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显是不怎么喜欢繁琐文雅的西餐套路,什么礼仪也不讲,吃法国大餐跟吃泡面是一个架势!木文君有时候会想,其实像小枫这样的人在某些层面而言也许是最为强韧最适于生存的。
每次两人共进晚餐时小枫都显得很高兴,天南地北说个不停,表情也很喜庆,有时甚至流露出几分孩子气。而站在他身后的马仔们和分列两旁的侍从却个个都是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想来他平日里是不喜欢多说话也不喜欢笑的吧?
怎样的险恶环境才能把一个孩子磨砺成这样呢?
木文君承认,他经常为小枫感到心疼。
有的时候木文君会忍不住用怜惜的眼神悄悄的看他,然后在小枫的视线扫过的同时迅速恢复〃非暴力不合作〃的沉默抗争状态。
离秦守被处决的日子,还有七天。
第一日,女装。
〃哥,你知道么?第一次对你动心,其实是在你拜托我帮你打扮成女生的那次。〃
晚餐的餐桌上,小枫笑着忽然这样说。
〃你答应过我忘记这件事的。〃
木文君面无表情的喝着汤。
〃你当时是穿给谁去看呢?〃小枫的笑容没变,眼神却有些寒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开车来接你的男人是秦守吧?〃
〃。我是去工作。你究竟想说什么?〃
〃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跟秦守见面吧?〃跟有些开始沉不住气的木文君比起来,木枫此时可谓慢条斯理的很,〃那男人当时完全是一副你是他的所有物的表情呢,完全无视我啊。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当时我不过是个小混混,恐怕在他印象中连名字都是‘木文君的某个弟弟’吧?〃
〃你希望他记住你的名字跟他打招呼就好了啊。〃
〃没关系,他现在想忘也忘不掉‘木枫’这个名字了吧?估计到死前一秒都咬牙切齿的诅咒着吧?〃
〃他不是那么没气度的人,收手吧小枫,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有气度是么?〃小枫冷笑,〃可惜老子没有。哥,你肯为他换女装,肯为我扮一次么?〃
〃别开玩笑了!〃木文君有点恼怒,〃那时是客户要求,没有其他办法,你这算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小枫很是无辜的偏偏头,笑了,〃因为我想看。〃
木文君白了脸,啪的扔下刀叉,推开椅子拂袖而去!
木枫坐在桌旁没动,默默注视着木文君气冲冲的消失在楼梯上,拍拍手叫来一旁的管家吩咐了两句。
木文君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所有的衣物被清洗一空,只有床头放着一套简洁的女装。
盯着那淡紫色的衣服良久,木文君猛地站起来摔门而去!
〃啊!木先生?!您怎么赤着上身出来?!〃
〃老大!老大。您哥哥他。〃
〃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谁都没抬头。〃
〃对对,啥也没看见。〃
〃闭嘴!都他妈滚出去!〃
木枫站在大厅里死盯着赤着上身光着脚只裹一条浴巾一脸挑衅的表情站在楼梯上的某人,脸色阴霾,浑身流窜着怒火。
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身旁,木枫一把拉住木文君的胳膊把他拽进怀里,密密实实的抱住,咬牙切齿的吻他,〃你是一个字也不肯听我的是吧?你是一次也不想看我如意是吧?!你这混蛋。〃
木文君拼命挣扎!
木枫轻易压制住他的反抗,就势将他推在墙上,用身体的紧压限制住他的自由,呼吸急促的扫荡在两人之间,一个吻,一个躲,仿佛一场气息与唇齿的游击战。
〃给你两个选择,选择一,老实上楼换衣服跟我去打台球。〃
〃打死我也不穿女装!〃
〃好,〃木枫就着接吻姿势一把他打横抱起来,〃选择二,现在立刻跟我上床。〃
〃。我,我们去打台球吧。〃
第二日,台球。
〃枫哥!〃
〃枫哥好!〃
〃枫仔,今天怎么想来这儿混啊?〃
〃讨厌~枫哥好久都不来~〃
〃等会儿喝两杯噢!〃
〃枫哥,给您开的专场在里面。〃
〃枫哥,这边请。〃
〃不用了,〃木枫微笑,回身把躲在保镖身后的某人一把拽出,不容置疑的搂在身边,笑容愈发灿烂,〃今天带人来,随便玩玩而已,在大厅众场就行了。〃
四周顿时一片安静。
整个人声鼎沸的赌场中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第一,枫哥很少笑。
第二,枫哥从来不带女人玩。
第三,这女人。漂亮是漂亮,可是表情怎么像枫哥的杀父仇人。
木文君被箍在木枫怀里浑身发抖。
他妈的!这个小王八蛋!!分明就是故意带我出来炫耀!!!他是幼儿园小鬼吗?!!这些人居然还就吃这一套?!!!
