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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作品:娜娜|作者:苍银风|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1:59:01|下载:娜娜TXT下载
  其实,她这句话对他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她觉得乔治很乖,只想让他来作个伴儿,并没有其它想法。不过,他每天四点钟来时,似乎带着一副沮丧的神情,她便再作一点让步,她把他藏在衣柜里,让他继续享受别人享受残剩下来的美色。他再也不离开公馆,同女主人亲亲热热,像那条小巧玲珑的狗一样,躲在女主人的裙子里,即使她和别的男人睡觉的时候,他也能分享到她的一点点爱宠;在她孤独寂寞时,还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她会对他很甜蜜,并且抚爱他。

  于贡太太大概知道了她的儿子又投入了这个坏女人的怀抱,因为她跑到巴黎,去向他的另一个儿子菲利普中尉求助,他当时驻扎在万森。乔治做事总是瞒着哥哥,这一次他感到绝望,生怕哥哥揍他。每次当他向娜娜一古脑儿倾吐爱情时,便什么也不隐瞒,所以他很快就向娜娜谈起他的哥哥,说他是一个健壮的男子汉,什么事都敢干。

  “你知道吧,”他解释道,“妈妈不会到你家里来,而她会派我的哥哥来……当然喽,她会派菲利普来找我的。”

  娜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很生气。她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他是中尉又怎么样,弗朗索瓦会不客气地把他赶出去!”

  后来,由于这个孩子总是谈他的哥哥,她终于也关心起菲利普了。一个星期后,她对他从头到脚都了解了,他个子很高,身体健壮,性格开朗,有点粗暴;此外,他还有一些外人不知的细节,胳膊上有毛,一个肩膀上长颗痣。她对他的情况了解得那么多,一天,她对这个她要赶出门的男人有了一个完整的印象,她嚷道:

  “喂,治治,你的哥哥不来了吧……他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第二天,当乔治单独和娜娜在一起时,弗朗索瓦上楼来,问太太是否接待菲利普·于贡中尉。乔治顿时脸色苍白,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早预料到了,妈妈早上还对我说过这件事。”

  他哀求少妇派人去回话,就说她此刻不能接见客人。但是娜娜已经站起来了,激动地说:

  “为什么不接见?不接见他,他还以为我怕他呢。啊,这回我们可要看笑话啦……弗朗索瓦,把这位先生带到客厅里,让他等一刻钟。然后,你再带他来见我。”

  她没有再坐下来,在壁炉上的镜子和一面威尼斯镜子中间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那面威尼斯镜子挂在一只意大利小匣子的上方;每走一次,她都朝镜子里望一眼,竭力微笑一下。

  乔治则精疲力竭,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他想到马上就要发生的一场风波,浑身颤抖起来。她一边踱步,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让这小伙子等上一刻钟后,他就自然平静下来了……另外,如果他以为来到一个妓女家里,这间客厅就会使他大开眼界……对了,对了,好好看一看吧,我的好好先生。这里可没有一样是假货,仅这一点就足以叫你尊重这里的女主人。对男人来说,他们还应当尊重女人……嗯?一刻钟过了吗?不,还不到十分钟。哦!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不停地走动着。一刻钟到了,她打发乔治离开,一边叫他保证不在门外偷听,因为如果他被仆人们看见,就有失体统。乔治走出卧室时,壮着胆量用哽塞的声音说道:

  “你要知道,他是我的哥哥……”

  “别担心,”她摆出一副庄重的神态说道,“如果他讲礼貌,我也讲礼貌。”

  弗朗索瓦领着菲利普·于贡进来,他身着礼服。开头,乔治听少妇的话,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但是他俩谈话的声音又使他停下脚步,这时他迟疑不决,忧心忡忡,两腿发软。他想象这下子他要遭殃了,一定会挨耳光或类似的令人厌恶的事,使他以后跟娜娜在一起时,总是心里不痛快。因此,他克制不住一心想偷听的念头,便走回来,把耳朵贴到门上。他听得很不清楚,厚厚的门帘使声音变低了。然而,他毕竟听见了菲利普的几句话,他的话说得很严厉,话里有“孩子”、“家庭”、“荣誉”几个词讲得很清楚。他心里惶惶不安,想听到他的心上人怎样回答。他的心怦怦直跳,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肯定开口就骂“下流坯”或“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的家!”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点声息也没有;娜娜好像死在里面了。过了一会儿,他哥哥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他懵住了,这时候,一阵古怪的低语声使他吃了一惊。原来娜娜啜泣起来。有一阵子,他内心的矛盾折磨着他,又想逃走,又想扑到菲利普的身上。然而,恰巧这时候,佐爱走向卧室,他急忙从那扇门边离开,但还是被她撞见了,他神态很尴尬。

  佐爱不吭一声,开始整理衣柜里的衣服;他默不作声,一动也不动,把额头靠在一扇窗户的玻璃上,心里惴惴不安。佐爱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在太太那儿的那个人是你哥哥?”

