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
“哦,看我,一路赶得气都喘不上,到了这儿反而把正事给忘了。石太医,请吧。”
文王对着石太医坐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倚在边上的一张太师椅上看着。这贞妃可真会享福,这倒春寒的日子所有的长榻座椅上都铺着厚实绵软的锦垫,又暖和又舒适。若是他亲娘,只怕除了有件冬衣保暖蔽体,就别无所求了。
想到他三十年来委曲求全的亲娘,想到那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已经唾手可得的皇位,他深邃的眼内不由聚起一阵狠辣地光圈。贞妃、风萧然……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可别怪我心狠。
石中泉是明帝身边的老人了,今年六十有二,在宫中做了整整四十年的太医。宫廷秘史血泪混杂,什么事他没有经过。今日来甘泉宫之前明帝谆谆嘱咐他要着意观察几位殿下的举止言行,细细向他回报,他自然不会马虎。
伸手搭上风萧然的脉门。
因为早已含了最是补气的千年紫玉老参,此刻又有莫忧在身边恰到好处地渡着真气,风萧然的脉象并没有什么异状,也就是一点体弱气短的征兆。
“老太医,我家王爷是否玉体有恙?到底有没有大碍?”
“王妃请放心,想必是殿下连日侍奉王妃多有操劳,有些精神不济,不碍事。老臣给殿下开几副补药,连服三日便可痊愈。当然,还要多多休息。”
石中泉颤巍巍地手一面整理着药箱,一面不疾不徐地回答着看似心急如焚的莫忧。两位皇子适才的暗自交锋早已看在他的眼里,一看这晋王侧妃就知道是个会惹祸的主,看来文王此次所谓告密是醋意使然了?晋王的脉象明明纯阳至元,何来怀胎之说?
第一卷第32章相对怅然1
“只是精神不济?石太医,你有没有看仔细,父皇可是立等着我们的回话呢。三弟手握重兵身系国家安危,可是万万闪失不得的。”
文王见石中泉什么也查不到,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再看风萧然根本就小腹平坦、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像什么怀胎六月?这探子怎么办的事,莫不是已经被三弟收买了来害他吧?
糟糕,父皇面前话已经说出口了,如今什么也查不到,只怕要落个谗言惑君、陷害兄弟的罪名……文王越想越心惊,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有些微颤抖,忙两手用力交握了镇定心神,却被石中泉冷冷地顶了一句。
“老臣本就老眼昏花办不了事,早想告老归田回乡务农,奈何圣上一味不肯玉成,老臣也就只有继续腆着这张老脸在太医院混口饭吃了。晋王殿下玉体康健脉息平稳,只是精神短了些,就算是不吃药,多休息几日也能好转,文王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另请高明,老臣先告退,还要向圣上复命。”
别看这石中泉两鬓斑白骨瘦嶙峋,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落地有声,削瘦的腰杆挺得笔直,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双有些浑浊却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你,让人忍不住有些退却。
从明帝还是太子时起他便跟着他,一路追随忠心耿耿,甚得明帝的倚重,如今居然被个小辈质疑,原本就火爆脾气刚正不阿的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更加坐实了他心目中文王想要陷害晋王的想法。
“老太医辛苦,小王确实觉得没什么,原想着在母妃这里将养几天,没想到还是惊动了父皇和大哥,这天寒地冻的又是深夜前来,叫我心里实在不安。忧儿,前几日明源兄从绍兴带回来几坛子惠泉好酒,你去知会一声叫他们给老先生送一坛,这个天气热热地烫了喝下去,最是解寒气暖肠胃的。”
比起有些气急败坏的文王风之行,风萧然的语气就从容淡定、也客气有分寸多了。再加上美人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歉然一笑,天下又有几个人消受得起?石中泉见这个皇上面前最得宠的皇子不但军功盖世气度非凡,全身上下已经隐然透露出一股王者风范,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应对有理谦虚稳重,不由老怀安慰,绷着的一张老脸也缓和了一些。
“殿下言中了。殿下是金枝玉悠我心1
帝都的大街并没有感受到皇城中的暗涛汹涌,繁华热闹依旧。莫忧失魂落魄地走着,路经一家茶馆,里面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大讲特讲惊鸿将军大败黑狼部族的故事,只见台上说的人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台下听的人更是听得如痴如醉浑然梦中。
莫忧在门边听着听着不由得站住了脚,鬼使神差地摸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一边喝茶,一边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想着那个可恨的人。
突然他啪地一声用纸扇击上了脑门,笨蛋!怎么中了萧然的激将法,他分明是想把他气走,避免他卷入一场皇族战乱。该死!他起身就想冲回晋王府,却被一人一把按住。
“云大人,尊主有请。”
抬眼一看,正是上次带他去水榭的重影。
“重影,这好像不是去水榭的路啊,前面就是皇城了。”
“大人,尊主就在皇城中等你。”
什么?
莫非这个尊主还与皇家有关联?那这次萧然被派去北方会不会真是一个圈套?只要一想到与风萧然有关的问题,莫忧基本上就是乱了头绪,只能心急如焚地跟着重影一路往宫里赶,直到两人站在了明帝的寝宫面前。
“你……你是说尊主在陛下的寝宫内?”