木枫本来就长得一副炫目的好皮囊,再加上笑容和木文君这一旦扮女生就意外妖娆动人的陪衬,最后以荷枪实弹的黑衣墨镜保镖做背景,真是要美有美要型有型,要整个赌场里就数这里最光芒万丈了。
〃我听说,你球技很不错,好像连一航都赢了?〃
木枫不紧不慢的擦着球杆,边说边略弯腰在木文君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木文君背靠球台退无可退,干脆拽过球杆抵在两人中间,咬牙道:〃不信可以打一局!〃
〃好啊。〃木枫不以为意的直起腰,懒洋洋的笑。
木文君往一旁走了走,拉开与他的距离,深呼吸了一下,想起当初秦守的台词,觉得此时用来耍帅再合适不过,于是轻轻挑起嘴角,〃我从不打无赌注的球,我们赌一局,如何?〃言罢挑衅的抬眼望着木枫。
周围围观的人笑起来。
木枫抿了抿嘴,也笑了,似乎很不以为然。
〃我跟一航的技术可不是一个档次。〃
〃那又如何,赌是不赌,或者你怕了?〃木文君挑衅继续。
木枫看着木文君难得兴致盎然的眼睛,热血有些上涌,心跳也有些加速。
挑衅和挑逗,反应本来就有些相似的。
〃好啊。〃木枫挑起嘴角,舌头慢慢舔过嘴唇,眼睛里带上了欲望,〃赌注就是你,怎么样?输了,你就是我的,赢了,游戏继续。〃
木文君冷冷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这个赌注倒是好,无论输赢你都没有损失。小枫,所谓打赌,是要有所觉悟的!〃木文君眼神一凛,〃我输了,就照你说的做。我赢了,你放他一马!〃
木枫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就只有他么?你他妈就只知道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矫健的俯身,爆烈的开球!红红黑黑的台球饱含着开球人的怒气猛烈的狠狠碰撞着散成一片。
最后一个球入袋的时候,木文君保持着俯在球案上的姿势几秒钟才慢慢站起来。
并不回头看那个输家,因为他知道他的弟弟有多么骄傲。
〃说话要算话。〃
木文君背对着木枫轻声说,然后把球杆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侍者,信步离去。
围观的人群这时才后知后觉的爆发出一阵赞叹的惊呼!
淹没在对木文君的赞叹声中的木枫并没露出任何羞耻的表情,但却着实的愤怒了。
〃你肯为他做到这一步,我又怎么能放过他!〃
第三日,购物。
〃哥,今天天气很不错,不如出去转转?〃
木枫拉开窗帘,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进来,把被窝里的木文君逼迫得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两眼无神。
〃你想买什么?我们去买。〃
木枫兴冲冲的爬上床来,搂着木文君的腰,牛皮糖一样粘过来靠在他肩上。
这种时候就会装成小孩子!
木文君渐渐清醒,转过头不看他,〃跟言而无信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木枫完全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不用说,一起来就行了!〃言罢半强制的拽起木文君,梳洗换衣塞到车里,飞沙走石直奔美国购物中心。
〃哥,去喝茶吧。〃
〃为什么?〃
〃我看喝茶的都是情侣。〃
〃不去。〃
〃哥,吃冰激凌吗?我去买。〃
〃不吃。〃
〃吃吧,我想看你慢慢舔的样子。〃
〃坚决不吃!!!〃
〃哥,吃热狗吗?这家不错。你不饿吗,真的不饿?最多你嫌我讨厌自己付钱好了,但是多少该吃点什么吧?〃
〃来一个热狗。〃木文君叹气。
〃来一个跟他一样的。〃木枫满脸笑容。
〃啊。〃卖热狗的,〃先生,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的这种是最后一个。蛋黄酱没有了。〃忽然变成拔高的尖叫!〃我马上去隔壁热狗车借!!不不,我去买!我立刻去买!!!〃
木文君再次叹气。〃小枫,你叫他们把抢收起来,不要吓唬老百姓。〃
无目标无兴趣无成果的逛街一整日后。
〃哥,你什么也不想买么?当年你带我们出来买东西,不是很开心么。〃
〃我有想买的。〃
〃什么?〃
〃回家机票。〃
气氛凝固。
木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以一句硬梆梆的话终结了购物之日。
〃回去。从今以后禁止他出门!〃
保镖们终于放心了,看了一天的不正常活泼枫哥,他们心里没拧!!!!!!
