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说：“这也太寒酸了吧？”
叶母笑道：“姐姐要和白家比阔气么？他们家不在乎那几个钱的。”
姨妈撇嘴，白了叶萍一眼，“都是你，要是和人家的小公子搞好关系，咱们早送喜帖过去了，还用搞得这么尴尬吗？”
这也怪到她的头上吗？
叶萍气得想骂人，但脸上还是笑的，“对不起，害姨妈为难了。”
真委屈，她和白旭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就是见过一次面，说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似的。大姨妈其实是很高兴能收到这么贵重的礼品的，发票还留在盒子里面，如果不喜欢，可以拿去银楼换，等于是收到白家给的几万块的礼金。
姨妈为难的是，她不知道要拿什么当回礼。叶母说送个果篮就好了，姨妈不认同，但是要她多出钱，她是万万舍不得的。最后还是听了叶萍妈妈的意见，花几百块钱，送个进口水果的高级果篮。
当然这么寒碜的东西姨妈自己是送不出手的，她把视线转到叶萍身上，说道：“萍萍你送过去吧。”
“为什么…”这事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姨妈咧嘴笑，在叶萍的眼中就是不怀好意思。“哎呀，咱们这里，也只有你和那家人的关系比较密切嘛。你去就好了，听说白家那个男孩子现在生病了，正在家里养着，你顺便去慰问一下。”
叶萍挑眉，“他生病了？”
前几天看还好好的，那种人也会生病么？
“是啊，我听朋友说的，你快去吧，别叫白家以为我们咱们家没有礼貌。”
说来说去，还是推到她的身上！叶萍不愿意，结果连她的母亲也叫她去，她便没法拒绝。妈妈把车子给她，叫她开车过去，叶萍说她不认识路，可白家偏偏住在她外公家不远的地方。她虽然路痴，但是自己家，还有几个常去的亲戚家的路却还是认得，这个借口也就失了效。
“那我总得换个衣服吧，不然改天再去好了。”
姨妈马上说：“不用不用，你这礼服很漂亮，平时穿也不算过分。外面套件外衣就好了，没人会觉得奇怪。再说你今天的妆也不错，难得这么漂亮，直接去白家就好了。”
说罢，叶萍被姨妈推出会场，一路送到地下车库。母亲也跟在后面，无奈地苦笑。叶萍叹口气，说道：“好嘛，我去就是了。到时候我会好好谢过他们，再问白家少爷好。”
“这就对了！”姨妈难得对她笑得开怀。
把篮子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用安全带固定好，叶萍对母亲了姨妈摆摆手，倒车出去。
她沿着记忆的路线，开到白家在市区的公寓附近。外公家就在前面两个路口左转，妈妈说白家还要再走三个路口才到。叶萍放缓车速，细心地数着前面的路口。一、二，这是到外公家的。再数一、二…前面就是第三个，然后左转五百米就到。她松口气，转动方向盘拐弯。
这种高级公寓区，好多都是空置的。到了夜瑞安静得要死，走上半天都见不到一个活人，像是到了墓区！
叶萍扯了扯嘴角，念叨着：“快点送了东西就回家。”白家那奶奶，她不喜欢得紧！
边转弯边想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车前灯突然照到一个人影，她心一惊，猛地踩了刹车。那人影向旁边闪躲，好像还是被撞到了。叶萍听到那轻微的呯呯地响声，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她停下车，跑到外面去看，顺着车灯的光线，看到车头靠右的不远近躺着一个人。
真的撞到人了！她的心又沈了几分，往前走几步，看到那人的身材很瘦，穿着一身睡衣横在路上。大概是躲车不及，才会摔到这里的。
哎、哎、哎…如果姨妈不叫她来，怎么会遇上这种倒霉事！
叶萍听到那人哼了几声，看来还是没有死，这才略微宽心。她又往前走几步，低下头，轻声地问：“先生，你没事吗？”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发出呻吟，“好痛…呜…瑞茜…”
叶萍听到，瞬间定在原地。
惨了，她把白家的大少爷给撞伤了。
这回真的死定了！
17
白家接到电话，这才发现白旭不见了。他们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发现叶家人全都在那里。
叶萍当时撞了人，急着先打110。她不知道白家的电话，所以先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又打到家里，问白家的号码。叶萍的妈妈也吓了，她当时刚好回到家中，又跟着老公一起跑到医院里。
他们一家三口，对着白家老奶奶连连道歉，说出了这种事，一死都难以谢罪。
白家奶奶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老人，态度比叶家人还要镇定一点。她说道：“我们先等等，看阿旭的伤要不要紧。”
