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1部分阅读

作品:养女|作者:春之紫藤|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5:16:56|下载:养女TXT下载
  作者:福小清【完结】

  1作废章节

  2精神病院

  “514那个女孩我看着挺正常的啊,为什么会关在这里?”

  “好像是被她先生送进来的吧。唉,真可怜。”

  “她先生?啊!就是那个长得特英俊的男人?”

  “英俊有什么用,心太狠了……”

  护士的议论声渐渐远去,走廊内再度恢复了一片沉寂。

  连惜神情木然地靠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病号服,胸前印有“市精神病疗养院”的字样。裤子则松松垮垮地挂在腰身上,却连条束腰的布带都没有,因为那个男人不许她系腰带。一方面是怕她自杀,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羞辱她。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累,于是弯腰将头趴在胳膊上,眼睛依然望着窗外。其实从这个位置望出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514是整栋楼唯一的死角,窗子被一幢楼挡得严严实实,屋里长年累月照不进阳光。若是寻常人被关在这里几个月,就是假疯也得变成真疯了。可是她却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只因她定期会有访客到来。

  “咯吱、咯吱——”外面响起了高级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这间房的门口。

  连惜古怪地笑了笑,转过了身来,面朝向门口。他来了。

  一道光猝然在连惜眼前闪过,眸子酸涩得难受,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迟缓地抬手遮了遮脸。长久不见光就是这样的,一点亮都让人想要流泪。

  而那个男人似乎也不准备在这方面为难她。一进屋,就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再度陷入了黑暗,昏暗的光线中,只有他那双肃杀冷厉的眼睛在闪着冰寒的光芒。

  “脱。”他干脆利落地说道。声音极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他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缓步迈向连惜,待走到近前时,见连惜还呆怔着不动,不禁讥诮地一笑,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脸,仿佛叹息一般地说:“怎么?还学不聪明?难道又想像上次那样,多找些观众来看我们做?”

  说完这句话,他清楚地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猛一激灵,好像惊惧到了极致。叶文彰扯了扯嘴角。

  连惜的上下牙直打颤,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恶魔。他的恶劣与狠厉永远超过她的想象,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天的情景,那毕生都未受到过的巨大耻辱。

  她被带到一间玻璃屋内,外面满是形色各异的精神病人,而这个男人就那样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她的衣服,打开了她的身体,猛地冲了进来……

  那一刻,她真的想死了算了。

  连惜闭了闭眼,一瞬间,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她抬起手,将自己病号服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用力捏着扣子,好像恨不得将它碾碎一般。

  当解到最后一颗扣子时,她的手都哆嗦地不像话了。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动作不急不缓地将扣子从扣眼里移出来。那姿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柔和。

  然而,连惜始终没有抬头,只麻木地盯着脚下的地板。

  叶文彰的表情极其柔和,他轻轻挑起连惜的下巴,亲昵地与她鼻尖相接,薄唇缓缓凑过去,吸吮住连惜脸上的一滴泪珠,然后顺势印下一个吻。

  那一吻,微凉。

  连惜突然受不了了,疯了一样狠狠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尖声喊道,“你又想干什么?!”最后一个字因过于恐惧几乎变了调。

  叶文彰稍稍退开些,望着女孩警戒的神情,他笑了,大手轻松地包裹住她半边脸,明明温润的语调却让人止不住感到脊背发凉,“小惜,你知道的,我是最舍不得你哭的。”

  “……”

  “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他倏然收了笑容,英俊沉稳的脸孔在一瞬间充满了恨意。他狠狠地握住连惜的肩膀,几乎把这个瘦弱的女孩一把提了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伴随着这一声喝问,他嘶啦一声撕裂了连惜的裤子,将自己狠狠地挤了进去……

  连惜则猛地阖住了眸子,好像无力面对这残忍的现实一般。

  一次,一次,又一次……几乎每一次前进,叶文彰都会像魔怔一般低语着问一声:“为什么?为什么?”