第四日,照片。
小枫寝室里有一张照片,是和木文君一航阿少他们在家具商场的一张全家福。
照片被很宝贝的放在保险箱里,枪支、文件、存折、支票倒是随地乱扔着。
木文君在小枫的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放弃了〃找出小枫弱点,威胁其放过秦守〃的方案。
他狠不下心,他是他哥。
第五日,乐园。
〃哥,跟我去游乐场吧。〃
〃小枫,放过秦守吧。〃
〃最近一次去游乐场,还是两年前你过生日的那次呢。虽然有个碍眼的男人在一边,不过玩得还算痛快!对了,不知道美国的嘉年华有没有中国游乐场那种棉花糖,就你上次买给我的那玩意儿,挺好吃的。〃
〃小枫,看着我,算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命吧。〃
〃哥,你还记得上次我用十一发射击游戏帮你赢过奖品么?这次我们再去玩吧,我教你。〃
〃小枫!你想我恨你一辈子吗?!〃
〃哥,〃木枫缓缓抬起眼睛,〃当年的射击游戏,他输给我,今天玩命,他还会输给我。只要我往上爬,我们两个早晚必有一死!现在。不过是我赢了。你为了他要恨我?〃
〃明明。根本不用搞成这样啊。〃
〃哥,如果输的人是我,你会为了我恨他一辈子么?〃小枫轻轻问。
第六日,钥匙。
一个凉凉的金属东西被轻轻放进手心。
〃好了,睁开眼睛吧。〃
蒙住眼睛的布条被撤去,木文君缓缓睁开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h区bl路4p栋了!
〃这。这是?〃
〃没错,我买下这栋楼,让他们装修得和那个家一模一样。喜欢么?〃
木文君犹豫地走了两步,脚步声淹没在白色长毛地毯上,就像以前一样。客厅的三条沙发,中间矮矮的被炉,甚至连随意摆放在上面的笔记本电脑和翻开的英汉大词典都跟从前一样。站在房间里的一瞬间,仿佛三年前所有人刚住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潮水般扑面而来,用温暖和幸福密密的淹没了他。
小枫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轻声恳求:〃哥,我们从今往后就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木文君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天到你身边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把家里的钥匙。那是我第一次拿到‘家’的钥匙,你说,那是可以回去的地方,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小枫紧紧的抱着他,轻轻的啃咬他的脖颈,〃现在,让这里成为我可以回去的地方,好不好?好不好。〃
木文君没有做声,也没有反抗的站在原地,这熟悉得令人想落泪的环境里,他甚至不忍心打破那不可能却无法舍弃的幻象。即使对于小枫来说,在大洋彼岸,那间与这里一模一样的小屋子里时光,也是最美好的吧。任谁都想留住它,哪怕那只是一模一样的假像。
可是假象,终究是假像。
变了的,终究是变了。
正如一航说的,日子过去就是过去了,不会为任何人停下。
而回不去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木文君挣开他的怀抱,把钥匙轻柔但坚决的放回小枫的手心里。
〃跟你安心的坐在这个屋子里,看着秦守被处决的新闻,我做不到。〃
大门轻轻闭合,咔哒一声,果断也残忍的拒绝。
站在原地的男人狠狠的握紧了拳,任锋利的钥匙边缘割破手掌。
第七日,泡面。
晚餐的时候,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小枫独自坐在长长的餐桌末端,叼着烟,微弱的火光在寂静空旷的大厅里一明一暗。宽敞的房子,巨大的餐桌,昏暗的光线,更显得他无比影只形单。
木文君站在楼梯上默默看着他,忽然无可抑制的一阵心痛。
