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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阅读

作品:最后的处男|作者:xuqian3_5|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0:07:09|下载:最后的处男TXT下载
  莫赛尔:“好,谢谢洛老师,吃饭吧。”

  大家又一起说:“谢谢洛老师。”随后狼吞虎咽起来。

  洛伟奇:“吃慢点,别噎着,锅里还有呢。”

  洛伟奇看到孩子们饿成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眼睛潮湿了。心想:“这些孩子多可爱啊,一定要想办法教好他们。”

  洛伟奇问:“莫赛尔,以前的老师是因为你们在这里吃饭,把他吓跑的吗?”

  莫赛尔把嘴一撇,不屑地摇摇头,不作回答。

  布露露抢着回答:“不是吃他的东西吓跑的,他小气着呢,从来不请我们吃东西。他是因为庙里闹鬼吓跑的。”

  洛伟奇一惊:“庙里闹鬼?”

  莫赛尔严厉地说:“不许胡说。”

  洛伟奇听说庙里闹鬼,与其说感到害怕,还不如说感到稀奇。他思忖:“自己从小就听说过许多有关鬼的故事,又因为在劳改农场和监狱都呆过,什么事情没听说过?什么牛头鬼、马面鬼、吊死鬼、淹死鬼,听人说了一遍又一遍,但就是从未见过真正的鬼。实际生活中,有些人却比鬼可怕得多。比如那个号称金云一枝花的刘瑞英,长得白白净净,面目清秀,心肠却赛过毒蝎。现在听说庙里闹鬼,还真想见识见识。”

  晚上,一个人睡在孤零零的破庙里,门窗空空,无遮无拦。野外的过山风吹过,吹响了树梢,那声音好像有人哀怨地诉说着什么;远处的森林中又似有孤狼在嚎叫,好悲伤好凄凉……心里不由得有点不自在。这时他理解了为什么前任老师会干不下去了。

  既然睡不着,他就想想下周开学的事:“课桌椅子都破烂不堪,课本,纸笔都还没着落,门窗都要修理,岁数大小参差不齐的孩子们怎么分班?……”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刚亮,莫赛尔领着孩子们来到小庙。看到洛伟奇还没有睡醒,莫赛尔示意大家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走进屋去。莫赛尔一把掀飞了洛伟奇的被子,吓得正在做梦的洛伟奇“啊”的一声跳了起来,以为真的闹鬼了。孩子们一齐大笑起来。

  莫赛尔笑着说:“洛老师是个大懒虫,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快穿衣,我们一起修理桌椅。”

  孩子们还带来了木工工具,一起动手修理桌椅,锯的锯,锤的锤,不一会就把桌椅修好了。

  莫赛尔在给洛伟奇做早饭,她对洛伟奇说:“老师,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洛伟奇:“什么事?”

  莫赛尔:“昨晚庙里闹鬼了吗?”

  洛伟奇:“不知道闹鬼没有,反正我一觉睡到天亮。如果不是你掀我被子,我还要睡下去呢。”

  莫赛尔:“这我就放心了。”

  洛伟奇轻声说:“莫赛尔,以后不许掀老师的被子,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莫赛尔笑着说:“你是我的相好,我掀你被子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洛伟奇:“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相好了?”

  莫赛尔说:“昨天。”

  洛伟奇:“昨天我没说同意啊。”

  莫赛尔笑着说:“但是你没说反对。按我们独龙人的习惯,不反对就是同意。”

  洛伟奇:“我们汉族人和你们独龙人不一样,不兴找许多相好。”

  莫赛尔说:“不对,你们汉族男人坏着呢,尽骗我们独龙姑娘。”

  洛伟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同意。我不是交许多女朋友的那种人。”

  莫赛尔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不把你当相好也可以,但是你要当我的亲哥哥。”

  洛伟奇认真地说:“当亲哥哥也不行,我是你的老师。”

  莫赛尔也急了:“你要不同意,我就到处说昨天我和你一起睡觉了。”

  洛伟奇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生气地说:“岂有此理,你不是要挟我吗,我要生气了。”

  莫赛尔欣喜地说:“老师真漂亮,生气时的样子更可爱了,真想亲你一下。”

  洛伟奇苦笑着说:“莫赛尔啊莫赛尔,原先我以为你只是个鬼精灵,现在我才知道你简直是个小妖精。”

  莫赛尔认真地说:“你说得对极了,我嬷嬷也是这样说的。”

  洛伟奇问:“嬷嬷是你什么人?”

