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9部分阅读

作品:过客,匆匆|作者:yyfreelian|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2:29:32|下载:过客,匆匆TXT下载
  潮阏业阌嘈私谀浚鞯盟棺晕姨兆淼匾晕约旱镊攘Υ蟮教锰贸躺俪枷壬嶙u汤淳啦g傲教焖谷险娴刈晕壹焯郑醯米约涸诔躺俪济媲拔疵馓惺剩套潘桓话慵抖蘩砣∧郑缃袼缓蠡诘笔泵惶咚唤牛蛭柑斓人纳矸荼淞耍蟾啪兔挥谢崾迪终飧鲈竿恕

  “反正就是我傻。”这句话在沈安若脑子里滑来滑去,总觉得熟,想了想,原来王佳芝说过。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黑色幽默。

  “其实是这两天才确定的事,我也是今天才得到准确消息。”张总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沈安若庆幸这消息是从张总这里得知而不是从程少臣那边,不然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如此刻一般镇定。

  “安凯的计划或许从在我们这里举行开业酒会时就开始了吧。”

  “不知道。程家二少做事够稳妥,不到事情有定度,都不会吐露半点风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程董对华奥一直有好感,我们的硬件软件皆合他意。”张总朝她摊摊手,笑。

  “华奥赢利能力不错,国有股转给安凯很好理解,但施氏肯退让真是奇怪。”

  “其实是几方角力的结果,施氏是外地企业,转移利润转嫁风险难免,去年更过了点,这你也知道。市政府非常不满,希望华奥由本地企业控股,安凯正好顺势推舟。按说施氏不会那么给市政府面子,不过他们与安凯有很大的业务往来,安凯出的价又好。”

  “安凯竟然这么拍市政府的马屁,政府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吃亏吧。”

  “那当然。他们刚用极低的价格拿下了东郊海岸那400亩地。”张总被她的用词给逗乐了。

  “房地产?”

  “度假村。程先生对我们饭店的管理模式很有兴趣。”

  “所以等运作渡假村项目时,他连选人用人的环节都能省事很多。”

  “互利多赢,一举多得,多好的部署。”

  “当然,程先生是优秀人才。”

  沈安若低头玩自己的手指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再戴戒指。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大概从某一天程少臣盯着她的手指看,看到她不安,就再也没戴过。

  张总看着她:“他特别请我跟你解释这一起纯商业行为,他觉得你大概没耐心听他说。”

  沈安若觉得再不笑一笑真是对不起好多人:“张总,我请教个问题可以吗?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说什么话最得体?我怎么觉得这么无言以对。”

  “咳咳,你年纪越长越耍小孩子脾气。安凯不打算干涉华奥目前的经营与管理模式,所以程少臣出现在华奥的次数应该非常有限,如果你不想,你不会有很多机会在这里见到他的。公归公私归私,别跟自己过不去,别犯傻,别胡思乱想,该干嘛干嘛去。”

  沈安若只觉得累:“张总,前阵子我们计划到南方去考察,后来天气原因未能成行。最近时机又不错,费用也低。”

  “你出去走走也好。几个人?想什么时候走?”

  “四人,明天一早出发。”

  张总啼笑皆非:“你这三十六计用得挺顺哪。枉我教了你那么多年,咱就这么点出息?你可真够丢脸啊。”

  “不好意思啊张老师,改日我重修。”

  ))))))))))))))))))))))))))

  沈安若出差七天,返程时赶上周末,又回父母家住了两天,再上班时,觉得信心与勇气又满满的了。

  她一直有两部手机,另一部号码应急用的,只有她直接分管的几个部门负责人知道,大部分时间都关机,如今恰好派上用场,这趟差出得很清静,连张总都只给她来过一个电话,通知她几件大事,顺便又笑话她一顿。

  其实有什么好怕的,横竖都要面对,而她竟然选择逃掉,真是败自己的威风啊,沈安若自我鄙视。程少臣如果知道她在这种关口以出差为借口逃跑了,不知道会有多么得意,连张总都被她大大地娱乐到了,何况程少臣。反正他一向能从她身上找到最有娱乐价值的元素。贺秋雁以前总笑她,虽然怯懦又别扭,但一向对自己有深刻的认识,且具有自我批评的意识,是她身上难得的优良品质,如今她自己也感触良深,不过这哪里是什么优点,完全是雪上加霜的性格缺陷。反正追根究底,都是程少臣不好,她明明过的云淡风轻舒爽怡人,他偏偏要来破坏,就是笼罩在她头顶上的一大片乌云一样的鬼影子,遮住她生活中好端端的阳光灿烂。