小枫似乎在恍惚中被木文君的到来惊醒一般,警惕的盯着他一会儿,然后如同确定了对方的气味允许之进入自己领地的兽一样,慵懒的松懈下来,爬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着木文君,口气很有些撒娇的意思,〃哥,我想吃你做的泡面。里面要卧个荷包蛋。〃
木文君面无表情的看他一会儿,仰头发泄般的长叹,然后认命的进了厨房。
小枫趴在桌子上一直轻声笑,一直笑。
两碗泡面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
小枫脱了西装把泡面放在椅子上,自己满不在乎的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开动。
木文君愣了愣,也在地上坐了下来。
这么多天来,他们是第一次如此靠近的共进晚餐。
隔着雾蒙蒙的蒸汽,木文君注视着对方五官精致的脸庞,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大年夜的晚上。那时的他率性直白得让人无法抵挡,那时的他是第一个赶回到独自一人的自己身旁的人。一个横冲直撞的拥抱直接把那些繁复的感情缭绕伦理条框踢个干净利索!那时的他,会在他沾了面汤的嘴唇上快速的偷个吻,然后说〃就是这个味儿〃。那时的他,会在焰火满天的光华中坚定的望着他,一字一顿的向他表白,不带一点害羞的神色!
〃我喜欢你,我木枫喜欢你木文君,给我记着!〃
给我记着!
木文君闭上眼睛。
〃老大。〃一个深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看到大厅里诡异的进餐画面后仅仅楞了一秒,就目不旁视走到木枫身旁压低声音汇报了几句。
木枫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站起身,凝视着木文君轻声说了句〃哥,谢谢你〃,便离开了。
木文君一个人坐在地板上,对着两碗泡面发呆良久。最终把泡得发涨的面条统统倒进了下水道。
那晚小枫没有回来。
to be continued。
出来混,总要还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木文君只觉得越来越心焦。本来当初远跨重洋到美国来寻求秦忠或者木枫的帮助就是拼死一搏,成功的希望本就在警戒线以下了,如今看来,小枫对秦守的打算除了杀之而后快就是杀之而后快,态度比人民币还坚挺;自己又被软禁了,束手无策;秦忠则音讯全无,看小枫的意思,搞不好这厮也得在秦守行刑的日子里蒙主召唤,跟秦守倒是两兄弟送作堆。
当初得到秦守入狱时的绝望感再次席卷了木文君,想起那日在探望室里鼓励秦守的话,现在也只剩下了苍白无力和苦笑。
〃我一定把你弄出去〃么?
我有什么力量把你弄出去呢?
这种无力感,何时才是个终结?
无怪乎小枫为追求那份力量出生入死铤而走险不择手段了。
如今到了秦守行刑的前一夜,木文君已经彻底死心了。
即使现在小枫突然抽了,同意去救秦守。即使某个赏金杀手也抽了,同意冒天大的风险去劫钦犯。从找到杀手到筛选高手到横跨大洋风风火火的赶到中国大陆再到揣摩地形制定劫狱计划决定人手分配。全部搞定的时候,秦守的尸体都风化了吧?
后悔吗?谈不上,毕竟已经尽力了。
可木文君绝望,更多的,是无奈。
木文君坐在窗台下的阴影里,被悲观的情绪包裹着,月光透过窗子越过头顶投射在地毯上,画出六个明亮的正方形,随着月亮的移动逐渐的拉长,慢慢爬上了木文君光裸的脚踝,凉凉的。
今晚的月亮很亮呢。
光越是光明,影越是深刻。
木文君呆呆的看着月亮在窗口透析出的宗教风格的窗框倒影,横斜交纵的树影,清晰纤细的人影。
嗯。人影?!
木文君唰得瞪大了眼睛!
窗台上有人?!
小枫的人已经把这里围得铁桶一样严实,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丫是怎么进来的?!
站在窗台上的人看不到躲在下面的木文君,扬手就把一个貌似溜溜球的东西就扔到了他的脚下!
那玩意儿咔的一声脆响,就开始猛冒白烟!