  莫赛尔自豪地:“我嬷嬷就是我妈妈的妈妈。昨天你不是见到了吗。她是我们独龙村村长祖祖环素,是远近闻名的‘纳木萨’。”

  这时洛伟奇想起洁思格勒喇嘛路上说的话,思忖道:“看来这个小妖精说得出做得出,假若我不答应收这个妹妹的话,她真的到处乱说我跟她如何如何,那我跳到独龙江也洗不清……”

  洛伟奇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认你这个妹妹就是。不过你要记住,在人多的地方,你还得叫我洛老师。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可以叫我哥哥……”

  莫赛尔:“我同意。”

  洛伟奇:“我还没有说完呢,还有……”

  莫赛尔急了:“又怎么了。”

  洛伟奇说:“还有就是你必须保证在十八岁之前不找相好。因为你太聪明了,是块学习的好材料。一定要等你上完中学再说。”

  莫赛尔紧张地:“那怎么成,我们这里到十四岁时女孩子还没有相好,人家会说是老姑娘了,以后再也找不到相好了。”

  洛伟奇说:“你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就不收你这个妹妹。说不定我马上离开这里返回大理去。”

  莫赛尔想了想,忽然哭了起来,她认真地说:“好吧,我发誓,如果不照你说的去做,就变成树上的大乌鸦。我回家要嬷嬷给我吃点药,让我长出胡子来,就不会有男孩子和我交朋友了。但是你从现在起不许在这里交女朋友,否则让我知道了,我让阿嬷对你施咒法,让你三天三夜肚子疼。”

  洛伟奇伸了伸舌头,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说:“哎呀,好可怕呀。”

  莫赛尔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话,你别当耳边风。”

  洛伟奇:“知道了。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莫赛尔:“你说。”

  洛伟奇:“咱们村有个叫亚兰的大姐子吗?”

  莫赛尔:“是汉人还是独龙人?”

  洛伟奇:“我也不清楚?”

  莫赛尔:“岁数有多大?”

  洛伟奇:“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叫大妹子,岁数肯定比你大,但不会超过三十岁。”

  莫赛尔:“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待我问问阿嬷,让阿嬷打听打听。”

  独龙村其实是个很小的村子,总共不过二十六七户人家,其中一多半是独龙族家庭,一小半是汉族家庭,还有几个单身汉人。汉人在这里以开采岩盐为生。独龙人家的男人主要工作是用马帮把盐拉到县城,卖给盐商,再买回生活用品拉回独龙村。由于盐的产量越来越低,所以独龙乡的人家都很穷。孩子们个个衣衫褴褛,没有鞋子穿。

  这天晚上,洛伟奇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隔天就要开课了,但是开课的许多事情还没有眉目:上学的孩子有十六七人,最大的十四岁,原先上五年级;最小的才七岁,刚上学。这就难为了洛伟奇这唯一的老师:“这十几个孩子如果分为五个班级,是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的,也教不好。但不分班,又很难兼顾到每一个学生的文化水平。”想来想去,总找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他想起桑戛活佛他们来:“桑戛活佛,你在哪里呀?这位活佛大哥倒真讲义气的,一诺千金,怪不得他到处都有朋友了。当时他要我叫他一声爷爷,我不叫;要收我作徒弟,我不答应,气得他暴跳如雷,装出要打我的样子,真有趣……如果我当时同意当他的徒弟,会怎么样?穿上喇嘛服,跟他走四方,也很不错嘛,何必在这里孤孤单单,无依无靠活受罪……不知小豆子和司马素兰现在在什么地方,恐怕还没有到拉萨吧。他们俩好像挺谈得来,如果他俩谈上恋爱,将来结婚生子,倒是挺不错的一对。看来他俩还真有点意思呢阿贡爷爷、桑戛活佛、小豆子和司马素兰都是一些讲原则、讲义气的人,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这样的知心朋友,得到一个就够幸运的了,我却得了四个,真是吉人天助。每次危难关头,这些朋友都挺身而出,救我出险。哎呀,桑戛活佛的佛跳墙真好吃,几时还能再品尝品尝。桑戛活佛说他做的佛跳墙是集五湖四海、山珍海味于一坛,虽说有点夸张,但味道确实一流……”想到这里,忽然又想到给孩子上课的事:“咱们就把孩子们合在一起上课,不管岁数和文化程度,全体学生放在一个层面上从头开始学习,就学唐诗、学心算、科学常识和英语四门功课,让水平高的教水平低的,学得快的教学得慢的,这种方式就叫做‘佛跳墙方式’吧。”洛伟奇越想越兴奋,干脆从床上下来,披上衣服,点着油灯,在桌子上写起教案来。