  “是的。”孩子用哽住的声音回答。

  他们又沉默了一阵子。

  “他在这里使你感到不安,是吗?乔治先生。”

  “是的。”他依然用痛苦、说话费力的声音回答道。

  佐爱从容地叠着花边,她慢吞吞地说道:

  “你错了……太太会妥善处理的。”

  他们两人就谈了这些,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佐爱没有离开卧室。又过了整整一刻钟,她掉过头来,没有看到孩子发火,这时他行动不能自由,事情究竟怎样,他蒙在鼓里,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向客厅里瞟了几眼。他俩在客厅里呆了那么久,究竟在干什么呢?也许娜娜一直在哭泣。菲利普是个粗鲁的人,他一定打了她几个耳光。佐爱终于走了,他又跑到门口,再次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这下子他可慌了,显然是被吓昏了头。因为他突然听见一阵欢声笑语,那是温柔的窃窃私语声和女人被人搔痒时抑制不住的笑声。紧接着娜娜把菲利普送到楼梯边,分别时彼此还说了几句亲热话。

  乔治壮着胆子走进客厅,少妇站在镜子前,自我打量着。

  “怎样啦?”他惊愕地问道。

  “什么怎样啦?”她连头也不转一下,说道。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以前对我是怎么说的?你的哥哥为人挺好嘛!”

  “那么,问题解决了?”

  “当然解决了……啊!你干吗这样问我?人家还以为我们要打架呢。”

  乔治仍然不明白娜娜的话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似乎听见……你没有哭吗?”

  “我哭了!”她大声嚷道,眼睛盯住他,“你在做梦吧!你为什么想到我哭过呢?”

  娜娜大发雷霆,责备他不听她的话,躲在门边偷听,孩子被责备得惶惶不安。既然娜娜跟他生气,他便装出顺从的样子,走到她身边,想知道个究竟。

  “那么,我的哥哥……”

  “你的哥哥很快就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你该明白,如果我真是一个婊子,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考虑到你的年龄和你家庭的荣誉,他出来干涉是对的。哦!我是理解这类感情的……他到这里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所以他表现得像个上流社会的人……这样,你就别担心了,一切事都完了,他回去会劝你妈妈放心的。”

  她又笑着说道:

  “而且,你会在这儿见到你哥哥……我已经邀请过他了,他还会来的。”

  “啊!他还来这儿。”孩子说道,脸色变得煞白。

  他下面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不再谈菲利普了。接着,她穿衣服准备出去,他睁着一双忧愁的大眼睛瞧着她。显而易见,他对事情的顺利解决感到很满意,因为他宁可死也不愿跟娜娜断绝关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埋藏着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不安和深深的痛苦,他从来不敢对人讲出来。他怎么也不知道菲利普用什么方法使他母亲放心的。三天后,他的母亲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丰岱特庄园。就在她回家的当天晚上,他还在娜娜家里,弗朗索瓦跑来通报中尉来了,他听了身上打了一个寒战。中尉很高兴,开玩笑地说,他把乔治当成一个逃学的顽童,他还在母亲面前为他逃学开脱过失,所以母亲才不继续过问。乔治心里仍然感到很紧张,不敢动弹一下,即使听到无关紧要的话,也像女孩子一样,脸羞得绯红。他哥哥比他大十岁,过去对他很少表现出兄弟般的情谊;乔治像怕父亲一般怕他,他与女人在一起厮混的事,直到现在还瞒着他。他看见菲利普坐在娜娜旁边,身体是那样健壮,他自由自在,放声大笑,尽情欢乐,他就感到羞愧而又尴尬。不过,后来他哥哥天天到娜娜家里来,他终于有点习惯了。娜娜精神焕发,满面春风,这是她荒淫无度的风流生活的尾声。这座公馆里满是男人和家具,仿佛异乎寻常地总是设宴庆祝乔迁之喜。

  一天下午,于贡兄弟都在娜娜公馆里,缪法伯爵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来了。佐爱告诉他太太在会见客人,他便装成一副谨慎大度的绅士样子,没有进门就走了。等到他晚上再来时,娜娜像受了侮辱的妇女,憋着一肚子气,冷冰冰地接待他。

  “先生,”她说,“我没有什么做得不对,让你来侮辱我……以后我在家里,请你像别的客人一样进来,听清楚了吧!”

