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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作品:晚安,方书乔|作者:双曲线|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1 02:54:43|下载:晚安,方书乔TXT下载
  此后,她一直紧紧握住书乔的手,不再开口。

  周末的下午,他们准备去一趟花鸟市场,临出门时,书乔接到紫苑的电话。

  “她说想请我去公寓一趟。”书乔挂了电话说。

  “那就去呗。”

  “那我们——”

  “放心吧,我等你回来。”

  山薇放下包包,微笑地送他出门,像之前每一天所做的那样,蹲下身帮他穿鞋。

  突然间他心里柔肠百结,待山薇起身后,他轻轻抱住她,给了她一个亲吻。

  “闷的话,就找朋友出去玩一下。”

  山薇摇头,“不,我等你!”

  书乔坐车到了公寓。

  到了门口,他敲门,紫苑很快就来开门了。

  紫苑穿着一身黑裙,长发盘成一个低低的圆髻,鬓边戴着一朵小白花。

  她在为江槐戴孝。

  如此朴素无华。

  “书乔,快请进。”

  一见面,紫苑便笑吟吟地主动来牵他的手。

  书乔带着一丝诧异,讷讷走入。

  紫苑让他到沙发就座。

  “我买了些菜,一会儿一起吃个晚饭可好?”

  “哦……好——”

  但书乔还是大惑不解。

  紫苑叫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呢?看她的样子,好像心情恢复了?

  这时,他发现客厅的灵堂已经撤去,遗像也不见了,室内的布置已恢复原样,同江槐活着时没有丝毫变化。

  紫苑进厨房泡茶,书乔的目光尾随着她。

  “听说你回家去住了?”

  “是。”

  “那么这里——”

  紫苑端茶出来,“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紫苑说她已经买下了这间屋子。

  “是向我嫂子借的钱,你知道,现在我家里,除了她,没人肯帮我这个忙,她真是个好人,你说是不是?”

  书乔暗暗地吃了一惊。

  紫苑竟买下了这幢房子,但让他感到惊奇的并非是金钱的缘故,而是,紫苑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紫苑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摆在书乔的面前。

  “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书乔,我想请你帮忙保管这把公寓的钥匙。”

  “出国?”

  “是。”

  书乔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明白的,这里是伤心地,能让她离开这里,重新呼吸,对她有好处。

  只是不知道,如此一别,要待何日才能再相见?

  那之后,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合作做了一顿饭。

  “书乔,以后无论哪个姑娘嫁给你,都会很幸福的。”望着书乔娴熟的动作,紫苑笑着说。

  书乔听了,只是惨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菜上桌后,他们面对面坐着,紫苑开了一瓶红酒。

  “你不是不能喝?”书乔想起当初江槐责备他的情景。

  “就喝一杯,没事的。”紫苑摇摇头。

  书乔只好不做阻止。

  他们沉默地吃着饭,偶尔举杯相碰,玻璃杯发出的清脆声响,让两人同时一惊,又为彼此的表情会心一笑。

  这个样子,仿佛痛苦都已经过去了似的。

  紫苑说:“真奇怪,每次和你坐在一起,就算不讲话,也感觉特别的安心。”

  “不觉得闷?”

  “不觉得,”紫苑笑了笑,看着他,“也许,我真的把你当成亲弟弟了。”

  “可我年纪比你大。”

  “就是感觉呗,”紫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那你呢,对我是什么感觉?”

  “唔——”书乔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

  紫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书乔你真的很可爱。”

  但如此可爱,你却不爱我,书乔怔怔地望着紫苑,只觉得心情无边的黯然。

  用餐完毕,紫苑拿着酒杯站到窗口。

  “书乔你看,月亮出来了。”她用手指着高高的夜空。

  书乔依言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月光下,她静静地仰望着,嘴角有一抹沉醉的微笑,那么美,美得叫人心碎。

  书乔听见她说:

  “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和江槐在一起看月亮,我们躺在床上看,坐在地上看,一边看,江槐还一边给我背唐诗,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什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呵呵,江槐那个人啊,简直是到死,都是浪漫主义者!没治了!”

