来杏儿肚子里是个男娃,铁匣子那嘴就再也合不拢了。

  锅开了,铁匣子炖了四个荷包鸡蛋,这叫“四平八稳。”又多多放了些白糖,端到杏儿跟前,说:吃吧!吃了娘再给你炖。

  这时,铁耙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拎着一筐猪菜走进院门。他见地上落下一些青杏,喝道:谁弄的?

  铁匣子在屋里连连摆手,三步两步窜出来,到他跟前,指指身后,说:回来啦!

  铁耙子只顾指着地上的青杏:这

  这你娘那脚,酸男辣女都不懂?铁匣子指指屋里,悄声地:杏儿有了,八成是个男娃。

  铁耙子刹时一脸哭相:这可咋弄?还没过门哩!

  铁匣子嗔他一眼:管她过门不过门,反正是咱金锁的种,不比娶个骡子强?她见老伴一脸痛楚的样子,问道:肚子又疼了?

  铁耙子不想再说什么,手捂着肚子。他只是觉得儿媳妇还没过门就怀上了娃,这叫啥事。

  吃罢午饭,铁耙子捂着肚子挑着荆筐下地去了,铁匣子与金锁和杏儿合计着如何操办婚事。

  铁匣子胸有成竹地:这五间新砖房你两住,有十头八天就收拾妥当了。我跟你爹住老院那窑里。彩礼都准备好了,今儿初一,后儿个初三,是个好日,这事可不能再拖啦!金锁买上些东西去杏儿家看看,讨个回话。米面粉条咱家有的是,再杀上一口猪。明天你俩就拿上钱去县城置办嫁妆。能穷一世,不穷一时,咱家就金锁这一根独苗,婚事不能办的寒碜了。铁匣子絮絮叨叨地说着,金锁挨着杏儿坐,两人的手已紧紧地攥在一起,仿佛他俩此刻已在洞房里。

  杏儿瞅着这5间一砖到顶的大瓦房到还趁心。她知道,在这叉八峪,金锁家是第一个盖起这新砖大瓦房的。

  俗话说:娶媳妇盖厦,提起来害怕。一下盖起这五间砖房得非多少工,得花多少钱啊!为此,铁耙子很是自豪了一阵子。

  原先,铁耙子有个信条:土能生万物,地能发千家。庄稼人只能在这土里刨食。如今政策变了,不赶快挣几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他勒紧裤带,牙缝里挤,把赌注压在养牲畜上。

  叉八峪的地理环境发展畜牧业得天独厚,四面青山环绕,自古进山一条道。只要把牛、羊往后沟山坡上一撵就行了。这儿没有豺狼,也没有贼盗,后沟里满山遍野尽是绿茵茵的青草,是个天然的好牧场。早上赶去,后晌赶回,不费啥事,还不耽误干活。他瞧着这一天天壮大起来的牛群、羊群,睡梦里都笑出声来。

  铁耙子只花了2头牛、4只波儿羊就娶回了儿媳妇。虽说没伤元气,也还是心疼了好些日子。

  杏儿娶过门,对于金锁家来说,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当然地受到了特殊待遇。鸡、蛋、肉,一应俱全,而且是婆婆做好了亲自端过来。杏儿也很注意保养,她清楚地知道,儿子就是她的资本。怀孕四个月时去县里作了检查,医生说是个男娃。这下她更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连拉屎撒尿也不让下地,由金锁和铁匣子端来倒去。十月分娩,杏儿真得生下一个白白胖胖带把儿的,全家人欢乐喜兴自不必说。为了孩子好养活,给这孩子起名叫“狗狗”。

  杏儿为金锁家生下了传宗接代人,再也不愁没人续香火,她觉得为金锁家立了一大功。铁匣子伺候得更周到了,铁耙子干活更有精神了,就连金锁也趾高气昂地认为,是他为这个家播下了繁延的种子。

  在这穷乡僻壤之处,电视没影儿,收音机没声,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可供消闲。天黑之后,人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干着一件事。没过多久,杏儿就又有了身孕,这对金锁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个家缺的就是人丁。杏儿可不干,她不愿年轻轻地就手上牵一个怀里抱一个,拖累得那儿也去不了,便私自到乡医院作了“人流”。任凭铁耙子与铁匣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也白搭,反正娃儿没啦。只是这样一来,杏儿的奶水也没了。