  连惜则两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床单,脸色在一瞬间血色尽失,明明以前都能勉强忍受的痛苦,今天却是那样的难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小腹里更是如同被利器割绞一样疼。

  “你放开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她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而那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啊!”终于,伴随着一阵剜肉般的刺痛,连惜凄厉地尖叫一声,下。身涌出一股血来。

  叶文彰呆住了。

  连惜总算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不适是因为什么了,可是,她知道的太晚了,太晚太晚了……

  一滴滚烫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又湮灭在病房的枕头里。她微张着嘴,神色呆滞地盯着椎奶旎o澹逦馗芯醯接惺裁炊髡诖由硖謇锪鞒鋈ィ铀纳锵А

  “哈哈哈……”突然,她笑了,放声大笑,似是从未有过的欢畅!近乎疯魔。

  “如果……我在八岁那年就死了该有多好……”陷入黑暗前的一瞬,她喃喃低语道。眼前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回溯,斗转星移,她又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香港……

  彼时,她愿为他赴汤蹈火;而他,亦欲抛下一切,带她远走天涯。

  3翻天覆地

  “号外号外!叶氏企业因商业涉嫌欺诈被封,叶家大少入狱,二少在逃!埋黎睇下啦喂——”

  香港弥敦道上,穿着马甲小褂的报童高声吆喝着,路人们都行色匆匆,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某宿舍居民楼,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靠过来。几个明显训练有素的保镖护着一个身姿俊挺的青年疾步迈进了大铁门。偶尔有住户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一看他们那全副武装的架势,立刻害怕地躲回屋里。

  301的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有人迎出来低声道,“二少,人在这边。”

  叶文彰一步走了进去,严谨的西服装束因为一路疾奔而显得有些凌乱,漆黑的眸子在屋内迅速扫视而过,很快便定格到了房间的一角。

  ……他猛地顿住脚步,狠狠地攥紧了拳。他还是来晚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静静地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头向一侧偏着,大把的黑发散在下面,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到骇人。远远看去,竟像是死了一般。

  叶文彰的后背不易觉察地微微颤抖着,一时间,居然不敢上前。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女孩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睫毛轻轻动了动。片刻过后,她勉强张开了双眼,待看清来人是叶文彰时,眼睛里骤然亮起了一丝光彩。

  她张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可是实在没有力气,最终只好将视线转向了身侧的桌子。

  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医用托盘,叶文彰慢慢地走过去,定定地看着它,五指张合数次,却始终没有抬起来,好像在经历什么挣扎似的。过了半晌,才猛地伸手握住盒盖上的手柄,用力之大,令骨节都扭曲到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盖子倏然掀了起来,眼前顿时浮现起一道莹润的淡色橘光。一粒指甲盖大的蜜色椭圆状宝石正安放在那儿。

  这就是让多少人机关算尽,求而不得的叶家信物——金琉璃。拿着它,就可以取出叶家寄存在海外的一大笔财产。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金琉璃看起来似乎格外璀璨,那亮眼的光泽几乎刺得叶文彰眼睛发酸。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抓着盖子的手停在半空中隐隐发颤。忽然,砰地一声将盖子重重扣在桌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猛地转向小惜,几乎是咬着牙在说:“你怎么敢……怎么就敢……”

  明明是最怕痛的不是吗?怎么就敢把宝石吞进肚子带出来?!怎么就敢在这么一个完全不具备任何医疗条件的环境下,叫医生开刀把宝石取出来?!

  而小惜就扬着那么一张青涩秀气的小脸,唇边竭力保持着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活像一只求主人饶恕的小狗。以前她每次做错事,只要作出这个表情,叶文彰就不忍心训斥她了。

  而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叶文彰神情凶狠地瞪视她半晌,最终被她那小可怜样击败,闭上眼长出口气,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没有挂点滴的手。

  青年英俊的脸上透着些微颓败。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让她受这份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式风扇在墙顶一圈圈转着,嘎吱嘎吱地声响闹得人心烦意乱。

  小惜的母亲连蓉看看墙上的钟表,快到闭港的时间了,尽管知道女儿舍不得,还是不得不走过去劝道,“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动身吧,别误了开船。”

  如果耽误了,那小惜就真是白做这个手术了。

  她用一方白色的绢帕沾沾眼角,从兜里掏出一枚指环递到叶文彰的面前道,“这个也一并交换给您。”

  那是一枚明显有些年头的金戒指。它的做工十分精巧,背面还雕有繁复的家族标志,只是镶嵌宝石的地方却是空的,好像被人扣掉了一样。

  叶文彰凝视着它,神色似悲似喜。大概没有人能想到,叶家祖传的宝物不在那重重深锁的保险柜中,反倒作为一个小玩意,在叶家主母的梳妆盒里安放了十年之久!