  写完教案,洛伟奇揉揉眼睛,眺望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半空,月色像水一样清柔,山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与秋虫鸣唱汇成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哭泣,轻轻地,断断续续地,但听得出声音中深藏着幽怨与悲怆,还时不时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附近没有人家呀,哪来的女人哭声呢?”他马上想起孩子们所说的“闹鬼”的事来,便举起小灯,绕着小庙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回到小庙,躺卧床上,聚神聆听,却再也没有听到女人的哭声:“哦,原来是幻觉……”

  又是夜里,洛伟奇在灯下批改作业。一阵山雨随风而至,哗啦啦的雨点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过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雨过天晴,一弯月儿显得十分清秀,窗外面的旷野又回到先前的静谧。大约在夜里十一点左右,他又听到女人的哭声,哭泣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话语:“天呀,别折磨我了……我依你就是……天呀,救救孩子吧……”声调是那样的哀伤与无助。洛伟奇的秉性是自己可以受苦,但看不得别人受苦,特别是看不得女人受苦。如果说上次他听到女人的哭声感到意外和揪心的话,那么这时的他,却从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他起拿着油灯往外走,顺着声音的来向寻去。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坟场。声音便停止了。他逐一查看每一座坟墓,这里杂草丛生,还有根连根的巨大榕树,树影丛丛,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从他脚边逃去,吓了他一大跳。但是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回到小庙,洛伟奇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首先,这不是鬼哭,是有个女人受到迫害;其次,这里面含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不会把人藏在野外。我洛伟奇一定要破解这个秘密,把人救出来。”直到东方露出晨曦,他才睡着了一会儿。

  早上,孩子们来上课。洛伟奇把莫赛尔叫到房间。

  莫赛尔:“亲哥哥,叫我有什么事?”

  洛伟奇:“轻点轻点。叫哥哥就行了,不要加个亲字,叫得我浑身肉麻。”

  莫赛尔:“就叫亲哥哥,你肉麻不肉麻我管不着。你想不想让我在大家面前叫你亲哥哥?”

  洛伟奇:“好吧好吧,你愿意怎么叫就怎能么叫吧。好妹子,我要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莫赛尔听到洛老师喊自己为好妹子,兴奋得小脸通红,欢喜地说:“亲哥哥,你问吧,问一百件事也行,好妹子一定老老实实告诉你。”

  洛伟奇:“庙里真的有鬼吗?”

  莫赛尔的脸色马上变得紧张起来:“你夜里听到鬼哭了?”

  洛伟奇点点头说:“听到了,而且不止一次。”

  莫赛尔的脸色更加暗淡:“亲哥哥,你不会像以前的朱老师那样被鬼吓跑吧?”

  洛伟奇坚定地摇摇头说:“我不是那种怕鬼的人。我夜里到野外找了两次。可惜没找到。”

  莫赛尔的脸色缓和下来,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好。我告诉过大家,不让他们再说闹鬼的事,怕你害怕。”

  洛伟奇:“哎,你还没有回答我,庙里到底有没有鬼?”

  莫赛尔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过庙里闹鬼,但我一次也没亲眼见到过。”

  洛伟奇:“你嬷嬷没说起过这件事吗?”

  莫赛尔:“我问过阿嬷,她说小孩子家不要管这些事。”

  洛伟奇:“明白了,先上课吧。这件事好妹子不要往外说,怕吓着同学们。”

  傍晚,莫赛尔和洛伟奇来到祖祖环素家里。房子里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莫赛尔高声喊:“阿嬷,洛老师来看你啦。”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如同小牛般的巨大山羊从房子里冲了出来,用犄角抵向洛伟奇,吓了洛伟奇一跳。

  莫赛尔大喝一声:“咕咕,回你窝去。”老山羊乖乖地退了回去。莫赛尔接着说:“别怕,这是我阿嬷的神羊咕咕。”

  祖祖环素大妈从屋里出来,笑着说:“贵客临门,热烈欢迎。”

  莫赛尔用独龙语和嬷嬷说了好多话,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祖祖环素大妈开怀大笑起来,后来,大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得出很不高兴,她用汉语对洛伟奇说:“洛老师,我不是对你说过,教好你的学生就行,不要管闲事吗?”

