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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干妹子|作者:yan1988092|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9:51:54|下载:干妹子TXT下载
  “津垣实业有限公司”设在“舜帝宾馆”的二楼,甚是气派。猩红色的地毯,走廊站着门卫。金锁说明来意,门卫把他带到毕总的办公室。

  毕总不在,一位穿着讲究,气质不凡的女人背身在桌前收拾着什么。当她转过身,金锁才认出来,急呼:“杏儿!”

  “你咋来啦?”

  “找你!”他发现她变了样子;一头卷卷,细眉弯弯,上身坦胸露肉,下身瘦裙超短,白色高跟皮凉鞋上爬着十个艳红的脚趾甲。尤其她那嘴唇血淋淋的,问:“你那嘴咋啦?”便伸手来摸。

  她“啪!”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说:“咋呼啥!这是口红。”

  “噢”他想起来了,在电视里和街上看到过这样的女人,嘴上抹得跟吃了死孩子似的,叫作“化装”。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是出的血。”

  她瞥他一眼,问:“吃了吗?”

  “没哩!”

  她伸手从口袋里摸出10元钱递给他,说:“吃去。”

  “你也去。”

  “我现在是毕总的秘书,这是在上班,工作,你懂吗?”

  “你不回家啦?”

  “回家干啥?你能一年给我两万块钱!”

  “两万!”金锁吃惊地脱口而出。他忽然想起毕总曾给过杏儿一个信封,里面装着1000元。立即意识到毕总对杏儿如此慷慨的真正用意,焦急地:“他对你没安好心。”

  杏儿满不在乎地:‘那也少不了一块肉。”

  “你不回去,狗狗咋办?”

  “你带着,每月给你300元生活费。”

  “我不要钱!,只要人,跟我回。”

  “我有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平日里金锁对杏儿服服贴贴,说一不二。今天他见杏儿铁了心不再回家了,就凭她这身耀眼的行头,他断定,杏儿昨晚已跟毕总上床了。不由地醋意大发,也来了胆气,说:‘你看我管着管不着。”抓住杏儿的胳膊就往外拽。

  就在这时,毕总走进屋来。其实,他在门外已听了多时。见金锁与杏儿闹得不可开交,就半开玩笑地:“两口子亲热也不分个场合。”

  金锁凑过来:“是这样,家里离不开,我想让杏儿回去。”

  毕总坐进那宽大舒适的老板椅里,得意地转了半个圈,眉毛一扬,说:“可以,不过杏儿与本公司是签了合同的,如果单方解除合同就要付违约金。”

  “违约金?多少?”

  “2万。”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书扔在桌上,说:“你看清楚了。”

  金锁拣起合同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和毕总说的一模一样。望着这上面杏儿的签名和那猩红色的指印,仿佛这合同就是杏儿的卖身契。他浑身颤栗,面对这白纸黑字他无话可说,只有弄来钱才能把杏儿领回去。便说道:“你等着。”扭身出了门。

  金锁一口气跑到车站,等车的时间还不到一袋烟工夫,他就摧促了四、五次。仿佛今天的路程也格外的长,车也慢了许多。他不住地嚷嚷:“快点!快点!”开车的师傅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他这才暂时闭住嘴,强忍着熬煎,不自觉地攥紧拳头,似乎暗地里在为这车使把劲。

  到了叉八峪,金锁跳下车就往家跑,一进他爹娘的院门就“嗵!”地跪在当院里大哭嚎啕:‘“爹!娘!救救我!”

  铁耙子正在接羊羔,一见金锁那副赖相就扭过身去,甩给他个脊背。铁匣子总归是心痛儿子,走近来问道:“金锁!你这又是咋啦?”

  金锁哭喊着把杏儿进城之后的事诉说了一遍,乞求地:“娘!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铁匣子听了个九九归一还是要钱,就说:“锁儿啊!你就别再变着法法哄人啦!让我跟你爹就多活几天吧!”

  “娘,这回是真的。”

  “你那回不是真的?”