  伯爵听后,惊得目瞪口呆。

  “但是,亲爱的……”他竭力想作些解释。

  “因为我可能有客人!是的,客人中还有男人,你以为我和这些男人在一起干什么?……有人装出一副知趣情人的样子,大肆宣扬一个女人怎样怎样,我可不愿别人这样来宣扬我!”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原谅,其实,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娜娜就是用这种发脾气的办法使伯爵顺从,并相信她是忠于他的。她强使伯爵接受乔治已有很长时间,她说乔治是个逗她喜欢的孩子。她又叫伯爵同菲利普在一起吃饭,伯爵也乐意地接受了;吃过饭后,他把年轻人拉到一边,询问他母亲的情况。从那时起,于贡兄弟、旺德夫尔和缪法公然成了一家人了,他们一见面就握手,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样,样样事情就好办了。只有缪法一人行动谨慎,避免来的次数太多,保持着陌生人来访时的言谈举止。晚上,娜娜坐在地上的虎皮上脱袜子时,他总是亲切地谈到这几位先生,谈得最多的是菲利普,他觉得他是忠厚的化身。

  “这倒是真的,他们为人都很好,”娜娜坐在地上换睡衣,一边说道,“不过,你知道,他们都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他们胆敢说我一句不好,我就把他们赶出去。”

  然而,娜娜虽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周围又有一群阿谀奉承的人,仍然烦闷得要命。

  她每天夜里男人不离身,富得连梳妆台的抽屉都塞满了钱,与梳子和刷子混放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她还不感到满足,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空虚,什么地方不充实,使她想打呵欠。她成天无所事事,每天都过着同样的单调的生活。她想不到明天会怎样,她像鸟儿一样生活着,不愁没有吃的,随时准备栖息在任何一根树枝上。她确信有人供养她,便整天躺着,不干一点事,像在修道院里一样,在闲逸和顺从中昏昏欲睡,仿佛她是妓女职业中的囚徒。她有腿不走路,出门就坐车。她恢复了孩提时代的兴趣,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亲着小狗珍宝,把时间消磨在无意义的玩艺上。她唯一的事情就是等待男人,她以表面殷勤、实质厌倦的态度忍受男人们的玩弄。在这种自暴自弃中,她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娇艳容貌,她经常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身体,观察自己怎样洗澡,怎样往身上洒香水。她洋洋得意,她能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人面前,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并且不觉得害羞。

  每天早上,娜娜十点钟起床,总是那只苏格兰卷毛狗舔她的脸,把她唤醒;接着,她与狗玩五分钟,让狗在她的胳膊上和大腿上乱跑乱窜,缪法看了很恼火。小狗成了他吃醋的第一个小男人。让一只小畜生把头伸进被窝里,真不像样子。随后,娜娜走到梳洗室去洗澡。

  将近十一点钟时,弗朗西斯来给她卷头发,复杂的梳理,要等到下午才做。她最讨厌一个人吃饭,吃午饭几乎总有马卢瓦太太作陪。马卢瓦太太早上总是戴着形状古怪的帽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来,晚上回到她那神秘生活的地方,对此谁也不去打听。最难度过的时间是午饭后到梳头之间的那两三个小时。平常她总是主动提出与马卢瓦太太玩玩纸牌,有时她也看看《费加罗报》,她对报上有关戏剧方面的报道和上流社会新闻颇感兴趣;她甚至偶尔也会打开一本书,因为她自诩爱好文学。头发梳理一直要到近五点钟时才告结束,这时她才从长时间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然后乘马车出去,或在家里接待一大群男人。她经常在外面吃晚饭,晚上睡得很晚,第二天起床后,浑身仍然疲惫不堪。她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巴蒂尼奥勒,到姑妈家里看望她的小路易。她常常半个月忘记他;然后,像发疯似的,徒步去看他,她心里满怀慈母般的歉意和慈爱,像去医院探望病人一样,带去一些礼物,有给姑母的烟草,有给儿子的桔子和饼干;有时她坐着自己的双篷四轮马车,去布洛涅森林,回来时去看儿子,她的衣着打扮轰动了那条僻静街道上的居民。自从侄女发迹以来,勒拉太太的虚荣心总是抑制不住要表现出来。她很少到维里埃大街来,装腔作势地说那里不是她去的地方;但是在她家的那条街道上,她总是自鸣得意,每当娜娜穿着价值四五千法郎的裙子到来,她就乐开了怀,第二天整天忙得不停,把侄女给她的礼物拿出来给左邻右舍观看,还把每样东西的价值一一说出来,邻居们听了,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

