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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作品:娑罗|作者:蝎子王|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0 21:13:23|下载:娑罗TXT下载
  孪生兄弟因我手足相残。红颜祸水,确是名副其实。我木然一笑。听人揭我伤疤,对个中曲折一清二楚的即莫寻深蹙起眉,阴霾渐现。可即使过去的顶头上司对自己怒颜相向,宗荻不以为意,只淡看我,许以为引君臣失和的祸首乃因茈承乾的美貌,浅笑愈深:“皇上为了殿下不惜背伦逆德,确是情有可原。”

  “宗荻!”

  即莫寻忍无可忍,一声冷喝。近旁岳博亦是皱眉相斥,令他不可这般僭越放肆。宗荻恍若未闻,轻漾讽笑,即莫寻见状,攥拳正要上前,我轻拉住他的衣袖:“宗大人没有说错,一切皆因本宫而起……”凝住讳深隐衅的邃眸,我心平气和,“本宫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不过将来登极,定会追补慰垧,至少厚待家眷,令他们生活不至艰难。若是等不到那天,本宫这条命抵给他们就是了。”

  虽不够抵偿八百条无辜性命,可一切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湮。坦定迎向宗荻犀利冷视,良久相峙,仿是慨我不肖志在天下的前人,毫无征兆,他忽得一笑:“自古以来,谋朝篡位的王爷多是许以重酬,招贤纳士。极尽所能笼络军心。像殿下这般道陈事败之害,令微臣二人度势择主,确是前所未见。”

  我微怔,耸耸肩:“大概这就是有碍成事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成大事者,确不该心慈手软。”

  宗荻颌了下首:“当年苍世子只身出逃,许就是殿下妇人之仁之果。”

  虽是连提往事,勾我心伤,却是字字珠玑,悉数被他言中。我苦笑承认:“确如宗大人所说,我们当断不断,自食恶果。只是繇州军乃是制御九皋的虎狼之师,若为我们夫妻二人和皇兄之间的恩怨,损兵折将,实在不值。”

  而且我的丈夫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即使丢了性命,定不后悔当初的抉择。我笑了一笑,以他为傲。可许是我此间笑容颇是勉强,即莫寻目渐黯淡,岳博神情微动,宗荻亦敛笑意,片刻沉默,眸中冷漠渐然消弭:“比起视子民为草芥的无道昏君,这妇人之仁更合臣意。”

  略理衣襟,他跪下身去,行起君主方受的三叩九拜大礼。我愕然:“宗大人……”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他起身淡望,不卑不亢:“微臣一介逞勇武夫,称不上贤良之辈。也不知殿下适才所言,出自肺腑,还是欲擒故纵……”似欲洞穿我内心真意,两眸须臾犀利,“比起寻常女子,昨夜那等情势,尚且先发制人,殿下确非泛泛女流。不论真心与否,适才那般懂得易地而处,不为一己之私,强人所难的君主,当不会平生干戈。况且……”

  深望了我一眼,亦不讳言:“云大人被诬通敌,殿下许可体会微臣身为人子,一心为父洗刷污名。就是为了殿下先前所允,替家父沉冤昭雪,微臣也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一赌。”

  自谦逞勇莽夫,实是心思缜密之辈。不过得以挤身紫麾四将,自不可能心无城府。因他这般旁敲侧击,察我性情,我笑叹,指天为誓:“当着另两位大人的面,本宫在此立誓,如可登极,定会为你父宗谦将军平冤昭雪。”

  得我郑重复允,宗荻淡淡一笑:“微臣先行谢过殿下。”

  剑拔弩张之势消散无形。望着昔日同僚,即莫寻苦笑,岳博释颜沉肩,抱拳施礼:“微臣亦愿追随殿下,赴汤蹈火。”

  暗暗松气,我诚然一笑:“愿承乾将来不费一兵一卒,取而代之。”

  得二守拥戴,我且不怕未央倒戈,身在皇都的亲人遭其毒手。权当为人母亲的自私,特嘱留守枺车脑啦┤缛舴奖悖任易吆螅仓蓝影挡伎完筛猓坏┯斜洌に蜁f夕前往繇州兰沧侯府避难。

