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看着她。
容易满足的人将更容易得到幸福,不是吗。
“嗯。”任紫衣低下头,不再流泪,脸上只余灿烂的笑容。
“吃吧,多吃点。”张大勇一次又一次,亲手为小女孩夹菜,自己倒没有吃多少,看着她轻声答应,小心翼翼地夹起幸福的菜肴,用心地咀嚼每一份味道,他就已经饱了。
唐小莉说他伟大,他不觉得,他惭愧,惭愧为什么不早一点帮助任紫衣的家庭,那样,或许她的父母就不会因为对生活绝望而自杀了。
那天接到电话带给他的冲击,直至现在还没有消散。
父母之爱,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他理解任紫衣的父母是因为不想继续拖累她,所以双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他不认为那是正确的选择,因为那样的伤痛很可能并非幼小的任紫衣能够承受的,父母之逝,也许会是她一生的梦魇。
她没有做出过激的行动,真是万幸。她的确有着坚强不拨的精神。
吃过饭,张大勇趁任紫衣收拾饭桌时,进屋打量了一下任紫衣的家。
相对于普通农村人家宽大的住房,她家只有两室一厨,都很狭小。顶棚糊着报纸,墙面斑驳失修,室内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正合适。这处山区已经通了电和自来水,但她家竟然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唯一的电器只是一台半新的电饭煲,家具也不知使用了多少年。
但是,尽管家境如此,她的家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从里到外都很整洁。有一个房间明显看出是她的少女闺房,室内的摆设和色调搭配显示了她玲珑的心,被褥是紫色的,几个剪纸小饰品也用紫色的彩纸包着,处处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望着那些剪纸饰品,他发出由衷的赞叹。无论是火红的福字,还是金色的风铃,或者绿色的竹林,个个都那么漂亮,那繁复、独具匠心的样式,让他看了眼花缭乱。
“大勇哥,”身后响起任紫衣好听的童音,“我只会这个,本来想给你寄去一份,可是试来试去,总没有满意的作品,所以拖到现在,请别怪我。”
张大勇摇头:“怎么会,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我会等着,你一定要送我一份最漂亮的剪纸哦。”
任紫衣高兴地应道:“嗯。”
从开始到现在,张大勇没有一句劝慰她的话,但从行动上,他始终不忘引导她、开解她,让她重新燃起生活的信心,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贫穷并不可耻,苦难也无摧毁性的力量,关键在于人心。
任紫衣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对自家的穷困她没有一丝羞赧的意思,既不做作,也不耿耿于怀,她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少女,所以他相信她会坚定地走下去。如此,他此来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不过……他心下一动。来的路上,在飞机上的一个想法又涌了出来,这想法一旦涌出,就不可抑制,而且以他的能力,实施起来没什么难度,鉴于她的前途着想,替她安排这一步吧,答不答应由她自己选择,起码自己心意到了才行。
他转过身道:“小衣,为了你的前途,我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任紫衣就在他身后,听他说得郑重,知道事情不小,连忙点头:“大勇哥你说。”
双方距离很近,这一细看,张大勇才发现任紫衣面部线条很柔和,配合明亮的双眸和小如樱桃的嘴唇,竟然长得非常美丽,明显是个美人胚子。平时可能营养不良造成的瘦削和难看的肤色掩盖住了她的底蕴,这是一块纯洁的、未经雕琢的朴玉啊。
任紫衣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未说话,略有不安地轻叫道:“大勇哥……”
张大勇回过神,“啊啊,呵呵,小衣,想不到你长得这么漂亮,把哥哥都看呆了,哈哈。”
任紫衣毕竟是个小女孩,怎能不爱美,跺脚娇嗔,“哎呀,大勇哥——哪有嘛!”
两人相视而笑。最后一点陌生和隔阂,也就在这一笑中消失无踪。
张大勇让她带着出去逛逛,路上,一边望风景,一边把自己的建议和她说了,很简单,他要带她走,去他身边读书,让她享受更好的教育和生活,至于户口和入学等问题,他家亲戚帮得上忙,不足为虑。
任紫衣很意外,也很高兴,这里已经没有了让她眷恋的元素,张大哥人好心善,外面的世界又那么精彩,随他走是好棒的主意,但是……她犹豫再三,歉然道:“大勇哥,感谢你的建议,但我还是不出去了。”
张大勇仰头看看山顶,接着望向女孩。
这里已经离她家的居民区颇远,山上的气温总要比山下低一些,虽然她衣服穿得不少,小脸还是冻得发红,倒让她的脸色变得正常了些。瞧她低个小脑袋,躲闪着自己的目光,明显言不由衷。
“是因为担心钱的问题吧,”张大勇一笑,“完全没必要,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到了那边你还可以卖剪纸作品,那价格绝对会让你吃惊,没多久啊,没准你就成小富婆了,我得朝你要钱花呢,哈哈!”