  铁耙子是决不会花钱去买奶粉的,他买回一只奶羊,赶到羊群里一起放,兜里装着一些谷豆,闲下时就喂那。把个奶羊喂的两个奶囊鼓胀胀的,走道都撇着两腿,一回就能挤3、4斤奶,除了喂娃,杏儿也喝。娃儿胖乎乎的,杏儿也变得越发白净细腻了。

  这天,铁匣子煮完奶,盛了两碗,锅里还剩了些,就用勺子盛了,用嘴吹了吹,端到铁耙子跟前,说:还剩一口你喝了。

  铁耙子摇摇头,说:我不喝那东西。

  喝了能药死你!铁匣子佯嗔地。

  他低头吸溜了一口,说道:膻气,膻气!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眨巴着美滋滋的光芒,心想:这奶可真是好东西,又香又滑还软绵绵的,没等咽就钻进了喉咙。别说这一小口,就是那一大碗,他一仰脖儿就灌进去了。他想喝,但不能喝,也舍不得喝,这奶是给孙儿和杏儿喝的。

  这几个月可真把个坐不稳、关不住的杏儿尾巴都蜷弯了。她天生的爱说、爱笑、爱玩、爱闹,哪是个静得下的人。有金锁抱狗狗,她便要到外边走走转转,家里实在快要把她憋死了。

  那时节,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席卷全国的麻将风早已刮进了这小山村。闲下时,几个娘们儿凑在一起搓两圈,玩得不大,倒也挺刺激,杏儿自然是要参与的。起初,铁匣子一昧迁就儿媳,觉得她爱玩就玩吧。谁知,她一发而不可收,还特别上瘾,不疲不倦,不吃饭不散,很快就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金锁本来也是个麻将迷,怀中抱着个狗狗也在一旁观战,家里的所有事物都仍给了铁匣子。如今搓麻没有空手套白狼的,玩小的也得1、2、4块。杏儿支使着金锁给他娘要,今儿30,明儿50,日一长,铁匣子就忍不住了,她不敢责怪杏儿,却敢迁怒于金锁。

  金锁见他娘整日忙活得颠三倒四那样儿,也觉得不该,便劝杏儿,说:少玩会儿,咱娘都不高兴啦!

  杏儿不屑地说:生啥气?我生下了你们还不养?有本事,你娘也生一个,我养!

  金锁被杏儿抢白地无话可说,真是老鼠掉进风箱里两头受气。

  铁匣子承担着全部家务;一天3顿饭,洗洗涮涮,哄孩子喂奶,碾米磨面,一闲下来,她就捶腰揉腿的。

  这天,铁匣子只觉头晕恶心,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醒来后,半个身子就不利落了,医生说是“脑血管痉挛”,需要输液治疗,她这才算歇下来。

  铁匣子病倒了,杏儿才不得不勉强承担起家务,还不到半个月她就撑不住了。对金锁说:一天到晚,伺候完小的还要伺候老的,我可受不了,照这样下去,还不得把我累死。

  金锁说:不是还有我呢!

  你?她鼻子里一哼:你能干啥?推推动动,拨拨转转,只比死人多口气。

  那你说咋着?

  分家。

  分家?

  分!不分还等啥?把我也累病了,你这孩子都没人管。要不,我回娘家去,你跟你爹妈过。

  不,你别走,我再想想”他当时就慌了手脚。

  还想啥?她对着他耳朵叽咕了几句,他只好点头应称。

  金锁知道,就他那两下子,馍不会蒸,面不会擀,疙瘩汤拌得和浆糊差不多。如果杏儿真得走了,这个家,他一天也撑不下去。眼下老娘病着,正需要人伺候,分家这句话咋说得出口呢?如果不答应分,杏儿就要回娘家,到那时,不光老娘没人伺候,连孩子也没人管了,便出门向土窑走去。

  隔壁院的土窑里,铁匣子躺在炕上,铁耙子正在煎药,窑洞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味。

  药熬好了。铁耙子把药锅从火上端下来,在锅上平放一张草纸,用一根筷子压住那张草纸,慢慢把药锅倾斜过来,药汤从草纸下缓缓流进碗里。过了一会儿,他端起药碗,轻轻呷了一小口,说:不烫了便把药碗放在炕沿上,赤着脚片儿爬上炕,扶着老伴坐起,拿过一床被子垫在她身后。

  铁匣子接过药碗,乜斜着他,说:“平日里你对羊比对我还亲哩!没想到你还会疼人。

  铁耙子一咧嘴:那我也没搂着羊睡。

  噗铁匣子嘴里的汤药又吐进碗里,笑着说:你这老鬼。

  金锁慢慢腾腾走进窑来,斜坐在炕沿上,问道:娘,好些不?