  沈安若一边作着出差记录,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心事,写完了回头检查一下,竟然没有错字,语句也通顺,真难得。

  上午她从洗手间出来时,对着洗梳台的镜子看一眼,唇膏都脱落了,大概因为一上午喝了太多的水,一会儿要记得再涂一遍,不然显得非常苍白。侧脸一看,孙爱丽也在对着镜子描唇,看见她,立即扬一扬手里的两支口红:“帮忙参考一下,哪一款颜色会显得端庄又不老气?”

  她是客房部经理,极少出现在这一层。沈安若笑:“这么慎重?哪位即将被你接见的重要人士这么有面子。”

  “我们新任的程少臣董事长啊,正在依次见所有部门以上的负责人。”

  “他正在这一层楼?”沈安若惊慌失色地问完以后,才觉得这句话问得又弱智又缺乏镇定。

  “废话。”孙爱丽果然扔给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哎,不会吧,就算你正出差,这样的事情也总该通报给你知道。”

  “哦,我知道那事。只是不晓得程董事长今日大驾光临而已,按说他应该很忙不是吗?”沈安若有气无力地说。

  “是啊,你走运,刚出差回来就赶上。”正说着,崔经理也进来了,对着镜子拢自己的头发。

  “如何?”孙经理立即凑上前问。看来程先生的“接客”顺序是按年龄排的,年长者优先。

  “没什么事,简单了解一下情况,五分钟都不到。”崔经理继续理自己的头发,“不过很出乎我意料,非常年轻,有礼貌,很和气,我离开时竟然站起来送我,还朝我笑了笑,看得我脸都红了。”

  “咱们程董笑起来的杀伤力是挺大的,像小孩子。”孙爱丽经理眼睛里泛着柔光,她母性又泛滥了。

  崔经理这才看见沈安若也在旁边站着,立即过来捏她的胳膊:“可怜的孩子,出差很累吧,看看,又瘦又苍白。”

  “没啊,今天粉底抹的厚了点而已,唇膏也脱了。”她看看还在看着两支口红下不定主意的的孙经理,“浅红色。”

  “不会显得太不庄重吧。”

  “仅供参考。”

  “好,听你的。你的审美似乎跟程董比较一致。”

  沈安若回到办公室,觉得头变得老大。她一个多周没回来,积了不少工作,但是连看文件都看得心烦。桌上电话响起时,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人力部经理亲自通知她:“沈助理,10点20分,董事长办公室请。”

  她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于是又去喝了一大杯水,差点把自己呛到,对着化妆镜重新抹了一层厚厚的唇膏,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分钟微笑的表情。然后她从电脑里调出出差前就已经写好的辞职报告,打印了一份,工工整整地折好,放进制服口袋里,突然就有了安心的感觉,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过一会儿如果有人让她觉得不痛快,她打算直接把辞职信摔过去。

  戏剧舞台(1)

  沈安若在那间办公室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抬手敲门。她没有立即听到诸如“请进”之类的应答,不知是里面的人存心跟她过不去,还是因为她敲得太轻以致于他没听到,正转念间,门突然开了。

  程少臣亲自开了门,站在门口,侧身让她进去。

  她镇定地走进去,从眼角余光里瞥见新任董事长抬手指了指会客区的方向,只当没看见,径自坐到办公桌前的靠背皮椅上。这里才是汇报工作的地方,下属坐到会客区域从来都不合规矩。何况,桌上有黑色文件夹,旁边还放了一支笔,他们的各类文件都有颜色标注,她从标签上就认得出那是干部履历表,很显然,刚才他一直是在办公桌前接见每一位华奥高级管理人员的。

  程少臣在她对面坐下,隔了极宽的办公桌,然后翻开文件夹,低头看一眼档案,又抬头,微微抿唇地看着她,像是要核对一下档案照片与本人的相似度。

  “姓名:沈安若,职务:总经理助理,所属部门:总经理办公室。”沈安若觉得他刚才的动作非常的具有娱乐性,仿佛演话剧一般,索性配合他,“程董,欢迎。”