任紫衣听了,倏的抬起头,眼睛里闪过的光亮令天地失色,“真的!大勇哥,你别骗我!”
“怎么会,小傻瓜。”张大勇知道事情成了,心情大好之下,竟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摸上了才醒悟这个动作有点唐突了。
“唔。”任紫衣羞涩地低下头,捏着衣角道:“那……我愿意跟你去。说实话,虽然山里人大都心地好,可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我怕……”
坚强只是一种麻醉。她,毕竟是一个14岁的小女孩!
感受着她心底里的孤独与无助,张大勇忽然做了一个自己也吃惊的动作,张开怀抱,将她揽入怀中。
“大哥!”任紫衣纤细的胳膊绕到他背后,用全身的力气抱紧他。她没有流泪,泪已干,有的,只是浓浓的感动。
新的希望,在小女孩心底无限滋生。人间,真情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悠悠扬扬飘下了白雪,慢慢将山上犹绿的松林漂成白色。
任紫衣放开张大勇,举着小手,快乐地又蹦又跳。本地即使是在山上,也很少看到下雪,这是否是一种吉祥的预兆?
欢笑是可以传染的。张大勇微笑着看着她,真想和她一起舞蹈,可惜他年龄已过,觉得自己要是那样做,有点装嫩的嫌疑。
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远处某棵大树后面有个人,正探着头往这边瞅。那人黑黑的脸,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身上竟然只穿了件西服。
任紫衣虽然在玩,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张大勇的动静,见他发呆,忙跑到他身边问什么事。
张大勇指指那边,“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找你的,怎么穿那么薄,不怕冻死啊。”
任紫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人已经从树后走出,向这边走过来。
“啊,是他!”
“这人有问题?”张大勇注意到她一脸厌恶。
“嗯,”任紫衣向他靠近一点,低声道:“这人也是我们山上的,从十二岁就在外面打工,他……不是好人,上次回来看到我,就说要和人家处对象,还找人说媒,人家不理他他还缠着,不要脸!”
张大勇扑哧一笑,拍拍她的肩,“那有什么的,窈窕淑女嘛,小人也好逑啊。”
任紫衣瞪了他一眼:“大勇哥!”
“是是。”张大勇不敢再和她开玩笑,举手告饶,“没事,有我呢,看我的。”迎着那青年走去。
那青年却根本不理他,直勾勾地盯着任紫衣,心痛地道:“紫衣,我都知道了,这不赶紧赶回来看望你,你还好吗?紫衣,答应我,和我过日子吧,有我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说着,他狠狠瞪了张大勇一眼。
张大勇心想我靠,我倒成了欺负人的啦,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这家伙的语言竟然很溜,不愧是在外面混过的,换作普通小姑娘,没准真被他感动了呢。
然而任紫衣是何等人物,只听她用那比冰雪还要冷几分的声音道:“何志强,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大家虽然邻里乡亲住着,我家和你家却没什么来往,我更是不认识你,请别再骚扰我。”
第五章爆炸任紫衣的话已经非常不客气,如果是张大勇绝没脸再呆下去,可惜那位何志强根本不以为意,翻来覆去只是说那几句话,瞧那意思他瞧上了女孩,女孩就一定会同意。
对这样的强盗逻辑,任紫衣气得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漂亮的大眼睛直忽闪,小脸更红了。
张大勇哪能眼看着这可怜的小姑娘受流氓的气。他见过类似的厚脸皮型人才,对付这样的人,不出一点狠药他肯定要纠缠个没完没了,是时候出场了。
他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身子,微笑着道:“这位兄弟可能不知道,紫衣的年龄只有14岁而已……”
“那,那又怎么样,”面对个头足足高过他一头的张大勇,何志强有点紧张,向后退了一步,口吃道:“我们这儿14、5岁结婚的多得是,结了婚过几年再办结婚证嘛,再说,就算一辈子不领结婚证也没人管。”
张大勇眉毛一挑,“哦,是吗,那么我请问你一句,结婚是不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能定?结婚,是不是要自愿?紫衣她那么讨厌你,难道你看不出来?醒醒吧兄弟,要是多恳求几次、多磕几个头就能求成婚,世界上的美女都被狗娶回家去了。”
任紫衣发出“嘻”的一声,连忙掩住小嘴。
何志强胀红了脸,“你,你是谁,和,和紫衣什么关系?”
