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萧重轻歪在沙发上,一只手抚著额头。“唔……没事……”
“酒量可真好!”宇文嗤笑道,在他身边坐下,“……吃点什麽?可能会好一点。”
萧重轻摇头,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看宇文,“没事,一会儿就好。”
“希望是。”宇文把他的头扳过来,拿下眼镜,双手给他按著太阳穴。“等下跟若帆说声就送你回去。”
“哦……”
“宇、文?”
房间里响起不属於二人的第三个声音。直到近了,萧重轻才看清楚,是个身材高挑打扮入时的年轻人,踩著如贵族般优雅的步伐走过来。
“是你……”宇文不冷不热地答腔,依旧给萧重轻按摩。
“好久不见,回来怎麽不找我~!”
过分甜腻的语调让迟钝如萧重轻,也听得出来他来此的目的。
别看宇文一副拽得要死的样子,在这群年轻人中却人气超高。光是刚才那麽一小会儿,男男女女在他身边围了一大圈。凡是跑来搭讪的,都被宇文拿萧重轻当挡箭牌说“这是我bf”给堵回去了。纵然有人投来怀疑的目光,也明白那是宇文委婉的拒绝而放弃了。
眼前这一位,看起来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不是一两句能打发的人。
“嗯,很忙。”
“是吗?啊,不好意思,这位是──?”好像才发现萧重轻这个大活人似的,年轻人用表演般的夸张口气问道。
“朋友。”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有‘这种类型’的朋友了?”
故意加重的“这种类型”,萧重轻即使酒醉,也明白他话中露骨的嘲讽。反射性地要低下头去,却被宇文的手按住,往自己肩膀上靠。
“哦──?”宇文似笑非笑,“你倒说说看,‘这种类型’是哪种类型?”
“看起来就一副呆相!迟钝得要命!浑身上下没看出来一点儿出色的地方,况且──”年轻人像西方人那样摊手、耸肩,“他看起来比你我都老!”
“是吗?”宇文仿佛被他提醒了一样,双手捧起萧重轻的脸,“让我看看!”
“宇文……”萧重轻叹息似的低吟,脸颊因窘迫而通红。
“哎呀……可是为何,这样子……”宇文轻佻地用手指划过男人发抖的下巴,“我却觉得好可爱……呢……?”
声音低沈而且温柔,又像调情般充满色情的感觉。
“少骗人了!”年轻人受不了似的用鞋跟踢了下地面,“宇文!就算419也好,你不觉得我条件比他好太多了吗?况且我追了你那麽久,你就用这种货色来打发我?至少也挑个高级点儿的吧……!”
“说够了没有。”
原本只是不高兴而已,现在却被激怒了──萧重轻比年轻人更早地发觉到了这一点。
“所谓高级……”放开萧重轻,宇文慢慢站起来,“是说像你这样的吗?”
在逐渐接近自己的宇文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年轻人的表情瑟缩起来。来不及说什麽,被宇文张手抓住了脸,掐著双颊硬生生推著不断後退。
“高级货……嗯?我脾气不是太好,老实说我现在正想著把你怎麽办好……”把来人按到墙上,宇文露出阴森森的微笑,“不管他怎麽笨怎麽傻,我看上了,就没别人说三道四的余地!”手下一用力,年轻人呜呜著挣扎起来。
“宇文……!”萧重轻跑过去拼命拉他的手臂,“别动手!!”
宇文不理,依旧逼问,“明白了的话,就给我滚,再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一松手,年轻人快哭出来似的吼道:“宇文,你有种……!”
与其说被宇文的暴力吓到,还不如说是被萧重轻“这种货色”打败的挫败感让他觉得屈辱。年轻人跑出去摔上门,外面立刻传来“咚”地一声踹门的声音。
“找死……!”宇文还没消气,握紧了拳头。
“算了,宇文!”萧重轻使劲把他往回拽,生怕他追出去打人,“只不过被说几句罢了!过去就过去了……”
“过去?”剩余的怒气没处消散,刚好萧重轻自己撞到枪口上来。“被说成那样你也不会生气?我杀了你再跟你说‘看你不顺眼活该被我杀’你也不会生气?”
“这,这是两码事……”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才开始有点出息,被人家一说又缩回去!什麽时候才能有长进?!”
“我……”
“我什麽我呀?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不就好了吗?!”