  程少臣似乎是笑了笑,她看得不太分明:“这是我从早晨到现在听过的最没创意的欢迎辞。”

  沈安若也歉意地笑笑,不说话,她根本无话可讲。

  尊敬的程董又低头看她的档案。她那乏味的人生其实只用几百字就可以概括,也不知他看什么看得那样起劲,沈安若又低头玩自己的手指。突然对面又有声音,吓了正在走神的她一大跳。

  “我请张效礼先生向你解释过,这是一次很纯粹的商业并购行为。”程少臣终于开口,表情很正经。

  “我明白。您没必要再解释一遍。”

  他穿深灰色西装,白色暗条纹衬衣,浅灰底色的领带,整齐得连褶皱都看不见,样子有点陌生。沈安若回想一下,他除了周末大多时间都是这副衣冠楚楚状,只不过以前都只是见他穿戴整齐出去,或者穿戴得依然整齐回家,却基本上没见过他工作中的状态,严格地说上回在张总办公室里见到的那回算第一次,但那次她受惊过度,没顾得上打量。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感到困挠。”他仿佛在斟酌字句,又补充,“我出现在办公区的频率,一个月不会超过两次,你不会经常看到我。”

  沈安若直视他,有点走神。他系的那条浅灰色变形虫领带,家里的衣物间里也有一条,他的领带特别多,以前解下来随手一扔,都是她在整理,离婚时他除了当时系的那一条,其他的都没带走。真怪癖,他宁可把没带走的那些东西再买一遍,也不肯找人去取他的东西。

  她的一言不发大概令程少臣很困惑,片刻后他又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我都希望你能留下来。”

  “呃?”其实不是她故意捣乱,沈安若从小就有坏毛病,气氛紧张时她会神游四方。

  程少臣大概只当她在跟他矫情,拿起桌上那支笔,夹在手指中,然后又放下,停了足足三秒钟继续往下说,“当然,如果你真的觉得当下的处境令你为难,那么,我会尽我所能,推荐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她可是切切实实地听清楚了。

  她低头看了几眼自己的手,又抬头,态度谦恭,语气柔和。:

  “容我失礼地问一下,这是您今天所会见的所有人员的共同福利,或者只是我个人独享的权利?”

  程少臣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令人看不透。

  他在故意制造紧张空气,沈安若决定立刻撤退,不再僵持下去,免得输得很难看。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我会认真考虑。”她突然站起来,欠身行礼,“打扰您这么久,我想我该走了。”

  她故意混淆是非,擅自离开,程少臣没有很顺理成章地来一句“我还没让你走”,已经够有气度了,她总不成还指望他站起来微笑着欢送她,还是快快撤离这个危险地带的好,别管什么礼貌跟涵养。

  沈安若都已经撤退到门口,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听到身后大老板不轻不重地说:“请你认真考虑,我和张总都希望你能留下来。”

  “是,我会的。”沈安若没回头。

  沈安若回到办公室,把一直捏在手里已经有了汗印的辞职信撕成四片,扔进废纸篓里。

  他表情莫测语气莫测,令人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如果他有心让她走,她才不会马上递交辞职信让他趁心如意;如果他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她扔辞职信的姿态会显得太无礼了,至少也会让她准备闪亮登场的帅气动作大打折扣。总之都是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装出一副悲天悯怀的救世主模样,结果害她发挥失常。

  她打了几个电话处理了一下公务,又觉得渴,倒了一杯热水,扔进去一片维c泡腾片,这样就不会觉得水发苦了。她就喜欢看那硬币大小的药片在热水里嗤嗤地冒着气,翻滚挣扎,越变越小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一共才持续了不到三十秒,于是她又丢进去一片,结果这次味道太浓了,呛得她直咳嗽。

  沈安若端着水站到窗边打算看一眼窗外的风景,结果却看到程少臣与张总并排地走出大楼,走向停车场的位置,张总一直把他送到他的车旁边,看来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对张总行了个礼,张总伸手拍拍他的肩,两人比较像晚辈对长辈,完全没有上司与下属的样子,不过张总极少会将人送出那样远的距离,至少他从没那样送过施总。

  沈安若突然觉得心烦意乱,就像儿童时代,明明跟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却被别人突然抢走了。这种小娃娃心态,实在是没出息透顶了。