  “娘,你再信我这一回,就这一回。”

  铁匣子气得脸一拧,不再理他,干别的去了。

  金锁干嚎了一阵,仍没人理他,自觉没趣。他后悔不该让杏儿进城,本来是想诈他娘,结果,钱没诈着,倒把杏儿放得收不回来了。他娘要是不管他,可就真的没辙啦!没有钱,杏儿就是毕总的了。他悔恨莫及,爬起来哭着说:“娘,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只要你们把狗狗照顾好,我走也放心啦!”转身跑出门去。

  起初,铁匣子对金锁的话并没在意,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味。突然心里一惊,对老伴说:“锁儿那话不对劲。”

  “有啥不对劲?”

  “快,过去看看。”两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先后奔出院子。

  金锁回到家,屋子里冷冰冰的。此刻,他就像刹了气的车胎,软瘫地倒在床上。除了他爹娘之外,他再也没了别的指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媳妇搂在别人怀里。如果没了杏儿,他觉得活着也没啥意思,便从床下找去年秋天剩下的那瓶农药。他胡乱翻,随手扔,命都不要了还顾得上这些。终于找到了,他拧开瓶盖,却没有马上喝下去,只是爬在床边放声嚎啕。他并不想马上就死,他知道,死了就再也不能活了。

  他觉得太屈,太冤,老天对他不公,不住地哭喊咒骂:“毕老板,我日你八辈先人,你有钱就霸占别人老婆,等下辈子我有了钱也要霸占你老婆,把你家那不长牙的小闺女都日了,连你也日……”他恨,恨杏儿绝情,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人家有钱你就跟人家睡,驴有钱你也跟驴睡?你个贱货,下辈子你再嫁给我,一天打你三回,打断你胳膊,打断你腿,扒你的皮,你个臭婊子……”他又想起他爹他娘,埋怨道:“爹!娘!你们咋就不能再信我这一回?见死不救,我还是不是你们儿子?你们死了自己往地下钻哩!让那些钱叫你们爹,叫你们娘吧!呜”

  这老两口听到金锁那哭声不同寻常,大跑小跑窜进屋来,见儿子手中攥着瓶农药,已拧开了瓶盖,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漫过来。铁耙子扑过去夺下药瓶,一扬手扔到院里摔了个稀哩哗啦。顺手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小狗日的!”

  铁匣子抱住儿子大哭起来:“锁儿啊!可不能想不开,不管咋着还有娘哩!”

  金锁反倒诉起苦来:‘你们以为我想喝药,我也不想死,可活着还有啥意思,杏儿这回是真的回不来啦!”

  铁匣子抬头望望老伴。铁耙子平日就不管事,这时就更没了主意。铁匣子迟疑了一下,说:“锁儿啊!你给娘说真话。”

  “娘,我说的是真话,要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铁匣子伸手捂住儿子嘴,她不让儿子说这个“死”字。一咬牙,说:“娘就再信你这一回。”转身对老伴说:“他爹,山上还有多少牲口?”

  “就还有3头牛。”

  铁匣子心一横,说:“全卖了,连那群羊也卖了。”

  铁耙子顿时就木呆了,倏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一纵一纵地哽噎起来。

  铁匣子知道,要老伴买掉那些牲畜,就是割他的心头肉。他咋能不伤心不落泪呢?那是他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儿,一把苦一把累养大的,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卖掉牲畜就要舍弃儿子,在牲畜与儿子这二者之间选择,当然地要选择儿子。她两腿一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央求道:“他爹,看在我伺候你几十年的份上,就应了我吧!”

  铁耙子一把抱住老伴,浑身颤抖,不住地啜泣。他只觉胸口堵得慌,就象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然后又顺着嗓子眼冒出来,就成了没遮没掩地嚎啕。

  铁耙子来到狭口,领着刘豁子向后沟走去。一道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象他要卖的不是牲畜,而是他自己。这回刘豁子更恨,20000元买下了铁匣子所剩下的全部家当3头牛,20只羊。还是那个条件;这些牲畜由铁匣子放养,每月再加100元。

  铁匣子急着用钱只得任宰,一肚子委屈没处诉,可真是哑巴卖屁股有苦说不出。他接过刘豁子那两万块钱,气恼地跺着脚骂:“刘豁子,我日你亲娘!”