  “微臣遵旨,定当护郡主周全。”

  他爽快应承,随即与宗荻躬身告退,待殿中只余我和即莫寻二人,我百感交织:“昨夜劳你为我奔波。多谢。”

  仿若举手之劳,他淡柔一笑。每见这义无返顾的无谓笑容,总生无措,此刻亦然,我移眼佯作漠然,低头和他擦肩而过。可未出殿门,忽听背后传来他沉毅的声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三人一起。”

  驻步回身,他看向掩在宽松华服下的小腹,隐约祈盼。茈尧焱性情无常,真要大动干戈,确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硬仗。如若不敌,他想伴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一道走。我蹙眉,原该嗔他得寸进尺,可如哽在喉,终是自嘲:“好。”

  旋即背身,疾步走出正殿。待回寝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看向窗外春意盎然,恍神间,竟是想起即家后院那棵寄托乡思的山樱。一夜深谈彼此前尘,相约来年樱花纷飞时,带上小娃儿一同赏樱。可惜造化弄人,不过事隔一日,我和他便然种下孽果,只得远走他乡,生下另个本不该留下的孩子。轻抚小腹,我苦笑了笑,回首对静立身后的萤姬说:“你家后院的那株樱树到了花期,记得带旻夕过去瞧瞧。”

  萤姬惘然。我淡笑:“几月前和你哥哥说定一起赏樱,可惜今年我是见不着了……”

  听我与她兄长有约,萤姬一愕,随即黯然,看向孕育她云桑皇室血脉的小腹,眸中盈光渐现,满是不舍:“但愿姑姑回去前,能和百合见上一面。”

  茈尧焱伤情未知,此前官吏遇刺事件令我耿耿于怀。此去吉凶难料,我张了张口,终是未有许诺,只是抬手给她拭泪:“好生照顾自己,别趁我和你哥哥不在,半夜偷去客大人家的厨房觅食。”

  萤姬微怔,即便破涕为笑:“殿下才是。萤姬这回不能随往,您定要按时歇息,如果害喜得厉害,旖姑娘已托「那位」捎来她亲手腌的酸梅子。”

  听她提起即要在送亲途中代她侍奉我的女子,我莞尔:“说起来,这回还真是委屈了那位大小姐。”

  即使已有打算,事发便做恶人,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不过怀孕一事,还是能瞒则瞒,免生事端。只是萤姬和吉卓受我之托,留在枺痴展藭f夕。亲王身侧没个亲随的贴身宫侍,又不合规矩。故而归仲元重金聘来一位身手高强的女镖师,充我女侍,可被我婉拒,且令即莫寻暗里修书给远在繇州的少隽,请她代寻一个可靠侍女。只是少隽推荐之人,实是令人瞠目结舌,即使这人定可守口如瓶,且擅应变。可万一途中有何变故,我这羲和亲王定是袭击的重点对象,怎生连累那位美娇娘。只是前些日子,少隽回信笑我多虑,且是先斩后奏,请了美娇娘先行上路。也不知那位大小姐使了何种公关手段,令归仲元放下戒心,替她这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编了个身份,安进送亲的队伍。木已成舟,只好承此厚情,惟愿随我送亲的紫麾军将士见到这位面若桃花的美娇娘,莫要三魂去了两魂半,贻误正事。

  回想往日那位大小姐如何应对花客的性骚扰,我扯了扯嘴,兴许确如少隽所说,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摇了摇头,兀自怀念那段已然一去不复返的日子,便听有人掀帘进里,回首便见吉卓牵着小娃儿徐步而来。近到面前,旻夕紧牵我的衣角,瘪了小嘴,作势要同前日送她离宫那般嚎啕大哭:“妈妈不走。”

  我叹了口气,弯身抱起小娃儿:“记着,你可是德藼亲王的女儿,可不能动辄在人前掉眼泪。”

  对个不更事的孩子虽是冷酷,可德藼亲王的女儿必成众矢之的,尤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她更要坚强。瞅着我不曾在她面前展露的肃颜,旻夕吸了吸鼻子,硬是忍下眼泪,可极是委屈地扯住我的氅领。即使万般不舍,可亦无奈,凝住澄澈的眸子,我说:“妈妈这回要去很远的地方。到了舅舅家,定要听话。如果没有意外,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妈妈就会回到枺澈湍阃啪邸h缬型蛞弧?br/>

  虽然令个两岁半的孩子牢记曾经有我这么一个母亲,实是强人所难。可搂紧女儿,我强挤一抹温柔笑容:“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和你亲爹爹。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定要代妈妈,还有你过世的爹娘好生活下去,知道吗?”