  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叶大夫人——那个总是端庄大气的女人,为何能如此淡然地看待他和他的母亲了。只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真的从未输过。

  叶文彰闭了闭眼,拿起那枚戒指,反身走回床边。

  现在,他希望将这份幸福延续下去,庇佑他重视的人。

  在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呼中,叶文彰执起了小惜的手,将金戒指轻轻放入她的手心,然后再缓缓合拢她的五指。他的动作很慢,却没有一丝犹豫,坚定而凝重。

  所有人都呆住了。谁都知道,那是叶太太的东西,几乎可以象征叶家主母的身份。

  叶文彰却没有理会那些或惊愕或反对的目光,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深深望着她的眼,里面有挣扎亦有不舍。

  小惜在这样的目光下微微一怔,大大的眼睛里立时浮起了一层水汽。过了一会儿,一滴泪顺着她的面颊无声滑落。

  泛着干皮的唇突然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声来,但叶文彰知道,她说的是——别走。

  有股酸涩的感觉直冲上鼻子,他死死地咬紧牙不敢看她,颧骨都在隐隐发抖。女孩的泪水就仿佛滚油一般,径自流进了他的心底,烫得他生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带着这个孩子一起离开。他活一天,便照顾她一天,他若是死了,也带着她一起走。

  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小惜有父有母,他不能在明知前途艰险的情况下还带着她一起上路。

  叶文彰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过头,俯身在小惜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稍稍退开些,两手用力握住她的肩,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活下去,十年之内,我必定回来接你。”

  说完,他好像生怕自己后悔一般,起身抄起金琉璃就大步迈出了门。

  那一年,小惜八岁,叶文彰十九岁。

  叶文彰离开了。而小惜的幸福童年,也在此戛然而止。父亲李彦宏以叶家倒台为由,软硬兼施地要求连蓉带着孩子跟他回老家。连蓉为了女儿能有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最终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才一到达内地,李彦宏就给她们母女俩送上了一份“惊喜”大礼。

  ——貌似忠厚的老实的丈夫,居然在内地另有妻室子女!

  在这样连番的变故下,连蓉又急又气,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只剩下年幼的小惜一人在这世间,无依又无靠。她真恨不得随母亲去了算了。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知道连蓉临死前紧紧抓住她的手,想要说的话是什么。

  ——活下去。

  跟那个人一样,要她活下去。

  但是活下去,又谈何容易?

  彼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眼前还有第二路可走,但是除了去投奔她那狼心狗肺的父亲,她似乎别无选择了。

  卧室内,李彦宏打叠起满脸的笑容,讨好道,“小娴,我都跟你说了,那个贱丫头根本不是我亲生的,是连蓉跟外面偷生的种。但是吧,那孩子总归叫了我八年爸爸,我也不能看着她饿死啊……”

  他嘴上低声下气,心里却已恨极。早知如此,当年他就不该把从连蓉那儿弄来的钱,都寄存到在殷娴的名下,弄得如今处处受制于岳家。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会儿他人在香港,母亲又年迈,不交托给殷娴还能给谁呢?