“我?我是她远房表哥,是她的保护神,”张大勇张臂揽住任紫衣的肩膀,“你别以为她父母逝世就可以欺负她,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是接她的,你别再骚扰她,赶紧滚——”
最后一个字他语速突然变快,是吼出来的。
何志强明显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跑出老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嘴里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落荒而逃。
任紫衣指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在山间回荡。
张大勇也很开心。小女孩的神情上,终于有了那些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东西。唉,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苦难多好。
好好地逛过山景,回到任紫衣的家时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中午的菜还剩下很多,他们没有再开新的,饱餐了一顿,就准备睡觉了。
任紫衣红着脸让张大勇睡到她的房间去,说另间房是她父母的,意思怕他嫌弃,张大勇哪里肯让,任紫衣到底拗不过他,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张大勇打了几通电话。第一个是求亲戚在那边安排好接收任紫衣,亲戚的能量足,答应以最快速度落上户口、找一所离他大学近的好高中。第二个电话打给姜老师,让她帮忙办理这边的转学手续,本来以为起走小衣的户口一事得自己跑,没想到姜老师主动说她有熟人,要帮着办,省了他的事。
第三个电话打给唐小莉。到江西后就给她报了个平安,她不要生气才好。
“小莉,在干嘛?”他柔声说。
唐小莉哼一声:“上网玩呢。你怎么才打电话!太不像话了吧你!”
看起来情况还不错,没有变河东狮。
张大勇倚在床头,把见到任紫衣之后的事情说给她听,说的过程中任紫衣进了房间,搬一张凳子坐在他身边,注意听着他打电话。
大勇看看她绞在一起的手指,知道她有点彷徨不安,忙结束了和唐小莉的谈话,安慰她不要怕,唐小莉是很好的女孩,她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大勇哥,唐姐姐她,她会不会讨厌我……”灯下,任紫衣小嘴微撅,紧张的神情惹人爱怜。
张大勇笑了,“小傻瓜,你是我请去的客人……嗯,不,应该说我就是你的亲人,她怎么会讨厌你,她是我的女友,不支持我的工作哪成,还想不想进我家门啦。”
“呵呵,那算什么工作嘛。”任紫衣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
张大勇想起一事,翻开包,把唐小莉买的那件新衣服拿出来,“差点忘了,这是她送你的衣服,呵呵,不错的哦,她自己好像都没这么贵的衣服。”
任紫衣惊喜莫名,纤指都已发抖,“这……这衣服一定很贵,唐姐姐真是的,这么客气……啊,什么,600块?不,我不能要!”
张大勇摆手,“别说傻话,我大老远拿过来,你不要哪成,快收起来,要不,穿上给我看看也行,呵呵。”
“嗯。”任紫衣就要去换,想了想,有点害羞,低头道:“大勇哥,等去了那边再换给你看,好吗?”
“啊……是是,好的。”张大勇暗骂自己心粗,那衣服是件冬裙装,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好让人家就穿给他看。
任紫衣转了转黑黑大大的眼珠,到自己屋里收好衣服,拿了两本书递给张大勇。
“对不起大勇哥,我家没有电视,你闷的话就看书吧。”她说,没有不好意思,没有羞愧,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嗯。”张大勇反倒不敢就这个问题多谈,拿起书。
那两本书,一本是凡尔纳的《神秘岛》,一本是根本电影改编的《星球大战》,虽然保存得很好,但一眼就能看出被翻看过很多次。
“咦,你喜欢科幻作品?”他望向小姑娘。
这样的一个小可怜未沉迷于爱情小说和童话,却在反复看几本科幻小说,很奇怪不是吗。
任紫衣点点头,“大勇哥,不怕你笑话,我不想让残酷的现实泯灭我的想象力,有时就看看这些幻想力突出的作品,哦,大勇哥,我没有乱花钱的,这些小说很便宜,在旧书报摊买的,一本5毛钱。”
张大勇心里发酸,不知第几次涌起那个疑问,面前的这位小女孩,真的只有14岁吗!