  洛伟奇听到祖祖环素大妈的话有点不高兴,他说:“我们村里有人受迫害,你是一村之长,不但不闻不问,还说我多管闲事,合理吗?”

  祖祖环素不解地看了一眼莫赛尔说:“你不是说洛老师夜里听到鬼哭的事吗?怎么又变成有人受迫害了?”

  洛伟奇:“是人哭,不是鬼哭。那个夜里哭的人是因为受人迫害才哭的。”

  祖祖环素:“是你亲眼看见的?”

  洛伟奇:“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亲耳听到了,是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婴儿在哭。”

  祖祖环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等你亲眼见到以后再说吧。”说完再也不理洛伟奇,转身进了房子。

  洛伟奇讨了个没趣,心里很不是滋味,细细一想:“人家说得在理,我到底没有看到真实情况,怎么就轻率地肯定有人受迫害呢。也许真的是幻觉也说不定……”洛伟奇看到莫赛尔眯着眼睛定定地盯着自己,嘴角上露出一丝狡黠的讥讽,便问:“妹子,你刚才和阿嬷说了些什么,怎么好好的忽然间她的圆脸变成长脸?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莫赛尔:“冤枉。我对天发誓,一句对亲哥哥不好的话也没说。”

  洛伟奇:“我不信。你把刚才对你阿嬷说过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莫赛尔:“好吧。开始时,我对阿嬷说,这个新来的洛老师特别好,对我们和气,从来不拿尺子打我们,还请我们吃了许多好吃的东西。我们特别爱听洛老师讲的课,他还教我们学外国人说的话。洛老师答应把我们送上中学,有条件的还送上大学。阿嬷就开心得笑了,说这次的老师找对了。你看,我没有说亲哥哥的坏话吧?”

  洛伟奇:“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莫赛尔:“我后来说,洛老师心地好,高高的个子,人长得很漂亮,我想跟他做相好。阿嬷笑得更开心了,问我成了吗。我说开始时洛老师同意了,可后来又反悔了。阿嬷问为什么反悔?我说洛老师嫌我脸上刺的花不好看。”

  洛伟奇:“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脸上刺的花不好看了。”

  莫赛尔:“你别赖,你是说了的。”

  洛伟奇惊讶的:“我从来没说过这个话。”

  莫赛尔:“说了,你第一天见轿沂保退滴业牧澈煤玫模裁创躺匣a!?br />;

  洛伟奇:“我记得我原话是这样的:‘莫赛尔,你的名字起得真好听,你脸上刺的花纹也真好看。不过我不明白,你好好的脸上为什么要刺花?’我是赞你脸上刺的花好看啊。”

  莫赛尔:“你看你看,你是说了吧!你说‘我不明白,你好好的脸上为什么要刺花’,就是说,我的脸原本长得好好的,但是刺上花以后就不是好好的了,不就是说我脸上刺的花不好看吗?”

  洛伟奇:“你真是蛮不讲理。后来呢?”

  莫赛尔:“后来啊,阿嬷就大大的生气了。她是远近闻名的刺花能手,连缅甸那边的独龙姑娘都过来找她刺花,我脸上的花是大家一致认为刺得最好的。你说我脸上刺的花不好看,就等于说所有她刺的花都不好看,你说她能不生气吗。后来我又说到你夜里听到鬼哭的事。这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洛伟奇气愤地:“你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小妖精。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莫赛尔:“谁信呀?亲哥哥,你不靠我能找到大女鬼和小女鬼吗?”

  洛伟奇站住:“你说什么?你是说能找到那个夜里哭泣女人和婴儿吗?”