  通常娜娜总是与家人在一起过星期天,这天如果缪法邀她出去,她就像市民主妇那样微微一笑,谢绝他的邀请,说这不可能,她要到姑母家去吃晚饭,并去看她的小宝贝。尽管这样,这个可怜的孩子还总是生病。他快满三岁了,该长得很结实了。然而,他的后颈上生了湿疹,如今耳朵里又出现脓肿,令人担心的是头盖骨上再生出骨疽来。当她见他脸色苍白,血气不佳,肌肉松驰,上面有黄色斑点时,她就愁眉不展;她心里尤其感到奇怪。这个小宝贝怎么啦,为什么身体坏到这个样子?而她自己呢,他的母亲,身体竟然如此健康!

  不去看孩子的日子里,她仍然过着一种繁忙而有规律的生活,到布洛涅森林散步,到剧院看首场演出,到金屋餐馆或英吉利咖啡馆吃晚饭或夜宵;另外,她还去所有公共场所,观看大家竞相观看的节目,如马比耶舞会、黄色歌舞演出和赛马。尽管这样,她仍然有无所事事的空虚感,像胃痉挛一样痛苦。虽然她不断地热恋上一个个男人,但是当她孤零零一个人时,她总是伸懒腰,好像疲乏不堪和寂寞马上使她忧愁起来,因为她又感到空虚,对自己感到厌倦。她的职业和她的天性决定她快乐地生活着,但是这时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常常在两个呵欠之间,喊出足以概括她的生活的话来:

  “啊!男人真叫我讨厌!”

  一天下午,娜娜听音乐会回来,她瞥见一个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在蒙马特街的人行道上,她的高帮皮鞋的鞋跟磨破了,裙子很脏,帽子被雨淋得不像样子。娜娜倏然认出她来。

  “停车,夏尔!”她对车夫叫道。

  接着,她又呼唤她的名字:

  “萨丹!萨丹!”

  路上行人都转过头来,街上的人都瞧着她们,萨丹向她走过来,衣服碰到车轮上,弄脏了。

  “上车吧,我的姑娘。”娜娜不顾围观的人,若无其事地说。

  尽管萨丹浑身脏得叫人恶心,娜娜还是让她上了自己那辆浅蓝色的双篷四轮马车,把她带回家;萨丹紧挨着她的镶着尚蒂伊花边的珠灰色绸裙子坐着。街上的人看见车夫自命不凡的样子,个个都露出了笑容。

  从那以后,娜娜有了迷恋的人了,她的生活变得充实了。萨丹成了她的同性恋对象。她在维里埃街的公馆里住下来后,梳洗干净,换了衣服,她向娜娜整整讲了三天圣拉扎尔教养所里的情况,里面的修女如何令人讨厌,那些混蛋警察怎样把她列入暗娼名单。娜娜听了很愤怒,她安慰她,她发誓要亲自去找部长,把她从那里搭救出来。现在不必着急,警察肯定不会到她家里来找萨丹。于是,她俩在一起度过了几个甜蜜的下午,她们情语绵绵,互相又是吻,又是笑。这次是前一次在拉瓦尔街玩的把戏的继续,那次她们在玩时,警察突然来了,把她们冲散了,这次又重新开始,像开玩笑似的。后来,一天晚上,她们真正作爱了。

  娜娜在洛尔餐馆那里见过这套把戏,起初很反感,现在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被萨丹弄得晕头转向,如痴如醉,使她丧魂落魄的是,到了第四天上午,萨丹失踪了。谁也没有看见她出去。她穿着新裙子溜走了,她一心想呼吸新鲜空气,还迷恋她的街头生活。

  那一天,公馆里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所有仆人都吓得低着头,不敢吱声。娜娜气得差点揍弗朗索瓦一顿,责备他没有守好门,让萨丹溜走了。但是她还是竭力克制住了,没有发出火来,她骂萨丹是臭婊子,以后不再到阴沟洞里去捡这类烂货了,这件事给了她一个教训。