  小娃儿似懂非懂,可瞅着我颇是勉强的笑容,眼角打转的泪珠子终是落了下来。连带我难抑酸楚,眼眶微湿,勉己微笑,拿出前生在孤儿院哄异姓弟妹们的稚招,伸出小指:“和妈妈打勾勾。”

  片刻迟疑,我聪明的小女儿依样勾住我的手指。我赞许点头:“妈妈走了以后,不可任性哭闹。如果在舅父家乖乖等妈妈回来,妈妈就给旻夕带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可好?”

  对年幼的孩子,这等礼物战术果是屡试不爽。眼珠转了一转,小娃儿终是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应许母亲:“旻夕不哭,旻夕乖乖等妈妈。”

  摸摸小脑袋,我拥紧孩子。如果茈尧焱发难,不但要送旻夕去往澜翎避祸,压在心里的一个秘密须得一并带给远在澜翎的母亲。令萤姬附耳来听:“倘若生变,自会有人带你们逃出枺常ネ疾缀罡?br/>

  许是嗔我自触霉头,萤姬侧眸睨瞠。我不以为意,低声嘱托:“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再无机会见苍家人,记得代我转告母亲,苍家没有绝后,我和夫君尚有一子流落民间。”

  她惊愕相望,我颌了下首:“我生了一对双胞胎,那孩子也叫洛儿。为了不让未央察觉,我将孩子托给一位魏姓的老嬷嬷,苍家的传家宝凤玉镯便是相认的明证。”

  “殿下……”

  “我和夫君只此一个亲骨肉。”

  柔笑了笑,我将旻夕送到她怀里:“记得将这秘密还有小孙女一起,代我送还给他们的祖母。”

  看了看怀里犹带泪痕的小娃儿,萤姬皱眉:“天下何其之大,就算兰沧侯府眼线极广,苍夫人未必可以寻得到小世子。反是母子连心,还是等到将来殿下亲自去寻为好。”

  一母同出的兄妹,虽是不比兄长执拗,可脾气一般倔强,抱着旻夕背过身去,冷淡道是快到辰时,请我速去宗庙。见是没得商量,我只得叹气,转身走向寝殿一隅的花梨木雕翡翠竹琉璃纱碧橱,取出三个亲手缝制的布娃娃,搁在旻夕怀里,给小娃儿一一指点:“这是你亲爹爹,妈妈,还有旻夕。定要好生收着,可别弄丢了。”

  小娃儿点头,瘪嘴哀睇。我笑着挥了挥手,逼自己狠心,再不回首,大步向前,恍若未闻背后女儿轻声呜咽,闭眼走出殿去。宫门外,玄青两色上衣的紫麾兵士列队候迎,因是未见即莫寻,我下意识焦灼,冷望唇漾淡讽的佞人:“本宫身边的齐侍卫呢?”

  佞人讳深一笑,轻描淡写,道是被帝王召去紫宸宫见驾。心中顿起狂澜,恐是茈尧焱故技重施,伤我身边人。未待意识,身体已然自动自发,疾朝紫宸宫而去。只是未走多远,佞人上前将我拦下,慵慵讥诮:“殿下宽心,皇上召见「齐侍卫」,乃有要事相商,断不会伤他分毫。”

  如果没有阴谋,我自砍脑袋,给他当球踢。

  我冷凝而视,可他阻我去路,信誓旦旦,再三请催,只得作罢,先行去往净礼之用的昭暄殿。

  拾肆章 · 锋煞 '三'

  虽然心情所致,更嫌古人繁文缛节,不论和亲,还是送嫁,皆要净身拜祖,祈祝平安。可步下华舆,见到光鲜亮丽的新嫁娘,烦郁一扫而空。高绾朝日髻,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服衬得莞菁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