萧重轻终於忍不住,喊了一句“没有人会信的吧!”
“什麽……?”
“本、本来就是,不管再怎麽打扮……人站在这里,人家一看就明白了……反驳有什麽用?其实宇文你不也一样,说什麽看、看、看上了,还不一样都是骗人的……孔雀和乌鸦站一起谁会相信乌鸦和孔雀是一对的啊!?”
乌鸦……孔雀……谁是乌鸦谁是孔雀啊……?宇文突然有点哭笑不得,看不出来这家夥想象力还满丰富的。
“你再怎麽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从来,没有人夸过我,什麽也好,没有一样被人夸过……”
男人快要哭泣的腔调,宇文才听出点什麽。
“非要夸奖你才能自信一点吗?那玩意儿靠得住才……”
“为什麽不能要夸奖?!”男人眼眶微红,浑身绷得紧紧地瞪著宇文喊,“我……我不像你那麽有才能、年轻、长相又好看,无论何时都那麽受欢迎!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完美,完全用不著在意别人的目光就能活得很好!我……我……”萧重轻吸了口气,“我没那麽坚强……人家一句‘做得好’就高兴得要死,觉得自己总算还有活下去的价值……想要夸奖有什麽不对……因为我很懦弱,靠鼓励才能坚持下去……我不能要吗?只要一句鼓励就行了呀……”
宇文低叹了一声,“……刚才在party,若帆他们夸你还没听够吗?”
“可是你没有说呀!”
“啊?”
男人用从来没有过的执拗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又像恳求似的,“我有很努力啊……”
到现在为止,宇文还从来没有夸过他,一次都没有。
可他偏偏只想要宇文的肯定。这麽久以来,这个男人看了他最多羞耻的、难堪的、无能的样子,看透了他所有的缺点。所以,格外的想要得到他的赞扬。
宇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会。
不是说不会表扬人,而是面对萧重轻孩子一般的期望,一向伶牙俐齿的他反而什麽都说不出来。
萧重轻渐渐的失望了,别开头用袖子抹了下眼睛,低声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你……你很……”宇文尴尬地找词。
男人轻轻地笑,“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是要勉强你……”
看著他转身缓慢移动的背影,宇文觉得自己一定得做些什麽才行。明明是那麽小小的愿望,那麽简单的事情,可是自己却无法实现。
突然觉得很烦躁,他也好,自己也好,这种样子算是干什麽呢?干吗非得听他的话不可?干吗非得那麽在意不可?
抓住男人的胳膊,像对刚刚那个倒霉的求爱者一样把他抵在墙上。粗暴地抓起下巴,低头堵住了他那张想说些什麽的嘴。
包含著恼怒的成份,宇文的亲吻相当野蛮。不给他任何挣扎的余地,双臂死死地扣住萧重轻的身体。
舌头……宇文的舌头在自己嘴里……反复绞缠著自己的,扫过口腔和牙齿……为什麽明明是这麽柔软的物体,却怎麽都无法抵抗呢?
宇文不肯放开他,辗转著凌虐他可怜的嘴唇,直到萧重轻喘不过气,憋得眼泪都掉下来。
“用我擅长的方式来褒奖你……不行吗?”宇文像报复一般恶狠狠地说,隔著西裤握住男人胯下的物体。
“……!”
萧重轻抽了口气,一边颤抖著说“不行”一边企图阻止他的手──可他什麽时候也没成功过。
被解开腰带,拉开裤链,透过薄薄的内裤布料,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指的动作,半柔软状态的男性器官在灵巧的挑逗下快速反应起来。
“宇文、宇文……别这样……!会有人来……!”萧重轻一方面觉得羞耻,一方面又觉得可怕,还有,觉得宇文很可恶──不说就不说罢了,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来玩弄他。
宇文倒是真的停下来,抱起他走进卫生间,把门反锁,“现在没人了?”
“我求你了,宇文!是我不好、我喝多了……我会道歉……所以别……!”背靠著门,萧重轻不停地求饶。
“别罗嗦!”宇文把他“性感的四角裤”扯下来,直接拢住已经勃起的性器,“这里积了很多吧?帮你发泄个一、两次还是没问题的!”