  其实张总一直很欣赏程少臣,连后来他们离婚,他都曾骂她笨,不过那时他从来都是站在她娘家人的立场说话。但是现在……沈安若觉得十分郁闷,连这个大瘟神终于暂时滚蛋了这种值得她庆祝的事情,都令她高兴不起来。

  周一的下午照旧是部门例会,张总,李副总,她,几个直属部门负责人,即使是股东大换血,会议内容跟往常也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沈安若觉得似乎总有些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她大多数时候低头装作不知,有时会直直地回望过去,直看得人家躲闪不及,只好朝她善意微笑。

  会议结束时,张总突然说:“程少臣董事长今晚请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各位回去将行程安排一下,尽量不要缺席。”

  “知道了。”“没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不去”。

  沈安若觉得右眼与右太阳穴都在轻轻地跳,她要立即回去吃一片头痛药。她就知道,那个阴险的人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戏剧舞台(2)

  程少臣很意外地将聚餐地点定在一处僻静的高级会所,而没有理所当然地选在华奥的某处餐厅。虽然意外,但是大多数人很高兴,平日里的商务宴请总在华奥,对菜谱熟到一盘海瓜子里大致有多少颗都能算出来。何况,程少臣选的那一处是会员制的私家菜馆,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机会来。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比如沈安若。她站在车边正伺机着怎样开溜,张总在她身后喊她:“安若,跟着我的车走吧,你喝了酒又不敢开车。”张总有专用司机。这下她想溜也溜不成了。

  “我可不可以不用去?”沈安若在车上作出愁眉不展状,想搏取一点同情。

  “你说呢?”张总睨她。

  “就说我肠胃炎突然发作好不好,领导。”

  “沈安若,你不怕今晚的行程直接改在医院?”

  沈安若叹口气,倚回座椅上:“我有当年第一次面试的感觉。”

  “你跟混混老大称兄道妹的胆量哪儿去了?”张总对她那回傻气孤勇强出头十分不满,时不时拿出来损一损她。

  “大家是不是都知道了?”

  “高管群里大概差不多都知道吧,这些天都有人特地跟我求证过。又不是干情报的,怕人做什么?你们当时虽然没张扬,但也没保密嘛,知情人总是有的,以前不说是因为没有什么牵扯。”

  “哎。”沈安若觉得很无语。

  “其实他们知道了也好。平日里都跟你熟口熟面的,如果不知情,又闹出笑话来,那肯定是要怪罪你欺瞒同事的。董事长他们又不敢得罪。”

  “好严重啊。”

  “不用担心。你也知道,那堆人平日里虽然闹得疯,但行事自有分寸,这事儿到谁那都是点到为止。至于基层员工,你又不怎么需要直接接触,你管他们知不知道。”

  沈安若郁闷地咬手指,她私下里在张总面前一向很像小孩子。

  “你这是越大越没出息了啊。我可提醒你,私下里你想对他打啊骂啊闹啊的那都是你的事,不过今天这场合就是工作,他是上司你是下属,你无论无何都得给他面子,不许任性。”

  他见沈安若偷瞪他,又笑:“当然我这纯属废话,我们家安若一向最识大体了。”

  竟然把她当低龄儿童,沈安若比五分钟前更郁闷了。

  —————————我是鸿门宴的分割线——————————

  聚餐人员并不多,都是上午程董接见过的,除了张总,李副总和她,还有华奥直属部门的几位负责人,加了程少臣一共十人而已,难得是竟然全到齐了,大满贯,以前连尾牙的时候都没这么齐过。

  “按说应该在我们自己的饭店里。不过今晚我以个人名义请各位坐一坐,换个环境会更自在一些。”端坐于主位的程董事长耐心地向大家解释为何不在华奥就餐的原因,“何况大家平时总在一个地方吃饭,应该有些审美疲劳了吧,适当换换环境,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与质量。”在座的各位极其赏脸地给了他善意的笑声。

  他笑容浅淡和煦,声音优雅悦耳,简直令人如沐春风,清凉又温暖,沈安若脑子里浮出在座某人曾经对他的评价,顺便又配合当下场面多加了几个肉麻的形容词。如果此地是戏剧学院的考场而她是考官,她一定给程少臣同学打满分,并且让他免复试直接拿到准入证。