  当天下午,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里,佐爱听见她在啜泣。晚上,她突然叫人把她的马车准备好,把她拉到洛尔饭店去。她头脑里产生一个想法,也许能在殉道者街的那家饭店的餐桌上找到萨丹。她不是想重新见到她,而是想掴她的耳光。果然,萨丹与罗贝尔夫人在一张小餐桌上吃饭。她瞥见娜娜走来,笑起来了。娜娜内心很激动,但并未同她吵起来,态度很和蔼,很柔顺。她请大家喝香槟酒,把五六桌人灌得醉醺醺的,趁罗贝尔夫人上卫生间之际,把萨丹拉走了。刚上了马车,娜娜咬了她一口,并威胁她,如果她再犯,就把她杀了。

  但是,这样的把戏又继续发生了,而且发生过好多次,娜娜很伤心,作为一个被欺骗的女子,她很气愤。娜娜跑出去到处寻找这只野鸡,她所以老是飞走,是为了寻求一时的热恋,另外,对公馆里的舒适生活她也感到厌倦。娜娜扬言要掴罗贝尔太太的耳光;有一天,她甚至希望同她决斗,因为她们三人中有一个多余的人。现在,她每次去洛尔饭店吃饭,总要戴上她的钻石戒指,有时还带着路易丝·维奥莱纳、玛丽亚·布隆、塔唐·内内一起去,她们个个身着盛装,光艳夺人。洛尔饭店的三间餐厅里,灯光昏暗,弥漫着蹩脚菜肴的气味,这些女人大摆阔气,附近的小婊子们看了惊讶不已,这使她们飘飘然起来,她们在饭后便把小婊子们一个个带走。每逢这样的日子,洛尔总是穿着光彩夺目的紧身衣,露出一副宽厚大度的慈母的神态,亲吻每个人。只有萨丹,每次遇到这些麻烦事时,总是保持冷静,睁着蓝蓝的眼睛,露出处女般的纯洁的面容;她常被两个女人争夺,她被咬,被打,被拉来拉去,而她只说这太可笑了,劝她们最好和解算了。掴她的耳光又有什么用呢,尽管她很乐意让大家都高兴,但是她又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最后还是娜娜占了上风,她对萨丹说了无数温柔的话,又送给她那么多的礼物;为了报复,罗贝尔夫人给自己的情敌的每个情夫写了恶毒的匿名信。

  一段时期以来,缪法伯爵似乎焦虑不安。一天上午,他很激动,把一封匿名信放在娜娜的面前。娜娜看了头几行,就知道信中控告她欺骗伯爵,与旺德夫尔和于贡兄弟私通。

  “这是胡说!这是胡说!”她以极其坦率的口气斩钉截铁地嚷道。

  “你敢赌咒吗?”缪法问道,他已松了一口气。

  “啊!你叫我用什么来赌咒都可以……好吧,就用我的儿子的脑袋来赌咒吧!”

  这封信很长。下面写了她与萨丹的关系,措词极其露骨下流。她看完信后,嫣然一笑。

  “现在我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她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缪法听后,要求她辟谣,她心平气和地对他说:

  “萨丹这件事,亲爱的,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呢?”

  她对此事并不否认。缪法说了一些气愤的话,她听后耸了耸肩膀。他是哪个时代的人?

  这种事司空见惯,她说出了她的几个女友的名字,她发誓说上流社会的妇女都是这样。总之,照她说来,没有什么事比这种事更普遍、更自然的了。不符合事实的事她才生气,所以,刚才关于她与旺德夫尔和于贡兄弟的事,他看见她是多么气愤。啊!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完全有理由把她掐死。但是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对他说谎有什么好处呢?她重复了刚才的一句话:

  “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呢?”

  争吵还没有完,她倏然用生硬的语气打断了缪法的话:“何况,亲爱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么很简单……门是开着的……就这样,你要我就得要本来面目的我。”

  缪法低下头来。实际上,娜娜对他发誓,他很高兴。她看到自己占了上风,便不再对他客气了。从那以后,萨丹被公开收留在她家里,跟先生们平起平坐。旺德夫尔不需要收到匿名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经常拿萨丹开玩笑,嫉妒她,找碴儿同她吵架,菲利普和乔治却把她当成同伴,同她握手,同她讲些不堪入耳的笑话。

  一天晚上,娜娜又经历了一段奇遇。萨丹这个婊子扔下娜娜不管了,娜娜便到殉道者街去吃晚饭,同时寻找萨丹,结果没有找到她。当娜娜一个人在吃晚饭时,达盖内来了。他虽然准备结婚,但有时老毛病复发,到这里逛逛,以为在巴黎的这个阴暗、肮脏的角落里,不会遇见什么熟人。因此,见到娜娜在那儿,他似乎显得有点尴尬。但是他不是一个见了女人就退却的男人。他笑吟吟地走到娜娜前面,问太太是否允许他与她同桌吃饭。娜娜见他在开玩笑,便摆出一副庄重、冷淡的神态,语气生硬地说道:

  “先生,你喜欢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我们现在是在公共场所。”

  谈话开始是用这样的语调,显得很有趣。但是在吃餐后点心时,娜娜有点忍不住了,巴不得炫耀一下自己的胜利,便把双肘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亲昵的口气问道:

  “喂,宝贝,你的婚事进展得顺利吗?”