萧重轻拼命摇头。
“不喜欢手?”宇文咬他的耳朵,“要我用嘴吗……我倒是不介意……”
“不是──!”萧重轻几乎是尖叫著喊到,宇文立刻又堵他的嘴。
手指依然无情地上下套弄,直到白浊的液体沾染了手掌。宇文这才松开手,什麽都没说,扯下纸巾擦拭。
虽然被放开了,萧重轻却一动不动,保持著被压在门板上的姿势,低低地垂下头。
“混蛋……”
刚把用过的废纸丢进垃圾筒,宇文不可置信地看著萧重轻。若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混蛋混蛋!宇文你是混蛋!”
一向连大声都不敢的懦弱男人,不顾自己连裤子都没穿好的样子,浑身发著抖像疯了似的骂他混蛋。
“要求很过分吗?!有那麽难以实现吗?!反正我就是那麽不中用,不说就不说好了!为什麽要这样羞辱我?!折磨年纪比自己大的人有那麽好玩吗?”越说越气,萧重轻的眼泪不顾主人的心情滚落下来,“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证明我一直在努力呀!不想被人看不起,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做得好不好!我只是想得到鼓励而已!一句话就行了呀!!!为什麽不肯说?!”
胡乱地抹去眼泪,一边抽泣著一边弯下腰,哆哆嗦嗦地系裤子。萧重轻没去看宇文的脸,想必他现在一定气得要死,打算把自己狠狠揍一顿吧。
没关系,想说的说完了,随便他怎麽样都好。这样想著的萧重轻,被宇文的手臂环住的时候并没有反抗。
“我知道了,是我不对……”
本应该暴怒的男人,轻轻贴近他的耳朵,像叹息似的说到。
“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我承认,是我说不出口,所以迁怒於你的……”
现在轮到萧重轻不敢相信了──他再说什麽?在跟我道歉……?确定了宇文确实是在跟自己道歉的同时,萧重轻用手捂住了眼睛。
“我喝多了……一定是……今晚不该喝那麽多的……”
宇文轻叹,“我是想说──你……很帅,是真的……”
“别骗我了……”萧重轻苦笑,“我长什麽样我自己还不清楚……”
“我是说工作的时候!”宇文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再次捏起他尖尖的下巴,“就凭这张脸想让我说‘帅’,再等个几辈子吧!”
“我不信……因为我刚才那麽闹你才说的……”
想著“你也知道你再闹啊”,宇文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如果我不是真的那麽想,就算你再怎麽闹……对,就像有人跟我说‘如果不跟我交往我就自杀给你看’,我照样还是不会理的,明白了?”
“……”萧重轻闷了一会儿,“……自杀也不理?”
宇文拍了下他的腰,“说正经的呢!”
“……那为什麽,不早点说……”
“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夸人,只会损人!”
“你也有不会的事……”
“废话……!”宇文笑,“你以为我是什麽人啊?万能的?”
萧重轻跟著笑,颤动著肩膀。
“再说一次吧……宇文……”
“努力工作时的萧重轻很帅,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背台词一般,宇文流利地说,“那个男人,把我迷住了。”
“又来了,骗人……”萧重轻一边抽鼻子一边笑。
“没骗你,真的……”轻拍著男人伏在自己肩上的头,宇文轻声安慰著,“所以,别哭了……”
24
还有几天的时间,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真快呀……”萧重轻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嘴边呵出团团白雾。
这是距离元旦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某个日子。
宇文和萧重轻正在远离城市的山区小村落里,进行本年度的最後一次作业。
这里非常珍奇地保留著明清时代的古代民居,虽然没有刻意的保护,也一样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山脚下的一小部分虽然一直都有人居住,可是在层层叠叠的树木和山的环抱之下,这里的静谧程度让人有种掉进时间夹缝里,分不清今昔何夕的感觉。
“再往上走一点,还有哩!”当导游的老乡指了指半山腰的地方。“是祠堂,好几百年啦!”
“好几百年”可能有点夸张,不过宇文对这个似乎相当感兴趣,在结束了原本的拍摄之後,大有要继续攀爬的意思。
“重轻,你回山下等我们。”宇文把三角架折叠好,利落地背在身上。
“唉?我不一起去吗?”