  铁匣子将药碗递给老伴,说:不要紧,娘结实着哩!狗狗咋没抱来,奶可要热透,不然,孩子又要闹肚子了。过两天我好些就过去。

  娘!你就别管那些了。金锁说着,落下两颗愧疚的泪珠。

  铁匣子不解地问咋啦?

  金锁没吱声,只是用衣袖揩着眼睛。

  铁匣子厌烦地:有啥就说,别动不动就挤你那猫尿。

  他这才仰起头来,吞吞吐吐地:杏儿要回娘家。

  咋啦?

  她要

  铁匣子一拉脸,说:昨儿不是才给她50嘛!

  不是的。他带着哭腔磕磕绊绊的:她要要分家。

  铁匣子和铁耙子立即瓷住了。这“分家”二字就象两把刀扎进他两的心窝。他们万万没料到,在这个时刻,儿子能说出这种话。

  嘿铁耙子将药碗往炕上一撂,药汤撒在了炕上。他气恼地眨巴眨巴眼,脸扭向一边。

  铁匣子怔怔地望着窑顶,嘴角不住地抽动,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口中不时发出扑扑地声响,泪水已顺着她面颊的谷地流淌下来。

  金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通”跪在地上,说:爹!娘!都怪我没出息,可我有啥法子?杏儿要是走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呜哇

  铁匣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锁儿啊!娘知道你难,不怪你。只要你们认准了,分就分吧!

  金锁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说:娘!那我先去跟我舅、我叔打个招呼?

  铁匣子轻轻向门外一挥手。

  金锁转身向窑门外走去。

  铁耙子扭过身来,说:你咋答应啦?

  铁匣子长叹一声,说:分了也好,那点家底儿,都快叫杏儿掏空了。

  都怨你,当初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铁匣子大嘴一裂,哭喊着:我那亲娘唉

  五

  在金锁他舅舅、二叔主持下,家总算分开了。新院归金锁。老院归铁匣子。5亩上好的囿子地归金锁,铁匣子要了6亩山坡地。在分房分地上金锁占了便宜,分牲畜时他就要让出一些。金锁只分得5只羊。粮食、锨、镢、犁耙各一半。当下便找了中人,写了文书,按了指印。

  铁耙子说:金锁,奶羊你喂不了,我给你喂着,你娃还要吃奶哩!那波儿羊,你要是自己喂就算了。要是卖就卖给我,别人给你多少,我给多少。

  金锁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卯酉。金锁舅实在憋不住了,说:你是那下苦的人么?那牲畜是你爹喂大的,他心疼!金锁也觉放羊是个苦差。早出晚归,刮风下雨,一年360天没有一天清闲。弄回家又没处圈,卖给谁也是卖,便说定了,总共作价4千元。铁匣子手上只有3千,剩下那一千元秋后还上。从此,金锁与他爹铁匣子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铁耙子颤颤磕磕地捧着分家文书,望着他与儿子的指印,心里一阵阵撕痛,不觉几颗泪珠儿落下来,砸在那殷红殷红的指印上。

  分家后,杏儿倒是自由了许多,再也没人喊她吃这喝那地骚扰她,想咋就咋。一天两晌麻将,晚上再加一场。金锁可就不同了,他整日价抱着个孩子,只有在他学做饭的时候孩子才转移到杏儿手上,所有家务一肩挑。

  这天早上,金锁去做饭,面缸见底儿啦。他昨晚就知道了,一忙乎就给忘啦。他进屋对杏儿说:面没啦!

  杏儿还没起床,揉揉那惺忪睡眼,说:上隔壁舀去。

  金锁拿上面袋出了门,很快就转回来,说:门锁着哩!