  莫赛尔骄傲地扬起了头。夕阳的照耀下,洛伟奇分明看到莫赛尔的脸变成一只彩色斑斓的大蝴蝶。

  这天中午放学,莫赛尔对大家说:“老师说下午大家回去抓紧时做功课,不许到处乱走。布露露、黄冬和素素金多三个人留一下,老师还有话要说。”

  布露露、黄冬和素素金多三个人都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待别的孩子走后,莫赛尔对他们说:“今天下午我们和老师一道要执行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布露露把自家的老猎枪背来,黄冬把家里的梯子搬来,素素金多把家里的大黄狗牵来。我回家找绳子和手电。一点钟准时集合。同时这件事要保密,谁要透露出去我会打烂他的屁股。”

  黄冬问:“赛尔姐,是什么任务,要用上老猎枪这些东西?”

  莫赛尔:“上山找鬼。”

  黄冬:“我不去,我怕鬼,我听我妈说,这鬼是得麻风病死的,脸上的肉都烂没了,身上还在流脓呢,可怕极了。”

  素素金多也说:“我也不去。我爸说他亲眼看见这个女鬼。蓬头散发的,一边尖叫着一边追人,吓得我爸那么大的汉子还尿了裤子。”

  布露露哆嗦着说:“我们村早就听说闹鬼了,吓得人人晚上不敢出门。我就不敢夜里起床上茅房,已经尿过几次床了。赛尔姐,你饶了我吧,要是我爸知道我拿走了家里的老猎枪,不把我打个半死才怪呢。”

  洛伟奇:“大家放心,不是找鬼,是去救出一个被人折磨的女人和一个婴儿。这是一件见义勇为的好事。而且大白天的,一点都不可怕。如果这件事办成功了,我请你们吃一顿饱饱的腊肉米线,每人分一大块腊肉,让你们吃得满嘴流油。”

  莫赛尔:“我们都是少先队员,救苦救难是我们的义务。谁要不敢去,我就告诉全村的人,说他是个怕死的孬种。”

  孩子们听说不是找鬼,而是解救受苦的人,还能吃到香喷喷的腊肉,便个个高挺胸膛,高声声明一定准时把东西带来。

  待布露露他们离开后,莫赛尔认真地对洛伟奇说:“亲哥哥,你来我们独龙村时间不长,对这一带地形不熟,一定要格外小心。阿嬷说,那女人就藏在离坟场不远一棵大榕树下的天坑里面,那里天坑连着天坑。大家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掉进深坑,一切要听我的指挥。”

  洛伟奇:“好妹子,原来你阿嬷也知道我们找‘鬼’的事呀?”

  莫赛尔:“什么事能瞒得过我阿嬷?是她出主意让我们带上这些东西的。她还说这个事非常非常复杂,弄得不好会影响村子里独龙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不好亲自出面。”

  洛伟奇又问:“什么是天坑?”

  莫赛尔:“天坑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下雨流水形成的深坑,有些天坑入口很小,但里面深极了,有人进去迷了路,三天三夜也走不出来,有的天坑里面还有河流。”

  洛伟奇:“我明白了,天坑就是喀斯特现象形成的岩洞。我一定听好妹子的指挥。”

  莫赛尔笑着说:“这还差不多。我早就说过亲哥哥离不开好妹子。”

  大黄狗领着大家往山上的丛林中走去,找到了许多个岩洞口大黄狗都有没有反应。当来到一处茂密的芦苇丛时,大黄狗快速地奔了过去,大声吼叫。大家正要走进草丛,突然,一个大汉高举大砍刀奔了过来,高声说:“谁要敢进洞,看我把他砍成三段。”这人中等身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老远就闻到他满嘴酒气,吓得孩子们一个个躲在洛老师背后。

  只见莫赛尔手拿老猎枪大声说:“钱老三,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不把你打成马蜂窝我就不是人。”

  洛伟奇正颜厉色地说:“你残害妇女儿童,犯了大罪你知道吗?还不快快放下砍刀,还要逞凶不成?”

  钱老三恶狠狠地说:“我才不管犯罪不犯罪呢,这个女人是我花钱买来的。谁要抢我的财产,我就跟谁拼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举起大砍刀一步一步走向前来。洛伟奇怕这疯汉伤了孩子,立即从莫赛尔手里夺过老猎枪,对着钱老三大声说:“你若敢再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钱老三:“你少来这一套!开枪啊,就对着我胸口打,老子眨一眨眼就不算好汉。”说着又走上几步。

  洛伟奇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不说自己从来没有摆弄过这玩意,而且也下不了决心扣动扳机。眼看着这凶汉越走越近,洛伟奇盘算着:“如果钱老三真要行凶,就用枪托和这凶汉拼个你死我活。”

  一个声音在钱老三的背后响起:“钱老三,把你的砍刀放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撒野?别忘了,你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你刚到我们村时怎么向我保证的?”

