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混蛋
作者:鲁庵
第 1 章
夜幕刚降,等公交车的人还不少。
我两手插裤兜里,倚在广告灯箱上等着转车。
实在无聊,默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名男青年,一个长着马脸,另一个是个胖子,他们在每一趟公交车靠站时都忙碌地挤来挤去,最后车去站空,剩下的仍是只有他们俩。
我曾听到马脸叫胖子肥标,我知道他们,因为我和他们做着同样的工作,算是同类吧。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社会上俗称的扒手。
裤兜里电话一直在响,我只好接起来,是老大叫我一起去喝酒,我拒绝了。今儿心情不是很好,我只想一个人呆着。现在已经下班了,老大的召唤可以不用听。别笑,我们做扒手的也要劳逸结合,工作不分贵贱。
今天是明子哥十八岁的生日,也是我的,今天……嗯,这些其实都已经和我没多少关系了。
我在s城这座大城市生活已经半年了。我没有固定工作,没有户口,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上即将高考的学生,我是被学校开除的。
因为早恋。
为了明子哥,我不后悔。
又一辆公交车靠站,马脸和胖子再次奋勇挤了过去。
贼有贼路,我和马脸他们不是一个帮派的。
这附近是马脸和肥标的工作范围,而我,却每天要从城西到城东,几乎跨越大半个s城转两趟车才能到自己的地盘上班。老大曾骂我傻x,因为路上都是人家的地盘,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车还不能做生意,白浪费了时间。
可我喜欢住在城西,因为这里有b大,这是明子哥即将要来读书的地方。
为此,我期盼着。
我跟着老大拼命学习业务,钻研技巧,因为从小跟着婆婆练武,有些底子,很快就成了那个片区有名的“女枪手”,很得老大器重。我疯狂地存着每一分钱,不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每天晚上,回到城西老旧的居民小区狭小肮脏的地下室里,一张一张数着亲爱的钞票时,最是心旷神怡。
其实这半年来赚的钱,一多半都寄给了乡下小镇的婆婆,我唯一的亲人。她与我相依为命,呕心沥血教导着我成长,我如今已经让她失去了寄托,不能再让她生存无着,我对不起她。
剩下的积蓄,我要等明子哥来,租一套像样的房子。嗯,要两室一厅的,他一间我一间,不,我俩住一间,另一间做书房,让明子哥能安静地做功课。我每天要给他做三顿饭,早上鸡蛋牛奶肯定少不了,家乡的大饼油条也都是他爱吃的,中午……他多半要跟同学在学校食堂吃吧,那就晚上,晚上嘛……嘿嘿!
明子哥以前抱着我的时候,总抱怨我太瘦太小,硌人,整个就是个没二两肉的炸子鸡。我傻笑,明子哥是我们小镇飞出的金凤凰,我最多是只鸡。他跟着笑,说,还是只掉毛的鸡!
捏了捏自己的腰身,似乎比半年前还要瘦,但是更加有了劲道,为了提高技术练腰劲手劲,我可被老大逼着吃了不少苦,不知道明子哥会不会不喜欢……
公交车到站的鸣笛声打断了我的淫思臆想,抬头看看,那不是我等的车。
从衣袋里摸出干瘪的烟盒,点起仅剩的一支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周围有人看过来,露出或怜悯或厌憎的目光。
我立刻瞪了回去。
没见过女人抽烟么?
老子今天十八岁了!
老子是成年人了!
人群在我身前挤来挤去,等我回过神,已经错过了末班车。
我扔下烟头,决定破费一次,打车回去,好好盘算一下我们将来的家,这叫什么……是筑巢引凤来着?
嘿嘿,半年不碰书本了,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都喂狗了。
我要等明子哥来。
出租车在老小区大门停下,终于到我的狗窝了,伸手掏钱,却发现钱包不见了,出租车里也没有。迅速回想一下下班后回家途中的整个过程,我让司机掉头回去。
出租车停在了刚才的站台旁,我下了车,把手表摘下来扔给司机,说:“抵车钱!”
司机骂骂咧咧开车走了,我慢吞吞走到马脸和肥标跟前,伸出手:“把我钱包还给我。”
马脸和肥标愣住,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找后账,诧异地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马脸,我知道他是头儿。僵持了两分钟,马脸耸耸肩:“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抬起手腕想看看表,可手腕上光秃秃的,这才想起来刚才已经给了出租车司机,琢磨了一下车程,我说:“半小时前。里面的钱我不要,我只要那只钱包,里面有证件。”
肥标有些遗憾地一摊手:“已经上交了。”
我看向马脸,他点点头:“是交了。小丫头片子眼挺毒。如果你真想要回去,五十块钱。”
我知道规矩,点头说好。
其实想要回证件什么的都是扯淡,钱包里有我和明子哥一张合影,唯一的一张,我当宝贝呢。
等最后一路末班车过去,两人收工。我跟着他们来到附近的一个出租屋,很大的屋子,十几个男男女女在里头吞咽吐雾,喝酒划拳,见我露头都齐刷刷看过来,个个眼光不善。
“肥标哥,我不进去了,在这等着成么?”别人的地盘,我不能随便进去。
肥标见我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吓了一跳。马脸却只在后头搡我:“去去去,自己进去找。”
我有些胆怯,不想进去,可我得拿回那张照片。
肥标领着我进了最里头的一间仓库,里面堆着不少战利品:“你慢慢找,别拿错了啊。”他说着先出去了。
我弯下腰开始翻找起来。外间时不时传来哄叫声,输了的赢了的大约都在灌酒。
这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成七爷来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噼里啪啦收拾东西的声音。
成七爷?
