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教训的对。我知道错了!”李大明态度十分诚恳。
程学英见他态度还不错,便说:“好在现在你陷的还不深,挽救还来得及。不就是三四万块钱吗?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不过大明我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事先警告你——我决不会再通融第二次!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你那笔存款输了,是你活该,我也不管。你以后自己再慢慢存吧!我给你三万块钱,把什么小六子的债还了,把这些朋友也统统给我绝了!听明白没有?”
李大明如同遇到大赦一般,对小姨感激涕零,连忙站起来,满口答应着:“是是是!我一定记着小姨的话!”
“你晚上来拿钱吧!我家里没那么多现金。”程学英也站了起来。她一看钟,都快十点了,连忙走到玄关去查看包里的手机。这一看不要紧,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要命的是其中一个电话是公司老总曹元明打来的。她顿时着慌了,连忙责怪李大明说:“都怪你,耽误我大事了!”
她连忙给曹元明回电话。
3
曹元明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吴安生和潘永华已经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等他了,见他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你们坐。杨辉,帮我倒杯热水过来。”曹元明把大衣挂在衣架上,就在吴安生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吴安生说:“刚才在电话里都说了,就那么回事。至于财务上出现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我问过程学英。她好像挺为难的,说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小问题,暂时付不了款。当初跟美国人订的合同,好像也没写明关于密码的事情,所以现在找美国人算账也不行。这帮美国鬼子!原来以为跟美国人合作很痛快的,没想到现在他们也学日本鬼子,耍起滑头来了!”
曹元明说:“现在骂人家也没用。程学英呢?怎么联系不上?她这几天都忙什么了?”
吴安生朝潘永华望了一眼,说:“那谁知道?我们天天都在d现场,回办公楼的时间很少,更没时间去财务部。不过我跟她打过不少电话。她一直说资金周转有困难。我不明白,我们公司财务状况一直很好,怎么到这节骨眼上,资金就周转不过来了呢?上这个d项目,是你亲自提出来的,也是经过董事会决定的,我不过是个执行者。就算财务部对我有意见,也不应该拿d项目来做文章吧?”
听他这么说,曹元明有些意外。他朝吴安生和潘永华打量了一番,见吴安生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哈哈”一笑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程学英虽然有点个性,但是她决不会这么糊涂的。这一点你也应该有所了解,也应该相信她,对吧?”
吴安生大概也觉得说的有些重了,连忙解释说:“按说她是不会的。也许财务上的确有难处吧!我是有些着急了,所以说话有点欠考虑。曹总,你回来就好了。这事情,还是你来协调一下吧!”
曹元明说:“我当然要协调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耽误了。时间当初我们都是算好的,对吧?这边第一批设备调试,一个多月时间,那边核心设备也正好运到。到五月份,就可以进入全面调试了。现在这边一耽搁,时间就没个准了。”
他这么一说,吴安生就感觉卸了包袱,于是变得轻松起来,转而担心起程学英来了。他问:“曹总,你给程学英打过电话了吗?”
“我打了呀!打她手机都没接。”曹元明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怎么不接我电话呢?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杨辉,你打个电话,叫刘洪来到程学英家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杨辉拨号的时候,曹元明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程学英的名字,便立即接通了,对着手机嚷道:“你在哪儿呢?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呢?”
“电话刚才打在振动上了,没听见。不好意思啊!你回来了?也没到机场去接你,不生气吧?我在家哩!家里有点事,绊住了。你还好吧?”程学英在电话那头说。
“d项目的资金怎么回事儿?”曹元明劈头就问。
“你问这事呀?电话里不好说,我到公司再说吧!”
“那好,你抓紧过来。”曹元明在要挂电话的时候,又补充问了一句:“家里事情解决了?”
“嗯!”