  不知什么时候,祖祖环素大妈来到钱老三背后。她声音不大,但具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慑力。钱老三就像一条被养蛇人摆弄的毒蛇,立即软了下来。他把砍刀扔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他边哭边说:“祖祖环素大妈,你要给我做主呀,洞里的婆娘是我花钱弄来的。现在我赌钱输海了,除非你们出钱买下这个婆娘,否则我今天就死在你们面前,也不让你们进洞。”

  洛伟奇:“你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钱老三:“我花了十个银元买来的,你看着办吧。”

  洛伟奇:“好,我就给你十个银元,你立刻放人。”

  钱老三跳了起来高兴地说:“太好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莫赛尔:“你得立下字据。”

  钱老三:“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祖祖环素大妈:“你先回村吧,我们说话算话。把开锁链的钥匙拿来。”

  钱老三从腰带上解下钥匙交给祖祖环素大妈。

  祖祖环素拨开乱草,来到黑糊糊的洞口。祖祖环素说:“布露露、黄冬和素素金多你们带着东西先下山,人多了进洞,怕吓着婴儿。”

  岩洞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和粪便的混合臭味,随着手电的光芒,洛伟奇看到一个巨大、空旷、死寂的溶洞,从洞穴的顶端垂下数不清的石笋,每一支石笋的形状都十分怪异:有的像张牙舞爪的野兽,有的像面目狰狞的鬼怪。洞里不时传来滴答声,在洞内回声,越发显得这个洞的阴森和寂静。他不由得打起寒战,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用手电往洞的深处照去,突然,他看见石壁下有一堆乱草,一个全身赤裸、瘦得像骷髅般的女人躺卧在草中,她的一只手被铁链锁着,婴儿”哇”的哭叫声也从草堆中传过来。几只肥大的耗子,在灯光下四处逃窜。

  那女人发出低低的哀求声:“天呀,别折磨我了……我依你就是……天哪,救救孩子吧……”

  祖祖环素大妈说:“洛老师,那大妹子光着身子,你不能过去,把手电交给我。把外衣外裤脱下来,我先给那女人穿上。”她自己脱下一件外衣交给莫赛尔说:“快把那孩子包起来。”

  大妈给那女人开锁,帮她穿上衣裳,然后抱起婴儿说:“莫赛尔,你来打手电。洛老师,你过来背起这个大妹子。我们快下山。可怜的大妹子和孩子饿坏了。”

  下山的路上,那女人在洛伟奇的背上不断打寒战,反复说着胡话:“天呀,天呀,别折磨我了……我依你就是……天呀,救救孩子吧……”

  洛伟奇心中燃烧起满腔怒火,眼中注满泪水,他真想大喊一声:“钱老三,你这个王八蛋。”

  祖祖环素:“洛老师,你好大方,一张嘴就给那个痞子十个银元,你知道十个银元顶多少人民币吗?比你一年的薪水还要多,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洛伟奇:“嘿嘿,救人要紧,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钱是人家放在我这里的,以后再还吧。”

  祖祖环素:“年轻人呀年轻人,你把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看简单了。”

  莫赛尔:“阿嬷,这个大姐和孩子身上到处流脓、流血,不会是什么大病吧?”

  祖祖环素:“不碍事,是因为长期不见太阳,洞里潮湿长的湿疹,找些草药煮水给她洗澡,再到温水河洗洗,很快就好。”

  莫赛尔又问:“阿嬷,这个大姐和孩子住在什么地方好。”

  祖祖环素:“就住在学校这边吧。她是汉人,住在我那里有些事不好办。我让大家再给洛老师搭一间草房。洛老师,你看行吗?”

  洛伟奇:“好的,不过请大妈和莫赛尔帮帮我,买一只鸡做气锅鸡,让她们补补身子。”

  祖祖环素:“难为你想得周到。不过还是先让她们喝点董棕糊糊好,饿的时间太长了,容易出问题。”

  洛伟奇:“祖祖环素大妈,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什么钱老三的心这样歹毒?”