  刘豁子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他觉得占了人家便宜,还不叫人家骂两声?嬉皮笑脸地:“随便你骂啥,只要照护好咱那牲畜就行。”说完,乐呵呵地走去。

  刘豁子的笑里分明带着戏弄的意味,尤其是那个“咱”字咬得特别真,宛如一把软刀子捅进铁匣子心窝。要不是金锁寻死喝药,要不是他老伴哭死哭活地跪下求他,要不是他急等着用钱,他那能伸着脖子让人宰。从这一刻起,那些牛,还有那群羊都不再是他的,更不是“咱”的,它只姓刘。刚才还是自己的心头肉,一下子就归了别人,泪珠儿便涌出了眼眶。

  他就像被人剔去了筋骨,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散开着的羊们渐渐向他围拢过来,这些羊并不知道它原先的主人此刻的心情,还是同往常一样,伸长脖子“咩咩”地叫着,等待主人喂食。铁匣子痛惜地挨个儿抚摩着那些与他朝夕相伴的羊儿们,仿佛他卖掉的不是牲畜,而是他的亲人,心里滴着血,泪水簌簌地流。

  那些吃饱了肚子的牛、羊,安闲地卧在草地上。一个个瞪着凄怜悲哀而又无可奈何的双眼,不停地蠕动的嘴巴。牲畜这极平常的反刍动作,此刻竟变成一声声哀求。

  铁匣子忍不住大放悲声,在这荒山野坡,秋风瑟瑟,他那呜呜地哭泣和着这羊“咩咩”的惨叫,尤其令人心碎。

  金锁拿上2万元走了,窑院里安静下来。

  铁耙子面人儿似的依坐在窑门槛上。他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呼吸无力而急促,刹时,豆粒儿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滚下来。

  铁匣子正在给孙子喂水,见老伴那样儿,以为他还在心疼那些牲畜,就说:“他爹,不想啦!咱慢慢再置办。”

  铁耙子无力地摇摇头,缓缓地抬起手指着地上那锅,说:“抠,抠些灰。

  铁匣子立时便紧张起来,她这才知道老伴的病又犯了。早些年,县医院下乡巡回医疗说他是肝硬化。他不吃药,不打针,就那样抗着。一犯病就屙黑屎,医生说那黑屎是血。他固执地只用他那个偏方;锅底灰加红糖,用水一冲,喝下去,再躺上几天,一次次就这样顶过来了。她忙说:“去卫生所看看吧?别耽搁了。”他哭涩地一笑,说:“不用,没事。”她拗不过,只好放下孙子,去抠了些锅底灰,放了些红糖,冲了一大碗黑黢黢混乎乎的水端过来。

  他一口气喝下那碗黑水汤子,似乎有了些精神。把碗往地上一放,抹了一把嘴,反复地絮叨着:“没了,没了,啥也没了……”

  她眼里噙着泪花,颤颤地:“没了还能再置办,只要有人在”就再也说不下去,扭转身趴在门上,头抵住胳膊失声痛哭。

  十四

  当金锁二次走进毕老板办公室时,已是下午4点钟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从早上到现在他没吃没喝,却不觉得渴,也不饿,一门心思地领着杏儿回家。他把那2万块钱往毕老板桌上一放:“你数数。”

  毕老板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把那钱掂了一下又放在原处,戏谑地:“这可是2万块钱呵!你舍得?”

  金锁态度坚定地点点头。

  “那好,你跟杏儿说吧!”

  金锁瞅了杏儿一眼,她若无其事得翻看着一本画册。他走过去:“杏儿,钱交了,咱回。”

  杏儿看也没看他一眼,说:“你走呗!又没人拦你。”

  “咋!你不回?”

  “我回不回与你有啥关系?”

  “你是我媳妇,咋能跟我没关系?”

  “你媳妇?”她冷笑一声:“离了婚还是你媳妇?”

