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芳走到婆婆身边,安慰说:“妈,你别伤心,又不是见不到大哥。要不你先跟阿标去,阿标,你说呢?”
进标说:“妈要去,我没意见。”
惠兰擦了眼泪,说:“还是阿标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这事你们不要对别人说。”
进标说:“知道。”
第二天八点多吃了早饭,进标带着相片又去镇上找陈飞。陈飞不在家,他小姨慧珠说去解放街看看,可能跟阿乐在一起。
于是进标告辞小姨,出了盐水巷。这盐水巷口外便是解放街,巷口左边是卖咸鱼的摊档,咸鱼味呛鼻,过往的年轻姑娘都会捂着鼻孔走过;而巷口的右边则是一个卖手表的小店,小店光顾的人很多,手表款式多是国外的,男女装都有,且是走私货,像日本的精工表、西铁城、双狮、lang琴,连瑞士的帝舵、梅花、雷达表都有,这些表有石英机芯也有传统机械机芯的,石英机芯的表特别是日本的表比较便宜,像日本的一块精工石英表才要一百块钱。卖咸鱼的老板娘手里拿着一根短竹棍,竹棍尾端绑有破布条,她在咸鱼筐上左右晃动,驱赶苍蝇,苍蝇嗡嗡叫着飞走。那边卖手表的老板看着卖咸鱼的,只有干瞪眼的份,于是把台式风扇放在地上,对准咸摊档按下最大档吹。穿着裙子的姑娘走过,裙子被电风扇的风吹起,露出白色的内短裤,吓得姑娘赶紧用手压住裙脚,匆匆走过。街上两边的土产综合商店,五金商店,布店,糖烟酒店,镇卫生院牙医门诊等已经开门做起了生意。街上人来人往,飘荡着港台轻柔的流行歌曲,三用机放着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甜蜜蜜的歌声特别大。顺着三用机的歌声看去,进标远远就看见了陈飞陈乐两兄弟。
陈乐的摊档摆在国营糖烟酒商店的旁边,他穿着件花衫短袖,坐在板凳上录制录音带。他的背后是一块微微倾斜竖起的大格板,格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磁带,一顶自制的遮阳竹竿布伞替他挡住了阳光。陈飞站在旁边。
进标到了陈飞身边,下了车,拿出相片和两百块钱交给了陈飞,问道:“今天能做好吗?”
陈飞说:“应该没问题。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找人做,明天我没时间做。”
进标问:“要到哪里去?”
陈飞说:“去江西。”
进标说:“那你快去做边防证吧,别耽误了时间。”
陈飞走后,陈乐拿了一张凳子给进标坐,进标问陈乐生意还可以吧,陈乐说还可以。正说着话,一个烫着波lang头发的姑娘走到陈乐面前,扔出两盒磁带,脸带怒容,说:“阿乐,你看你录的什么磁带,听没两下就不出声了。”
陈乐陪笑说:“嘉嘉,别生气啊,来,坐下,我买瓶汽水给你喝。”说着起身让给张丽嘉坐。
丽嘉还是站着不动,说:“谁喝你的烂汽水?你赔我带子。”
陈乐拉着丽嘉坐下,笑说:“行,把我整个人赔给你都行,几个带子算什么?”
丽嘉顺势坐下,可气还没消,说:“我才不要你呢,你又没钱。一个烂三用机,就想追人家姑娘了,做你的白日梦。”用手指点陈飞的头。
陈乐拨开丽嘉的手,笑说:“原装带你拿,轻音乐,圆舞曲,还是港台的流行歌曲,自己挑。”
丽嘉转怒为喜,说:“这还差不多。”起身看磁带。
陈乐靠进她,说:“真的不想喝点冰镇汽水?”