  书乔默然不语。

  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他是该说点什么表示安慰,但安慰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所以他只能是痛苦地望着紫苑,望着她的痛苦,同时也让自己痛苦着。

  直到现在,他还未见到紫苑哭过,即使在葬礼上,法庭上,她始终都只是一副苍白隐忍的表情,像一朵坚忍的花,傲然于风雪。

  她的悲伤,找不到出口。

  这时,紫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她喝完酒,转头再望向书乔时,眼神已变得非常黯淡,她静静地对书乔说:“书乔,你知道吗?我恨他,我恨他——”

  但她没有说为什么。没有。

  这天晚上,紫苑说要留在这里睡。

  “你早点回去吧。”紫苑送书乔到门口。

  “一个人,不要紧?”

  “不要紧。”

  “或者,我叫山薇来陪你?”

  紫苑笑着摇头。

  随后,她主动拥抱书乔。

  “山薇是个好姑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请好好待她。”她抚摸书乔的背,但动作毫无暖昧之意,她疼爱他,就像她之前所说的,把他当成亲弟弟。

  书乔饱含热泪,忍住心痛,默默地点了下头。

  紫苑抱了他很久很久。

  仿佛依依不舍。

  仿佛生死离别。

  但书乔知道,这拥抱,并非出自激情,而更像是某种恐惧与依赖。

  紫苑似乎是想在他身上找到点什么、抓到点什么。

  是江槐。

  因为他是江槐的朋友,是江槐最亲的兄弟,她找不到江槐了,所以她只能透过他,去抓住一点、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跟江槐有关的气息。而这有什么关系呢?书乔一点也不想要去埋怨什么。他默然地承受着这一切,甚至他还在内心里祈祷着,拜托,上帝,就让自己能给她点什么吧,哪怕只是一点点温暖。

  终于,紫苑深吸一口气放开了他,“那么,再见了,书乔。”

  她握握他的手,脸上笑着,眼中却泪光盈盈。

  随后,星光黯淡,她放开了她的手。

  书乔便说:“再见”。

  门被带上后,书乔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向左边移开了两步,靠在墙上。

  他久久地站立着。

  站立在这冰冷而黑暗的走廊中。

  他没有走,整整一夜,他没有离开这条走廊,因为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会是他和紫苑可以呆在一起的最后的一点时光。

  这最后的守护。

  如此冰冷。

  如此绝望。

  隔着一道墙壁,两颗受伤的灵魂,却始终无法相互温暖。

  两天后,紫苑在兄嫂的护送下,登上了前往澳洲的飞机。

  她不让任何人为她送行。

  过客之一:大卫

  紫苑倚在窗边静静地抽烟。

  淡淡的晨光中,她的一双眸子已接近透明的浅灰色,如一潭死水般的。

  她是早已死了的。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灵魂就已脱离这尘世,随着江槐远走,却只有傻傻的书乔,还一直不肯承认这一事实。

  或许他是承认过的吧,可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想要来拉住她的手,试图挽救她。

  想救她出泥淖。

  书乔真是个傻孩子。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紫苑停止冥想,将手中的烟蒂远远一抛后,低头抹了把脸。

  书乔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紫苑扬起笑脸,向他转过身去。

  “肚子好饿哦,”她做出天真的表情,“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书乔?”