  表现同样优秀的是他们这堆人,平时难得没有客人在场的私下聚会里,通常都是一刻钟不到就原型毕露,男的扯了领带,女的掳了袖子,没吃相没坐相,吆吆喝喝,互损互贬,互相拆台。结果现在都过了半小时了,大家还都端坐着,举止优雅从容,言谈得体幽默,俨然一桌子绅士淑女,人人都像礼仪大使。

  程少臣话虽然不多,但是非常具有控制场面的能力,他轻描淡写地发起一个话题,然后静静地当听众,适时地插几个字,但永远不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眼见话题讨论过深或无趣了,就不动声色地转入下一个。所以虽然大家都表现得极度端庄,但并不拘谨,场面甚至很轻松,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愉悦,甚至沈安若。反正她向来不用刻意伪装,都是一副温婉无害模样。

  在自己不是主角的场合,沈安若向来是那种听得多说得少的人,今天这场面更当如此,恨不得别人都把她当隐形人。

  但是她选错了位置。张总今天做副陪,最年长的李副总跟崔经理被拱到了大客与二客的位子上。本着尊重女士的原则,剩下的两位女士,孙经理与她就坐在张总旁边。

  男士们今天大约都打算跟她保持最安全的距离,不复平时总半真半假地声称“我要陪沈小妹坐”争着抢她身边的位置。林虎聪被公事拖着最晚到,发现只有沈安若旁边还有空位。这样的坐次,她一抬头就见得到程少臣波澜不惊的面容,以及最爱逗她的老腹黑李副总、公关部跟总经办陈姓和刘姓的大滑头那三张怎么看都诡异的表情。偏偏最厚道的人,都坐在她的视线死角。

  她不主动发言,大多时候适时地微笑,被点到名就应和一下。这里的菜品口味着实不错,酒也喝得不算太多,她才不会与自己过不去。但也免不了偶尔莫名中招。比如不知怎么谈到员工活动室里墙上那些有趣的漫画,刘主任说:“那全是员工自己画的,连张总都被逼着带头画了一幅图。”

  “反正你们就是想看我出丑。”张总补充。

  程董讶异地称赞:“有几幅非常好,我印象很深的是那副‘距离’,那工笔画的笔法都算得上专业了。”

  “程董懂绘画?我们这些人都是外行,就只知道哪一副有趣。您刚才提的那一副,是沈助理画的。”

  “是吗?”程少臣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华奥有一个非常好的企业文化氛围。”然后把话题转开。

  从沈安若的位置,看得到刘主任有一点点的失望,他没看成好戏。他总不成等着程少臣说“沈助理太有才了。”或者“我都不知道她还会画画。”

  后来程少臣的手机响起,说一句“抱歉”就出去接电话。十五秒钟后,大老板的声音仍然没出现,大家推测到他去了不太近的地方,于是包间里的温度“轰”一下升了至少五摄氏度。

  “小沈啊,你今天吃的有点少。胃口不好?”李腹黑先发话了。

  “我正减肥呢,李大叔。”

  噗几声,有人笑了。

  “死丫头片子,见了啥就忘了啥,前些天还叫我李帅哥,今天竟然叫大叔。”李副总无比幽怨。

  “就是就是,她那是有人撑腰了。”办公室的刘主任立即附合。

  “咳咳,”公关部陈经理使劲咳嗽,“程夫人,小的我数次帮您出苦力替您瞪走登徒子们色眯眯的眼神,您可千万不能忘了,小的我以后可就跟您混了。”

  “陈哥哥,麻烦你加个‘前’字。”

  其实平日他们私下里就是这么以互相欺负当娱乐,谁撞枪口上算谁倒霉。沈安若恼不得躲不得,只好见招拆招。

  这群忍了一晚上终于原型毕露的狼,总算找到新节目了,哪肯放过她。孙爱丽看不下去了:“看看这群烂男人们,集体欺负一个小女子,也不觉得无耻。”

  “爱丽姐姐,你好不容易装了半晚上淑女了,千万继续装下去,别这么快破功啊。”陈腹黑捏着嗓子说。

  “一边凉快去。”孙爱丽彻底撕了淑女面具。

  这两人若是干上架,那大家整晚都不得安宁了。沈安若连忙劝架:“停,我们换话题。”

  “不换。安若妹妹你以前整天看我们的好戏,风水轮流转啊今儿可算轮到你了,先喝三杯酒咱们再谈其他的。”