其实本来这次拍摄就不用他来,不过宇文打电话问他想不想来的时候,萧重轻二话没说就答应来了。
也不是完全没事情可做,至少自己的工作还没著落,而年前这时候刚好是找工作的好时机。不过也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跟宇文一起去这个自己根本派不上什麽用场的拍照工作好像更重要一点。
“你穿这种鞋子没办法爬山,我自己更快一点。”宇文挥挥手,“去老乡家里等我。”
有点怏怏地“哦”了一声,萧重轻和导游的儿子一起,与宇文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
向上爬到一半的时候,开始下雪了。
这山虽然不是很陡,但古老的石阶梯铺著雪还是会打滑。已经到了一半,宇文不打算放弃,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继续向上。
冬天的白天很短,山里的日子似乎更短,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宇文尽可能的多拍了些照片,又花了不少时间。下山的时候不但雪下大,还刮起了大风,幸好同行的导游对山里熟悉,带著宇文在中途躲进了个小小的石房子,看样子是特意为了行人躲避风雪而搭建的。
“放心,下不久,一会儿就停。”
果然如导游所说,风声渐渐变小,宇文赶紧趁著这个时候往山下走。即使如此,当眼睛捕捉到山下灯火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隐没了。
拍打著身上的雪,宇文冻得直跺脚,只想进屋好好烤烤火。没想到脚还没迈进门槛,中午跟他们一起上山的年轻人从屋里急急忙忙跑出来,告诉他:
“那个戴眼镜的大哥还没回来!”
“他?他不是跟你一起下山的?”宇文拧起眉毛来。
“是啊,後来他看天黑了你们还没回来,就说要上去迎你们,我说我爸跟著没事儿的,可我去添煤的功夫,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年轻人急得满头大汗,“我怕跟你们走两岔,就等著你们回来呢!”
宇文低咒了一声,把刚拉开一半的外套拉链拉回去,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来,“我去找他!”
萧重轻在山里迷了路。
原本是想顺著上山的小路走,总能遇见下山的宇文,现在看来是自己走岔了。
“又要被宇文骂了……”他懊恼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搓著双手。轻率地跑出来,连个照明的物品都没有,搞不好还会冻死在山里。
风已经完全停了,他所在的地方不但没有光亮,连声音也没有。
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是刚刚才意识到的,这里太静了──静得仿佛不在人世,哪怕轻微的风声、树木拍打枝条的磨擦声、落叶的沙沙声,一样都听不见。
萧重轻心里,突然地升起一种恐惧来。
并不是怕鬼也不是怕黑。
“宇文……宇文──!!!”萧重轻从石头上跳起来大喊,可他的声音却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连个回音都没有给他就消失了。
他一声一声拼命地喊,直到声嘶力竭。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一个人了。
萧重轻沿著小路奔跑,一边跑一边叫宇文,脚下没留神,一跤跌进草丛里,被枯草刮痛了脸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腿抖个不停。
“宇文……宇文……”
他茫然地念著这个名字,像祈祷一般充满著哀求。
从以前就是这样,从来没有人重视过我。大家眼睛里都看不见我,我明明在这里,却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明明那麽努力在做,却做什麽都是白费,得不到任何人的承认。
“你说过我努力工作的样子很帅……宇文,那不是假的吧?你告诉我,那不是假的吧?”
宇文……快来告诉我,我还没有被抛弃。
好像祈祷灵验了一样,在空气中漂浮的呼喊声传进他的耳朵。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那是宇文特有的嗓音,叫他名字的声音。
萧重轻几乎要喊破喉咙一般回应著,对方停顿了一下,他不停歇地喊,宇文终於寻著声音找上来。
并没有激动人心的重逢场面,想都不用想,宇文气得浑身发抖,劈头盖脸地骂下来,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跟同来找人的导游父子道歉又道谢,回去之後宇文也还是脸色铁青,匆匆吃了口饭就去睡觉了。
因为偶尔有游客来的缘故,导游家中有一间小小的客房,收拾得很干净,取暖是采用老式的火炕。所以事先铺好的棉被和褥子里,都暖得像晒过太阳一样。
即使如此,萧重轻也还没有从山里的冰冷恐惧中回复过来。
“宇文……”他叫著男人的名字,企盼著他能跟自己说点什麽,“对不起。”
男人背对著他,像睡著了似的理也不理。
“宇文……?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
“宇文,原谅我吧,对不起……”
宇文掀开被子,噌地坐起来,“你惹我揍你吗?!”