叶家三口马上收音，不敢多说，躲到墙边，等着抢救的手术结束。
没过多久，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也把白旭推了出来。几个人跑过去问情况，医生一见来者身份不凡，立刻展开微笑，安慰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手上些擦伤，我们已经缝了伤口。好好修养就是了。”
白妈妈问道：“那他怎么不醒呢？”
“他身体有些虚弱，现在只是睡着了，不用太担心。”
白奶奶叹息道：“那就好，那就好。”伸出颤巍巍的手抚上白旭的额头。
叶萍这才瞧出来，原来白奶奶是强撑着保持镇定呢。看她爱抚白旭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多么痛爱自己唯一的孙子了。
眼见病床上的白旭，面无血色，憔悴消瘦。叶萍内心好生自责，为什么不小心一点，拐弯那么愣，把人撞到。不过话说回来，白旭大半夜的穿睡衣跑出来是为得什么啊？
好奇怪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能猜到出事，却猜不到出了什么事。大概和瑞茜有关系吧。
叶萍整个晚上都留在医院里，困极了就倚着墙睡一小会儿，做的梦乱七八糟，每每将她吓醒。她走去洗手间，用沾湿的手拍打自己的脸，这才有点精神。
“别乱想，别乱想，他只是有些小擦伤，很快就好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挺直了腰杆走出洗手间，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光线也渐渐地充足起来。她走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听着自己发出的咔咔步声，有种迈向刑场的错觉。连医生都说过他会没事的，为什么她会这么不安呢？
来到白旭的病房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阿旭，阿旭，你睁开眼看看奶奶啊！”
莫非是白旭醒了？叶萍推开门缝，朝里面看过去。白旭的床边围了一圈的人，都弯着身体，撅着屁股，把她的视线也挡住了。不好意思进去，叶萍就待在门外听着。肺部憋着一口气，揪心得忘了呼吸。
快点，快点说你没事。这样我就没事了！
“奶奶…”
能说话就好，也能认出是他奶奶，看来没脑子没有撞坏。她的气闷也跟着好了一点。
“阿旭啊，你哪里难受啊？”白奶奶声音颤抖，见到宝贝孙子醒过来，高兴得真掉泪。
“奶奶…我看不到你啊…”
他的一句话，将屋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也同时将叶萍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18
她把白旭撞瞎了！
认识到这个现实，叶萍花了好几个小时。
昨天晚上，他倒下的时候，头部撞到了路另的石头，造成颅内出血，进而影响了视神经…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吗？想不通，这么倒霉的事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撞瞎了人，若是普通的人家，说句不好听的，把家里的资产变卖一些，赔个一百万总能解决问题的。可是撞瞎了白氏集团的继承人，她要拿什么赔给人家！叶萍啊叶萍，你小心谨慎活了几十年，努力地做乖女儿，好学生…结果，却栽在这里，恐怕一辈子没有翻身之日了。
医院里见出了重大事故，把警察找了来，叶萍接受调查，又受了几日的惊吓。这件事故本来就错不在她，白旭突然从拐角冒出来，再快的反应也来不及处理。而且白旭被叶萍撞到之前，他身上就有伤，肋骨有骨折，难怪他闪躲不够及时。
叶萍怎么想，她都是受害者，驾照被扣，她自己还在警局里待了好几个小时，眼泪流了不知多少缸。饶是她性格独立坚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也受不了这几番地折腾！
在医院里，白旭被从头检查到脚。他也倒霉透顶，怎么摔不好，偏偏头部碰到路边的石块，就这样成了瞎子。叶萍那边接受现实，他也没能接受现实。
“为什么治不好？怎么可能治不好？这里治不好，我们找更好的医生！”他坐在床上吼叫，虚弱的身体仍然能暴发现强烈的愤怒。
这些话白奶奶对外面的人说了不知多少次，如今听到孙子说出来，只能含泪安慰他，一定能治好的。他们把全国的医学权威都请过来，会诊多次，还是没人能提出有效的方案。白旭脑子里的血块的位置实在太危险，也许眼睛没医好，他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手术台上。白奶奶又说去外国找更好的医生，病历传出，也没等到回音。