  金锁一听“离婚”二字,就像当头挨了一棒,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倒。他扶住桌子,一脸哭相地:“杏儿,你可不能丧良心啊!”

  “你逼得!我找这份工作容易吗?你非要把我弄回那山沟沟里活受罪。你看吧!真要过不到一起还不如早些分手。”

  金锁顿时就傻呆了。昨天还是他的媳妇,一夜之间就死心踏地得跟定了别人。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空阔的办公室犹如一个巨大的音箱,说话都瓮声瓮气的。金锁这哭喊声被无形地放大,震得满楼就像拉警报,招惹得人们纷纷前来围观。

  毕总也觉得这场面很尴尬,劝走那些看热闹的人后,来到金锁跟前,说:“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样大哭大叫地成何体统?”他踱了几步,猛地一回头,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金锁立即止住了哭声,眼巴巴地望着他。

  杏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中那本画册,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

  毕总并没有马上说出他那两全其美的方案,又踱着方步坐回老板椅里,点燃一支烟,深深地细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派训导的口吻:“你们在那山沟沟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能挣几钱?都别走,跟我干。金锁还开三轮,工资1500,你们在城里租间房,房费由我出,这总可以了吧?”

  金锁没料到毕总会把他留下,既然在城里租了房,就肯定是和杏儿住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只要杏儿不跟他离婚,还是他的媳妇,咋都行。他急忙点头应允。

  毕总又严厉地:“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杏儿是公司的秘书,可不能影响工作。”

  金锁直点头,一连串应道:“那是,那是。”

  杏儿只顾胡乱翻着那本画册,没吱声。

  毕总这又来到杏儿很前,态度温和地:“你现在是公司的上层人物,咋能跟一个员工呕气呢?大度一些嘛!”随即又提高嗓门,说:“来!为咱们今后合作愉快干一杯!”杏儿这才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香槟白兰地和3只酒杯,斟上了酒。毕总首先举起杯,欣然地:“来!干杯!”三人相互碰杯,一饮而尽。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在这灯红酒绿中轻松地化解了。

  毕总看了一下墙角的落地钟,才4点半,说:“今天我很高兴,提前下班,玩两把。”冲着对门喊道:“胡科长,王主任,过来一下!”

  刹时走进来一位瘦高个儿和一位矮胖子,看起来都很和善也很谨慎,都端着一副笑眯眯的面孔。

  杏儿取来麻将放在一张圆桌上,金锁推说不会玩。杏儿白他一眼,说:“往日见了麻将手都痒痒,今儿倒装起正经来了,狗肉不上桌。”

  金锁确实想玩,只是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不般配,主要的还是怕输不起。

  毕总很和蔼地:“随便玩玩,图个痛快。”

  杏儿冲着金锁说:“你先上,一会儿我替你。”有杏儿做后盾,金锁就无所顾忌了。

  在一片稀哩哗啦的洗牌声中谈妥规矩。还是老章程;连压带抛,自摸糊。谁点炮谁出钱。

  今天,金锁的财运大开,手气特别兴,一开牌就明杠暗杠带自摸。门前的票子就像水泡的豆牙儿“噌噌“地往上涨。

  很明显,那个瘦子和那个胖子绝对是高手,既不点炮也不糊牌,纯粹是牌架子。

  毕总的手气臭到了极点,净糊绝张牌,还连连点炮。不过,他并不在乎,在他身边的小皮箱里盛着30多万。他瞄准的对象是金锁。他计算好了金锁总共有多少钱,他就压多少。毕总玩的这叫“一风吹”。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富豪们玩的把戏。只要他自摸一把,金锁所有的钱就全装进了他的腰包。可惜的是他连连失手,眼看着一叠叠成捆的幺洞洞在金锁门前堆起来。

  杏儿却显得很轻松,她只管添茶倒水。毕总与她有言在先,除了本钱,赢的钱都归她。所以,她特别愿意毕总赢。

  第四圈结束了。金锁门前成捆的票子就4叠,也就是说,他已赢了4万多。他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摸着那些成捆的硬呱呱齐唰唰的幺洞洞,他的手都在颤抖,真想把总皮箱里的那些钱一下子全撸过来。与此同时,他也产生一种恐惧,生怕自己这赢来的钱再吐出去。便站起身来:“就玩到这儿吧!我还没吃饭哩!”