过了不到一刻钟,程学英就到曹元明的办公室了。
在她到来之前,吴安生和潘永华都回d现场了。杨辉正拿了一叠文件给曹元明签,见程学英进来,朝她笑了一下,放下文件对曹元明说:“曹总,这几份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说完,杨辉把签好的几份文件拿走了,没签的留了下来。退出去的时候,他小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曹元明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拦腰抱住了程学英。
程学英也伸手搂住了曹元明的脖子,歪着头仔细打量他。
“看什么?”曹元明问。
“看你呀!”程学英朝他眨了眨眼睛。
“我是不是又白又胖了?这几天过的太舒服了,长了好几斤肉哩!”曹元明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把鼻子贴在她的头发上,使劲嗅了嗅:“好香啊!终于又闻到你的气息了!”
程学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头靠在曹元明的前胸,使劲箍着他。
虽然穿着厚厚的羊毛衫,曹元明还是感觉到她丰满的胸脯实实在在地顶着他,不由得一阵冲动,更加用力地搂紧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拥抱着,感受着对方。
这时候,曹元明的手机又响了。
曹元明松开手,回到桌前拿手机。电话是何家永打来的。
何家永在电话里关切地问:“老曹,d项目的问题好处理吗?”
曹元明听见何家永电话里汽车引擎的声音,估计何家永是刚刚在机场上发表完演说,在赶往市区的车上给他打的电话。见市长这么关心d项目,曹元明非常感动,连忙捧着电话说:“没什么大问题,是资金周转出现点小情况。请何市长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好!”
何家永说:“哦!那好。老曹,我相信你会有办法解决的。d项目事关晶富公司的发展大局,也是我们东州引进的一个高新技术产业,具有典型示范意义,你们一定要给予高度重视,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哦!”
“是的,何市长。我们一直把d项目当作公司头等大事来抓的。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保证项目按原定计划实施,上半年建成投产。”说到这里,曹元明灵机一动,趁势向何家永提了一个要求:“到时候,请何市长来给项目剪彩怎么样?何市长,能不能再支持我们一把呀?”
何家永乐呵呵地说:“呵呵!好啊老曹!我一向支持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的,这是我们东州经济走向新型工业化的重要通道。你们能在这方面率先做出成绩,我肯定要代表市政府给予大力支持的。钱场可能帮不上,帮个人场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你跟周秘书提前打个招呼,让他把时间留出来!”
曹元明高兴地说:“那就太谢谢你了,何市长!”
挂上电话,曹元明随即冷静下来。他在宽松的大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点了一支烟,问程学英道:“资金方面怎么回事?”
见曹元明谈起了工作,程学英也马上进入了角色。她给曹元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曹元明的对面:“我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办的。你不是让我注册一个宏大商贸公司吗?注册公司是要打资金的。我去工商局登记,人家要银行提供的资信证明。银行那边虽然跟我们关系不错,但是这种假证明风险太大,几千万的资金,人家不肯干哪!我们又不能直接把公司的资金打过去,只好通过其它公司倒。这三倒两倒,资金就压在里头,抽不出来了。吴安生现在要我汇那么大一笔款子过去,我到哪里给他找钱去?本来福建那边的货款要是过来的话,倒可以拿来周转一下的,没想到这笔款也没按时到。注册公司资金方面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呀!”
曹元明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个途径我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周转起来会这么慢。这样的话,不是要误我大事了吗?你知道吗?现在货款不过去,美国人不提供密码给我们,买来的这些设备就成了一摊废铁。即便我们找国内的电脑专家把密码解开了,那第二批设备不到,这些设备还是没有用。你是公司财务总监,你不能想想办法吗?刚才我在何市长面前可是说了大话的,你也听见了。这个事情你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解决。”
程学英不作声了。她跷着二郎腿,玩着曹元明的打火机。
曹元明说:“怎么不说话了?资金的事情,你要尽快想办法把它摆平了。”
程学英不高兴地说:“我有什么办法?”
曹元明拉长了脸说:“这叫什么话?你不想办法,难道叫我想办法?”