  “不大顺利。”达盖内承认道。

  事实上,他正鼓足勇气向缪法家提出求婚时,他感到缪法伯爵对他态度很冷淡,他便小心翼翼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这件事告吹了。娜娜的明亮眼睛盯住他,用手托着下巴,嘴唇微微一翘,以示讥讽。

  “啊!我可是个荡妇,”她慢吞吞地说道,“你该把你未来的岳父从我的魔爪中夺走……怎么!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怎么胡涂到这个地步!怎么啦!你居然跟一个钟爱我、对我无话不说的男人说我的坏话!……你听着,我的小宝贝,只有我同意,你的婚事才会成功。”

  这一点他刚才已觉察出来了,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使娜娜顺从自己的意愿。然而,他总是开着玩笑,不想一本正经地谈这件事。他戴上手套,做出严肃的样子,正式请求娜娜允许他向爱斯泰勒·德·伯维尔小姐求婚。她像被人搔痒似的,一下子笑起来。哦!这个咪咪!

  对他恨也恨不起来。达盖内在女人面前获得成功的原因,是他说话温柔,嗓音纯正,悦耳得像音乐一样,所以妓女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丝绒嘴巴”,在他那温柔、抚爱的声音的包围下,女人们都顺从他。他知道自己这种本事的威力,就用絮絮叨叨的甜言蜜语给她催眠,给她讲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他们离开饭桌时,娜娜的脸泛起红晕,挽起他的胳膊,浑身瑟瑟抖抖,被他重新征服了。因为天气很晴朗,她把马车打发走了,陪他一直步行回到他家门口,随后,又自然地陪他上了楼。过了两个小时,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他说道:

  “那么,咪咪,你一定要与伯爵的女儿结婚吗?”

  “太太!”他悄声说道,“这还算是我的最好选择……你知道,我现在穷得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她叫他帮她结鞋带。沉默片刻后,她说道:

  “天哪!我呀,我还会有什么意见……我来出面给你帮忙……这个小姑娘瘦得像干柴。

  不过,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哦!我是乐于助人的,我就给你撮合吧。“

  她的胸部还裸露着,她笑起来,说道:

  “不过,你拿什么酬谢我呢?”

  他对她感恩戴德,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肩膀上使劲吻着。

  娜娜兴高采烈,浑身哆嗦着,头往后仰,挣扎着。

  “啊!我知道,”她被他吻得兴奋了,大声嚷道,“你听着,我要你来答谢我的,就是你结婚的那一天,要把你的初夜权给我……就是说,在你同你老婆作爱之前,听见了吧!”