  杏儿翻身坐起,气恼地:你真是个吃才,进不了门不会翻墙!

  那不成偷啦?

  这咋叫偷?他们死了还不都是你的。

  金锁还在犹豫,杏儿在他身上拧了一把。他这才取来凳子,踩上,翻过墙去。刹时,一袋细生生的白面递过墙来。

  铁匣子本来得的就是“脑血管痉挛”,输了几天液,胳臂腿就渐渐利落了。与儿子虽然分了家,她心里却总是挂牵着孙子。隔几天就煮几个鸡蛋,弄些好吃的给孙子送过去。杏儿抓住了铁匣子这个弱点,每当这时就喊着:狗狗,过来吃奶奶。孩子就歪歪扭扭朝她那奔去。弄的铁匣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而,铁匣子天生得就这么贱,三天不见孙子,吃饭都没味儿。她去地里摘回些毛豆荚。这些青青嫩嫩的毛豆荚用水一煮,再放上些盐,大人孩子都爱吃。她拎了一小筐毛豆荚回来,推开院门,见窑门开着,几只鸡从窑里走出来。她赶忙进得窑来,只见满地的鸡屎,面缸边上撒下一地的白面,掀开缸盖一看,心里“呼嗵”一下,面下去了一大截子。院门锁着,贼是咋进来的?向外一瞧,只见茅墙边上的豁口处有一大块新掉下来的土,这茅墙那边就是金锁家,她明白了。怒冲冲地来到隔壁,站在门外喊道:金锁!你出来!

  金锁没出来,杏儿却敞着怀,撒拉着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一大早就呼天喊地的,咋啦?

  金锁啥时学会偷人啦!

  看你说得多难听,啥偷不偷的,不就舀了你两碗面嘛!

  我不跟你说,叫金锁出来!

  他不在!

  不出来就算完事啦!铁匣子说着就往屋里闯。杏儿身子一横拦在门口。铁匣子手抓门框往里冲,杏儿拽住她另一只胳臂往外拖,只一用力,铁匣子“啊!”地一声便松开了手,连声嗷嗷,她那胳臂只是悠荡却抬不起来。

  金锁在屋里的暗处看得清楚,急忙窜出来扶住他娘那胳臂,问道:娘,你咋啦?

  铁匣子痛楚地望着儿子,哭喊道:锁儿啊!娘这胳臂掉啦!

  杏儿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弹着她那并没有尘土的衣襟。

  金锁想也没想抡起了巴掌。刹那间,他就后悔了,那巴掌已落在杏儿的脸上。

  杏儿先是不一怔,只觉脸上热辣辣的,她反应过来,是金锁那巴掌打的。她“嗷”地一声,上手便挠,金锁脸上立即出现几条血痕。她那巴掌没头没脸地煽过来,金锁像一个斗败了的拳击手,两手捂住头蹲在地上任她打。她气愤不过,又朝他屁股上踢了两脚,转身走进屋去。刹时,屋里传出翻箱倒柜摔东西的声响。

  铁耙子从地里回来,忽听隔壁院有喊叫声,过来一看,只见老伴手扶着另一只胳臂,疼得直哼哼。金锁慌乱地站在她身边。他眨巴眨巴眼,二话没说扶起老伴就走。

  金锁傻傻地站在院里,不敢进屋,等到屋里没了声响,他才走进屋去,见杏儿正在收拾包袱,他扑上去抱住她那两腿,跪在地上哀求:我不是故意的。

  她并不理睬他,只顾收拾东西。

  我替你出气他说着巴掌就“噼里啪啦”煽在自己脸上。

  行啦!

  杏儿这一声吼,金锁象得到了大赦令,停住手,仍惶惶不安地瞅着她,异常小心地挨着她坐下,两手攥着她那胳臂,生怕她真地走了。

  杏儿沉思片刻,说: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便对着金锁耳语一阵,接着就演出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杏儿跑了。

  每次风波,杏儿不获全胜不罢休。从城里回来,她穿着那身时尚的行头到处显摆,金锁抱着狗狗跟在她身后。他们津津乐道地向人们述说着县城之行的收获。同时也向人们传播着一个暴富的途径传销。

  六

  当时全国正流行传销热,尤其在这山沟沟里,传销就像舶来品一样令人感到新奇。杏儿不厌其烦的向人们大讲特讲:传销是20世纪最神奇最有效的发财捷径。辛苦一阵子,舒服一辈子。传销的要领与秘诀她早已烂熟于心,再加以发挥渲染,就更具有诱惑力了。

  既然传销能发财,人们当然求之不得,焉有不动心之理。然而,动心归动心。山里人最讲实际,不见兔子不撒鹰。人们大都持谨慎态度,因为加入传销毕竟要投资1088元钱哩!