叶萍从局子里出来，听到这些消息，心中拔凉拔凉的。回到家中，父母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虽然对方还没有找到他们头上，但是这个债，谁也跑不掉。
母亲倒了怀牛奶放到叶萍的面前，对她说：“你喝了这个，好好去睡一觉。不能因为出了事，把自己的身体也给拖垮了。”
叶萍哀道：“都是我的错…”
父亲说：“别想那么多了，天塌下来还有爸爸妈妈给你顶着呢。”
又过了半个月，白家终于认识到，白旭的眼睛可能真的治不好了。这才回头，找到了叶家的头上。电话是叶母接的，她放下话筒，对叶萍说：“你去换上一身暗色的衣服，咱们一起去白家。”
叶萍的脚都软了，一步一步挨上楼，找出自己最严肃的套裙换上。梳头时她照了照镜子，那表情活像死了亲爹。
“死了，这回真的死定了！”她嘴里喃喃着坐上汽车。
很想哭，忍着到了白家，眼睛都是红红的。还好对方都是有家教的人，白母虽然怨恨叶萍，但也没有见到她就抓她的头发，打她的脸。叶萍低着头，跟在父母身后，大家坐在白家的客厅里谈判。
叶父说：“令公子的医疗费我们会全部赔偿的。”
白母马上说：“我们在乎的不是那几个钱！”
白奶奶横了儿媳一眼，白母马上闭嘴，吸吸鼻子，又用手绢试眼角。
真哀怨，但也是真优雅，不亏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哭也可以很婉约。
叶萍心中惊讶，此刻她还有心情注意这些细节。
白奶奶是一家之主，只有她说话才算数。叶父与白奶奶交谈几句，终于讲到关键点上，白旭的未来，到底怎么办。
叶父说：“我们给他找最好的医生治，一定能治得好！”他家里虽不是巨富，但是出国看病的钱，总是花得起。
白奶奶说：“钱不是问题，我们只怕他真的治不好。这孩子这几天的情绪非常不好，我怕还没找到好医生，阿旭他已经挺不住了。”
眼睛瞎了啊…放到谁身上也挺不住的。叶萍的心又揪紧了。
叶父叶母齐声叹气，他们家也跟着倒霉啊！
白奶奶继续说：“他要是真的治不好，我们也养得起他，照顾他一辈子都没有问题。但是…哎…前几日阿旭刚刚和如意集团金董的女儿交了朋友，本来双方的印象都很好的，再交往些日子，就可以订婚的。现在，什么都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叶萍的后背泛阵阵凉意，感觉非常不妙。
叶父双手交叉，沈吟许久。
宽敞的客厅之内，只剩下人的呼吸。远处的立式古董大锺走到整点，发出咚咚的撞锺声，一声一声，震得叶萍的五脏六腑也跟着抖了起来。
锺声停下，叶父也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低沈地说道：“令公子的伤是我女儿造成的，自然要负责到底。以后就叫叶萍去照顾白家少爷，直到他伤好。若是因为眼疾而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那我女儿就嫁给他好了！”
“爸！”叶萍轻呼，不相信父亲能说出这种话！
天塌了，天真的塌下来了！
她的父母没有替她顶着，反正把她推出去顶天灾了…
19…21
19
叶萍不能理解他父亲。白家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这个意思，拒绝还来不及呢，他反正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是什么道理！
她找母亲谈，嫁给白旭这事万万不可！
但是父亲的话已经说出去，再收回来可不容易。这下白家的妈妈和奶奶如意了，哀怨的人轮到了叶萍。她整日长吁短叹，吃不下，睡不着。开学了之后，去学校上课，同学们见她都吓了一跳。
“你生病了么？怎么瘦这么多？”
“没生病，遇到一件倒霉事…”她长叹，想到那事就烦得真皱眉。
朋友问道：“什么倒霉事啊？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一言难尽啊…”叶萍不愿多说，同学便也不好再问。白家公子受伤的事外面并没有传开来，她没傻到要四处宣扬。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叶萍在餐厅和同学吃过饭，特意去角落的体重计上称了一下。她身高一六五，以前维持在48公斤上下，这样就挺苗条的。但是今天量过，她只有44公斤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少了八斤肉！
女同学在旁边看着，羡慕地说：“你那么瘦，真好！”
叶萍白眼一翻，暗骂道：好个屁！我现在虚弱得能被风吹走了，你们又如何知道我的苦处！
下午没有课，她又跑到图书馆去写作业。一年级功课多，如果不好好学，期末不及格的课目超过一半就要自动退学。叶萍全神贯注地看书，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抠桌边，引她的注意。
叶萍抬头，看到李贤冲她微笑。
她也对他笑笑，可惜面部僵硬，微笑也变得很勉强。