“当然啦!我刚才说的那些资金运作,都是你叫办的,现在反过来叫我想办法,我哪有办法想啊?”
“切!你不是财务总监吗?”曹元明悻悻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跟前朝外看看,然后就在窗户跟前来回地踱步。
程学英偷偷地乐了。她知道,曹元明这是在想办法了。她对他太了解了。
4
何市长离开机场以后,机场上的记者立刻就作鸟兽散了。
左羽掏出手机给程新军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曹元明已经回到公司了。程新军在电话里告诉他,因为d项目出了点问题,曹总没参加机场上的欢迎仪式,悄悄从机场回到公司,处理d项目的事了。左羽听了,对曹元明更增加了敬意。她挂了电话以后,立即和江尧民坐机场大巴回到市区,然后又打的赶到晶富公司。
他们赶到d项目现场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曹元明的人影,只有吴安生和潘永华在工地上的临时办公室里。他们没作停留,又退回到公司的办公楼。
他们请程新军把他们带到曹总办公室门口,敲门,里面没有人应。一问隔壁的杨辉,才知道曹总已经走了。到哪里,杨辉也不知道。不过杨辉告诉他们,曹总已经让他通知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明天上午九点钟在公司开会,所以明天他肯定在公司。
左羽非常失望。她和江尧民默默地走下楼。走到一楼门厅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从另一侧楼梯下来的陈定兴。
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一亮。
“左羽小姐,你好!”陈定兴热情地走过来跟她打招呼。他发现程新军跟在他们后面,便问道:“中午你不请他们吃饭吗?”
程新军说:“我请了。可是左主任他们说台里有纪律,不答应啊!”
陈定兴立即高兴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羽说:“那好。我正想请左羽小姐吃饭哩!这是我个人请的,不属于公司行为。请左小姐赏个光,怎么样?”
左羽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陈定兴高兴地说:“太好了!左羽小姐真给面子!程经理,你们一起去啊!”
他这么说,程新军当然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他拉着江尧民说:“不用了。我跟老江,我们俩一起去喝两杯了。跟你们在一起,也喝不起来。”
听他这么说,左羽脸有些微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陈定兴“哈哈”一笑说:“你们这里的白酒,我也吃不来。小程,那你就陪老江多吃几杯吧!一定要尽兴哦!”
程新军朝他挤挤眼睛说:“陈董,你也要尽兴哦!”
陈定兴大大方方地说“那当然!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招呼左小姐的!”
说完,他带着左羽出了办公楼。
一缕清风迎面吹过来,他动作夸张地把大衣领子竖起来,同时也细心地关照左羽说:“外面冷,你小心点哦!我的车这次没开过来,只好委屈你打的了。你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酒店。你说个地方吧!”
左羽想,如果带他到自己平常去吃饭的那些地方,肯定会让他感到有失身份,如果带他去高级酒店,又怕他会以为她存心敲他竹杠。踌躇半天,她最后撒了一个谎:“还是随你吧!我很少在外面吃饭的。”
“那就温莎堡吧!”陈定兴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温莎堡?”左羽还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离这儿不远,就在高新区内。你肯定没来过!”陈定兴调侃地说,“在东州人眼里,这里可以乡下哩!”
“呵呵!听这名字,倒有点像公爵的庄园哩!我就当是一回洋插队吧!”左羽笑着说。
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却碰上传达室的两个保安,正在粗暴地往外撵一个人。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妈的!再不走,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一个保安红着脸大声嚷嚷着,挥着拳头在驱赶那个人。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闯进来,所以不锈钢的栅栏门门关着。在等候保安开门的时候,左羽打量了一下那个人。
那人穿一件早些年流行的、褪了色的蓝布面羽绒服,扣得紧紧的帽子里面,露出一张黑红的、瘦瘦的脸,脸上皱纹不少,看不出他的年龄。两只眼睛挺大的,眉毛也很浓,应该是个比较帅气的男人。
“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讲理!我又不是来闹事的!我找工会领导谈事情,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那人不管保安的威胁,扯着嗓子说。
“你找我们工会领导?你他妈算老几?撒泡尿照照去!快朝旁边让让,我们要开门了。你老把我们大门堵着,算怎么回事?”另一个保安过来要拖他。
那人朝旁边闪了一下,不让保安抓他。但是他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我什么时候堵你门了?你开就是了。我在这里等人,碍你什么事?门外又不是你们厂的!我不相信张世平他会不下班!”