丽嘉说:“哎呀,你这人真的是,不会拍姑娘的马屁,非要我说喝你才真的去买呀。蠢猪。”
陈乐高兴地说:“明白明白。”说着到隔壁摊档拿了三瓶冰镇汽水来,一瓶给了进标,一瓶给丽嘉,自己喝一瓶。丽嘉边喝汽水,边挑选录音磁带。挑了四盒,转过身来,对陈乐说:“都是好的吧?”
“那当然。不好你拿回来,我加倍陪你。”陈乐说。
“那就不用试了?”
“不用,保证你没事。嘉嘉,这可是原装带耶。”
“知道是原装带。原装带也有假的。”
“你气死我。”陈乐又笑道:“是啊,什么都有假。现在娶老婆,要小心哦,别给人家骗了是原封未动的,那就吃大亏喽。”
丽嘉挥动着汽水瓶要打陈乐,一看瓶里没喝完的汽水撒到进标头上,便停下打闹。陈乐要拿桌布给进标擦头,进标说不用,自己用衣袖擦。
丽嘉问陈乐:“晚上去不去学跳舞?”
陈乐说:“晚上才说。”
丽嘉问:“你哥呢?”
陈乐说:“去办边防证了。你找他有事?”
丽嘉说:“没什么事。放个好听点的歌听听。”
陈乐放了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陈飞回来,丽嘉甜甜叫道:“飞哥,什么时候帮我换个大一点的三用机?808也好。”
陈飞说:“嘉嘉,等我手头没那么紧的时候好吗?”
丽嘉说:“什么时候手头才不紧啊?”
陈飞说:“你问我弟弟。”
丽嘉看了一眼陈乐,说:“他呀,等他有我都变成老太婆了。我走了。”
陈乐说:“嘉嘉,你慢走。”
陈飞把做好的边防证给了进标,进标说,阿飞,谢谢你啊。陈飞笑说,谢什么,自己兄弟。心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帮人做事不赚钱的,除非是傻瓜。今天做一张边防证,就把昨天的饭钱都赚回来了。
进标离开了表弟要回家,路过济襄桥头汽车客运站时买了一张明天去深圳的车票。晚上母亲叮嘱了许多话,还准备了一些陈皮、橄榄、甜唬热媒甏ジ12?br/>
【四十】深圳的思考
(精彩不断,《山城》天天新鲜出炉!qb5签约作品,放心收藏阅览。书友们,朋友们,加油啊,继续收藏推荐阅读,有鲜花的送朵鲜花,有贵宾票的投贵宾票。水军不断更新的动力来自于你们不断地支持!水军叩谢!)第二天天蒙蒙亮,雪芳送进标到了车站坐东风客车去深圳。车下午一点多钟过了深圳沙湾检查站,车上的人心情激动起来,似乎深圳就在眼前,赶紧拿好行李,准备下车。可是,车还在奔驰,柏油公路右边的铁丝网不断地向后闪去,让人感觉到这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进标想像不出当年他大哥是怎么样爬过这样的铁丝网偷渡到香港的。
一会儿,大家终于见到了深圳。这是刚开发时期的深圳,到处尘土飞扬,自卸车载着黄泥土从路两边的工地驶出,打桩机“砰砰”有节奏地响着。进入市区,只有几条街,马路也是黄泥色,两旁栽着小树苗。一切都是新鲜的,街上见不到闲人,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脚步匆匆。他来到罗湖口岸边的罗湖旅行社,进去打听房价,一问吓了他一跳,最低一百五十块钱港币,他身上没有港币,只好离开了旅行社。
进标在街上找了一家小旅店,问了价钱,要一百块钱人民币,咬咬牙,把心一横,住了下来。他到街上买了几个考包和一瓶矿泉水吃,看着打电话的人排着队,他也排着队。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四部电话,墙上挂着一张纸牌,上面写着国际直拨电话,港澳台任打。到他打的时候,他拿出他大哥的电话号码打给他,电话一会就通了,他心情既兴奋又紧张。香港那边接电话是个女的,进标说他要找吴进吉,说了半天对方听不懂,换了个男的听,一听原来是他大哥,他直喊大哥是我,进标。进吉听出来了,说他下班后马上过来深圳,叫阿标在罗湖旅行社门口等他,进标问几点,进吉说六点钟。看着电话计费表红色的数字不停地跳,进标不敢多说话,一切留着见面再说。