李贤做了个手势，叫叶萍到外面说话。叶萍便合上书，跟着李贤走出自习室。
刚走到外面，他便拉她到窗边去说话，“你最近很忙么，在学校里见不到你，打手机也总是关机？”
“是有些忙，我要照顾一个病人，所以没有时间和你约会了。”
“病人，你家里人生病了？”
“嗯。”如果说不是，还要找借口解释，不如就说是自己的家人生病。
李贤关心地问：“是很亲近的家人么？要不要我和你一道去探望一下。”
叶萍马上说：“不是很亲的人，只不过他生病因我而起，我有照顾他的义务。”
见叶萍语焉不详，躲躲闪闪，李贤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瘦了这么多。”
“没有。”叶萍抬头对他笑，可是遇到李贤的眼睛，又不自觉地躲开。
她肯定是出事了，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可以瞧得出来。但是她不肯说，对他也不说。这只能说明，她待他，就如同对待普通的同学那样，并没有什么分别。想到这里，李贤心头涌上一股酸水，脸上还是笑的，“那你注意身体，不要为了照顾别人，反而把自己累坏了。”
叶萍点头，轻轻地嗯一声。
李贤没再多说，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走了。直到他背过身，叶萍的眼眶才开始发红。如果她的问题不能解决，那么她和这个男人，恐怕就真的要分手了。
不，不会那么糟！
她怎么能轻易地向命运低头！
回到位子上继续看书，十几分锺过去了，她手上的书还停在原来那一页。叶萍看眼手表，提起精神埋头苦读。几个小时过去，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才想要去吃饭。一个人背着布包走出图书馆，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叶萍问：“你们去吃饭么？”
那些人笑着回答：“是啊，你呢？一起去吃，还是回家去。”
“我回家去吃。”
叶萍摆手和友人道别，向着校门走去。她先是坐汽车到市中心，在经过的商店街买了个汉堡包，又转搭地铁，倚在门边的立杆上吃东西。地铁到站时，她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从地铁店出来，是一片高级住宅区，在市区的东部，守海而建。这里是白家的另一处房产，山顶上宽大富丽如城堡的大别墅，便是白旭现在养伤的地方。
叶萍抬头往远处那小山望去，长叹一声，垂下头，拖动自己的双脚走去。如果可以，她希望把时间都消耗到这段路上，最好永远都走不到。但是路再长，还是有到达的一刻。从地铁站到山顶，若是快走，四十几分锺也够了。叶萍走得再慢，晚上八点之后，她还是要到，这是父母规定的。
上山的路坡度虽小，但是爬到顶上，还是有些气喘。叶萍在大门口静了静，这才按动门铃。里面早就有人等着，马上问道：“是叶小姐吗？”
“对，是我。”
“请你进来吧！”
大门自动开启，叶萍却全身打了个寒战。
啊，又要进地狱了呢！
她走进去，那门又自动合上了。从这大门到主宅，还要走上好长的路。叶萍小时家境普通，后来宽裕了许多，她便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舒服且奢侈的。现在深入到白氏家族的生活，她才明白，自己那个小康之家实在太过寒酸。
她无心与人攀比，对别人奢靡的生活不羡慕，对自己简单的生活也不自卑。她唯一看不过去的，是那个天天躺在床上的男人！
“出去！出去！你们一个个的都叫我不舒服！快滚出去！”
叶萍走到二楼白旭的房门口，不意外地听到吼叫声。受伤致残的人无能平衡心理落差，表现狂躁，她能理解…毕竟是她害他这样的。
“出什么事了？”她小声地问门口的女仆。
女仆平白挨了许多数落，满脸委屈，见到叶萍，便叫她：“叶小姐来啦！”
叶萍点头，又问了一便，“里面出什么事了？”
这些人都恨不得她进去当炮灰，这样白旭就会针对她一人，别的下人也便能轻松几小时。要她进去可以，但也得先搞清状况，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能进去应对啊！
女仆拉叶萍离房门远了点，这才说：“少爷说他吃西瓜，我们便去切给他吃。可是他说自己看不到，要我们拨了瓜子再拿给他。这活是薇薇干的，但是做得不干净，少爷被瓜子卡了一下，于是就发火了。”
叶萍冷笑一声，说道：“谁做错的事就骂谁，干嘛把你们全骂了？”
女仆心中很是赞同，但嘴上却说：“这是我们的错，不该把工作交给薇薇，我们明知道她不够细心…”
叶萍问：“那薇薇呢？”
“管家叫她出去买东西了。”
“哦…”
薇薇是靠着管家的关系才能进来工作的，平时只是安排她做些清闲的事情，但似乎也不怎么用心。叶萍来得次数多了，抽空和这里的女仆聊天，也听了不少的八卦。大家都对薇薇颇有微词，但是人家有后台挺着，这几年也没有被辞掉。