木文君头发都竖起来了!手脚并用的就往边儿上爬!结果被人一把拽住胳膊,小俊那嫩嫩的声音就响起来:〃君哥哥,快别爬了,赶紧的跟我走吧!〃
〃小俊?你怎么会在这里?〃问题一出口,木文君就发现不用问了,整个府邸都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和掩映在其中的密集的枪声。
小俊也不废话,一把拽起木文君就开始往他身上绑安全带,〃大伯让我来救你,他只给我五分钟时间,咱们从空中走,省得躲流弹费功夫。〃
木文君一把按住小俊熟练穿梭的手,严肃道:〃小俊,你实话告诉我,秦忠。你大伯这次是不是非要小枫死?〃
小俊挺为难的皱紧了一张小脸,想把手抽出来瞅见木文君的脸色又不敢,只好跺脚急急道:〃枫哥哥先对大伯起了杀心,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不说,连四叔都往死里整!你说我大伯怎么可能饶了他?!〃
木文君僵在原地,全身像浇了冰水一样寒得彻底!背景音乐一般的械斗声异常的清晰起来,回荡在空荡荡的心里,呼应着夜色,格外狰狞!
〃我要去救他。〃
木文君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的响起来,看到自己的手三两下扯掉安全带,感到身后小俊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冰冷,狠狠的钳制住自己的肩膀,死活不放!
〃你想死吗?!〃小俊真急了,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竟然用吼的!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的期限所剩无几,小俊心里一横,扬起手臂来就想速战速决!
〃你要是敢把我打晕带走,我恨你一辈子!〃木文君冷冷的看着小俊悄悄举起来的手。
小俊一呆,他还从没听木文君说过这么重的话,那张小脸上的神色一时有点可怜。
木文君往前跑了几步,回过神来看着还站在窗台上的人:〃小俊,你跟小枫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见天儿枫哥哥长枫哥哥短的叫得热闹,大家好歹一起生活过,一起哭过笑过,甚至为油盐酱醋的小事吵吵过,这么段日子里难道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窗台上的人站在原地不动,只甩出一句沉甸甸的话,〃可是,那都是工作。〃
木文君特失望的点点头,冷声道:〃小枫说得真没错,你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俊一瞬间觉得站在原地很费力,软软的顺着窗台滑下坐在地上,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拳头攥紧了又放松,脊背微微颤抖。
〃我不要。我不要连君哥哥都说我可怕。〃
〃不要就改啊,蹲在这儿哭什么鼻子?〃
男人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小俊震惊的回头!整个人顿时像被暗夜吸血鬼盯上的洁白小绵羊一样笼罩在了男人的阴影里!男人伸出手来颇带几分宠腻和欣慰的摸摸小俊圆圆的脑袋,〃原来你身边还是有个有点人情味的家长的,我还真怕你被那一群冷血家族长辈栽培得越来越冷血呢。〃
〃你。你怎么跟过来的?!〃小俊的大眼睛在月亮下可怜的眨巴着,很快就被男人别有深意的笑容淹没了。
木文君跑到大厅的时候只觉得肺像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疼!
有多久没有这样跑过了?总是畏惧激烈的竞争与追求,总是躲在人群后用别人的阴影掩盖自己的行动,总是想要平稳祥和一帆风顺,闲散漫步了太久是不是已经忘了如何奔跑,忘了如何为了一个信念放手拼搏。那可真是一种悲哀。
木文君一路过来,竟没怎么遇到人,尸体倒是越来越多,心也跟随着越来越凉。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战争形势几乎是一面倒的,而且很可能已经进入终极boss大对决的最后阶段了。而木文君的直觉告诉他,赢的人,不会是小枫。
男人永远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秦守这么教过他。现在木文君倒希望自己从来没听过这句话。想到秦守,木文君又是一阵揪心!一直以来只顾着担心秦守,只刻意的跟小枫怄气,只想到那一个危在旦夕,却忘了这一个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全身心担忧的那一个难逃一死,一直忽略的这一个也恶运当头!
混账老天,你竟狠心到一个也不留给我么!
推开大门的一刹那,木文君只觉得铺天盖地的黑暗,不知道是跑急了的低血压反应,还是诅咒上帝导致的邪恶预感。
眼前甫一明亮,他就清晰无比的看到秦忠从抽枪到开枪的慢动作。事实上,那流畅的杀人动作一点都不慢!无声无息又无比快速,华丽的蝰蛇经典左轮就像凭空变出来一样瞬间出现在那危险男人的手中!他开枪的动作熟练到优雅的程度,手腕丝毫不抖,子弹穿过挺身掩护木枫的保镖的手臂准确无误的射进小枫的心脏!