他把书放在一边,“算了,不看了,你和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详细一点,比如几点起床,一天要做什么事,上学时几点出发,几点回来,在学校有没有受过欺负。”
任紫衣难得有人聊天,欣然应允,扳着手指正要说起。
张大勇眼尖,一把抓过她的手掌,就见那小小的手上满是口子,粗糙不堪,麻麻的像树皮。他轻轻抚摸女孩的小手,颤声道:“疼吗?”
任紫衣先是摇摇头,又点头,“皮肤不疼了,但骨头疼,一开始疼的时候我都吓哭了呢,怕骨节变形,那可难看死了,幸好没有!”
张大勇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手,“没事了,说吧,说细点。”
“嗯。”
出外上了厕所,洗过脚关灯躺下,张大勇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来时上山用了3个小时,他已经觉得时间长得离谱,待人走到了也累得不想动了,可是年幼的任紫衣每天早上三点起床,给家里备好一天所需的物资,做好饭,要花将近4个小时才能到达山那边的学校,下午三点下课就要再走4个小时回家。
以他的看法,这样比怒江上滑索上学的孩子还要辛苦得多!也危险得多!
帮父亲去镇上打下手的艰辛不用多说,光每天她侍候瘫痪母亲的吃喝拉撒,就是一项相当大的工程,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一次两次还好,能几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她的毅力让他这个男子汉都自愧不如!
还好,这一切都要结束了,amen。
平生第一次,他感谢了上帝,缓缓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夜时分,他突然从熟睡中醒来,外面不知何时起风,吹得门框砰砰地响,好像外面院落的大门开了,小衣家不大,但建得还算结实,也不漏风,室内。
转身又欲睡去时,他倏的坐起,侧耳倾听。
不对!
睡前他亲自检查的大门,很牢固,不可能被风吹开,除非有人用刀具之类的东西把它撬开!
他霍地掀被而起,迅速穿上衣服,进厨房顺手抄起一根铁棍,到房门旁站好。小衣家的房门有保险锁,也有木栓,是双保险。
这时身后的门响了一声,任紫衣脸上带着警惕从房间里闪身出来,“大勇哥,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东西?”
“你也听到了?”
“听到了。”
“不是东西,应该是人!”
任紫衣秀眉一皱,“难道是……”
张大勇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如果猜得不错,外面应该是那个不死心的何志强!
他不再说话,把铁棍举高,做个手势让她过来。小姑娘一点也不慌张,矮着身子挨到他身边。事发突然,她没有来得及穿外衣,粉红色的小可爱睡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他吸了吸鼻子。
“轰”的一声巨响。
电光火石的一瞬,张大勇只知身边发生了爆炸,然后就短暂地失去了知觉,意识恢复时,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胳膊受伤流血,房门留着一个大洞。
而任紫衣,不见了!
第六章梦耶霜风如刀,漫天雪飘。
张大勇发疯了似的四处找寻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紫衣,门洞很大,门锁和木栓都没有挡住那家伙,他很可能有枪!而且是大口径的枪!
当又一次来到门边,他的目光被地上凌乱的脚印吸引,明白了,他们在外面!
他抄起地上的铁棍,疾扑而出。
感谢新降之雪,脚印很清晰地显示出了一大一小两行脚印的去向,还有一行大的脚印是朝向任紫衣家里方向的,很好,那人只有一个人,有枪又如何,不怕!
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通110,110很重视,他报完警不一会儿就回过电话来,说山下派出所已经出警,不过因为下雪山又高,恐怕最快也要3个小时才能上来,让他找到犯罪嫌疑犯后不要轻举妄动。
他挂了电话。
放屁,只要到了现场,他不把那家伙撕了才怪!
他发现他浑身热血沸腾,没有半点害怕,原来倒是一直小看了自己,他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脚印出了村子,一直向山顶延伸而去,瞧脚印的分布情况,应该是任紫衣在前面跑,那坏蛋在后面追。这让他稍稍放心,起码任紫衣当时没有被那死人挟持,但是现在呢?他昏迷了多久,在这期间,可怜的小衣有没有落入那死人的魔掌?