叶萍家的企业就聘请了自己家的亲戚当员工，对此倒没有多大的意见，大家按着规矩办事就好了。可是这个薇薇，她的企图可不简单呐。叶萍几眼就看出来，这女人想攀白家的高枝，即使白旭瞎了，她也想攀。毕竟嫁给一个瞎子，她还是可以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
很好，如果白家奶奶能够接受薇薇这样的女孩当孙媳，那她从此便解脱了！想到这里，叶萍又有些不痛快。按说白旭那种烂人配薇薇也算般配，她没理由不高兴的，看来是替瑞茜报不平吧…本来好好的一对，被她害得！
哎，一想到这里，叶萍更堵心了。
20
“叶小姐？”女仆见叶萍脸色不好，问道：“你不舒服么？”
“没事。”
“那…”
叶萍微笑道：“我想等薇薇回来了，我们两个一起进去，你说那样情况对我会不会好一点？”
女仆笑了，回道：“那样少爷会更生气的，他很讨厌薇薇。”
“讨厌还会和她上床？”
女仆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叶萍吐吐舌头。
“肯定是司琪那个大嘴巴说的，叶小姐别在意，那…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叶萍说：“跟我没关系。”
虽然白家奶奶认她当孙媳，可是她还没认呢！每天来这里，只不过是尽责任，不是她想要来！
女仆只是微笑，带点暧昧，看得叶萍心里发毛。
她问道：“你是叫艾玲？”
“我叫艾丽。”
“哦，对不起，我记错了。”
“没事。”
叶萍将艾丽的名字默念几遍。这家里佣人很多，年轻女仆就有七八个。薇薇是最漂亮的，也是最轻浮的。这个艾丽长相普通，但是说话干活都很有条理。叶萍对她印象不错，算计着以后要是把白家的事情摆平了，就把艾丽挖角到她家来做事！
“外面没有人了吗？我要喝水！”屋里又传来白旭的叫声，嗓子是哑的。
叶萍叹口气，这男人如果能更平静地接受现实，对他的病也有好处啊。
“我进去吧。”她拦下艾丽，自己进屋，倒了杯水，调成不冷不热的，拿到床边，说：“给你水。”
白旭知道叶萍来了，撇了撇嘴说：“已经八点了？”
“对。”
“天黑了么？”
“差不多黑了，还有一点余晖。”
白旭伸出手，叶萍将怀子放到她手心里，他握住，移到嘴边喝水。这人也怪，刚才还扯着嗓子大叫，现在又静了下来。叶萍看着他喝水的动作，喉结一动一动的，真是优雅。杯中的水喝光，嘴角沾了水滴，顺着脸、脖子一路滴下去，白旭却也不理会，睁着双眼发呆。
叶萍手痒，很想替他把嘴角的水擦了。手心攥紧，终于忍下来。
这男人就是因为长得帅，所以才会惹那么多桃花，才会欺负那么多女人！叶萍在心中反复默念，白旭不是好人，他现在这样是罪有应得。几遍下来，心底的负罪感缓解了不少。
“现在天黑了么？”白旭的问话打断叶萍的思绪。
她朝窗外看，说：“现在全黑了。”
“好，你可以走了，我会告诉奶奶你今天来过了。”
叶萍很想笑，语气却轻淡地说：“那可真是感谢你啊！”
“不用谢，你天天来看我这个瞎子，早就该烦了吧？”
她差点说是，马上又闭上嘴，稳了稳情绪说道：“我没什么好烦的，毕竟是我撞了你…你还恨我吧？”
白旭说：“我现在不恨你。”
叶萍说：“你骗人。”
白旭转眼翻脸，“没错，我非常恨你，你快滚吧！”
“那好，我马上就走。不过走之前，我要问一下，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吃得好吃不好，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父母叫我问的，不是我的话。”
白旭额头的青筋抖了抖，压抑地说：“你还真老实。”
叶萍说：“我本来就老实，再说我骗你，你还是会生气。”
“我现在就生气了！”
叶萍叹息道：“你不要气了。”
“我看不见，天天躺着像个废人，换成你的话，能不生气吗？”
“我会生气。”
“那你快滚吧，你来了我更生气。”
叶萍扯了扯嘴角，告诉自己不要对病人计较。她掏出手机一看，现在才八点二十，在这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慢，一个小时就像是四五个小时那般难熬。
白旭听不到动静，问道：“你还没走？”
“马上就走。”叶萍见他没什么大事，转身就要出去。剩下的时间她可以去外面再找女仆聊天，混到九点就可以回家了。
可她还没走上几步，白旭又叫：“你回来！”
“有事？”叶萍回头问。
白旭显得很为难，说：“你过来一点。”
她回到他的床边，大概猜到他的意图。
“那个…”
“你想我去通知她，叫她过来看你吗？”
看白旭扭捏的样子，叶萍就知道他想说的是程瑞茜。算来她也算是白旭的仇人了，每次来见到白旭，他还算隐忍客气，全都是看在瑞茜的面子上。他心里定是还想和瑞茜复合，所以不愿意把她得罪得一干二净。叶萍现在觉得白旭很可怜，他都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想着那个女孩。
“不，没事了，你走吧。”白旭摇摇头，又不打算问了。
叶萍从来不知男人也会反复无常，说声，“我走啦！”就真的走出房间。