  毕总说:“才5点半,再玩两把,待会儿我请客。杏儿秘书,先给金锁弄点吃的。”

  杏儿从酒柜里取出两块奶油蛋糕,盛在盘子里端过来。

  一股诱人的奶油香早已窜如金锁的鼻孔,他一把抓在手中,可着嘴塞进去,腮帮胀得活像个鼓噪的青蛙。他觉得这东西很好吃,油油的,香香的,到嘴里就化了,还没来得急咽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心想,老子有了钱,就整天吃这个。

  摸完东、西、南、北风后便调坐位。金锁摸得是东风,毕总摸得是南风。金锁坐在毕总的下手。

  金锁摸的东风自然是他坐庄。毕总计算好了,金锁门前成捆的幺洞洞有4叠,加上他身的2万,总共是6万多。便从皮箱中取出7叠幺洞洞压庄家。这成捆成捆的幺洞洞,看一眼心里都激动。望着毕总门前那几叠票子,金锁既紧张又兴奋,眸子里充溢着贪婪的绿光,血红的大眼珠子瞪的溜圆,心跳随之加快,血流都加速了。这钱眼下还不是他的,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把赢了,瞬间他就会变成富翁。如果输了,顷刻间他就一贫如洗。一种本性的贪婪与暴富的欲望,迫使他不愿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那些钱对他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此刻,他正处在成败之间,那抓牌的手已不能自制地抖动起来。

  毕总就大不相同了。他还是那样沉着冷静,认真地审视斟酌发出去的每一张牌。

  杏儿虽是局外人,此时她却格外激动不安。原先她希望毕总赢,因为毕总会把赢的钱都给她。而这一刻,她却希望金锁赢。毕总压的7万加上金锁的6万多,就是13万多。无论如何,毕总也不会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如果金锁赢了,这些钱就全归她了。望着那一叠叠令人垂涎的票子,她的心沸腾了,不由得双手捂在胸前乞求上天保佑金锁。

  这把牌,金锁特别顺,3张牌过后就定了口,糊1、4、7万。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脸上泛着异样的光彩,眼睛里散射出急切的光芒,心儿嘣嘣直跳,嗓子眼儿火辣辣发烧,连抓牌的那只手也抖动不止。他不时瞄一眼毕总门前那几叠幺洞洞,暗暗地数了一下,是7叠。7万块啊!发啦!发啦!就要发啦!他不由地在心里急切地呼唤着:“1、4、7万!1、4、7万……”

  这时,那胖子打出一张7万。金锁糊了,但他不糊,包庄赢不了几个钱。他要自摸,把毕总门前那些钱全撸过来。正因为这一把赌资巨大,每个人发牌都很谨慎小心,眼看这把牌就要黄庄了。

  只剩下最后两张牌了。毕总抓起一张,金锁也急不可耐抓起最后一张。只见金锁“啪!”地一声把抓到手的那张牌响亮地砸在桌面上,大喝一声:“1万,自摸!”伸手就去撸毕总门前的那7万块钱。

  毕总一把抓住金锁伸过来的手,说:“别急!你先看看我这牌。”他把手中那张牌也亮在桌上,是2条。接着把自己的牌全亮开,那牌里还有3张2条,说:“这是一暗杠,又轮到我摸了”。便从杠头摸起一张牌,他眼睛一亮,“啪!”地把摸的这张牌砸在桌面上是1并!又把这张1并与自己牌中那张孤1并放在一起,很是得意地喊道:“单钓1并!杠上开花,不好意思!”