“张书记下不下班,也轮不到你管!”原先那个挥拳头的保安讥讽地说。
“赶紧走!赶紧走!不要找难看!”那个保安还想过来推他。
那人又朝后躲了躲,离开大门有了一段距离,但是并没有走开。
左羽从他那双大眼睛里,忽然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神情。是忧虑?恐惧?无助?渴望?她说不清,只觉得自己心头好像被撞了一下。从他朝后躲开的动作,和他说话的声音来看,他好像是个壮年汉子,可是他的容貌,却分明是个中年人。这种判断的混乱,也增加了左羽的不安。以她记者的敏感,她已经对这个人开始感兴趣了;可是从一个女人的直觉上,她又有点害怕这个人。
当她从这个人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把身体靠向了陈定兴。以至于陈定兴顺势搂着她腰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感觉。直到走出好几步远,她才发觉有点不对。
她灵活地闪了一下身体。
陈定兴当然理解这个肢体动作的含意,于是悄悄把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等车的时候,左羽小声问陈定兴那个人是谁。
陈定兴说不认识。他见左羽似乎有些不相信,便向他解释说,他只是晶富公司的独立董事,不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也不过问公司的内部纠纷,所以真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不过他知道这个人要找的那个叫张世平的人。这个人是公司的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也是公司监事会主席。陈定兴猜测,那个人可能是公司的下岗工人,找张世平,大概是为了要钱。
正说着的时候,陈定兴看见一辆空出租车过来,赶紧招手,不再说话。
坐到车里,左羽见他不停地搓手,说:“这里比上海冷多了吧?”
“还好,还好。”陈定兴说,“上海这个季节也老冷咯!东州离上海,也不算太远喽!所以还好,我能适应。”
左羽说:“但是我们东州已经是北方了!比你们南方,气温要低不少哩!”
他们聊了一会天气,车就开到高新区角落里的一条小街上了。左羽还真没来过这地方,睁大了眼睛四处观看。
这是一条经过改造的农村老街。沿街建筑的外表,看上去像个都市街道,但是大多数建筑物,仍然是###十年代两三层的农村民舍。小街不长,几乎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餐馆、酒店,还有茶吧和桑拿。也许因为正是午餐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左羽略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陈定兴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吃饭。
正在满眼打量的时候,车停下了。
陈定兴很绅士地先下车,帮她打开车门,并且将一只手放在车门框上,防止她的头撞到车帮上。
左羽笑盈盈地从车上下来。她抬头看了一下眼前这家餐馆,又是一阵惊诧。
这是一个房子不大但装饰十分别致的建筑。整个楼院的外表,被装成一个袖珍的西方城堡。走进来一看,里面的房间也都是砖砌的拱门,墙上钉着像燃烧的火炬一样的壁灯。服务员们都穿着褐色的衣服,头上戴着荷花边的小白帽,腰里系着同样荷花边的白围裙。大厅里播放的音乐,正是左羽最喜欢的萨克斯。
左羽走进来,仿佛到了中世纪的欧洲。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地方!”