  就这么好话说尽,软磨硬泡了半天,总算哄得殷娴松了口。

  她没好气地看了李彦宏一眼,裹裹身上的白色皮草披肩,盛气凌人地推门下楼。一看到站在客厅里的连惜,眸子里马上划过一丝厌烦。

  “听说你想留在这儿?”殷娴走到沙发上坐下,撩了撩棕色的中长卷发。

  “……是。”连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殷娴,努力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我什么活都能干的。如果您肯留下我,我会感激您一辈子。”

  殷娴还没来及答话,儿子李铭宇就开始推她了,“妈,您就让她留下来吧!妹妹成天自己上下学也挺闷的,身边有个拎包跑腿儿的,不挺好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作无意的上下打量着连惜,吧唧吧唧嘴。

  连惜的五官随了母亲,秀丽柔美,而皮肤则继承了李彦宏的白皙,看起来非常漂亮。

  如果一定要说缺点的话,那就是太瘦了,一件洗得发旧的衬衣空荡荡的穿在身上,肩膀的位置几乎撑不起来。不过没关系,慢慢养就胖了,李铭宇有些兴奋。

  “哎哎,好了,你别摇了。”殷娴被儿子晃的头晕,“行,留下就留下……”

  连惜心中一喜,猛地扬起头,正打算说几句感谢的场面话,就见殷娴慢慢地转过了脸,一点点收回了面上的笑,眸底满是冰冷,“不过,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就是出身下贱的野种而已!”

  佣人们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为了讨好殷娴,马上配合地发出一阵恶意的唏嘘低笑。

  李彦宏蹙紧眉,心里微微有一丝不忍,不过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他已经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一份果腹之粮,也算仁至义尽了。

  小惜咬紧唇,余光中将父亲漠然的面容尽收眼底,背在身后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彦宏——她的父亲,居然会用揭开母亲疮疤的方式留下她。还无中生有地捏造她的身世。他还算个男人吗?

  罢了……她合上眼,逼退眼眶里的湿润。从今而后,这世上再无李惜,只有连惜。

  总有一天,她会将这些屈辱全部还回去的。

  总有一天。

  4寄人篱下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客厅,富有现代气息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佣人们都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一个身着围裙的妇人疾步从厨房走了出来,举目四望,待目光对向连惜时,马上跺了跺脚,高声喊道,“二小姐!赶紧过来端甜汤啊,大小姐还等着呢。”说着,就急急地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回头应付着给了个笑脸道,“我这儿实在是忙不过来,麻烦您了。”

  “没事。”连惜笑笑,顺从地拿起东西。人家看在李彦宏的面子上,叫她一声小姐,可她不会真傻到把自己当主子看。

  打从八岁那年叶氏巨变、母亲去世,她迫不得已跟随父亲李彦宏走进李家大门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忍”字了。

  堂堂正房原配所出的女儿,居然要以李彦宏远房养女的名义,才能在家里生活下去。

  呵呵,多么可笑,却是事实。

  每一天都是压抑。什么报仇的契机,能带她脱离这种生活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而叶家的辉煌,香港的风风雨雨,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有时候,连惜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日子久了,她终于不再期盼奇迹,只希望自己能早点成年,早点得到身份证,可以独立、搬出去。

  就这样,也熬到了十七岁。

  连惜闭了闭眼,重重地在心底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打叠起了乖巧的笑容。

  她缓步走到二楼,敲敲门道,“姐姐,我是小惜,给你送燕窝来了,可以进来吗?”

  “怎么这么慢?!”门咻地一下从里面拉开,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走了出来,鹅蛋脸上细眉倒竖,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她张嘴便骂道,“你是猪吗?走路都用爬的啊!”

  连惜低下头,一句话不说,绕过李思思,沉默地走进房将托盘放到桌上。

  李思思看着她那副样子就生气,不过是李家养的一个小佣人罢了,凭什么能得到汪学长的青睐,还说什么有气质!拜托,她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好吧?!

  “我跟你说话呢!哑巴啊?!”李思思越想越恨,几步走过去,伸手粗鲁地强迫小惜抬起头,讥笑道,“怎么?在外面被夸了几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

  连惜微微闭着眼,任李思思掐着她的下巴,一言不发,在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哪里又得罪她了。

  那是因为汪臣中午又找她一起吃饭了?可李思思不也被他叫过吗?