  杏儿是叉八峪传销的创始人,她自然地要站在这金字塔尖上,把所有发展的下线置于她的麾下。她颇有心机,并不强行动员别人参加,只是对人们说:再过几天,你们就看到效果了,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果真不几天,乡邮员就将一张300元的汇款单送上家门。这一下可触动了那些对传销持观望态度的人们,他们亲眼看见杏儿得到了第一笔款项。于是,便有3个人加入了,成为杏儿的下线。过了几天,乡邮员又送来了4张汇款单。3张300元的是给那3个下线的“返还”,一张240元的是给杏儿的红利。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那儿,不由人不信服。

  有人给杏儿算了一笔帐;她先收到了300元返还,第一批3个下线她得到了240元红利,这3个下线每人再发展3个就是9个,他又能拿到720元红利,再下一批……看来,杏儿说每月至少拿几千元红利决非空谈。有人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咋不先下手,倒叫杏儿抢了头彩。杏儿更是精明,她给她的下线指出:“一人发展仨,要啥就有啥。”这样一个明确而又简捷的奋斗目标。也就是说,只要你发展3个下线就万事大吉了。剩下的工作由别人来完成,你坐在家里净等着拿钱就是了。

  人们见杏儿钓到了“大鱼”,焉有不动心之理,迫不及待地想上去咬一口;便纷纷加入传销。

  此时的杏儿,由一帮人围着,前呼后拥,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仿佛她就是造富一方的财神爷。她也觉得是她给这些人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至于她自己,理所当然地是这些人当中的首富,未来的大款、富婆。如今她这这个团队总共13个会员,才只是个主任,再发展下去就是经理、总经理。仿佛“总经理”那一声声殷切恭维地呼唤就回响在她的耳旁。她得意之极,头仰得更高了,屁股扭得更欢了,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金锁趾高气扬地跟在她身后也风光了许多。

  这股传销热还在继续升温,烧得人们伶俐智昏。一天早上,有人从城里带回一个坏消息,说;传销叫“老鼠帮”,翻船啦!为首的已携款潜逃,县里的头目家被线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有的被打得屁滚尿流,有的家被哄抢一空。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敲得杏儿脑袋发懵,眼冒金星。昨儿还形势走俏,一夜之间咋就风云突变了呢?假如真是这样,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发财的梦想破灭还在其次,接踵而来的将是灭顶之灾,那些下线们岂肯轻易放过她。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而希望这是某些妒忌她的人们编造出来谎言。

  呜哩哇啦地叫嚷声由远而近,黑压压的人群向她家涌过来。她顿时就懵了。

  杏儿的下线只有12个,这12个下线的家人岂肯袖手旁观,自然要参与其中。他们来是要拿回自己那1088元钱。屋里院里一片呜嗷喊叫声,那阵势就如同“动乱时期”的造反。

  金锁抱着儿子绻缩在墙脚,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能听之任之。

  杏儿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神态有些慌乱,但她马上就镇静下来。说:你们说传销翻了船,有啥凭据?

  立即就有人喊道:翻船不翻船我们不管,把钱还给我们!

  杏儿一听这些人并没有真凭实具,话语就硬了些,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到城里去一趟啥都清楚了。

  “你跑了我们找谁去?”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个家咋也值你们那几个钱。

  众人见杏儿说的也在理,不得不同意让她到城里去弄个究竟。何况他们也有自己的老主意,就待在金锁家不走了,吃他的,住他的,不给钱不算完。于是,床上地上到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真真地一个静坐示威。

  金锁家闹得鸡飞狗叫,铁匣子和铁匣子岂能不知。他两隔着墙听得真切,就铁耙子那掉片树叶都怕砸破头的胆儿,此时焉敢出去解劝?何况人家要的是钱,他也就不敢也不愿出头了。

  正午时分,有人慌慌张张给金锁捎来口信,说:杏儿说啦,你要补不上这窟窿,她就把自己卖了!众人一听,顿时就炸了窝,呜哇乱叫地开始哄抢东西。有的抱电视,有的搬桌子,有的卷被窝——

  金锁急地连连叫喊:我给钱!我给钱!