5
因为下午就要回上海,所以陈定兴和左羽的午餐进行的比较快。左羽点的主菜是英式煎牛扒。虽然是简餐,可是温莎堡的服务并没有偷工减料,餐前酒和佐餐酒依然是按程序分开上的。一道木樨汤过后,依次是主菜、沙拉和榛子布丁,最后是咖啡。咖啡上来以后,两人边喝边聊,非常开心。
和大多数上海人一样,陈定兴很健谈。他从英国中世纪谈起,一直谈到当前经济学界流行的各种学派。虽然在谈话中,他刻意回避谈他自己,但是从他脸上,可以读出他的自信。
在左羽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告诉左羽,他在上海财经大学毕业以后,保送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获得经济学硕士学位以后,他在市政府政策研究室呆过一段时间,后来下海去了深圳。几年以后,被上海证券公司聘请为市场顾问。后来自己开了一家隆兴企业咨询有限公司,曾经为晶富电子公司做过一些咨询服务,结识了曹元明。晶富电子公司聘任独立董事的时候,曹元明立即就想到请他出任。
左羽还想问他家庭情况,可是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没好意思问出来。
从他就餐时的表现可以看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喝咖啡的时候,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端着杯子,姿态很文雅,小拇指甚至还略朝外翘,像女人的兰花指。
左羽细细地打量他,发现他的牙齿非常地白。这让左羽很欣慰。她喜欢穿着考究、注意修饰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很符合她的审美习惯。其实,那天在走廊里遇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也许正是因为当时他给她留下了好印象,所以今天他发出邀请时,她才没有拒绝。
当然,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陈定兴是个上海人。他让她想起了大学时的初恋,那段青涩的记忆。
因为是坐在“温莎堡”里就餐,话题免不了要提到著名的温莎公爵。公爵和辛普森夫人缱绻的爱情故事,曾经让几代人唏嘘不已,他们也不例外。
陈定兴坦率地问她:“如果你是辛普森夫人,你是喜欢当公爵夫人,还是喜欢当王后?”
这一问把左羽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因为不管是公爵夫人还是王后,离她都太遥远了。
“不好回答?”陈定兴又追了一句。
左羽歪着头想了想说:“这跟我挨不着边嘛!不过我挺钦佩温莎公爵的勇气。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能跟这样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男人在一起,生活肯定会很精彩。”
陈定兴笑了:“这么说你还是更喜欢当公爵夫人了?”
“也许吧!”说这话的时候,左羽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前夫,不由苦笑了一声:“咳!我哪有那样好命!时间不早了,陈董,你还要赶路哩!”
陈定兴说:“怎么?跟我聊天就这样乏味呀?”
左羽连忙说:“哪里?我是怕耽误你时间嘛!”
陈定兴问:“你下午还要去哪里?”
左羽说:“我要回台里。上次有个节目还没做完,正好利用今天下午把它做了,明天好集中精力采访曹元明。”
陈定兴适时地拍了一下马屁说:“这么敬业啊!你的上司肯定很欣赏你吧?”
左羽说:“哪有啊!我们打工的,不好好干,饭碗就砸了。哪儿像你们当老板的,天天潇洒人生啊!”
见陈定兴想说话,左羽连忙把他挡住了,接着说道:“行了,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管怎么说,老板就是老板,打工的就是打工的!能跟老板一起吃饭,特别是上海来的大老板一起吃饭,我非常荣幸。今天中午让你破费了,谢谢!下次你来东州,我请你!”
陈定兴听说她下次要请他吃饭,格外高兴,连忙答应了。毕竟,这样的女人在东州不可多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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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陷阱 (9)
第四章采访
1
第二天上午,左羽和江尧民来到曹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散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都是晶富公司的精英,一个个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看上去就像一支刚刚赢了一场比赛的球队。不难看出,刚刚结束的会议,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会议。
这让左羽有了很好的开场词。
她在曹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在等待江尧民架设机器的时候,就以这次会议为题先和曹总聊了起来。
“曹总,我看他们从会议室出去的时候,一个个都兴高采烈。是不是您在会上宣布了什么好消息呀?是公司的重大决策吗?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哈哈,当然是好消息!我给他们打了一记强心针,所以他们一个个都很兴奋啊!”曹元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摄像机对左羽说:“还没开始吧?如果还没开始,我倒不妨向你透露一下。不过这个内容,请你不要拿去做节目,不要在电视上放。可以吗?”
