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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说话了,“很久?”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但带着一种莫名的性感,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神秘,直到这一刻我都没能看到她的样子。
“嗯,很久。”我不无惋惜地说,“所以,杀了我吧,死神?”
最后的称呼从我舌尖落下,这个代表累累血债的名字,几乎被我说成了爱称。我轻笑,不知嘲笑的是否自己。死神似乎只犹豫了一刻,但这一刻就足够我按下手里的按钮。
蓬的一声,像变戏法一样,那把匕首从肩上滑落,但我抓住它的速度更快。
这只是最直观的变化。我抓住匕首起身,看到死神小姐已经倒在了地上。她是长发,两根辫子绑好再扎起来,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相形之下,我大概是邋遢了些,只有一套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有一张无害的脸,额头饱满,侧脸光洁,眼睛合上了,没有多高,只要换一套衣服,就会被误认为学生。她脸上没有妆。我站在那里,匕首已经换到了我自己手上。
我不接近她。
“嗯,所以杀人的真的是你吗,而不是我?”我问着,随后一笑,“抱歉,最近来的人太少了,我在看歌剧,所以说话的时候或许有点戏剧性。”
我一只手按在椅子上,几乎不曾发出声音:“所以我认为,杀手不一定就是唯一能活下来的人。至少,在我眼里,没什么两样。”
她连眼睛都不睁。
我忍不住叹息了,哪有这么能忍的。
“其实机关不是那么简单的啊,尤其是我这种只有屋子能保护自己的目标。”开什么玩笑。“我也想过用麻袋从上而下的套下,然后死神小姐就是我的囊中物了。至于其他的一些杂七杂八,我也不是没想过。”
我耸肩,“但最后我选择了最省事的办法。”
她的眼睫毛似乎动了。她的脚向着我的床,一只手依然抓着椅脚。
我指向床头,那里什么都没有,顶多摆着一个花瓶。
“针会从那里射出来,”我说,感觉自己应该比死神还冷酷无情,“然后上面涂了什么你大概也清楚了。”
我听说过死神之名。
她是所有杀手里最顶尖的一人。一般来说,各个行业的顶尖者都具有一种特质:特别能熬。如果是普通人,看见我这个疯子,只怕早就逃了。但她没有。
我微微一笑,看着地上的女孩子。
“所以别装睡了,死神小姐。”我眯起眼,“我知道你醒着。这样没意思。”
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得不到回应,准备将人关起来的时候,有一把很陌生的声音传来。
……在地上。
“你想要意思?”她问。
“对。”我说。
她拔掉脖子上针——该死,居然那么刚好。下一刻她用其他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就这样起身扑了过来。但是,我比她更快。
本来在她手里的匕首,现在已经反过来抵住了她的脖子。形势反转过来了,她被抵在墙上,面无表情,双眼漆黑。“所以事实证明,放弃武器的人基本都是白痴。”
比起这个,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我终于见到她的脸了,刚刚基本没仔细认真看——也没这个机会。
她说:“……放开我。”
我摇头:“不行。我只是个无辜的人,我手无寸铁,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我一放开你,我就要死了。”
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
这是我的屋子,即使前提是我什么陷阱都没下,后招也只有那个按钮。她也依然不熟悉这屋子里的地形布置,还有我可能会躲在什么地方。所以她很难逃掉。家里有很多多余的东西,但这大概就是我在逃跑的时候,它唯一的作用了。
我还不累,这场游戏还没完。
她笑了,连笑起来都那么的冷,“你手无寸铁?”她嘲讽道。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我真想给这位小姐行个礼。我说:“只是个玩笑,别太认真嘛。”
“放开,”可惜她不领情,她冷冷道。
我斜睨她一眼,“所以你的下半句台词是: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从来没有人说过,被杀者就要束手就擒。
死神小姐不说话了。她大约是不会说多余的话的。然后下一刻,她开口的同时手已经一下打上我的肩膀:“对,你会死。”
“怎么个死法?”
“被杀。”
“嗯,也不一定,说不定我能老死呢,那样就不是死在你手上了。”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我和她已经打了起来。一开始她似乎想抢匕首,但在那把武器被我甩出了窗外以后,就是单纯的掐和被掐。等到她说完别人时,我已经扣住她的命门,一根绳子缠上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而灵巧,但我的动作比她更快。
“绳子比手铐更好用,”我说,“手铐太死板了。”
这就象是一句示威的话,但我其实没这个意思。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快,我微微的喘气,但看到她额角冒汗,我觉得自己赢了。她没有回答,但在她也在气喘的时候立刻一脚踢上来。
“……等等!等等啊!欺负我反应慢对不对qaq!”
所以她刚刚只是在等自己缓过来气对么?
对于这种人,蒙住眼睛是没用的,我立刻就往外逃,然后顺手扣住门:“你、冷静一点……我气喘不过来……”
她没有说话。
我猜她应该是解不开绳结的,绳结的可塑性比统一制造的手铐高多了,至少一般被抓捕过几次的人,都能学会解开手铐,但他们却不可能将世界上的所有绳结都学全。——所以用手铐抓人的真的是辣鸡……
长长的走道里,只有我自己一人。她就在门的另一边,我知道。
我笑了,因为我享受于这样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过来?”