“我只是……怕你出事……”
“我什麽时候沦落到要你来救!还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
“宇文,我很害怕……!”
“怕?你怕什麽?”宇文冷笑,“你也知道怕?!”
“你怎麽骂我都行……!”萧重轻爬起来猛地抓住宇文的手,“骂到你消气好了!打我也行!”
虽然知道他怕自己,宇文也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软弱的话来。“够了……!”甩开他的手,重新躺回被子里,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
虽然闭著眼睛,可宇文气得根本睡不著,他能感觉到萧重轻地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背。僵持了十几分锺,萧重轻的手臂突然从背後战战兢兢地缠上他的腰。
“干吗,投怀送抱啊?”
即使这样说,男人也没有把手拿下去的意思。
“宇文,谢谢你来找我……”
“哪里哪里,我应该呆在那儿等著你来救才对。”
他的嘲笑让萧重轻尴尬地沈默了一会,再度缓慢地开口时,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为什麽来找我呢?丢那一夜也无所谓吧……”
“你问这什麽废话!!!”
搞不清楚他那脑子里到底在想什麽,宇文忍无可忍地大吼起来。
好像怕他再把自己甩开一样,萧重轻蓦地收紧了手臂,把头靠上了他的脊背。
“宇文,我很害怕!我怕你不来找我怎麽办?我怕就算我死在山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我怕等我死了很久以後,我的孩子都不会记得我,有一天突然有人问起来:萧重轻是谁?人家回答说,哪有这个人啊我根本不认得……!”
“你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那麽大一个活人不见了怎麽可能没人发现?你怎麽就不想想,你不见了难道我不会担心吗?!”
“嗯……现在知道了……”
“知道?你早该知道了!”宇文翻身平躺,萧重轻吓了一跳,手抬起来又犹豫著放下,擦过宇文的手背。“够了!萧重轻!你得要多少好话才能出息一点?自卑到这个份上很可恨你知不知道?!”
萧重轻觉得心脏被重重一击,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像无法忍受一般用力地抓住宇文的手。
“我他妈又不是知心姐姐!哪有那个闲功夫一个一个解决你的心理问题!”宇文手下用力,好像要捏碎萧重轻的手骨一样,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男人的脸。
“你看著我!”
男人的眼睛惊慌失措,在黑暗中乞求似的看著他。
“听好了,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废物想法给我丢掉!要是再让我听见这麽没用的话,你休想我还会对你客气!”
以缓慢的速度眨著眼睛,男人仔细地思考宇文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後在宇文不耐烦地催促下说:“宇文……”
“干嘛?又怎麽了?”
“我能不能理解成……就是……你会担心我的意思……?”
宇文抓著他的脸在枕头上左右地晃,“──难道你现在才明白吗?!”
萧重轻笑起来,像能够赶走所有阴霾的阳光一样,是那种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如释重负般轻松灿烂的微笑。
“你这男人真难搞……”宇文咕哝了一句,“你到底多大?”
“三十二……快三十三了……”
“骗人的吧?把那数字除以二再减个十,我都嫌多!”
“呃……”
萧重轻也不知道自己在宇文面前为何会如此幼稚。他虽然不够成熟世故,但在别人面前也还是个普通的已过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虽说懦弱无言不等於稳重,可也不至於缩水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地步。
因为宇文总是太一针见血、太犀利了吗?总是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弱点挖出来,狠狠地刺激,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
可是很不可思议地,这样的宇文,竟然会让萧重轻觉得……温柔。
他这样说出来以後,男人的表情活像听见外星语言一样,错愕、惊讶、苦恼,然後又变得险恶。
“你想我上你吗?”
“……不是……”
“太晚了。”
一边这样说著,宇文顺势扳过他的脸,吻住他微张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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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麽说,可是宇文什麽都没做。
静静地在黑暗中吻他,吻完了拍下他的背,说“睡觉。”
第二天清晨,两人起个大早启程回了市里。在路边小店喝豆浆,宇文因为睡得晚起得早的关系开始打呵欠,到了萧重轻家之後也跟著他上楼去补觉。
中午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
宇文迷迷糊糊,只听见萧重轻特有的温吞吞语气,嗯嗯啊啊地答应著什麽。
“st饭店……哎哎,我会去……”
放下电话,男人垂下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什麽事……?”宇文坐起来,揉著眼睛。
“啊,对不起!吵醒你了!”萧重轻回过身,歉意地说,“你再睡会儿……!”