“可以。老江,你机器等会儿再开。我跟曹总先聊聊。”
“行啊!你们先聊吧!我把角度再调一调。”江尧民边摆弄着摄像机边说。
“也应该这样。我们先聊聊,找一下感觉嘛!一上来就让那个东西对着我,哪里习惯呀?”曹元明说。
“曹总,您说您给他们打了一支强心针,是什么意思啊?”
曹元明狡黠地说:“你猜猜!从你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消息,对他们有强心针一样的效果呢?”
这当然难不倒左羽。她不假思索地说:“从常理来看,能够让这些干部兴奋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公司有重大的利好决策,比如上新项目,和更有实力的公司合作,或者获得大笔的资金信贷;二就是跟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比如增加工资,提高奖金,或者是股票分红之类。晶富公司本身就是利好公司,而且刚刚上马了d项目,短时期内应该不会再上新项目,所以我猜您肯定是打算给他们发奖金了。对吧,曹总?”
曹元明认真盯着左羽看了一番,直到把左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把目光移向江尧民架设在三角架上的摄像机,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简单。从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的样子上,猜到我们要发奖金,这不算什么难事。难得的是,你竟然有这样一番见识,说的还真是头头是道!”
“曹总过奖了。您打算给他们发多少奖金啊?我听说晶富公司员工工资都很高的,特别是高级管理人员,年薪都在十几万、几十万,是真的吗?”
曹元明笑了,眯着他那双不太大的眼睛说:“你连这个都知道啊?看来你们记者鼻子真够灵的。这倒让我不敢说什么了。你要知道,员工的工资,特别是高管的薪水,在企业里面,是列入秘密的哩!”
左羽不答应了,马上加大嗓门说:“曹总,你要注意形象。这样有名的大企业家,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曹元明仰着脖子又笑了,说:“你还真会将军!其实,秘密也是相对的。我刚才说的那些,在竞争对手面前,也许算是秘密,但是到了其它人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充当他们闲聊的话题罢了。”
“是啊!我们只是好奇而已。聊天嘛!总要挑一些有趣的话题来聊,对吧?”
“嗯!是啊!”曹元明拿起桌上的香烟,想抽,又依依不舍地放下了。
左羽马上笑着说:“曹总还是很注意公众形象的。”
曹元明拍着烟盒说:“嘿嘿!我这是奉公守法。市政府有禁烟令,公众场所不许抽烟。上电视,也是公众场所嘛!”
“原来曹总这样自律啊!要是我们的干部,都像曹总这样,带头遵守法令,那就好了。对了,曹总,您兜了半天圈子,不会把该说的事情又忘了不说了吧?”
“看来你真想知道啊?”
“您说呢?”
“这个事情,要到适当时间,才会向媒体公布的。今天正好让你碰上了,就先跟你聊聊吧!不过,这只能当成我们之前的闲聊,不能当成采访,你明白吗?”
见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左羽也收敛了笑容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向社会透露。老江,你也要保密,只当没听见,行吧?”
“我本来就没听见!”江尧民摊着两只手,装着一副傻样儿说。
曹总笑着说:“既然这样,我就不能不说了,是吧?今天的会上,我向他们公布了高管持股方案。你大概听说过什么叫高管持股方案吧?”
“听说过。就是公司向高级管理人员发放股票作为奖励,这是上市公司常用的一种激励手段。”
“对啦!这个办法,对凝聚公司人气非常重要,是一种很有效的激励手段。我们公司的高管持股方案,我在北京开人大会期间,亲自向何市长做了汇报。何市长基本同意了我们的方案。所以我一回来,就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这也是他们期盼很久的了。”
“你打算给他们每人发多少股票啊?”江尧民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嘛……”曹总犹豫了。
“再说就涉及到曹总的机密了!”左羽知道他不好说,便笑着把话题岔开了,说:“老江,你把机子开着吧!曹总,我们开始采访,好吗?”