  那是因为这次她和李思思一起入选了钢琴比赛?也不可能啊,李思思从来就瞧不上自己的。

  算了,不想了,连惜微微摇了下头,停止“检讨”,自嘲地笑了。

  反正即使没有惹到她,她一样会找事的。可只要自己不吭声,她骂完了就可以走了。

  别看这句话简单,却是连惜用无数血泪换来的教训。

  当初她被李彦宏以插班生身份放到李思思的班里,首次月考就超过了一贯在女生中排第一的李思思,引得殷娴回来后大发雷霆,把她狠狠打了一顿,关在仓库里整整两天。最后,还是李铭宇求情,才把她放出来的。

  李、铭、宇……想到这三个字,连惜就止不住地感到齿冷。

  在这个家里,李铭宇貌似是对她最好的人。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人却是家里最龌龊肮脏的存在!

  “今天怎么这么晚?”李铭宇见连惜被轰了出来,立马将她拽到自己门那边,低声道,“又被思思那个死丫头骂了是吗?回头我帮你教训她啊,嘿嘿……”

  他嘴里说着鬼都不信的狗屁承诺,脸上则透着猥琐的笑,越靠越近。天知道,连惜要用多大的力气控制着自己,才能不将手里的托盘摔到他的脸上!

  其实,李铭宇本身长得不错,唇红齿白的,个头也高。只可惜小时候父亲不在身边,一次发烧没有及时医治,右腿有些跛了,因此女生缘并不好。

  可是他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对异性大有兴趣的时候,学校女孩够不着,只好拿家里的练手了。

  在他看来,连惜就是他们家的小丫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佣人和少爷,不就那么回事吗?

  连惜心知他那点鬼心思。但一来自己身份摆在这里,真闹大了还是她吃亏;二来李铭宇这点段数她暂时还能应付,所以一直没有跟家里说。这会儿见李铭宇又来揩油,不觉厌恶至极。

  “叔叔在叫我呢,我先走了。”连惜后退一步,灵巧地一转身,从李铭宇胳膊下面钻了出去,几步便奔到了楼梯口,临走还不忘撂下一句讽刺的话:“你身体不方便,还是多休养吧!”然后便一溜烟跑了。

  李铭宇怕引起别人注意,再则腿脚也的确不方便,见状只能恼怒地低骂一句:“呸!死丫头,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佣人们早早就将菜布好了,殷娴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最后一个下楼。

  她接过连惜递上的汤碗,喝了几口汤,然后又放下了,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海参,问:“听说你也被参选进钢琴比赛决赛了?”

  “是的,婶婶。”连惜低声道。

  “呵呵。”殷娴怪笑一声,扔了勺子,“原本送你去学琴,是让你给思思做个伴的。没想到,你还学出了点名堂……”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不过,你最好掂清楚自己的斤两,比赛时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

  连惜缓缓点点头,垂下眼,眸色隐忍。

  ……

  比赛如期举行,由于校方下了血本,请来法国著名钢琴师乔治·杰斯特担任主评委,使得竞争十分激烈。

  据传,高中部第一名不但可以获得杰斯特亲手馈赠的乐谱一本,还可能获得高考特长加分。

  音乐厅里曲声不断,而音乐系徐老师的思绪早已飘飞出去。

  作为本次比赛的评委之一,对于冠军得主她早已心中有数。在她看来,没有人能超越连惜。

  那个女孩虽然总是低着头,很沉默的样子。可是她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一股可怕的能量——隐忍,倔强,敢与天斗,向与人争。由她来弹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定能得到杰斯特的青睐。

  但她怎么还不出来?眼见着倒数第三号已经表演完毕,徐老师不禁有些着急了。

  其实按她的安排,连惜本该是压轴表演的。可她昨晚给连惜打电话通知的时候,却被连惜一口回绝了,并要求让姐姐李思思最后一个上场。

  徐如华暗暗叹了口气,也知道连惜的为难,毕竟是人家的养女,让着主人家几分也是没办法的事。因此她并未强求,反正出场名次决定不了演奏水准。

  连惜绝对会是第一名,她很有信心。

  正想着呢,台上忽然传出一片哗然,徐如华应声抬头,下一刻,眼睛便倏然瞪大,“连惜!你——”她刚一站起来就被身边的老师狠狠扯住。

  “有外宾在,徐老师你千万不要失态。”那人低声道。

  对,她得冷静点。徐如华深吸一口气,按捺着坐下,可胸膛起伏的频率却依然不规则。她的一双眼睛死死钉在台上连惜的身上,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平时挺清秀的小姑娘,此刻就跟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头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肩上,裤腿角儿处还不断的往下滴着水,随着她一跛一跛的脚步,地板上留下一行水渍。