  祖祖环素:“我也正在想这个事。”环素大妈叹了口气又说:“钱老三刚到我们这里时并不坏,一直在打盐队工作得很好。后来学会了吸毒和赌博,人就变了,变成六亲不认、无恶不作的人渣。这个大妹子是怎么弄来的,到现在还是个谜。”

  洛伟奇点点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祖祖环素他们刚回到学校,洛伟奇把自己的床呀,被子呀、褥子呀,全都给了那大妹子和婴儿用。莫赛尔张罗着煮水给她们母女洗澡……不一会儿,村里好多人过来帮着搭草房,嬷嬷们听到从天坑里救出女人的消息,纷纷来到学校,想看看被当成鬼的母女俩。

  祖祖环素对大家说:“大妹子和孩子吃完东西刚躺下,身子很弱,以后再来看她们。”

  钱老三也紧跟了过来。大家看到钱老三,都对他指指点点,往地上吐唾沫,大骂钱老三缺德,把个好好的大妹子作践得人不人、鬼不鬼。

  钱老三对祖祖环素说:“村长大妈,你说话要算话,赶快把十个银元交给我。”

  祖祖环素:“我说话当然算话,但你必须把这个大妹子情况详细告诉我们。她姓什么叫什么?原来家住哪里?你是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你不说清楚,我们不能把钱交给你。”

  钱老三:“哎哟,村长大妈。这女人是我正正经经明媒正娶过来的。”

  祖祖环素:“正正经经娶过来的?谁相信呀?如果是正正经经娶过来的话,你为什么把她藏在山洞里,为什么还用锁链把人锁起来,为什么折磨她。你们的结婚证书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钱老三马上翻脸撒野:“这些事我都不能告诉你。你给不给钱?不给钱我立即把人带走。”

  祖祖环素:“你敢,你看看你后头是谁?”

  钱老三回头一看,两个身背猎枪的独龙族大个子就站在身后。钱老三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村长大妈,你们独龙人最守信用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怎么变卦啊!”

  祖祖环素:“你快说,这女人是怎么来的?别忘了我还是独龙村的民兵连长。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就根据你迫害妇女这一条,我有权对你实行专政。”

  钱老三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便说:“我说,我说,这女人叫房秀越,今年二十一岁,是在今年三月我到缅甸那边赌钱时,赢了朱平原十个银元,他还不起赌债,把她作为赌债送给我的。”

  祖祖环素:“你为什么把她关在天坑里,还用锁链锁起来。”

  钱老三:“回家路上,遇到一个和尚,和尚说,这个女人是扫帚星下凡,身上有邪气,必须用锁链锁住,关在洞中九九八十一天,才可以放出来见人,否则她会克夫。”

  祖祖环素摇摇头:“你说谎也不挑挑日子。你把她关在洞里快半年了。”

  钱老三:“胡说,谁说的。”

  祖祖环素:“我已经去过天坑两次了。大妹子把事情都对我说了。”

  钱老三;“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说实话吧。她在路上逃跑过两次,我怕她再跑。”

  祖祖环素想了想说:“好吧,我们暂且信你的话。你留下一张收条,拿到钱后马上离开我们村。”

  钱老三:“好,好,我拿到钱后立马就走。不过我不认字。”

  祖祖环素:“洛老师,你帮他写一张,就写我钱老三收到银元十个,从此房秀越与我钱老三脱离任何关系。年月日,让他按上手印。乡亲们都来作证。”

  半月之后,房秀越母女的身体恢复了过来,身上的湿疹也痊愈了。洛伟奇发现房秀越皮肤细嫩,白白净净,满头又长又黑的头发,长得并不难看。可惜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眼睛得了白内障,几乎看不见东西。她平时很少说话,只是埋头想心事。

  洛伟奇心里说:“看得出,这个大妹子的出身不会是一般人家,但是怎么沦落到这个份上?”好几次洛伟奇问她家在什么地方,家里有什么人时,房秀越都不说话,只是不断流眼泪。

  因为看不清东西,房秀越干活、喂孩子都十分困难。可是她坚持事事都自己做。最困难的还是喂孩子吃东西。房秀越奶水不足,只好先把董棕饼子嚼烂,弄成糊糊,用嘴喂给孩子。可是眼睛不好用,弄得孩子鼻子上、脸上、眼睛上都是糊糊。