进标挂了电话心情十分舒畅,虽然电话费花了三十多块钱,但他还是觉得值得。能够跟大哥通上电话,就有希望见到面。剩下的时间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在街上溜达打发时间,但他也不敢走的太远,他不认识这座很多还没有街名的城市。他走进一家食品店,店里的商品很丰富,像酱油就有很多种,有和啤酒瓶装大小的,也有小瓶子装的,还有四方瓶的,连儿童酱油都有,还有不同厂家的。其它吃的东西也多的让他看不过来,他只是随便看了一下,就走出了食品店。看见电器店,他不敢走进去。那都是些高档奢华的商品,像他这样的乡下人只能在外面望一望,望梅止渴而已。走累了,他就在坐在台阶上休息抽着金梅州烟。对面是个工地,用木板围起来不让外人进去。
“喂。”一个穿着工作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拍打进标的肩,进标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望着那人,面好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你是不是吴进标?”那戴安全帽的人问道。
“是啊,你是······”
“我是你的老同学黄镇海啊。”
“哦,想起来了,难怪面这么熟。想起来了,你读了初三就没读了,是不是?”
“对,没错。我读书不行,特别笨,没你们聪明,初三还没读完,就跟着我姐夫到外面闯荡。来,抽只烟。”黄镇海拿出红双喜,抽出一支给进标,进标说他有,举着他手里的烟说还没抽完呢,黄镇海笑道:“扔了,你那没滤嘴的烟就连做泥水工的人都不抽了,还是抽我的。”
进标接过黄镇海的烟,把自己没吸完的烟扔了,换上红双喜,吸了一口,说:“带嘴的就是不同。”
“是钱不同。红双喜一包八块,你抽的不过一块。”黄镇海笑道,“阿标,你没什么变化。你现在在哪里发财?”
“我还在家修地球,耕田。”
“不会吧。那你到深圳干吗?”
“我是来见我哥,我哥在香港,今天晚上过来。”
“你哥在香港?他过来叫他带些万宝路三五烟过来,香港那边便宜,拿过来这边一卖,就有赚了。”
“这么容易?”
“当然了。一过关,就有很多人会问有没有烟或者换港币的,随便有人要,不用愁。”
“等我哥过来再说吧。”
“也好。你现在没事吧?”
“没有。看你的样,现在混得不错吧?”
“过的去。做工的,比在家里好。到工地去看看,走吧。就在对面。”
进标跟着黄镇海进了工地。黄镇海的姐夫来找他,问他到哪里去了,黄镇海说去买了包香烟。进标一看他姐夫原来是冯小齐,他舅舅家的邻居,他们认识。冯家是长安镇上的小姓人家,文革的时候,冯小齐的父亲被打成地主反动派,抓去游街批斗。有一次,他父亲被批斗完之后,有人出了新花招,红卫兵把他父亲装进空沥青铁桶里推到烈日之下曝晒。没想到年迈又身弱的人哪里经受的住,不到两个时辰就断了气。冯小齐备受家破人亡的痛苦,离开了家乡,开始过起了四处流lang的生活。进标想不到,他竟然在深圳碰见他而且已经当了工头的冯小齐。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冯小齐是黄镇海的姐夫。这世界很多东西让人想不到,也看不明白。看得清想得明白的人,是那些先知先觉的人。
冯小齐对进标笑道:“你是桂香的表哥?”
“是,你是齐哥?”
冯小齐说:“是。你是来找工的?我这里正缺人手,可以马上干活拿钱。”
“我不是来找活的。镇海在街上看见我,我们是老同学,他说他在工地干活,我就过来看看了。”
“工地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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