  “好的!好的!”他说道,笑得比她更欢。

  他们对这笔交易很感兴趣。他们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很好。

  恰巧第二天,娜娜家里举行晚宴,这是星期四的例行晚宴,缪法、旺德夫尔、于贡兄弟和萨丹都出席了。缪法伯爵很早就到了。他必须拿出八万法郎来为少妇还清两三笔债务,还要给她买一条蓝宝石项链,她非常羡慕这样的项链。他已经动用了他的很大一部分财产,但还不敢出售他的不动产,所以想找一个放债的人。他听从娜娜的话,去找拉博德特;但是拉博德特觉得这笔交易数字太大,就去对理发师弗朗西斯说,弗朗西斯很愿意为自己的顾客效劳。于是伯爵委托两位先生去办,但他明确表示,不能露出是他借钱的丝毫迹象。两位先生答应,把十万法郎本票放在公事包里拿回来,让伯爵收到后再签字。这十万法郎中有两万法郎是利息,他们请求伯爵谅解他们,并大骂那些放高利贷的坏蛋,可是,用他们的话来说,要借钱就只好去叩他们的门。缪法来后,叫人传话时,弗朗西斯刚刚替娜娜梳好头。拉博德特也在梳妆室里,他像一个不太重要的朋友,随便地呆在那里。他看见伯爵进来,就小心翼翼地把一大捆钞票放在香粉和香脂中间,随后,伯爵就在大理石梳妆台的本票上签了字。娜娜要留拉博德特吃晚饭,他谢绝了,他要领一个巴黎的阔佬客人出去逛逛。这时,缪法把他拉到一边,恳求他到贝克的珠宝店里走一趟,把那条蓝宝石项链买回来,他想当晚送给娜娜,让她惊喜一下。拉博德特满口答应完成这个差使。半个小时以后,朱利安悄悄把珠宝匣子交给伯爵。吃晚饭时,娜娜烦躁不安。她看到八万法郎,心里很激动。真想不到,这样一大笔钱统统要交到售货商的手里!这真让她心烦。上汤后,她就伤感起来,在这间富丽堂皇的餐厅里,银餐具和水晶器皿闪闪发光,她不禁感慨万千,赞美起贫穷的幸福。男人们都身着礼服,她自己穿着一件绣花白缎裙子,萨丹则穿得很简朴,穿一件黑绸裙子,脖子上只挂着一只金心坠子,那是好朋友娜娜送给她的礼物。站在客人们背后的是朱利安和弗朗索瓦,他俩在佐爱的帮助下,侍候客人们,三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当然,从前我一贫如洗的时候,比现在更愉快。”娜娜说道。

  娜娜叫缪法坐在她的右边,叫旺德夫尔坐在她的左边;但她几乎不看他们一眼,却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萨丹。萨丹的两边坐着菲利普和乔治。

  “是吗,我的小猫咪?”她每说一句话,都这么问萨丹一声,“当年我们在波隆梭街若斯嬷嬷寄宿学校上学时,生活得多欢乐!”

  烤肉端来了。两个女人仍然大谈着往事,好像不谈过去的事情就觉得恐慌,突然感到需要把少年时代的污泥浊水搅动一下;尤其是有男人在场时,她们似乎抑制不住这种狂热,把她们过去成长的粪土也讲出来,硬要他们听一听。在座的先生们听得脸上泛白,眸子里露出尴尬的神色。于贡兄弟竭力想笑,旺德夫尔神经质般地捻着胡子,缪法神态越发严肃起来。

  “你还记得维克多吗?”娜娜说道,“他是一个坏孩子,常常把小女孩带到地窖里!”

  “你说的一点不错,”萨丹回答道,“我记得很清楚,你家有一个大院子,有一个女门房,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扫帚……”

  “她是博什老太,已经去世了。”

  “我还记得你家的店铺……你妈很胖。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玩时,你爸爸喝醉回来了,醉得很厉害!”

  这时候,旺德夫尔试图把话题岔开,在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插了一句:

  “喂,亲爱的,我想再吃点块菰……块菰味道真鲜美。我昨天在德·科布勒兹公爵家里吃过,但味道没有这里的好。”

  “朱利安,来点块菰!”娜娜粗声粗气地说。

  接着,她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啊!天哪,爸爸真胡涂……所以他失败得那样惨!如果你见到这样的情景,破了产,经济拮据!……我可以说我各种苦头都吃过,我没有像爸爸和妈妈那样死掉,真是奇迹。”

  缪法神经质般地拿着餐刀在玩,这一次他竟壮着胆子插话了。

  “你们讲的都是不令人高兴的事。”

  “嗯?什么?不令人高兴!”她嚷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也认为这些是不令人愉快的事!……可是,我们那时得有人给我们面包吃呀,亲爱的……哦!我呀,你知道,我是个老实姑娘,事情是怎样,我就说怎样。妈妈是洗衣妇,爸爸酗酒,最后因醉酒而死,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听了认为不合适,如果你们觉得我出身的家庭不光彩的话……”

  大家都说不是这个意思。她说这些,究竟要找什么碴儿呢!大家都尊重她的家庭出身。

  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家庭不光彩,那么,你们就离开我好了,因为我不是连父母都不认的女人……你们要我,就得连我的父母一起要,明白了吧!”