这是怎样的枪法啊。是怎样的杀人伎俩!
木文君忘了自己有没有大叫着提醒被瞄准的人,也忘了自己有没有疯了一样的跑过去!他只知道小枫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温润的转过来看着自己,第一次什么邪恶的感情都不带,没有杀气,也没有欲望,只是单纯的暖暖的看着。那一瞬间,木文君忽然发现小枫其实有一双相当美好的眼睛。
〃哥,你没走,真好。〃小枫轻声说,掩盖在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中,木文君没听见。
to be continued。
三十六计
〃君哥哥,上车!快点!〃
小俊清亮的声音回响在塞了一百多号人也依旧宽敞的大厅里,混杂在枪声和汽车马达声中,居然异常地和谐!果然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生存在这种环境中。
木文君的心思转动得很慢,而且漫无边际,但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木文君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健壮到可以扛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敏捷的跳上汽车踹飞一个蹿出来阻拦的黑社会并扬长而去!果然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木文君死死搂着小枫沾满血的身体,坐在车里疯狂的喘息!他觉得车里的每个零部件都快被他紧张的非洲鼓点一样骇人听闻的心跳声吓死了!不过事实上,这部车所有的零件都久经沙场且心理素质稳定,协调的运作着把马力飙升到速度表的极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就势不可挡的冲将了出去!
〃去医院。马上去医院!〃木文君觉得浩瀚五千年中华词汇现在只在他脑袋里剩下这么几个词了,于是念咒一般翻来覆去地说着。
〃冷静点,放心吧,没事了。〃
前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这个沉沉的声音不是很好听,却异常地有安抚力,简直像受过专业训练一样。木文君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只茫然的抬头看向司机的位置,他一直以为除了受过特殊训练的小俊,没人能在房间里把越野车开得如此飞扬跋扈又毫厘不差了!就是秦守,也只是很会飙车,根本没有这么精准的闪人技术,倒是比较擅长直接辗过去。但现在驾驶座上的却不是小俊,而是一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人,有着结实宽阔的脊背,线条冷峻的肩膀,最诡异的是脸上还戴着墨镜。现在明明是半夜。
一旁的小俊端着小型步枪从窗口缩回脑袋来,朝着前面的男人摆了个clear的手势,长吐一口气在木文君身旁坐下。
越野车风驰电掣的跃上了洲际高速公路。
〃君哥哥,这位是哈姆雷特,我的。嗯。朋友。〃
朋友?朋友你脸红什么?
〃我叫哈姆雷特,叫我哈姆就行了,呵呵。〃
好么,大名是王子复仇记,小名是大颊鼠,作者你就恶搞吧。
〃你中文说得很好,是去过中国么?〃木文君抱着小枫冷冷道。
前面的墨镜男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单手控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从夹克里掏出证件在木文君面前晃了晃,木文君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国际刑警。这墨镜男竟然是条子。小俊,你不是贼吗?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啊?!
到底是国际刑警面子大,小枫马上被安排进大医院的急救室,木文君坐在等候室,心焦如焚,甚至没注意小俊的离去。
那墨镜男隔着窄窄的走廊在木文君对面坐下。他似乎对木文君很有兴趣,一直拉东扯西的盘问着……标准的盘问,毕竟人家老本行就干这个的。后来见木文君实在心不在焉,就由对话转为独白,开始噼里啪啦的猛讲。
木文君心里挂记着小枫,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混懂了个大概意思,说白了就是一部美国黑帮血腥内斗史!