  洛伟奇看不过去,就对房秀越说:“大妹子,我替你喂小妞妞行吗?你看你把孩子弄得满脸都是糊糊。”

  这时房秀越一改过去沉默不语的态度,扑哧一笑:“洛老师,婆婆妈妈的事,怎好让你这样的男子汉干呢?我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你要是喂过她一次,这害人精说不定以后天天要你喂她。”

  洛伟奇:“没关系,我把董棕粉煮成糊糊用勺子喂她。”

  可是当洛伟奇用勺子给宝宝喂糊糊时,妞妞左右摇头,就是不吃,还哇哇直哭。情急之下,洛伟奇也像房越秀那样,用嘴来喂她。还真怪,那小东西还吃得挺香。

  莫赛尔来到学校,看见洛伟奇用嘴喂孩子,就说:“亲哥哥,你傻了。你这样喂妞妞,以后孩子只认你,不跟她妈怎么办?”

  洛伟奇:“那才好呢,我正想认这个妞妞作干女儿。”

  莫赛尔急了:“我也要认她作干女儿。”

  洛伟奇:“你才十三四岁,怎好作她干妈?”

  莫赛尔:“不,我就是要认她作干女儿。”

  房秀越:“好了,我看这样吧,你们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小姨。可以吧。”

  莫赛尔高兴地说:“我同意。”

  洛伟奇:“嘿嘿,天上给我们掉下了一个小宝贝。”

  莫赛尔:“对了,亲哥哥,你让布露露找我来干什么?”

  洛伟奇:“嘿嘿,好妹子,我有事求你。”

  莫赛尔:“我就知道,亲哥哥有事求我时,就叫我好妹子。生我气时就叫我小妖精。现在你肯定有什么事求我,你说吧。”

  洛伟奇:“嘿嘿,真是个聪明的好妹子。是这样的,冬天快到了,现在早晚都有霜冻,有时还飘雪花,同学们衣衫单薄,无鞋无袜。我看到上课时大家一边搓手哈气,一边跺脚,心里很不是滋味。秀越大妹子和小妞妞也要添棉衣。我想找一天和你一起赶一次集,给孩子们和大妹子买鞋子,再买些土布和棉花,请村里的大婶大嫂帮着做棉衣。你看行吗?”

  莫赛尔想了想说:“你身上有多少钱?”

  洛伟奇:“我算了算,大约有三十七块钱多一点。”

  莫赛尔:“这点钱恐怕买不了那么多东西。这样吧,我们这里的孩子一年到头都光着脚,最多是家里给编双草鞋,不用买鞋。我们赶集时,就买粗布和棉花。回来后让我阿嬷发动各家给自己的孩子做件棉衣。再给秀越姐和宝宝做一身新棉衣。我们穷人要精打细算。”

  洛伟奇:“好,就这样办。赶集时,顺便找一下大妹子的亲人,给她们报个平安。”

  突然,房秀越下床跪在地上,给洛伟奇和莫赛尔叩了几个响头,说:“大舅和小姨千万不要赶走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祖祖环素大妈、大舅和小姨,我再没有亲人了。如果离开你们,我只有被钱老三他们卖来卖去,才出狼窝,又入火坑,死路一条。请看在妞妞的分上,不要赶我们走。我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们。”说着就伤心地大哭起来。

  洛伟奇忙道:“别这样,别这样,快起来。我们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我和莫赛尔认了妞妞作外甥女,不就等于也把你认作亲人了吗。”

  莫赛尔把房秀越扶起来,动情的说:“你放心,我已经把你当作亲姐姐了,怎么还会把自家的亲姐姐赶出家门呢。”

  房秀越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刚才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有了这个小要命鬼,我早就不要活了。”

  莫赛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秀越大姐可得帮我看紧这个亲哥哥,这个亲哥哥长得太漂亮,心地又善良,人见人爱。你别让别的女人抢了去,你也不能抢。”

  房秀越:“哎哟,我把你们两个一个看做是观音菩萨,一个是如来佛,感恩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非分之想?我一个瞎子,就是天上掉下了天鹅肉,我这瞎蛤蟆也瞧不见啊。好妹子,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赶集路上,洛伟奇问莫赛尔:“莫赛尔,我怎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