我一惊,听说他们这个大帮派的当家叫成七爷,在道上人称“鬼见愁”,是s市数得着的人物。不会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吧?我这是进了狼窝了……
我闷头拼命扒拉着小山一样的垃圾货,脑门开始滴汗。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那位成七爷进来了,外头的人纷纷打着招呼,我也终于幸运地找到了钱包,谢天谢地,照片还在。趁着乱,我朝外探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便轻手轻脚蹭出仓库门,想悄悄溜着墙根出去。
不料刚走两步,就被肥标发现,一把揪住我,大着嗓门道:“小丫头别走啊!还欠着五十块钱呢,想赖账么?”
一屋子人顿时噤了声,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第 2 章
“怎么会。这不看各位大哥正忙着么,怕打扰你们。”我咧开嘴讪笑,眼光朝屋子中央飘过去。
众星捧月的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人,魁梧剽悍,额头上一道浅浅的刀疤,显得极为生猛,大概就是那位黑道大哥成七爷了;另一位是个清清爽爽的年轻人,见我瞧他,微微笑了笑。
这笑容居然有点像明子哥!我愣了下。
马脸忙过来把我朝屋外头扯,一边冲着刀疤脸男人点头哈腰:“没事的七爷,只是一笔小生意。”
刚到门口,那位成七爷却忽然开了口:“等等,让这丫头过来。”
马脸一怔,回头看看我,手上松了松,立刻又抓紧了,生怕我跑了似的拉回到刀疤男人面前,陪着笑问:“七爷?”
成七爷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凌厉如刀。他仔仔细细端详我,简直就像是拿冰溜子一下下扎在我的脸皮上。
我抵受不住,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皮叫了声“七爷”。
终于,他说:“很好,留下吧。嗯,陈昊,人你先带着。”他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
陈昊朝我点头:“你好。”
这人眉梢挑起来微笑的样子像极了明子哥,我心里狠狠跳了一下,脱口道:“昊子哥好!”
屋里静了一下,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耗子哥!哈哈,笑死我了!”肥标笑得喘不过气来,被马脸狠踹了一脚,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
我尴尬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陈昊在他们这里显然是有些地位的,我不该随便胡叫。
成七爷冰山一样的脸上也裂出了一丝笑纹,他伸出大手拍了拍我的头,对陈昊说:“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很好。”
陈昊微笑着朝我伸出手:“我是耗子哥,你叫什么?”
我脸上滚烫,把刚扒过垃圾的脏手用力在身上蹭了蹭,握住他的手,小声说:“唐欢。”
马脸用力拍着我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小丫头,以后大伙儿都是哥们了啊。成七爷看上你了,这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被拍得昏头昏脑,却不大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摇头说:“不。”
这块地盘不是我老大的老大的,我要是跟了他们那就叫叛帮。何况,老大对我很好,他在我最悲惨的时候帮了我,我不能背叛他。
这时我有些后悔来了这里。
“你是哪个舵口的?老大是谁?”成七爷问。
“华龙帮,乔振。”
乔振是我们那个小帮派的头儿,大概成七爷听都没听说过。
果然,他不以为然地对陈昊说:“回头去跟人打个招呼。”
陈昊随口应下,显然也没当什么事。
以成七爷的威名,开口要个把人乔振必定是不敢违逆的,可我仍是咬着牙再次拒绝了:“对不住,七爷,我确实不能跟您。”我并不在乎乔振会怎样,我只是不能对不起老大。
对于我的拒绝,成七爷居然并没有生气,反而夸我很好,很讲义气,就让人放了我走。
一双脚迈出了门,我才暗暗后怕起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凉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时陈昊跟出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阿欢,耗子哥请你吃宵夜成不?”
我刚一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来,别说宵夜,我今天连晚饭都没吃,还真是饿了。陈昊哈哈一笑,回去跟成七爷打了个招呼,就拉着我出去找馆子。
半夜出摊的除了几个快餐连锁店也就是大排档了。陈昊说女士优先,让我选,我说就大排档吧,爽快。他说行,开车带着我七拐八拐,很快到了一个偏僻的露天大院子里,乌烟瘴气,人山人海,真热闹。
是我最爱吃的烧烤!
“能喝酒么?”他歪着头看我。
我对这人多少有些戒备,犹豫着说:“啤酒还成。”
于是,陈昊要了一捆啤酒,也不拿杯子,撬开瓶盖和我轻轻一碰就对着嘴吹起来。看不出来,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挺能喝。
很久没有这么放纵自己了,我也就不再客气。
或许陈昊身上有些明子哥影子的缘故,灌完两瓶酒,我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昊子哥,今天我生日。”我仰起脸对他说,心里多少有点期盼。
“生日快乐!”陈昊果真应景地祝福,笑着和我碰杯,“今天我陪你,不醉无归。”
我眉花眼笑地乐:“昊子哥,你真是好人!来,干了!”
我们俩闷头一通胡吃海喝,我一喝多了就天上地下地瞎扯,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明子哥,我住了口。
陈昊一直认真听着,后来见我不说了,就换成了他瞎扯。中间他忽然又问了一句:“再考虑一下,跳槽过来吧?跟着耗子哥,给你弄个正儿八经的活干,亏不了你,比做小太妹强。”
我仍然坚决地摇头。
脚边酒瓶子排了一长溜,脑子也越来越僵硬,我终于趴下了。
最后的最后,应该是陈昊送我回家的吧。
凌晨醒来时,头疼得不像是自己的。
无意识地叫了声“明子哥……”手胡乱一摸,突然清醒过来,身边仍然是狭小潮湿的地下室,这是我住了半年的家。扶着一阵阵抽痛的脑袋坐起来,翻腾出烟点上,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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