  书乔向她靠近。

  他没有言语,只是站在窗下,就着渐渐明朗开来的晨光,认真地看着她的表情。

  这个男人,即使成年之后,依旧保持着少年人的青涩与执著,人变我不变,如一颗扎根在溪流中的顽石,无论身边有多少野草泥沙经过,他也固守着自己那颗至真至纯的心。

  紫苑忽然感到心脏非常痛,是一种清晰的如撕裂般的痛,她感到非常无助,因为她无法排遣这个男人眼里的哀伤,她无法为他带来阳光。

  “怎么了,书乔?不要这么不开心嘛……”她抬手,想要抚开他紧锁的眉心,可是一眼又看到他下巴处被刮胡刀弄出的伤口,她笑起来,“怎么弄伤了呢,这么不小心,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指尖冰凉地滑过那些早已凝血的伤口,但书乔仍然能感觉到在自己那干燥的皮肤上,一寸寸爆裂开来的无法抵御的深深的伤痛。

  书乔抿唇不语,只将紫苑的手在自己脸上按了按,随即闭上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紫苑一样,他的内心此刻也非常的无助,即使两人如现在这般靠近,他们之间,依旧有着无法跨越的障碍。

  他知道,如果想要真正地彻底地拥有紫苑,自己仍需要付出等待,只是他不知道,这种等待还需要多久?是不是需要一生。

  后来紫苑一直挽着书乔的手。

  他们像情侣般肩并肩地站在前台结帐,毫不避嫌,之后便一同离开旅馆。

  他们走进晨雾里。

  车子安静地行驶在清晨的公路上,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他们一路无话。

  找到一家早餐店后,他们下车。

  早餐店里雾气蒸腾,食物的香味弥漫其间,老板在蒸笼后面忙碌着,一边大声喊着欢迎光临,态度热情。

  书乔照顾紫苑入座,帮她放好脱下来的大衣,然后弯腰问她:“想吃什么?”

  “包子,”紫苑笑眯眯地向他伸出两个手指:“要香菇青菜馅的,两个。”

  “好的。”

  书乔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眼睛在她的脸上逗留了一阵子。

  他高兴吗?

  他会感到些许欣慰吗?

  我这样笑着。

  紫苑努力地微笑着,即使知道自己被打肿的脸像个猪头,笑起来会很丑。但她再也不想让书乔为她担心什么。

  一切都该有个结束,不是吗?即使是生命,也有消亡的一天,更何况是爱情。而她已拖累这个男人太久。这对他来说,不是爱,是种折磨。

  书乔走去排队点单的时候,紫苑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书乔依旧很瘦,但,是瘦而挺拔的,就像一棵树,一棵高大而沉默的水杉,透着清洌的气息,在阳光中骄傲的、自如的、令人仰视地不断生长着。

  同这样的书乔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一株早已被无数人践踏过的,已经不成样子的野草而已。

  紫苑刚到澳洲的时候,是住在自家的别墅里的,有一个钟点工,会每天定时过来照应她的日常起居,不过没多久,她就被送进了疗养院,因为嗜药和自残的缘故。

  她在疗养院里一住就是两年。在这期间,家里只除了按时寄钱来,没有人来看望过她。她被抛弃在此,这是她的父亲做为对她曾经叛逆的惩罚。

  她并不因此而怨恨父亲。

  因为她早已经无所谓这种被抛弃。

  她不再说话,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草地上望天,一看就是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护士来喊她回房。

  日子就这么空虚而漫长地度过,靠无数的药物控制着她思考的能力与自残的力量。

  两年后她出院。

  出院时,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位男士的陪伴,这人是她的主治医师,英文名叫大卫。他挽救了她的性命,同时他疯狂地爱上了她。

  “他是华人,移民二代,中文会听会说但不会写,他说他喜欢中国女孩子,喜欢她们的沉静、乖巧、不惹事,他说他骨子里,仍流有东方的血液。”

  但他年纪已有四十开外,有妻子儿女,有成熟的事业与人脉,他本不该爱上紫苑,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为了紫苑神魂颠倒。

  “其实,恐怕只是可怜我的缘故吧,因为我对他说了无数我跟江槐的往事,也只有对他,我才得以倾诉。”

  他们在医院里拥抱。

  在海滩上亲吻。

  在床上,在桌上,在地上,在任何的地方,他们无休无止地□,从白天到黑夜,从凌晨至黄昏,不知疲累。

  但对这段感情,紫苑说并不是爱。

  “我只是需要释放。”

  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