秦家老大意识到二把手左眼有日益做大之势,为把篡位的可能扼杀在襁褓里,就有意的扶植了小枫的势力。本来设了连环计,让小枫假意与左眼联手,自己佯作下风,趁对方松懈之机再亮出与小枫联手之实杀他个人仰马翻!哪想到小枫也不是个吃素的,黑下一条心就给玩了个计中计,两边的合作都抻着,这边跟左眼合作铲除了大陆的秦守,那边跟秦老大合作借刀杀人干掉左眼,然后假戏真做干脆真的钳制了秦老大!秦老大被自己养的狗掉头咬一口,亏大了,被软禁了一个多月不算,差点连弟弟都赔进去!不过人家混了多少年江湖了,说句不厚道的话,人家吃过的饭比你小枫吃过的盐都多!(这是废话)索性将计就计,来了个养精蓄锐釜底抽薪!一边服软做小让小枫以为大势已去,一边暗度陈仓调兵遣将。小枫才在美国蹦跶几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实力本就不稳,两人的声望更是差了不止一两个档次!秦老大从暗中拉拢曾经的旧部到绝地大反击前前后后连一个星期都没用,这样的老谋深算实力差距,这样的勾心斗角三十六计。木文君只觉得累。
手术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木文君觉得自己已经风化在椅子上了。
子弹卡在小枫的心脏里,瞬时大量出血,然后又孜孜不倦的淌了一路,大脑供血和供氧都出现了一段危险的空白时间,手术的风险很高,即使成功取出子弹,也无法改变那段空白,会有什么后遗症,没有人说得准。
走廊里由一片昏暗空无一人到越来越多的人马来往穿梭,窗外也明亮刺眼了起来。
木文君明白秦忠算是有意放了小枫一马。如果说那一枪射向心脏而不是直接爆头是因为场面混乱不可控制,如果说当时放手让我们纵车把人劫走是怕伤了他的侄子小俊,那么这么长时间这么明显的目标都没有任何人追杀过来就只能说是那个人有意的放水了。
秦忠为什么放过小枫,木文君不想猜了,这个令人吐血的猜心游戏他早就不想玩了,太累。
手术室灯灭的时候,木文君发现自己的腿一点都没像电影里演得一样发软,特利落的就蹦起来直冲到医生面前!那医生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一看木文君这架势,没等他开口就大手一挥把木文君拦在安全距离一米之外,〃我们已经尽力了,就看接下来的十个小时。今天一过,醒得过来就活,醒不过来,我们也没办法了。〃
木文君呆呆的站在原地,头发挡着眼睛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墨镜男站在他身后搓搓手,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呢,手机铃声就忽然响了起来!
木文君动作流畅的接起来:
〃喂,小航。嗯,我哪儿也没去,对,老实着呢。〃
〃在哪儿?〃木文君眼睛都没眨,〃哦,我在市立图书馆查资料呢。〃
墨镜男满脸黑线。
〃在找一本书。书名么?〃木文君低着头,轻轻笑笑,〃复活。〃
墨镜男带着惊讶安静了,默默地看着木文君,忽然觉得这个瘦瘦的男人比看上去还要坚强得多。
木文君抬起眼,看着小枫的病床被推走的方向,声音坚定而温暖:〃嗯,会找到的,一定会。〃
to be continued。
木文君坐在小枫的病床边上,看着床上嘴唇苍白的少年,虽然长大了不少,个子挺高,胳膊腿儿挺壮实,但一个真实年龄不到十九岁的男人,其实还只是个孩子吧。
小枫身上那些零了八碎的首饰都被卸掉了,头发没抹发蜡也乖乖的垂在脸侧,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下有隐隐的阴影,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没了平日里的煞气,看上去挺脆弱的。
木文君伸出那只戴着尾戒的的左手,满满的握住小枫没插着吊针的那只手,疼爱的轻揉着。
〃快醒过来吧,小混蛋。〃
木文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的关系,脑子一直挺混沌的,直到接到今天一航的第二个电话,才瞬间清醒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手机上的时间。
木文君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呆愣了半天,这个时间,在b市,就是那个人行刑的时间吧……本来应该是的。木文君眼神一凛,秦守他现在,应该已经获救了吧。
木文君在赌,他不信秦老大会对秦守的生死置之不理,而这个男人,有足够的实力和魄力劫这趟狱。木文君仔细想想真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可就算没什么用处,自己也算是竭尽所能豁出去的为秦守的生死奔波过了,而他秦守的亲大哥,想必从秦守出事的那天起就坐在幕后运筹帷幄对一切了若指掌吧,还不是眼睁睁的放任宝贝弟弟在牢里受苦?木文君不知道该称这是做大事的耐力还是冷血心狠,也许秦忠的决定和时机都是拿捏得最正确最精确的,可却精确的让人心寒。
木文君闭了闭眼接起电话,一航暖暖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不急不需的流淌进他的心里,关切的话语,关切的心情,一航是怕自己在秦守行刑的这个时间过度伤心吧?木文君忽然觉得特别窝心,全身都跟泡温泉似的熨贴又温暖。
〃小航。〃木文君由衷的叹息,〃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幸运,遇到你。也特别幸福。〃
〃嗯。是实话。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难得矫情一回,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当心我把你贬回免费青壮劳动力。〃
〃我现在?哦。还在图书馆。〃
仿佛对木文君对一航展露的温柔情绪感到不满似的,昏迷中小枫的眉头微皱,手指抽搐似的轻动了一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木文君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笑得这么傻,这么没形象。
〃小航,那本书找到了。找到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真是本顽强的书啊。太好了。〃
木文君拉紧了小枫的手,像怕吓到床上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的问:〃小枫,感觉怎么样,有哪儿疼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床上的孩子有点费劲儿有点不耐烦的斜瞥过来,皱着眉头盯着木文君,哑着嗓子来了一句:〃你丫谁啊?〃
木文君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在原地!