“……你把门锁死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被锁捆成了这副样子。我说:“那么你答应我,乖乖坐在椅子上,那我就让你过来。”
这真是一句可笑的话,特别是对杀手这样的人而言。
她要杀的人是我。我知道。
可我不觉得害怕。为什么?
结果,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她在骗人,然后听到啪的一声倒在地上的声音。这时候,她几乎就像个普通人。我没有问,也没有开门,她和我都太习惯说谎了,甚至几乎分不清真话和谎言的区别。所以,仅此而已。
最后我才反应过来。
她并不是非人生物,一开始被那支麻醉针插进脖子里的生活,她就离束手就擒不远了。之所以还硬撑了这么久……她进这行这么久,总也该有些异于常人的本领才是。而现在,她终于脱力昏过去了。
我轻笑了一声。
拥有非凡本领的杀手闯进一间屋子里,却被她要杀的目标折腾得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情节对普通人而言不常见,于我却截然相反。
我开门。果然,她倒在那里了,真正的昏迷和装的还是有分别,比如肢体的细微动作和呼吸的速度——寻常人很少有机会见到旁人昏倒,但我见到过很多次。所以,就不一样了。
当她坐在椅子上,捆住手脚被我往外推的时候,她似乎醒过来了。
我说:“我以为你会醒得更晚一点。”
她答非所问:“你很厉害。”
我笑笑,“靠着机关吗?如果我们在野外,你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我。”
“但现在不是。”她的回答很简洁。
所以这一切,就毫无意义了。现在被人绑着手脚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推着她绕到了客厅。幽暗的走廊和幽暗的客厅,一瓶玫瑰摆在茶几上,花朵妖娆的绽放。我说:“玫瑰真好看。”
“……嗯。”半响,她这样应答。
我笑了一笑,连自己都觉得苦:“杀手不是应该万能的么?你怎么半点不会和人聊天?”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她说。
“……算了,没关系,”我最后说,“只要能说话就好了,我不介意。”
我们绕往另一条走廊,我记得那走廊的尽头有个小房间。她似乎注意到了别的细节:“你的声音很奇怪。”
“那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
“为什么?”
“没人来杀我的话,我怎么找得到聊天的对象?”
这句话很糟糕,但却是事实。
杀手没有再说一个字。我还是会觉得难过,但只要你收集了足够多的难过之后,你就能将它们收拾起来,放在另一个房间里,然后假装它们不存在。至少,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我们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前。那道木门平平无奇,门把手似乎一下子就可以扭开。我说:“到了。”
她不解:“……到了?”
我点头,“大多数杀手都是死在这里。”
我让轮椅停在一边,自己去开门。然后,这个房间再次打开了。她静静地看着门里的一切,似乎没什么反应。我说:“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吗?他将他的每一个妻子杀了,然后关在一个有小金钥匙的房间里。如果新的妻子进去看了一眼,那她就会死。”
这个故事很可怕。
因为当秘密摆在那里,没有人会不去看。这是在惩罚那些,天生就好奇心重的人类。
我低声道:“来杀我的杀手很多。然后,他们都在这里了。”
所有来杀我的杀手,最后都死了。
她听懂了:“包括我?”
“不一定,”我摇头,“我的不明文规矩是……唔,我还是不说了。总之只要你满足了某个条件,你就能活下来。”
我将门关上,锁死。和蓝胡子不一样,我从来不会锁上它。因为这座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会打开这道门。
死神小姐不开口,我们离开了这个小屋子。我不知道她是否猜到了我的条件,但我猜她还是有一点点感觉的。我将轮椅推到一个地方,自己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
今夜没有月色,连星光都成了奢侈。
“真不是个好天气。”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天气坏?”
这个客厅里,基本是看得清的。因为大片的落地窗,到了深夜时光总会从那里落进来,照亮整个客厅,包括摆在落地窗前的小桌子、桌上的玫瑰,漂亮的画,和一大块的酒红色地毯。我知道它是酒红色的,但此时此刻它只是一大片的暗色。
“因为我想多说几个字。”
我们断断续续的聊起天来。她本是个杀手,是要来杀我的人,但此时束手就擒,也就只好这样说着话。不知为何,她似乎比旁的杀手更友善,也没那么重的杀气和敌意。或许,第一的杀手,还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我的过去,也彻底暴露了——比如我是个富商的女儿,几乎没有朋友,唯一的聊天对象,就是来杀我的那些人。
她只是其中一个。
我们聊了很多东西。
包括杀人的方法、陷阱的架设,还有这栋宅子的地势,以及周围我的邻居们。她是一个很普通的杀手——唯一的特殊,大概就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杀人犯,是她父亲。她没有说她的名字,我也没有。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故事,已经让其他人都听腻了。
可是不要紧。
只要现在我还能找到她来陪我说故事。——我也说得有点腻了,但这几乎是唯一我能说的。
终于天快亮了。荧光亮的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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