  他们要她,也必须要听她讲她的爸爸、妈妈、她的过去、她所要回忆的一切,四个男人现在都缩着身子,眼睛盯着桌面。她像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女人,盛怒之下,把他们都踩在她过去在金滴街穿的旧鞋子底下。这时她还未息怒:即使有人送她财产,给她建造宫殿也无济于事,她还是要怀念过去啃土豆的时代。金钱是蠢货,只能用来开开玩笑!它是为商人而造的。最后,她这股火气以一种感伤的愿望而了结,说她要过一种简朴的生活,恳诚待人,生活在普通的善良的人们中间。

  这时,她见朱利安垂着双手,在那里侍候。

  “喂,怎么啦?斟香槟酒呀,”她说道,“看我干什么?像个呆鹅。”

  在太太发火时,没有一个仆人露出一丝微笑。他们似乎没听见,太太越唠叨,他们越显得庄重。朱利安乖乖地开始斟香槟酒。弗朗索瓦端水果时,不巧把水果盘子歪了一下,苹果、梨子和葡萄都滚到了桌子上。

  “该死的笨蛋!娜娜骂道。

  弗朗索瓦不该辩解,他说水果原来摆得不稳,佐爱拿橙子时触动过了。

  “那么,”娜娜说,“佐爱就是笨蛋。”

  “可是,太太……”贴身女仆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低声说道。

  太太站起来,摆出王后般的威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行了,对吧?……统统滚出去!……我们不需要你们了。”

  赶走了仆人,她平静了下来。她立刻显得温柔可爱。餐后点心味道很好,先生们都自己动手,吃得挺高兴。萨丹削了一只梨,走到娜娜身后来吃,倚在她的肩上,靠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说完两人纵情大笑;然后,萨丹要把自己的最后一块梨分一半给娜娜,萨丹用牙齿咬着梨,送到娜娜的嘴边,两个人的嘴唇靠到一起,在接吻中把梨吃掉。于是,先生们提出了令人发笑的抗议。菲利普大声叫大家不必看不顺眼。旺德夫尔问他们是不是该出去一会儿。乔治跑过来抱住萨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真蠢!”娜娜说道,“你们把我可怜的宝贝的脸都弄红了……别睬他们,姑娘,让他们开玩笑好了,这是咱俩的私事。”

  缪法神态严肃地瞅着她们,娜娜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你说对吧,我的朋友?”

  “对的,肯定对。”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喃喃说道。

  没有人再提抗议了。这些先生都出身于名门望族,都受过正统教育,她们坐在他们中间,面对着面互相含情脉脉,泰然自若地滥施女性的淫威,公然表示对男人们的蔑视,使他们不得不接受她们,承认她们的主宰地位。他们还为她们的行动拍手叫好。

  大家到楼上小客厅里喝咖啡。两盏灯发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粉红色的帷幔、暗金色的漆器小摆设。在夜间这样的时刻,在一些小箱子、青铜器和瓷器中间,一道幽暗的光线照亮了一件白银或象牙镶嵌的饰物,把一根有发亮的雕刻图案的小棍照得更加醒目,把一块镶板也照得发出丝绒般的反光。下午生的火已成火炭,窗帘和门帘遮得严严的,房间里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这间屋子里充满了娜娜的私生活的气氛,乱扔的手套,落在地上的手绢,一本打开的书,还常常看见她在屋里穿着睡衣,身上散发出一股紫罗兰的香味。她的没有条理的妓女生活,在这富丽堂皇的氛围中,产生了一种迷人的效果。那些宽大得像床的扶手椅,深得像凹室的长沙发足以引人昏昏欲睡,把时间置之脑后,诱人坐在暗淡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笑吟吟地倾吐衷肠。

  萨丹走近壁炉边,躺到一张长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旺德夫尔跟她开玩笑,装出吃醋的样子,拼命与她争吵,威胁她说,如果她再缠住娜娜,不让她尽主人的职责,他就要派证人来揭发她。菲利普和乔治也凑过来帮腔,一起捉弄她,使劲捏她,最后她叫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叫他们规矩一些吧!他们总缠住我。”

  “喂,放开她,”娜娜严肃地说,“你们知道,我不愿意看到别人纠缠她……而你呢,我的小猫咪,既然他们这样不懂情理,你为什么总是与他们混在一起?”

  萨丹脸都气红了,她伸伸舌头,到梳妆室去了。梳妆室的门敞开着,透过那扇门,可以看见一只毛玻璃球形灯罩,里面燃着一盏灯,射出的乳白色的光线把大理石梳妆台照亮了。

  这时候,娜娜以充满魅力的女主人的身份同四个男人交谈起来。她在白天读了一本轰动一时的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妓女的身世。她读完后很气愤,她说故事很不真实,而且对这种标榜描写现实生活的淫秽文学表示反感和愤慨。好像什么内容都可以写似的!好像小说写出来不是让人愉乐消遣似的!关于书籍和戏剧,娜娜有自己的特有的见解,她希望读到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