  “哎,你再这么闹下去,我可要恼了啊,我真要恼了。”沈安若威胁他们,但语气柔柔的,哪有要恼的样子。

  “嘿,我就爱看安若妹子恼的样子。”

  “快恼快恼。”

  “这些人里我还就没见她恼过呢。”

  “别怕她,她狐假虎威,色厉内荏。”

  “哎,适可而止啊同志们,你们把她气哭了可就没意思了哈。”最后一句话是林虎聪说的。

  “哦,到底是你领导,你心疼得紧啊,小虎子,不过你这笨孩子也不察明一下今儿的形势……”李腹黑一没有外人在场就爱借酒装疯。

  “老李,你个老不尊,老带着头儿欺负下属。”崔经理说。

  “老崔你栽我的赃,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真要命,这两人也决不能干上架,上司不像上司下属不像下属,太难看了。而且崔经理正义感很强,她大概是真的想替她出头。沈安若连忙微笑着插话:“崔姐,李总就喜欢逗人玩。火星人都知道在华奥我跟李总关系最好,是吧李大哥。”

  “你这丫头居心不良啊,我都有家有口的人了,你可别诱惑我。明明是小虎子跟你最好。”

  “其实我一直暗恋崔姐姐,当时就是为了接近她才进华奥的。”林虎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正在崔经理要拿餐巾纸摔他,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时,门被轻敲了两下,程少臣捏着手机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听到了多少,大家多少都有些尴尬。

  程少臣朝大家歉意地笑一下,回到座位上。刚才这群人又迅速地复原成绅士淑女状,有些人的大笑还凝固在脸上,正慢慢地收敛。

  “在讲笑话?”程少臣不着痕迹地问一句。

  “是啊,在讲我喝醉酒后的糗事呢。”李副总接话,“笑我一喝多了回家就要被罚睡地板,这还轻的呢,有时候直接挨拳头。”

  一堆人配合着笑。

  刘主任说:“李总,这可都往事了。现在你只要稍喝多一点,嫂子就一直在楼下等着你回家,见了我们还直埋怨不保护你。”

  “哎呀,还不是安若鬼点子多,教了我一记损招。”

  “共享一下嘛,我们也学着点。”

  “咳咳,那天安若让我索性装得再醉一点,等你们嫂子一来扯我,就嚷嚷‘离我远点,我是有老婆的人’。结果哈哈,结果你们也见了。”

  “从网络笑话上看来的。”沈安若对着一群轰笑的人解释。

  “你看吧,安若平时气你归气你,一到关键时刻可就站在你这边。”

  “得,她给她嫂子支的怎么整我的招儿更多。那一回还不是因为她把我忽悠得喝多了,觉得心里有愧,不然她才不帮着我们男人对付她同胞。”

  “你不是一杯就晕但千杯不醉么,能把你灌多了也够厉害的。”

  “是啊,很久没喝多了。就是上次跟规划局那回,这死丫头竟帮着别人整我。”

  “你这可是冤枉她了,安若那天还替你喝了几杯呢。”张总发话。

  “老张你干嘛拆我台啊。”

  又是始料未及的场面。规划局是江浩洋主管的部门,那次的饭局恰好有他。纵使跟程少臣没什么关系,但在这样的场面下被人提及,总是尴尬。她抬头,果然程少臣也在看她,不知看她多久了,两人的视线短暂地对接了一下,又避开。

  “该谁敬酒了?继续吧。”有人提议。

  正好是轮到沈安若,她端了几乎全满的红酒杯子,也没多说话,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这酒敬得没头没脑,师出无名,喝了也白喝啊。”李腹黑还不打算放过她。

  “喝酒首先要诚心,形式在其次。这不是您教我的吗?”沈安若回敬他,自己又添满了杯子,向程少臣举一举:“敬程总。我干了,您随意。”这是今天每个人的固定项目。

  今晚没有人好意思灌程少臣酒,他喝的并不多。此刻大概大家等了一晚终于等到可以提神的戏码,都睁大了眼睛准备看戏。

  “女士不要喝那么多酒,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程少臣淡淡地说完,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其实他早先就强调过,女士可以不必喝酒,不过华奥一向最主张酒桌之上男女要平等,所以他的好心没有完全得到回应,但崔经理与孙经理在他的关照下,也没有喝太多。沈安若见他先喝下,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又用余光瞥见他正在看着她,倒不知道该如何喝了,全喝了固然不给他面子,喝一点也不好看。其实大家都在看她。