  金锁看得清楚,只觉“嗡”地一声,两眼发黑,两耳轰鸣。刹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被人一下子抛在了九霄云外,有一种不着边际失去自我的感觉。

  片刻之后,金锁回过神来。他的那些钱没有了,麻将也不见了,桌子上干干净净,仿佛这儿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杏儿没精打彩地坐在那里。金锁仍沉浸在最后那把牌的结局之中,他不住地反复思谋,好似被卷进一个巨大的旋涡,咋也挣脱不出来。

  毕总兴致盈然地踱着方步走过来:“金锁,别太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还欠我4000块钱,不着急,以后慢慢还。你不是还没吃饭吗?”便扔给金锁一张幺洞洞,说:“自己吃去。我跟杏儿秘书要去谈笔生意,失陪啦!”说完扬长而去。

  杏儿拎起毕总的公文包,走到门口又回头深切地望了金锁一眼,那眼神里充满惋惜、怜悯、抱怨、失望,还有不尽的苦衷,随即一扭头走去。

  十五

  “秋后一伏,热死老牛”。县城四面环山,地处低洼,就更加闷热潮湿了。树稍纹丝不动,巴儿狗躲在阴凉处耷拉着舌头,水泥路面上泛起一股刺鼻的气味和灼人的燠热,阴沉沉的云团翻滚着从远方的山后涌起,闷沉沉的隆隆声在天边滚动。人行道上的纸屑与落悠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时而仰天狂笑,时而大吼几声:“命里该吃,走到地南头……”

  一辆警车“嗷嗷”叫着在金锁身边嘎然刹住,从车上下来两位公安干警,不由分说地把金锁塞进车里。

  第二天一大早,铁耙子家院门就被敲得山响。来人在门外喊道:“金锁喝药啦!正在县医院抢救哩!”

  铁耙子跟铁匣子顿时就傻呆了,好半天才返过劲来。铁匣子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痴痴地瞪着两眼:“这咋弄?咋弄?”

  铁耙子自喝了那碗黑水汤之后便上炕躺着了。他感到身上软绵绵的,胳膊腿儿也不听使唤,仿佛自己离开了这个躯壳,迷迷糊糊一夜到明。一听说儿子喝药啦,他脑袋“嗡”地一声惊出一身冷汗来,强支着身子坐起,急慌慌穿衣。

  铁匣子见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干啥?”

  “进城。”

  “你那身子行吗?”

  他没言语,只顾穿衣。

  她这才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寻这找那,丢三拉四,仿佛这个家里一切都乱了套。

  他一边穿鞋一边说:“把钱都拿上。”

  她见他已走到窑门口,说道:“先给你弄口喝的?”

  他像是没听见,只顾往外走。

  她急急慌慌把孙子寄放在邻居家,快步跟上来。

  山里的早晨总是让人感到一丝明快的凉意。顺着斜坡路下到沟底,满眼碧绿中透着一缕淡淡的枯黄。沟畔上一排排枣刺上满挂着红玛瑙般的酸枣,枝条上的动,嘴里畅快地直哼哼:噢,噢——

  王富才靠墙根疙猴着。两眼瓷瓷地盯着远方,手中的烟袋锅不停地在烟布袋里挖,挖着挖着就把他挖回了20年前。

  那时,王富才在乡煤矿(桑树坪煤矿)下坑挖煤。他老婆难产,娃保住了,他老婆却再也没醒过来。他只得带着这吃奶的娃,又当爹又当妈,日子过的艰难啊!

  1979年是个万物复苏热火朝天的年代。刚刚放开可手脚的人们便外出打工谋生,乡煤矿也来了一些外乡人。就在这年冬天,高月娥领着10岁的儿子勾庆成从河南老家来煤矿找她男人,而她男人在一个月前的一次矿难中死去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高月娥母子没吃没住,没依没靠,举目无亲,哭天没泪。高月娥腿脚有残疾,王富才不嫌,把这母子俩领进了门,就成了一家人。

  高月娥母子在走投无路时,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遮风蔽雨,也就知足了。从此,王富才的吃奶娃有人照看,高月娥母子也有了安身之处。日子虽然苦些,却也过得去。

  勾庆成18岁高中毕业后就跟着王富才下了煤窑。每天赶着小毛驴往坑上拉煤,这一拉就把时间拉出了1993年。

  此时的勾庆成已是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