  就他家屋里这点东西,这么多人,咋也分不过来。房子又弄不走,还钱当然是最合适的。金锁答应还钱,人们便停下手来。

  金锁把儿子交给别人抱,找了一根绳子揣在怀里,向隔壁院走去。

  铁匣子和铁耙子在墙这边静听着,隔壁院里忽然安静下来,他两还没弄清是咋会事,“咣当”一声,门就象被一阵风刮开似的,大敞开来。

  金锁铁青着脸站在门外,气横横地:我那边都快出人命啦!你们还有心看热闹!

  儿子的突然出现使这老两口窘迫不已,一时无言答对。金锁怒冲冲地:我还是不是你们儿子?你们还管不管?

  铁匣子这才接上话茬,说:管!管!我们也急。

  不说那些,先把钱给我。

  多少?

  13个1088元,(他把杏儿也算上了)你们算吧!

  铁匣子掰着手指头一算,“啊”地一声,那大张着的嘴再也收不拢了,颤巍巍地:一万多!我那娘啊!

  娘!你先垫上,过后我还你。

  铁匣子清楚的知道,这“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再说,眼下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啊!就说:锁儿啊,娘没那些。

  你到底给不给?

  不是不给,娘没那些钱。

  娘!这可是你逼的。金锁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根绳子就往外走。

  铁匣子伸手便夺,铁耙子窜上来从背后把儿子抱了个结实。铁匣子已从金锁手中夺下根绳,金锁还吼叫着:叫我死算啦!我不活啦!铁匣子慌忙应承:给,给,娘给你钱!金锁这才不再挣扎,赖狗般地一屁股拍在地上。铁匣子虽然答应给钱,可钱在哪儿?家里仅有几百块钱。她只得央求老伴,说:他爹,去吧!卖上些牲畜,先把这小祖宗的窟窿补上。

  对于铁耙子来说,卖他的牲畜就是要他的命。可是不管咋着也不能为这几只牲畜送了儿子的命。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背上绳索出了门,直奔峡口找刘豁子去了。

  刘豁子是个牲畜贩子。他当然知道铁耙子家发生了什么事,就猛杀价。15000元就买下3头牛10只羊,还附加一个条件;这些牲口铁耙子还喂着,一个月付铁耙子200元工钱。

  若在平时,就是打死,铁匣子也不干。刘豁子巧用人不说,这些牲口起码能卖到20000元,刘豁子一下就黑了他5000块。在眼下这节骨眼儿上不卖咋办?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还完那些下线的钱,还剩下2000元,金锁想把钱还给他娘。杏儿一把夺了过来,说: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他们死了还不都是你的。金锁觉得也是这个理。

  一场风风火火的传销热,不到半个月就稀里糊涂地销声匿迹了。杏儿想暴富没成,倒落了一身臊,起初,她还觉得没了面子,不几天就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

  七

  喝饱了雨水的烟苗经太阳一晒,“噌噌”地长,一天一个样。这同时,地里的杂草也竟相生长。若不锄草,这一高的烟苗很快就被这杂草淹没了。尤其那些山樱椒,棵棵都要掐顶,使它发出杈枝来,才能多结辣椒。时节不等人,这烟地里的草、山樱椒掐顶都要在短短几天里料理完。况且,眼看就要开镰收麦了,男女老少,只要能动弹的都赶到地里帮把手,这一时节是山里人最忙碌的日子。

  金锁家没栽烟苗,也没栽山樱椒,收麦还不到时候,地里没啥活可干,打麻将又凑不够人手,只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到也觉得无聊。杏儿说:金锁,就你那黄瓜条身架也出不了大力,不如买辆三轮,眼下收麦就用得着,过后还能跑运输,咋也比硬刨土坷拉强。杏儿的话对金锁来说那就是最高指示,只有绝对服从,坚决照办。