宇文摇摇头,“不用,睡够了……什麽事啊?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嗯……”萧重轻歪歪头,无奈地笑笑,“同学会。”
“不想去啊?那就不去呗。”
以这男人的个性来说,绝不会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恐怕连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吧?
“都答应了,不能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宇文没打算继续劝说他。一边揉著肩膀一边问,“哪里啊,st?”
“嗯,商业街那边。”
“什麽时候?”
“三十一号,元旦前一天。”
宇文微愣,低喃一句,“怎麽那麽巧……”
“啊?”
“没事。”宇文掀开被子下了床,不客气地说,“做饭了没?饿了!”
尽管一直念著不想去、不想去,聚会的日子仍然来临了。
萧重轻叹了口气,挺了挺腰板,走进饭店的自动门。
因为临近元旦,饭店餐位相当抢手,一到三层的包间全都被预订了出去。他们也只订到了一楼大厅里的两桌,拚在一块倒也相当热闹,一眼就看得见。
萧重轻刚一接近,就被眼尖的同学看见了,老远的开始招呼他的座位。从两个女同学中间挤出个空来,安排他坐下。
萧重轻马上被淹没在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们的喋喋不休中。
同学会这种东西,尤其是三十岁以後的同学会,与其说是聊天叙旧、联络感情,还不如说是借由一个聚会的借口,来在人群中树立或者确立自己的位置。
而萧重轻的角色一向是被拿来和任何一个某人比较而突显那个人的成功,相对的再把萧重轻贬得更低。当然,这一切从来都是有技巧而且隐秘地进行的,表面上看来大家仍然轻松和谐,而且平等。
“重轻啊,听说你离婚了?怎麽回事啊,日子过得好好的!”
还不等他开口,自然有人替他回答,“还能怎麽回事,咱们重轻这麽受欢迎,自然是有外遇了呗!”
“哎哟你别瞎说!看重轻都不好意思了……!”
四周响起各种各样的笑声。
又开始了……
萧重轻突然的,产生一种“原来他们也不过这种程度罢了”的想法来。
这些让人难堪的话语,说白了不过是小时候对於小红花的执著的放大罢了。
人人都有虚荣心,萧重轻也有,可是还没到了要四处展示给人看的程度。和宇文不留情面的尖锐比起来,这些隐藏著阴暗毒素的嘲讽,只能让萧重轻觉得有点可笑。
“多亏宇文,我都有免疫力了……”一面这样想著,一面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萧重轻喝了口饮料,借杯子的掩盖悄悄在唇边泛起一丝微笑。
“重轻?”一支手搭上他的肩膀,萧重轻回头,正对上若帆的脸。
“你们聚会?”
“是啊……同学会……”
“真巧,我们也聚会哟!”大麽指向身後比了比,一群时髦的男女中,高个子的宇文仍然非常引人注目,“宇文生日。”
“咦?”萧重轻一惊,向宇文投去询问的眼神。
“等下过去找我们哦!三楼,最里面的那间!”若帆拍拍他的肩,朝其他人礼貌地笑笑,上楼去了。
宇文经过,什麽都没说,只是向楼上指了指。
萧重轻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身边的人询问他“那是谁”的时候都懒得回答,只是说“朋友”。其他人也没在意,继续高谈阔论、举杯过盏。差不多半个小时,过来一排服务生,哗啦啦给他们这桌上了一大堆普通聚会根本不会点的高级玩意儿。
“吓?你们搞错了吧?我们没有点这些东西哦!”
礼貌地欠欠身,看起来是领班的人微笑著问了句,“请问哪位是萧重轻先生?”