从白旭出院回家疗养到现在，每天都要上演这重复的一幕。她到白家别墅来，和白旭说上几句话，然后两家的大人们便知道他们见过面了，于是这一天的任务也就完成。叶萍不觉得她的到来，能对白旭的病情有什么作用。连医生都说过，除非做手术，不然他好不了。
既然好不了，那么他何苦再去找瑞茜呢？
叶萍听说瑞茜现在已经和唐显在一起了，这对瑞茜来说是好事，她一直认为唐显比白旭要好。但是对叶萍自己来说，就不算是好消息了。白旭失去瑞茜，这个责任恐怕也要由她来承担。
“哎…”走出白旭房间，她轻呼一声。
艾丽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站着，见到叶萍走过来，含笑地问：“还顺利么？”
“还好，今天没有对我发脾气。”
“那太好了，刚才少爷还在发火，我就怕牵连到叶小姐。”
叶萍问道：“他对你们态度很差么？”
“也不是，偶尔有情绪激动时会吼，不过我们都能理解的。”
“原来是这样…”叶萍随着艾丽走到一楼，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隐隐感觉到胃痛。她问道：“呃，请问还有没有剩饭？”
艾丽说：“厨房里应该还有食材，我去叫厨子来做饭。”
“不用不用，我等不及，有点什么都行。”
叶萍不想再麻烦佣人，如果是那样，她宁可不吃。到最后，艾丽把为白旭准备的饭菜热给叶萍吃。叶萍这才心安地坐下来，吃着不怎么爽脆的青菜，依然觉得美味。嚼着嚼着，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直直地朝着厨房过来。
“哇，累死我了！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超市里的人好多！”薇薇提着两个环抱布袋进来，看到艾丽坐在桌旁，挡住了叶萍，便以为那也是个女仆。“咦，这么晚了，你们还没吃饭啊？”她说着，将袋往料理台上的一扔。
艾丽笑笑，说：“你吃过了没有？”
“当然吃过了，我在外面吃完之后才去买东西的！”薇薇甩甩手，轻语道：“重死了！”
艾丽又问：“很累吗？”
“嗯，好累！”
叶萍已经吃得差不多，放下餐具听着两个女仆聊天。她抬眼望那台子上放的袋，看起来东西并不多，估计那管家只是叫薇薇随便买些东西回来，就可以避过风波。有后台的工作就是好做，犯了错误也有别人替她顶着。
她撇撇嘴，正欲起身离开。
薇薇却开口问：“那女人走了没有？”
“什么女人？”
“就是那个姓叶的啊，天天都跑过来，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把少爷害成这样，她还有脸来！”
叶萍咳一声，探出头来，对薇薇说：“不好意思，其实我真的不想来。”
21
薇薇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说人坏话最怕被人抓包，叶萍看她失语的样子，心底有点小痛快。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告状的。”
“啊？”薇薇想问，你要告到哪里去？
艾丽嘴巴抽动，强忍着笑意。
只有叶萍的表情平淡，说：“我在这里坐一会就走了，你不用太在意我，请继续聊吧。”
她在这里，谁还敢聊闲天！
薇薇气得脸都红了，哼一声，转身走出厨房。艾丽扑哧笑出声，用手捂着嘴巴，笑声才没有传到外面去。叶萍也笑了，她现在的身分是白奶奶指定的准孙媳，完全有颐指气使的全力，薇薇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
叶萍把碗筷一收，对艾丽说：“谢谢你，我吃饱了。”
艾丽忙站起身，要去收拾，叶萍也没有阻拦。这家人请了佣人，就是要做工作的。她要是抢了艾丽的活，传到主人的耳朵里，对艾丽也没有好处。
看艾丽洗碗的背影，叶萍问道：“照顾白旭很费心力吗？”
“也不是，少爷平时对下人很亲切的。”
叶萍冷哼，咕哝道：“是对女仆很亲切吧。”
艾丽也不知道是否听到，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她把洗过的碗筷收进柜子里，转回身，对叶萍说：“叶小姐，我们少爷没有你想得那么坏…他以前是有些轻浮，但是这几年变了很多。他绝对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哦，是么。”叶萍听了点下头，不明白艾丽干嘛要对她说这个，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又掏出手机看时间，终于到了九点。松口气，她站起来说：“我要回去了。”
艾丽问：“现在就要走吗？我送你出去。”
“不，我去对白旭说一声。”叶萍到楼上时，白旭的房间外只有一个佣人守着。她敲门进去，对他说：“我回家了，来说再见的。”
白旭坐在床上，侧脸显得孤寂凄凉，过了几秒才说：“你明天还来吗？”
“嗯。”
“你几点下课。”
“六点。”她明天下午的课只到四点，故意说晚一些，表明她是很忙的。
“那你下课之后就直接过来吧，从你的学校到这里，坐车用不到一个小时吧？”