  “喝一半吧,意思表达到就成。”张总替她作出选择。

  其他人一脸失望,这好不容易等到的伪高潮戏码就这么偃旗息鼓。

  —————我是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分割线————

  再磨人的宴席也有散场的时候。沈安若站在庭院里,觉得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受程少臣的拜托,饭店招了出租车将喝了酒的客人们送回家,开车过来的也坚持请代驾司机替他们将车开回家。他们把醉意朦胧的酒友们先一一送走,张总也顺路带走了两个人,程少臣作为东道主,一直礼貌地陪着,没有先离开。后来只剩了沈安若与人事部的周经理。

  程少臣在自己的车子开过来时很温和地说:“我往东走,有人跟我顺路吗?”

  素来沉默寡言,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周经理于是说了一句与他一向沉稳谨慎风格甚是不搭的话:“我跟沈助理都顺路,谢谢您。”并且主动地开了车门,坐到副驾位上。

  司机还是小陈,见了沈安若十分高兴,看见还有外人,机灵地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声称呼,只冲她笑笑。路程并不远,但小陈开得非常慢,没有人说话。沈安若觉得此刻比之前来的路上,还有整场的宴席都令她更加烦闷双倍不止,将车窗开到最低,把胳膊搭上去,用手支着脸。

  “把手拿下来,这样危险。”程少臣说。

  这种场面倒是似曾相识,什么时候的呢?沈安若觉得头又开始隐隐地痛,不过眼下她不该关注这个。十多分钟前大家互相告别时,那群平时你谦我让的家伙们,都抢着先行一步,结果把她跟向来忠厚的周经理甩在后面。而忠厚的周经理,她记起来了,他今天明明是开着车过来的。

  这一幕可真出乎她的意料,本来她以为这一晚终于要结束,她也该谢幕退场了,却在即将胜利的当口被朋友们集体出卖。不到最后一刻果然不该笑得太早。

  沈安若无视程少臣的警告,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于是程少臣探过身去把她的胳膊扯了下来。她本想狠狠地甩开,看了看前排座,又忍住。她瘦,穿了短袖衫,他一只手就能把她那细细的小臂圈过来,但很快地松了手。

  周经理上了车报过家门就靠着椅背似乎睡着,直到下车时还一副不清醒的样子,竟还记得跟沈安若挥手。“沈助理,我先走了啊,喝多了,不送了。不好意思啊程董,不胜酒力,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程少臣客气地回答。

  大家演技都这样高超,沈安若只能暗自咬牙。

  —————我是濒临崩溃的分割线————

  小陈问:“少臣哥,去哪里?”看了一眼沈安若的脸色,立即改口,恭恭敬敬,“安若姐,您要去哪儿?”

  “我回家。”沈安若根本就笑不出来了。

  小陈又看了程少臣一眼,大概得到他的默许,发动了车子。

  车子进了小区,经过服务中心,沈安若立即喊停车,拿了包就下车。程少臣随后跟了上去。

  “我买东西。”

  “我陪你去。”

  小陈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觉得形势似乎不对,喊了一声:“这边不让停车,我到停车场去,少臣哥你给我电话。”立即溜了。

  沈安若本来走得很快,突然回身,程少臣差点撞到她。

  “我买卫生棉,你跟着我干嘛?”她气势汹汹地朝他嚷。

  程少臣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淡淡地说:“你生理期还不到吧?”

  他分明是要气死她。沈安若扭了头就走,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她使劲甩也没甩开,恨恨地说:“程董事长,你也要做借职务之便骚扰女下属这种没格调的事吗?”

  程少臣被她逗笑了,但手劲一点也没松:“你不是要我把我的东西都搬走吗?”

  “周末白天,我留钥匙给你。其他时间概不见客,尤其是你这种又卑鄙又下流的男客。”她被气到有点口不择言。

  程少臣笑不可抑,终于松开她的手,她转身就想跑掉,连路都忘了看,差点一脚踩空,被他敏捷地拉了一把,正落进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抱住。

  “放手,别碰我!”沈安若开始叫,也顾不上这里可能会有人经过,程少臣迅速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口上,让她呜呜地再喊不出声音来。

  不过她刚才那一声还是引起了注意,一个很苍老的声音远远地问:“那边什么事?”又一个声音问:“姑娘,要帮忙吗?”