他不敢想下去,用自己最大的速度、尽最大努力向上攀升,强烈的欲望竟让他平添力气,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跑上了山顶,上山的路途和平地是两个概念,等他站稳在山顶时,全身不仅被汗湿透,衣服也被刮破了多处,形象十分狼狈。
他一眼就看到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崖边对峙着,那是一男一女,男的面向山崖,手里拿着一杆长筒猎枪,女的背对山崖,双手握拳护着胸部,离崖边就差一步,身边空无一物,连棵可以把着的树干也没有!
小衣,你一定要坚持住。
张大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牢牢盯紧那两团人影。
感谢老天,感谢白雪,踩踏没有引发任何声响,他渐渐靠近了那男人的身后,那人果然是白天见过的何志强。
何志强显然没想到任紫衣这小姑娘胆敢濒临绝境,他始终没有说话,手中的猎枪也在剧烈的颤抖,张大勇真怕他手一动勾下扳机,可是又不能不小心地接近,心里矛盾的心情无以言表,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倒像几十年那样漫长,汗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敢去擦,也不敢摇头,只能用力夹一夹眼皮。
他相信任紫衣一定已经看到了他,但是她并没有瞧过来一眼,可见她心理素质强得惊人。
他缓缓举起铁棍,目标是何志强的胳膊,其实打击何的后脑足以致其昏迷,但他怕万一何在昏迷时手指痉挛,把枪勾走火,那就万事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任紫衣眼内光芒一闪。
何志强终于觉出气氛的异样,便要扭头来看。
张大勇大喝一声,劈手一棍打在他的两只前臂上,用力极猛,只听“咔嚓”两声,那两只前臂已被他打断。
“啊!”
何志强疼得向天狂嚎,想抬枪射击,却完全丧失了对手臂的控制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手臂一软,猎枪掉落在雪地里。
好了,危机解除了。张大勇长吁一口气,上前一脚把他踹倒,伸手把任紫衣拉离崖边,后者这时才懂得害怕,紧紧抱住他的腰,双眼紧闭不敢睁开。
“大勇哥,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救我!”
说到这个,张大勇就生气,骂道:“你这个臭丫头,你跑出来,跑出来也行,你倒是向邻居们求助啊,往悬崖边跑什么,掉下去怎么办!”
任紫衣又向他怀里钻了钻,“我,我怕那人伤害你,我就使劲跑,也不敢跑别人家去,怕连累人家……”
张大勇想说她,又说不出来,这丫头太善良。
小姑娘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自然冻得浑身直哆嗦,他赶紧脱下衣服给她穿上。
在这期间,他一直在严密监视着何志强,后者臂骨折断,痛达彻骨地委顿在地上,一时之间不可能恢复。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现实生活,不是蹩脚的电影,他绝不会像电影里的傻b男主角那样,未把敌人致于死地就和情人打情骂俏,结果又多费一番周折,有的还干脆死翘翘了。
呃……情人?想什么呢,咳咳……他不安地动了动,嘴里一阵咳嗽。
任紫衣很他紧挨在一起,立即觉察,“大勇哥,山上很冷,你把衣服给了我,是不是着凉了?”
说着她就要把衣服还给他,他自然不肯,向外推拒,两个人的注意力都短暂地从何志强身上移开了。
何志强低垂的目光厉芒一闪,突然暴起,双腿齐出重重踢在张大勇腰间,这一踢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张大勇声也没吭便向后直飞,直向崖外掉去!
任紫衣尖叫着追过去,试图用她纤细的小手抓住这世上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事实上她的确碰到了张大勇,但那只是在他的腿擦了一下,什么用也没有,转瞬过后,他在她眼前消失了,没了,掉进了山崖!
巨大的刺激使她吓得忘了哭泣,嘴里喃喃着:“大……大勇哥,大勇哥,这不是真的,不是!”
短短的一天,她经历了莫大的幸福,幸福重新燃起了她生活的勇气,然而老天却又在她感恩之后,又残忍地夺走了这一切。
何志强走到悬崖边,向下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面目狰狞,软软的双臂垂在身前,使他看起来像个可笑的木偶,然而他这一看,彻底把任紫衣唯一的希望打入深渊。
她的瞳孔倏的收缩。
就是眼前这个败类,这个陌生人,这个所谓的追求者,亲手毁灭了她的亲人、她的希望、她的未来。无辜的大勇哥受到牵连,他是谁,他有什么权利,上帝吗?就算他真是上帝,也要为杀死大勇哥付出代价!