叶萍不解地问：“你有什么事么？”
白旭的头扭过来，明明看不到，但是眼睛却很准地落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过来，陪我吃晚饭。”
这算是命令吗？叶萍没敢问。既然白旭说了，她就回答说可以，反正她欠他，这么点要求怎么可以不满足他。只怕明天的晚餐，吃得就不那么尽兴了。
“好，我明天早些过来，再见。”
叶萍本来打算坐公车回家的，但是走到门口时，艾丽已经通知司机等在外面。她只好上车，对司机说：“麻烦你了。”
“叶小姐再见！”艾丽一直对她招手，等车子都拐弯了，还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叶萍回头见到艾丽的身影，心中有股酸酸的感觉。这家里的下人大多对她都不错，好像是真心把她当成是未来的女主人一般的对待，害得她总觉得对不起人家似的。
车开到山角时，叶萍特意朝外面望了一眼。昏暗中只能瞧见别墅的轮廓，但是她很清楚，这所房子是瑞茜以前住过的。瑞茜因为身份尴尬，从来不带朋友回家去玩。叶萍从学生联络册上知道这个地址，但是直到最近才明白瑞茜和白旭曾经住得有多近。
想到这里她的心更酸了，总感觉自己是在抢走瑞茜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亏欠别人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汽车在家门口平缓停止，叶萍下车，谢过司机之后，转身回到家中。父母知道她的去向，所以并不担心，见她到家，问了几句，又叫她快点去睡觉休息。叶萍进到自己房间，关门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好累，每一天每一天都感觉好累。压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丝毫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沉重。
叶萍扑到床上，哀叹一声。觉得不够痛快，又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折腾几分锺，她又对自己的行为朝笑不已。如果白旭不能尽快康复，那她早晚都会得精神类疾病。
达拉达拉、达拉达拉…那是她的手机在响。
以前她把手机铃声设成是流行歌曲，但是有一次在饭店遇上白旭和女人在鬼混，她要偷偷离开时，手机正好响起。那时白旭凭着铃声在楼梯间里找到她，他脸上那种戏谑的笑容她永远都忘不掉。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手机改成单调的默认铃声，再也没有换过。
叶萍在床上又滚了几个圈，抓到皮包，从里面摸出手机，懒懒地接起：“喂…”
“表姐，你睡了没？”小露的声音总是很有活力。
“没有…”
“呃，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梦游呢？你生病了？”
叶萍哼冷气道：“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累吗！干嘛还要晚上打过来？”
小露干笑几声，说：“我不是怕影响你的约会嘛。”
叶萍扬高音量，“什么约会！我哪有时间约会！”
“表姐，你脾气不好，但是请不要对我发火。人家很胆小的…”
“你少来，有话快说，没事我挂了。”
小露报怨道：“我想你嘛，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过你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
叶萍没再反驳，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是很久都没有和小露聊天了。自从出事之后，她的世界乱成一团，整天瞎忙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小露，我到底在干嘛啊？”
小露怪叫：“你在做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电话问你的。”
叶萍眼望着窗外的夜空，喃喃道：“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怎么了，你不喜欢看帅哥吗？如果是我的话，每天能见到那个大帅哥，我非高兴死不可！”
“你说的那个帅哥，他现在是瞎的。”
“可他还是帅哥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极度养眼。”
“嗯。”叶萍撇撇唇角，“但他不是我的帅哥，他心里有别人…今天他还想问瑞茜的事呢。”
小露说：“那你把瑞茜找来吧，这样有瑞茜照顾白旭，你就可以轻松很多吧。”