  她听出那声音是谁了,但是宁可他们没听见。那是跟她住同一楼的一对年愈古稀的老夫妻,每天晚上一起散三四小时的步,她跟这对老人还学了一阵子太极拳。

  她挣扎着转了下头,突然被一道强光刺到眼睛,又被程少臣把头按了回去。那位老大爷竟然拿聚光手电筒照向他们这个方向:“小沈,是不是你啊?”这老人真胆大,传言他早年服役于特种部队,看来是真的。

  “是赵老么?您二位还是这么精神瞿铄。”程少臣和气地发话了。

  “是小程呀。好久没见你了。出国了?”

  “嗯,出国了。”

  “这是怎么了,斗气了?”

  “是啊,惹到她了,正生我气呢。”

  “快走快走,那么多事,破坏人家小两口亲热。”赵老夫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她又想挣出来,被他继续按着,听赵老爷子临走前以极小极小但还是足以她听见的声音说:“年轻人,对付女人要哄啊,认真地哄,耐心地哄。”

  程少臣的身子动了一下,估计向赵老做了个手势,她都能想像出他现在正窃笑的表情……

  沈安若决定鄙视程少臣一辈子。他害她被同事集体笑话又背叛不算,现在还让她在邻居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赵老他们的脚步声渐远,而程少臣还是没有放手的打算,她一挣他就搂得更紧,于是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他。程少臣把西装外套留在车上,他的衬衣非常薄,她咬在他的肩膀上,一大口,越来越用力,不肯松口。他闷哼了一声,竟然不挣扎,只是把她死死地搂着。

  沈安若有一颗小虎牙,她把力气都集中到那一颗尖尖的牙齿上,结果连她的牙都开始痛,他也不出声,沈安若觉得累,终于松开牙齿,感到他的肩膀湿了一大片,心里惊一下,以为自己真的咬伤了他,后来意识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那样多。

  这个发现令她更加气恼,自己的面子跟里子都彻底地在他面前丢尽了。她还是被他抱得死紧,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不再试着挣脱,就那样伏在他肩上呜呜咽咽地哭出声,边哭边趁机用指甲掐他的胳膊跟后背,使劲地掐,他一下都没躲。

  沈安若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后来程少臣低了头去吻她的鬓角和脸颊,后来他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将唇凑在她耳边轻轻地喊:“安若,安若。”

  他是第一次这样喊她的名字。于是沈安若在他怀里突然软软地失了力气。

  回头寻岸(1)

  from:沈安若的blog

  “三草”定律:

  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些连好兔子跟好马都不如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好人。

  *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分割线

  沈安若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第一百零一次地在心里默念“我是猪”。

  这个姿势令她有点窒息,但她大概已经把脸哭肿了,而且再淡的妆被她那样闹,也一定会花得不能见人了,所以她死也不肯转身。她刚才哭得太起劲了,现在头痛得厉害,因为这个原因她平时哭得非常少,长这么大也没哭过几回,竟然差不多有一半的时候都被他看见了,这令沈安若头痛得更加厉害。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呢?明明是她占了上风,又哭又闹又踢又咬,程少臣似乎没还手也没用强,最后竟然还是得逞了。总之就是她无智无勇无气节。

  屋里太很安静,只有极浅的呼吸与心跳声。程少臣用手指拢着她的头发,细细地梳理,替她全拨到耳后,然后顺着她的脖颈依次滑过她光裸的肩膀、脊背、腰肢……遇到肉多一点的地方还轻轻地捏几下。他把她从头摸到脚,又顺着路返回,她觉得他就像打猎归来的猎人正在验货。

  此时他的手感一定不好,因为她满身是汗,哭闹已经把她的力气耗得差不多,刚才又那样折腾了一场,现在全身都湿漉漉,像刚被打捞出来的溺水者一样。而且她身上可供他蹂躏的有肉的地方实在不多,大多时候他都只能检查一下她的身体某处有没有少一根骨头而已。

  但是她也不舒服,天气好像变热了,而他的手掌更烫,热乎乎地贴在她的身上。可偶尔有风吹进来时,她又觉得冷。

  沈安若执意地趴在那里装死,程少臣却突然挠她的脚心,她痒得全身瑟缩了一下,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于是他将两只手都托到她的腋下,想将她翻过身来,沈安若死死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