  连惜看也不看台下的评委一眼,径自走到钢琴前木木的坐下,然后便眼神呆滞地看着洁白的琴键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底下渐渐响起一阵起哄声,“弹啊!快弹啊!不弹就下去……”

  连惜抬起头张皇顾盼,好像被吓到了一般。最后,终于在一片嘘声中犹豫着伸出黑黝黝的手指,抖了抖,然后“啪——”的一下拍到了琴上,动作笨拙得简直让徐如华想去撞墙。

  紧接着,音乐厅里就扬起了吭哧吭哧的命运交响曲。节奏乱七八糟,完全没有一丝代入感可言,也难为杰斯特休养好,竟是勉强听完了第一乐章才叫停。

  “tu peux s’arreter(可以停止了)。”杰斯特掏掏耳朵,做了一个手势,带着法国人特有的幽默玩笑道,“je sens votre lutte(我已经感受到了你的挣扎了)。”

  最后上场的是李思思。她身穿一袭白色的蕾丝裙,领口袖口均有珍珠装饰,平时高束的马尾垂顺的放了下来,头顶别着一支小巧的王冠形水钻卡子,就像一个小新娘一样款款走来。

  一首《梦中的婚礼》弹得流畅至极,再加上女孩娇美的容颜,倒也算情景宜人。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李思思就这样成为了冠军。

  献花、掌声,同学欣羡的恭维、名师赞扬的目光,这些都属于远处的那个女孩。而连惜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角落,紧握着双拳,看着所有人退场,看着曲终人散,看着大戏落幕。

  直到剧场的门“轰——”的一声关上,居然都没有人发现躲在暗处的她。

  顶上的镁光灯白得刺眼,连惜慢慢地走了出来。钢琴架笼罩上一片阴影。

  她颤抖着手,抚摸上莹润乌黑的琴身,忽然,猛一闭眼,转身疾步走到琴凳上坐下,咻地一下掀开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用眼泪,用鲜血,用命运给予她的所有不公,开始弹奏她的《命运交响曲》!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每一下,每一声,都如重鼓一般,狠狠敲击在人们的心上。

  那不是乐曲,而是一把利斧,正在刨开她表面完好的皮肉,刨开朗朗乾坤下的假面具,扒出鲜血淋漓的伤痕,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阴暗……

  “丑八怪,等下你最好识趣一点。你已经十七了吧?明年如果没有我妈给你签字办身份证,你就等着当一辈子的黑户吧!”李思思面容扭曲的高声喊着……

  “你不过就是个野种罢了。反正我们家也不差这一口吃的,就当养条狗了。”殷娴踩过她的头发,轻蔑地笑着……

  “砰!”地一声,连惜重重地将手落下,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终于再也弹不下去了了,整个人趴到了钢琴上,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渐渐响起,心底的悲愤和伤痛几乎就要压垮她了!

  她恨李彦宏,恨殷娴,可她更恨老天!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啪啪啪……”短暂的沉寂过后,音乐厅外突然响起了雷霆一般的掌声!

  大门缓缓开启,连惜震惊的抬起头,眼角犹自挂着泪痕。

  只见杰斯特大步走进来,扬着手,用醇厚的法语激动的对左右道,“非常好!非常好!她就是我一直以来要寻找的人!我一定要好好培养她!她是个天才!”

  徐如华听着翻译的话,笑的合不拢嘴,搂着儿子汪臣的胳膊,一脸扬眉吐气。

  而在他们的身后,众高中及大学部的学生也都或羡慕或赞叹的看着连惜。唯有李思思的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死死的瞪着灯光下的连惜,胸膛急剧起伏着,恨不得冲上去把人家生吞活剥!