  那时,在这叉八峪有三轮车的家户屈指可数。杏儿3000元买了一辆二手货。天高皇帝远,在这山沟沟里,三轮车虽属于机动车,却不用报户口,也不要驾驶证,更不上养路费,加上油只管跑就是了。

  金锁开着三轮车就象驾驶着一辆“奔驰”那样神气,他要证明给杏儿看,给全村人看,他比别人不差,过去只是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只要路面差不多够宽,他就照开不误,还不到半日工夫,三轮车就窜下了沟底。多亏坡不陡也不太深,只是滑了下去。有惊无险,车完好无损,金锁的胳膊擦破了一块皮,末了,还是用几头牛把三轮拽了上来。金锁经过这次“特技表演”,就轻易不再摸那东西了。

  麦梢儿黄,镰刀响。家家户户磨镰嚯嚯,准备开镰割麦了。

  往年都是金锁他爹他娘顶着太阳一镰一镰地割,金锁只是搭个下手。杏儿自嫁过来就没下过地,这两年的养尊处优,她一见太阳就头晕,说是月子里落下了这毛病。五亩地的麦子靠金锁一个人割还不割到猴年马月?杏儿便给他出了个换工的主意。

  金锁知道,他爹只管干活,拿事的是他娘。来到隔壁院里,见他娘正在抱柴禾。就连忙抱起一捆柴禾来到灶间。铁匣子觉得奇怪,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啦?金锁坐下后,说道:娘,眼看就要开镰了,我有三轮车,我帮你运,你帮我割,别人想跟我搭伙我都没答应,自家人总得照顾自家人。

  铁匣子这才明儿子的来意。她知道儿子是要沾她的便宜,可是,她要不帮儿子,他那麦子就别想收回来。长叹一声,说:锁儿啊!啥也别说啦!分了家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给你割就是了。

  还是娘疼我。你那胳膊才好,就在家照看狗狗、做饭,我跟杏儿还有我爹三个人就行了。

  铁匣子一琢磨,觉得不对劲。在家做饭看孩子再累也不见功,儿子一家都过来吃不说,就儿子那身手,杏儿那懒虫,还不得把老头子一个人累死!便说:杏儿在家看狗狗就别下地啦!咱还是各吃各的,省事。

  金锁不由地从心底里佩服杏儿,她咋算得那么准。接着又说:拉麦子,你买绳还是买油?

  铁匣子觉得买油不合算,一烧就没了。绳子今年用不坏明年还能用。就说:我买绳。

  换工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五黄六月,赤日炎炎,晒得蝉儿、蛐蛐儿扯着嗓子尖叫,震得人耳涡都产生了共鸣。

  一个真正庄稼把式,必须干好三样活;犁地、摇耧、割麦子。犁过的地,平平整整,垅沟宽窄一致,就象娘儿们梳的头一样。耧齿入地深浅均匀,籽要播得不密不疏,一亩地播30斤麦种,上下不差2两。割麦子就更有讲究了。第一个开镰的人叫开垅,也叫头镰,动作麻利,速度要快,不能让别人追上你。还要留神脚下,不能踩倒身旁的麦子。用镰刀在麦秆中央轻轻一勾,左手虎口向下叉开握住勾过来的麦秆,在离地不到2寸的麦秆根部,“嚓!”地就是一镰,这把麦子就齐刷刷离了地握在你手中。然后把手中的麦秆向右稍稍一横,挡住用镰勾过来的麦秆,伸出中指、无名指与小指握住勾过里的麦秆,便割了了第二镰。割第三镰时,再把第一把麦秆横过来,其余动作一样。这一正一横再一正的握麦动作,叫作“打交”。麦穗儿一颠一倒,不散不乱,相互交叉,既不怕风吹,看起来也规整。一般都是一趟割3垅,铁耙子今天割5垅,他打的是大交,用小腿顶住麦把,一交割5镰,放在地上一小堆。他弯着腰,蹶着屁股直往前割。铁匣子是二镰,她一趟割4垅,紧跟在老伴身后。金锁是三镰,他一趟只割3垅,远远的落在后边。他一会儿到地头喝口水,一会儿吸根烟,直怨这天热,恨不能下阵小雨凉快一下。

  收麦天,龙口夺食。正因为儿子干不了活,这老两口才要多干一些。齐腰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