“我找啦！我打过多少次瑞茜的手机，她已经把电话换掉了！”
叶萍心中苦恼也只能对表妹吐一吐苦水，有些事情就连父母也没有办法讲出口。她真的不想做白旭的未婚妻，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种生活将会有多可怕！每次想到某天她有可能和白旭走入礼堂，她就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如果可以把瑞茜找回来，让瑞茜和白旭在一起，那么她便可以得到解脱。
可是叫瑞茜去替她嫁给一个瞎子，那样做的话，又等于是陷朋友于不义。
小露问道：“瑞茜又不是失踪，去她的大学里面，应该可以找得到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敢啊…如果瑞茜知道我把白旭撞瞎了，她会怎么看我！”
所以在最初找人的冲动过后，她便再也没也动过找回瑞茜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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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情，叶萍一直搞不清楚。白旭和瑞茜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撞到白旭时，他在夜里穿着睡衣往外面跑。他受伤之后，瑞茜也没有传来任何反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那么硬生生地断掉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竟然无人可问！
白家的两位女主人自然不能问，和下人聊天时，他们都闪烁其词，不愿多说。讲八卦时一个个都很有兴趣，但是叶萍明示暗示，想要了解情况时，得到的答案全是：不知道！
天晓得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讲！
“可恶！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操心！”
叶萍烦躁地将额前碎发拨开，想找个发夹固定，但是低头在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地铁在这时到站，她跟着人群走出去。路边经过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她停下来，蹲在摊边挑拣。老板拿出一面圆镜给叶萍，她照着镜子试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长得很长了。
真是的，最近过得浑浑噩噩，都没顾得上自己的外貌！
挑来挑去，捡出三只喜欢的样式，又和老板砍了半天的价格，气得老板都不愿意做她的生意。叶萍笑嘻嘻地付钱，拿起其中一只别在头发上。她买过东西继续走路，嘴角的笑痕越来越淡，不出几分锺，那点砍价成功的满足感消失殆尽。
带上漂亮的发夹，又给谁看呢？
她扯了个苦笑，一步一步地朝着山顶别墅走去。
到达白家大门时，里面的佣人见她来，忙出来迎接。离得好远，艾丽就叶小姐叶小姐地叫叶萍，显然非常欢迎她的到来。
“你好，艾丽。”叶萍亲切地笑开。
“叶小姐，你今天来得真早！我们还打算五点就派车去学校接你呢！”
“下午有两节课取消了，所以我四点就从学校出发了。”叶萍偷着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四点五十分，那些人就算去学校也找不到她。想起白家昨天晚上送自己回家时开的那辆豪华汽车，叶萍忙说：“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千万不要来接我！”
“可是你这样每天搭公车过来很辛苦啊，老夫人说以后就叫姜司机去接你好了！”
“是白奶奶说的？”
艾丽点头，“是的。”
叶萍的眼皮跳了两下。真倒霉！如果是白旭说的，她可以直接去找。但若是白奶奶的安排，那就不太好拒绝了。她最怕的就是去见白家老太太，只要一想到那张事故精明的脸，她就全身都不舒服。
真是，麻烦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来！
她跟着艾丽进了主宅，轻飘飘地来到白旭的房间。今天还好，他的情绪稳定，没有乱发脾气。
“你好，我来啦！”叶萍打起精神进屋。
白旭坐在床边，听到声音，脸扭到她这一边。明知道他失明，但是被那双黑眼攫住，还是会使叶萍后背发冷。
“现在几点了？”
叶萍回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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