  如果不是为了得到汪臣的注意,她才不屑于去“求”连惜!谁知这个贱。人表面上答应会将冠军让给她,竟暗地里玩这些把戏!

  这是怎么回事……连惜则迟疑着站起身,俯视着下面,有些不知所措。自从叶家倒台后,这么多年来,她再没有成为过众人眼中的焦点。

  身后,红色的帷幕突然被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悦耳如小提琴般的轻笑声倏然响起,为她解疑答惑——

  “抱歉,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连惜应声回头,脑子里顿时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那是一名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年。他长身而立,身着一袭白色的修身西装,面容清雅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极细的金丝边框眼镜,嘴角边噙着一点矜持的笑意。整个人优雅的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可以说,连惜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气质的人了。

  5真心表白

  十七岁的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期,即使成熟如连惜,乍一见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也难免有些发傻。

  叶修泽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调皮地对连惜眨眨眼。

  连惜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立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见男人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支黑色的遥控器。估计他就是用这个开启了音乐厅在外的扬声器,让她的音乐在整个校园里回响,引得评委老师们去而复返。

  连惜下意识地转过脸,果见李思思已经怒极冲出了演奏厅。

  而台下,杰斯特还在那里兴奋地高声喊着:“美丽的女孩,到我这里来!我会让你演奏出世界上最棒的音乐。”

  叶修泽见连惜伫立不动,不禁蹙了蹙眉,走过去,低声说:“过去啊,gecome在叫你呢。”他姿态优雅地向她伸出手。

  连惜怔了一下,视线里是一只修长白皙到连女人都要嫉妒的手,她慢慢地抬起头,正对上叶修泽略带期待的眼神。

  琥珀般的眸子里光华流转,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贵,让连惜几乎有些自惭形秽。这样的一个男孩,似乎让他皱一皱眉都是一种罪过。连惜轻叹一声,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叶修泽牵着连惜走到杰斯特的面前,金童玉女就好像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接受着国王的祝福,百姓的膜拜。然而,十二点的钟声终究还是要响起。

  待热闹散去,连惜与叶修泽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满心都在苦恼等下回家要迎接怎样的暴风雨,却听到身旁的人忽然道,“你为什么拒绝杰斯特要亲自辅导你的好意?你知不知道,他或许能改变你的未来。”

  “那你呢?”连惜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突然扬起头,面容平静地看着他,“你又是什么人?我的未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神情仿佛一滞,随即微微扬唇,语气里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极认真的,“我是来拯救你的人,将要参与你的未来。”

  “呼……”连惜直直地盯了他一会儿,蓦地长吐了一口气,摇头失笑,信他才有鬼咧。

  今天是学校的大日子,校长下了血本请来各方名人领导,看他这个架势,不定就是哪家的贵公子,路见不平自以为可以当童话中的王子,拯救她这个灰姑娘于水火之中,却不知她这个灰姑娘的故事可复杂得很。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总归是好意。连惜垂下头,恹恹地说:“谢谢你哦,但是你帮不了我,杰斯特也帮不了我。”

  叶修泽眉心轻蹙,才要追问原因,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连惜的名字——

  “连惜!连惜!”汪臣疾步在校园里奔跑着,在见到小惜的身影时眼里立刻一亮。他几步赶了过来,微微喘着气埋怨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妈刚刚到处找你。”

  如果说连惜在学校里也有朋友的话,那么汪臣绝对首当其冲。

  那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比她大两岁,性格阳光开朗,弹得一手好琴,母亲徐如华更是她的授业恩师,对她帮助良多。因而,连惜这几年一直跟他走得很近。

  听说徐如华在找她,连惜马上急道,“啊?徐老师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说着就要往回走。

  汪臣连忙拉住她,笑道,“不用去了,我……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他的眼神有些飘忽,面颊处还极快地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很热吗?”连惜奇怪的看着他,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却被汪臣一把扯住。

  “去去,我没事。”汪臣含糊地说了一句,抓住她的手,顿了顿,眼光移向了旁边的叶修泽。

  “叶少。”他稍一颔首,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不卑不亢道,“刚刚真是麻烦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您。现在我跟小惜还有还有点事要谈,先走一步了,您不会介意吧?”