2
这次采访,左羽经过了精心准备,光是采访提纲,就写了厚厚一叠纸。
季晓文曾经告诫过她,曹元明是个相当难缠的主儿。当时她并没有把季晓文的话当回事,可是后来,她还是理性地采纳了他的意见,悄悄地多作了几手准备。
她决定不用往常那些司空见惯的采访话题,而是努力想从他的内心深处,发掘出一些独特的、更有魅力的东西,从而引起观众的共鸣。所以她一开始就向曹元明提了一个特别的问题。
“曹总,采访您之前,我们在晶富公司已经走访过好多人了。不论是普通工人,还是管理人员,在谈论到您的时候,对您都充满了敬意。从他们谈话的神情中,我们不难发现,他们对您的这种敬意,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作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用十几年的时间,把过去一个一文不名的街道小厂,建成现在这样一家大型的现代化企业、上市公司,您的领导水平和管理艺术,肯定是一流的。可是我觉得,您身上表现出来的人格魅力,更是难能可贵的。我们参观过贵公司的荣誉室。那里挂满了为公司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先进人物的照片,可是里面偏偏没有您自己的。我们也听不少职工说过,您对公司的感情,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是血缘的感情。我想请问您,您是否也认为,您和公司之间的感情,就像父子感情一样深厚、一样血浓于水呢?”
曹元明显然没有想到她一上来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他毕竟是百炼成钢的人物,经历过太多的场面,在谈判桌上都能够应付自如,何况是面对电视台的记者?他略加思索,便侃侃而谈道:
“首先更正一下,晶富公司有今天的成就,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的。如果光靠我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公司发展到现在这么大。其次,你说大家对我有敬意,其实,这是我和员工相处的好,关系密切。当年,我们公司还是红旗石英制品厂的时候,我和工人们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这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我和大家一起共事十几年,我的心一向都是敞开来给大家看的,公司每个员工,都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随意进出,他们有什么话都能跟我说,而且我也愿意听他们说,他们也愿意跟我说,所以我跟员工们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融洽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曹元明的脸上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相当有感染力,让左羽不觉为之心动。
接着,曹元明简单回顾了一下他从部队转业到街道当干部,然后又从街道到红旗石英制品厂当厂长,以及红旗石英制品厂转变为晶富电子公司的经历。
在谈话过程中,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这些事情发展的经过,并没有渲染公司取得的业绩,更没有渲染他在公司成长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在进行了这样一番铺垫之后,曹元明终于谈到了左羽提出的问题上来。
“我曾经在一次职工代表大会上说过,我一直把公司当作我的儿子。因为我把公司当作儿子,所以我为公司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都是对他负责的。我记得,那次职工代表大会讨论的是公司股份制改革的事。有好多职工担心,公司改制以后,他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害。我对他们说,我跟你们一样,是晶富电子公司的一名员工,改制以前是,改制以后仍然是。虽然我们分工不同,我是公司总经理,改制以后可能改叫公司总裁,但是跟你们一样,还是为东家打工的。只是改制以后,我们的东家不同了。过去,我们的东家是国家。改成股份制以后,我们的东家换成了董事会。当然,董事会里,最大的股东还是国家,因为改制以后,公司里国有股比例还占着百分之十好几哩!晶富公司会因为改制就变了吗?如果要变的话,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为什么?因为在我的感情世界里,我早就把晶富公司当成我的儿子了!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会场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大伙都伸长了耳朵在听。我知道,当一个人站在台上的时候,只要你说真话,说心里话,大伙都爱听!烦就烦你光说大话,说空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元明扭头朝镜头旁边的左羽看了一眼。他大概是想看看观众对他这番话的反应吧!