她飞快地捡起地上的猎枪,对准了笑得正欢的何志强,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去死吧!”
砰!
何志强胸口中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轰下山顶,在空中时,可以清晰看到胸前开了一个好大的洞。
任紫衣扔了枪。默默地走到崖边,走到张大勇掉下去的地方,向下看着,柔情似水。
她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手刃敌人的高兴。父亲走了,母亲走了,现在大哥也走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等我,我来了……她张开双臂,向着万丈深渊涌身跳下。
张大勇身在空中时就已陷入半昏迷中。
身体如在云中漫步,如在水中徜徉,有一股力量在托扶着他,不知所处何方,不知时光是否流逝,眼睛懒洋洋的不愿意睁开,鼻翼间有着清香的味道。
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还是已经到了来世?
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一个花团锦簇的山谷。
咦,过了冬天了吗,瞧那花草繁茂,蜜蜂飞舞,宁静的小湖蓝得像天。稍远处耸立的一间小木屋炊烟袅袅,几只小鸡在屋前觅食,一幅恬淡至深的美丽图画。
他疑惑地发了一会儿呆,穿过花丛到了小木屋边,伸手敲门。
吱呀——门没有锁,开了。
他没有意外,也没有出声,很自然地推门走入。
木屋只有一间房间,房间正中端坐着一条高大的白狗。
他愕然。竟是上次遇见的那条狗,吃了他一顿便不告而别的狗。
“你来啦。”那狗说话了,嘴巴却没有动。
“是啊……”他怔然回应。
原来是做梦啊,那么小衣也没有遇到危险喽?那就放心了。
第七章蚩尤[已修正,大家重看]“这梦有点怪,狗怎么会说话呢。”那狗说。
张大勇一愣,“你说什么?”
“它怎么会猜到我心里想的话,是巧合?”狗又说。
张大勇毛骨悚然。
“我当然不是狗。”那狗站了起来,头上光华一闪,竟然出现一个光圈,就像观音和如来的那种光圈,不是很强烈,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晕。
“那你是什……谁?”张大勇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暗暗背过手,掐了自己一把。
他下手很重,不由脸色剧变。
狗冷笑道:“很疼吧,告诉你,你根本没有做梦,你掉下了山崖,是我把你救到我的空间里来的,那个小女孩也跳下来了。”
张大勇叫道:“什么!”转身就欲跑出去。
狗摆摆前爪,“算啦算啦,虽然讨厌她的姓,念她人品不错,我就多管一回闲事,救她一救吧。”
张大勇大喜,连连拱手以示谢意。
管它是什么,只要能救下任紫衣就行,自己的肉到现在还在疼,所以这不是梦,他真碰到了狗会说话的奇事!
狗重新坐下,“好了,我已经把她安置在外面,小姑娘吓晕过去了。”
不知怎么,张大勇竟对它的话深信不疑,他长吁一口气,感觉身上像虚脱了似的。从山顶跳下大家却都没有受伤,这是多么万幸的奇迹。换言之,眼前这位不知是神仙还是妖怪的狗状不明生物,确实有神通!
狗很满意张大勇的表情,说:“现在咱们聊聊吧,我的名字叫做蚩尤,国人一般叫我战神或者大魔神,威风吧?可惜,炎帝和黄帝那两个家伙,合起伙来和我来了场最后决战,那场战争惊天地泣鬼神,结果是我的肉体被彻底毁灭,精神就被封印在一条项圈里了,哦,就是你看到的那条。”
它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
张大勇骇然相望。
……一神一人谈话结束时,时间自动回到了过去,事情的经过有了微妙的变化,何志强攻击张大勇,任紫衣捡起猎枪,一枪打中何志强,后者坠崖而亡——至少,任紫衣心目中的版本是这样的,她脑中那段真实的记忆,已然被消去、替换掉。
她站在山顶,身上披着张大勇的衣服,看着十几个警察忙活着勘察现场,看着大勇哥配合他们演示当时的情形、做笔录,心下一片安宁。
很快,警方处理完毕,护送两位受害人下山。几天后,他们离开了江西。警方认定他们当晚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卫,免于追究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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