半晌。某人缓缓地举起电话,对着对面的一航无意识的喃喃:〃小航,咋办,这书,好像掉页了。〃
不要批评失忆滥俗,一个手段如果大家都用用到滥俗,那只能说明它真的很好用。
医生得知情况后倒似乎相当镇定,背着手站在小枫床前先表扬了一下年轻人优秀的恢复能力,然后点评了一下发生短期失忆情况的可能因素,最后总结道:这个情况呢可能是可以恢复的,也可能是不能恢复的,可能三五年就恢复了,也可能十年二十年才恢复。木文君听得心里瓦凉瓦凉的。边上有一个人比他还凉,就是我们可怜的国际刑警同志。这厮本来打算抓着手里这个要犯,就算碍着小俊的面子不能秉公处理严格执法把丫送监狱去,起码也可以从丫口中套出人证物证啊,哪想到如今丫一个失忆砸下来自己昨晚的玩命狂飙生死时速就全白费工夫了。墨镜男在角落里郁闷了半天,掏出烟来想抽一口却被经过的护士喝止外加鄙视,最后丫留了个电话给木文君就垂头丧气的开着车回去写报告了。
下午,木文君正与床上的死孩子虎视眈眈大眼瞪小眼,小俊忽然风尘仆仆的跳出来不容分说地就把木文君给拽走了!
〃快走快走!四叔马上到机场!他想见你都快想疯了!〃小俊的眼睛兴奋得亮晶晶的!〃君哥哥你是不知道这次劫狱有多刺激!而且我是第一次跟爸爸一起行动呢,好高兴!虽然被痛斥为笨手笨脚。嘿嘿嘿。〃
木文君满脸黑线,心想:这一什么爸爸呀?第一次爷俩通力合作就是带着儿子去劫狱!有这么摧残祖国幼苗的么?再说了,连小俊的身手都能被痛斥为笨手笨脚,这厮真不愧是职业x手,眼界不是一般的高!小俊摊上这么个爸爸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正常的幸福呢?木文君有点心疼的看看只到自己肩膀的小脑袋。想到小俊的幸福,木文君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小俊,你去劫狱的事,那个墨镜男。我是说哈姆,他知道么?〃
正拉开车门的小俊一僵,脸色立刻发白了,〃君哥哥,他,他发现了?〃
木文君倒是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你怕他?他看上去脾气挺好啊。〃
〃你,你根本不知道!〃小俊两手抓着脑袋!〃他根本就是鬼啊啊啊!笑面虎!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是国际刑警简直是警界之耻!那个人根本全身上下都流窜着最恶毒的黑社会的气息!那个人那个人。总之。总之。他,很可怕。〃
木文君有点想笑,〃这么恐怖的人你还跟他在一起?〃
小俊气得一脚踹在车门上!然后疼得抱着脚两眼泪汪汪,嘴里还直嚷嚷:〃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想吗?他这个人简直是。根本就。〃
木文君心中止不住的笑,跟我来这套?玩若即若离口是心非我也算一鼻祖了,你丫要是真想甩了他怎么还甩不掉了?两个黑社会的叔伯,一个职业杀手的老爸,怎么还不弄死他了,保证干净利索永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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