左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并且深深地点了点头。
曹元明显然从她的微笑里受到了鼓舞,脸上更加充满了自信。
“当时我说,晶富公司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把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岁月都奉献给他了。在这里,我倾注了十几年的心血,也结下了父子般的感情。我八四年结的婚,八五年生下了女儿蓉蓉,八六年来到红旗石英制品厂,用了四年时间,把红旗厂发展成晶富公司。怀孕四年才得一子啊!同志们,儿女都是爹娘身上的肉,我能把这么艰辛得来的儿子拱手送人吗?不可能嘛!大家听我这么说,一齐哄堂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我知道,他们不光是因为我说了句笑话才笑起来的,是因为他们从我的话里听到了他们想听的东西。他们心里踏实了,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左羽想为他的话鼓掌,可是因为在录像,她没有拍出声音来,只是用手掌轻轻比划了两下。她没等曹元明喘息,很快就提出了新问题:“您对公司的这种情结,会影响到您的决策吗?比如说,公司遇到困难,需要出让一部分利益作为交换条件,这时候,您会舍得让他做出牺牲吗?”
曹元明说:“我女儿去年高考之前,学校想把她保送到我们省内一所知名的大学。女儿回来征求我的意见。保送,这对学生来说,是多大的诱惑!一旦定下来,孩子后面几个月就不用再天天起早摸黑去上学,不用参加那场令人疯狂的高考了。可是,我劝她放弃了保送名额。为什么?因为从她平时的成绩,还有她的潜质来分析,她只要冲刺一下,是有可能考上更好的大学的。既然有可能,为什么不拼一下呢?她最后采纳了我的意见,在最后几个月里,做了全力冲刺。最后,功夫终于不负苦心人,她如愿考上了清华大学。毛主席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牺牲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关键是看牺牲的值不值。如果为了公司的发展壮大,为了赢得更多的利益,暂时的牺牲或者局部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左羽看了一下提纲,接着提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如果现在国家对您另有重任,比如说,把您提拔到政府部门,或者让您组建一个新的公司,发展更大的事业,您会离开晶富公司吗?”
曹元明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平静地说:“你提这个问题,说明你对我和晶富之间的感情,还是不很了解。”
左羽马上说:“我知道。您刚刚说过。”
曹元明说:“是的,我刚刚说过,我是把晶富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的,所以你知道了一点。可是你并没有真正地理解,因为你缺乏这样的经历。好多事情,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情,没有相似的经历,个中滋味外人是很难体会的。这个问题,前面我已经说过很多了,在这里就简单作个回答吧!”
他低头沉吟片刻,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好多梦。上学的时候,因为喜欢写作,我想当记者;当兵的时候,因为喜欢摆弄枪炮,我想当个军械师;转业以后,曾经想过当律师,因为我父亲是受人迫害含冤而死的,我想替他洗刷冤屈,也想将来能为更多的人伸张正义。可是命运捉弄我,让我进了企业。我这个人,喜欢折磨自己,老爱穷折腾,所以不甘心一辈子伺弄红旗厂那么大个小企业,就千方百计地把红旗做大做强。最后,终于把红旗发展成了晶富!现在,我已经不再有任何其它的梦想了。我惟一的追求,人生惟一的目标,就是把晶富发展壮大。即使在我老了以后,不能工作了,从岗位上退下来了,我还要看到晶富的发展。我的生活中,已经不能没有晶富了。也可以这么说,我就是为晶富而生的。所以,不管什么样的高官厚禄,哪怕是金山银山堆在我面前,我也决不会舍弃晶富而另谋高就!”
“您这种情结,我想大多数观众是能够理解和认同的,因为晶富公司毕竟是您一手缔造的。客观上说,您对晶富公司的成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晶富公司目前的财赋,是由国家投资,由晶富公司全体员工共同创造出来的,因此,晶富公司首先是国家的财产。对吗?”
“当然,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晶富公司是国有企业,我曹元明只是这个国有企业中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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