几乎能听见“唰”的一声,一桌子人齐刷刷地看向萧重轻。
“三楼的许若帆先生说,感谢您以往的大力帮助,祝您和您的朋友玩得愉快。另外,这桌所有的消费都由许先生承担了──祝各位用餐愉快!”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萧重轻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却同时有点想笑──若帆做得太明显了,根本就是暴发户炫耀荷包一般的做法。
“许……若帆?不是那个‘谁’的儿子吧?”有人不可置信地问了这麽一句并且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後,席间的话题被导向了奇怪的方向。什麽“你们怎麽认识的啊?”、“有机会跟我们介绍一下吧”之类的句子此起彼伏。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萧重轻措手不及,觉得还不如之前被忽视来得好。
找了个借口提前溜出来,萧重轻口袋里被塞了好多电话号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麽受欢迎,岂不知全都是要借他这个桥过河的。到了三楼,萧重轻把那些纸条全部丢进垃圾筒。
找到宇文所在的房间,隔著玻璃窗跟他打招呼。比划了半天宇文才看见,绕过一群人走出来。带著他到了隔壁的休息区。
“吵死了……!”宇文头痛地揉著额角,在沙发上坐下。
即使隔了两道门,那边震耳欲聋的卡拉ok音响依然穿过墙壁传进他的耳朵。
“呃……宇文,生日快乐。”
“谢了。”
“怎麽没告诉我……都没准备礼物……”萧重轻看著沙发上已经打开包装的盒子。
宇文笑了下,“那些家夥,只不过是找个吃喝玩乐的借口罢了!”随手拿了一个盒子打开,“那麽大一堆人,合起来送了我这个。”
拿出来展示给萧重轻看──安全套,外加润滑剂。从数量来看,起码超过二十盒。
“味道、厂牌,任君选择,够细心吧?”宇文抛了抛润滑剂的瓶子,“怎麽样,不如‘跟我一起’把它用掉如何?”
“……”此时萧重轻脑袋里想的并不是“干吗要跟我用”,而是“那麽多全用光我一定会死!”
宇文摆弄著造型别致的瓶子,刚想揶揄他两句,却一不小心弄开了瓶盖,洒了一堆在自己衣角上。
他恨恨地“靠”了一句。
看著宇文进入洗手间的背影,萧重轻不禁松了口气。一直被他这样调戏来调戏去,自己居然快习惯成自然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算宇文动真格的,自己连像样的反抗都不会有。
“不会吧……”萧重轻捂住了嘴。
说什麽“反正你从来都不是认真的”,难道自己心里一直都觉得很遗憾吗?
为什麽……?
难道说……对宇文……?
不能啊……自己明明不是同性恋啊……
“萧重轻……!”
是不是因为最近跟宇文太亲密了?还是说同性恋也是会传染……?
“萧重轻!你干什麽呢?!”
宇文的大吼把他拉回现实,“咦?什麽什麽?”
“电话啦电话!帮我接一下!”宇文捏著湿淋淋的衣角,从洗手间里探出半个身子来。
“哦……!”萧重轻慌忙地寻著铃声在他外套里翻来翻去,掩盖自己的失态。
“呃……请问,宇文在吗?”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在洗手间,请稍等……!”
萧重轻喊宇文,宇文慢吞吞地擦手,不耐地问“问他是谁!”
“他没时间就算了,麻烦帮我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啊,我姓方。”
男人听起来并没有不高兴,反倒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姓方……?”
萧重轻低声重复了一句,听见这个字的同时宇文倏然停住了动作,接著从他手里抢过了电话。
“奂言!”
好像晚了一步,对方挂了电话。
方奂言、方奂言,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方奂言吗?
“他说了什麽……?”
“啊?”
“我问你他说了什麽!?”保持著拿著电话的姿势,宇文吼道。
“他、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还有呢?”宇文的眼睛盯著他,像逼迫一般的问。
“没、没了……”
“干吗不叫他再等一下?”
“诶?”
“我说你干吗不叫他再等我一下?!”
“我……”
“够了、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宇文……”
“滚──!!”
男人像发怒的狮子一般咆哮,把手机砸倒墙上。
萧重轻什麽都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宇文静静地站著,仿佛什麽都感觉不到的雕像一般,盯著地上已经两半的手机。
隔壁的声音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孤单地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他明白,根本不关萧重轻的事。
他明白,完全是迁怒。
只要自己再快一点,哪怕听到“方”的时候不迟疑那麽一下,一定来得及。
因为太久没听见他的名字了,因为太久没想到他了……
为什麽没想?
还能为什麽,最近忙成一团乱,萧重轻那白痴,什麽都搞砸,光照顾他就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别的,什麽别的?
不,奂言不是别人,奂言是特别的。
奂言很重要,奂言不能被任何人取代。
萧重轻也不行。不是不行,是根本不可能!