  叶修泽眼里一闪,随即笑了开来,亲切又不失矜贵地向一侧摆手,“当然,请便。”

  看着汪臣拉着连惜走远了,叶修泽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淡了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树丛中闪身而出,双手奉上一支手机,“叶少,叶总的电话。”

  “嗯。”叶修泽轻轻应了一声,接起手机的时候,已是一脸的激动与喜悦,“叔叔,您到华都了?要不要我去接您?”

  “还没,不必。”听筒里的声音低沉有力,简短的回答却略显冷漠。

  “啊?噢……呵呵。”叶修泽笑笑。

  那边顿了顿,问:“见到连惜了吗?”

  “没有耶。”叶修泽眼里一闪,无奈地答道,“我把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他停了下,试探着问:“您说,小惜会不会回旗港城了?”

  叶文彰沉默了片刻,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淡淡道,“知道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按下切断键,叶文彰将手机放到了一边,慢慢的靠向沙发背,食指和拇指轻点在下巴上,半边脸陷进光影里,让人瞧不清神色。屋里的气压比之刚才好像又低了不少,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头垂下。

  莫飞已经跟了叶文彰许多年,单论情分,甚至不亚于叶修泽这个侄子。这种时候,也只有他能硬着头皮上去问:“叶大哥,既然华都没有,那我们要不要分派人手到别的地方找找?”

  叶文彰依旧不语。

  就在屋内众人都快要这沉默压得透不过气了,才见他缓缓开口道,“不用了。”幽深的视线移向了身侧的茶桌,一枚稍带磨损的金戒指正安静的躺在那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他的唇边突然露出一点微妙的笑意,刹那间,一向硬挺肃穆的脸竟柔和得不可思议,“既然这个戒指出现在华都,那小惜一定也在华都。她啊,是在等我呢……”

  然而,这一次,一向料事如神的叶文彰却猜错了。

  在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永远等着谁。等待,只因没有出现可以接受的那个人而已。可是此时,能让连惜接受的人已然出现了。

  ……

  “什么?你、你要我搬到你家去?!”连惜磕磕巴巴道,“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汪臣有些激动,今天连惜开始出场时的表现实在刺痛了他的眼。他再也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委曲求全的活着了!

  “这几年李家是怎么对你的,你虽然不说,我跟妈也想得到。既然过的不好,干嘛还留在那儿?!”

  连惜垂下头,眼睛盯着地面,直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李彦宏毕竟是我的叔叔,我以养女身份留在那儿也算名正言顺。可如果搬到你家,我又算什么呢?”

  叔侄关系一直是李家对外的说法。

  “我……”汪臣张张嘴,俊朗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心跳的频率骤然加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了一样。

  到底要不要趁机说出自己的心意?可如果她拒绝了怎么办?

  算了,死就死吧!汪臣一咬牙,狠下心一口气道,“如果你愿意,我将来可以娶你!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我们认识都好几年了,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品行。……我妈也喜欢你,我保证你不会受欺负……我、我……”话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还是连惜头一次被这样正儿八经的表白,还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特别,可心里早乱成了一团。像汪臣这样才德兼备又家境优良的男孩,居然会喜欢上她,让她怎能不震惊意外?

  可是,如今的她真的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吗?无父无母,身无长物,甚至连一张居民身份证都没有!如果今天她惨死在街道的某个角落,公安局大概都无法给她立案!

  连惜有点想哭,绝望的情绪在心头缭绕,她转过头,再也也不看汪臣一眼,径自往前走。

  见连惜这样,汪臣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难道是他太急了?还是连惜不喜欢他?

  然而事已至此,为了自己的幸福,他唯有硬着头皮撑到最后。

  “连惜!你等等!你听我说啊!”汪臣不敢硬拉她,只得着急地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而连惜就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