“正是。云大人请,不要让尊主等急了。”
“父皇,您知道今日儿臣要给您见的是什么人么?就是您的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侧妃,莫忧。他俩的婚事还是您默许的呢,您很喜欢那孩子吧,儿臣也喜欢的紧,因为他是儿臣一手调教培养出来的,儿臣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养了十几年。如今给了三弟,真是心中不舍得紧哪!”
莫忧满心疑窦地推门而入,正好听到这么一段令人心惊胆战的说辞。那熟悉的声音,帘幔后龙床边熟悉的妖娆侧影,正是那个妖孽一般美艳邪魅的水榭尊主。他叫明帝父皇,明帝一生只有三个儿子,难道……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病得快要死了的太子?!
“夜,你过来。”
太子的声音自帘后冷冷传来,莫忧不由打了个寒颤。再没常识的人看到这个情况也能想象到这就是历史剧中常出演的俗烂桥段——逼宫。看龙床上干瘪瘦小的身影几乎毫无动静,看来一带霸主到了老来也还是老不过这悲凉的落幕。
一阵压抑却急剧的咳嗽声传来,帘内人影微动,莫忧屏住了气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太子朝他伸出的手,给了他一个明艳动人的微笑。还不曾站定,已经被他长臂一拉带入怀中,雨点般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上,他竟迎合般地一动不动,满脸甘之如饴的表情。
“你想起本宫了?”耳边低沉的嗓音似乎带上了一点喜悦的温度。
“尊主带我这样好,就算只能记起万分之一,也让人感念。”莫忧回答得十分含蓄却讨喜,身侧的人果然很满意,更用力地揽了揽他的肩头,他对着他微笑,眼尾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躺在他们面前的明帝锅底一般黑沉的脸。
“尊主预备怎么处置这个老家伙?快点发落吧,好不容易摆脱了晋王,夜只想和你两个人待着。”
莫忧一张祸国殃民的美人脸摆出一副厌弃麻烦的表情瞥了明帝一眼,风天傲果然中计,受用地哈哈一笑,眯起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莫忧的眼睛:“你放心,你心急,有人比你更急。本宫早打听出文王检举晋王不成,怕父皇降罪,又受了太子监国的刺激,还有底下几个我们安插进去的谋士在不断撺掇,只怕不日就要造反。到时候本宫再举正义之师勤王护驾,杀了这个老东西。全天下都只道皇上死在风之行这个丧心病狂的乱臣贼子手中,对本宫愈加拥戴,你说可好?”
莫忧确实心惊不已,这太子好毒的心思。忍住背后一阵汗意,莫忧轻轻将头靠向他的胸前,伸手在他的胸膛轻轻抚摸着,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尊主预备如何处置晋王?那恶贼占尽了夜的便宜,夜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好,知道你委屈。原本就不打算留他,到时候交给你处置就是。”
莫忧的心越发沉得紧了,这家伙果然对萧然起了杀心。
就在他正琢磨着如何应对之时,门外传来重影的禀报声:“启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莫忧见风天傲不得不离去片刻,立即心生一计。
第一卷第39章悠悠我心2
“夜,你守着这个老东西,别让他耍花样。”风天傲不耐地想拒绝,但一想到母后可能有要事跟他商量,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莫忧,紧紧贴在他后腰上的手也暧昧地摸了一把。
“尊主放心,夜知道分寸。”莫忧心里正火急火燎地想要争取与明帝独处的机会,如今见风天傲这么容易就留下他一人,心里激动地要死,却又不敢表露出分毫,只是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回复了他,并十分乖顺地主动送他到门口。
“很好。”
风天傲满意地离去,偌大的寝宫很快只剩气息奄奄的明帝和满腹心思的莫忧两个人。
该怎样取得老皇帝的信任呢?他看着虽然快不行了,但他却是萧然最后的救星哪!
就在他贴在门边皱着眉头天人交战的时候,龙床上却传来了让他不可置信的声音。
“好孩子,委屈你了。”
明帝的声音因身体虚弱而显得十分飘渺无力,但到底是一代帝王,即使临危,话语间仍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勾起了莫忧这些天来的心酸。先是莫名其妙成了杀手被下了要命的毒,又是萧然被下了药没了孩子,再是被萧然赶出晋王府,现在又知道了太子的惊天大阴谋……事故就这么说书般的一出接一出,令他应接不暇,心生恐惧。
“陛下,你知道我刚才是装的?”莫忧一时真情流露,忍不住快步冲到明帝床前,紧紧握住明帝干枯的手掌。这个人,是萧然的父亲,他养育了他,给了他所有的宠爱和荣耀。现在,他却将要孤独的在阴谋算计中死去,而在他最后的这一刻里,仍在为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谋划。
“傻孩子,你才活了多大?寡人一生阅人无数,你刚才看天傲的眼神,和看萧儿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寡人老了,但也年轻过,当年与之行的娘亲……咳咳……不提这个。”
明帝躺了几日水米未进,又服了风天傲的慢性毒药,根本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莫忧见他示意自己扶他起来,忙一把稳稳拖住他枯瘦的身体,一手在他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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