他是谁?那麽笨,那麽白痴,傻瓜一个,怎麽能跟奂言比?
如果不是他总出差错,如果不是受他连累,自己干吗要这麽辛苦?
对,都是他不好,全都是他的错。
“宇文,你怎麽了?大家都在等你!”
“没事,什麽事都没有。”
“重轻呢?他不是来了?”
“没有,没来。”
“哎……?”
不用想了,什麽都不用想,全都是那个家夥不好。等到明天,一定会“对不起、对不起”的跟自己道歉吧?
不,不会原谅他了,再怎麽道歉也不原谅他。
一边唱著不知所谓的歌,一边喝著不知道什麽味道的酒,整个晚上,宇文都这麽对自己说。
闹到凌晨一点,才各自散去。拒绝了若帆送自己回家,宇文最後一个离开。离开前没忘了到休息区,捡起手机的碎片,把sim卡拿出来。
拿礼物袋子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放著自己送给萧重轻的围巾。
被自己骂跑的时候忘了戴吗?
男人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宇文“啧”了一声,甩了下头。
出了饭店,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望著天空感叹了一句“最近的雪还真多啊”,宇文的视线投向前方的时候停住了。
相隔不远的树下站著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
看起来是想躲没来得及,发现宇文看见自己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踌躇著的人影尴尬地原地踏步。
心里好像有什麽崩坍了。
“哼,说你笨吧……”宇文脸上泛起分不清是嘲笑还是苦涩的笑容,慢慢走过去。
“你站这干吗?”用手里的围巾给他扫去头上、肩上的雪。
“我……我怕你像上次一样,喝多了去打架……”男人微微缩著肩膀。
有车子经过,车灯一晃,发现他嘴唇冻青了。宇文给他围上围巾,胡乱打了个结。
“回家吧。”
“好。”
路程不长,不过下雪司机很小心,车就开得慢一点。
两人沈默得好像不会说话一样。一个看窗外,一个看司机的後脑勺。
差不多半个小时到家,宇文送萧重轻上楼。看他开门进屋,说了句,“早点休息。”转身下楼。
“宇文……!”萧重轻叫住他,“很晚了……在……这里睡吧……”
宇文看了他很久,突然笑了。
“萧重轻,你叫我在这过夜?你知道这代表什麽?”
“什麽……”干吗那样笑,萧重轻心里发毛。
“我今天受到打击,心情很不好,需要找个人上床来安慰我。”
“……”
“所以别招惹我……乖乖的,睡觉去吧。”像哄孩子似的,宇文帮他关上门。
轻轻的“喀哒”声,墨绿色的门板掩去了宇文的脸孔。
萧重轻静静地站著。
男人刚才的笑容很恐怖。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恐怖,而是那种他自己无法控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会做什麽的恐怖。
看起来很寂寞。
别招惹我……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刚好相反,应该是“陪著我”才对吧?
他不会说的。
就算说也不会对自己说。
他只会在喝醉的时候,对被他当成方奂言的自己说。
清清楚楚地这样告诉自己,萧重轻冲过去拉开了门──希望他还没有走远。
出乎意料的,宇文还在。
垂著眼睛,没有看他,困惑地皱著眉头说,“……突然不想走了。”
26
萧重轻握住宇文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男人很乖,没让他费半点儿力气就跨过了门槛。
萧重轻寻找著他的视线,盯著他的眼睛看,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看什麽,就一直执拗地看进去,看进男人的眼底。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著宇文手腕上的皮肤,一点一点的,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他想,自己在摸他这件事,宇文有什麽感觉?
无从得知。
可是这样一个小动作,萧重轻竟然乐此不疲。只有麽指在袖子的掩盖下偷偷的移动,范围也不过那麽一、两厘米,可是觉得有种甜腻腻的触感,在互相接触的地方逐渐浓厚。
卧室里的电话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萧重轻小小的色情想象。
好吵,这麽晚了打来干什麽?吵死了!
不想接,可是它却一直响个不停。萧重轻舍不得地放开宇文,向卧室退了几步,可是又觉得这样不行,重新把宇文拉住,跟著他一起走。
宇文仍然很听话。
虽然拿起话筒,可是萧重轻的眼睛还是一直看著宇文的,也没听清对方说什麽就机械地说了声“你打错了”而挂掉。
再响,萧重轻回身拔掉了电话线。
男人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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