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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记得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尖尖的下巴……其他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说着说着,她淌下了幽怨的眼泪。
烫人的眼泪沿着脸颊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蕨娘……”他万分心疼地紧搂着她。
“我想念她哄我人睡的那些夜晚,也想她抚摸着我的温暖手心……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别哭……”萨可努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地安抚着,“以后有我,我会代替你阿爹及娘亲呵护疼爱你的。”
蕨娘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嘤嘤地低泣着,“萨可努,你……
你不会像我娘亲那样离开我吧“
“当然不会。”他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轻吻一记,“我以性命担保,我绝不会离开你,就算是死后化为幽魂,我都会跟随在你身边。”
“真的”她抬起泪湿的脸庞凝睇着他。
“嗯。”他坚定地点点头,再次将她深拥入怀。“休息吧!
天一亮,我们就回去。“
蕨娘轻点下巴,安心地偎入他温暖而宽阔的胸膛之中……
第九章
爱人在抱,萨可努睡了一个极美极舒服的好觉。他本想翻个身再小盹一会儿的,岂知小屋外的一点细微声息却惊醒了他。
惯于沙场征战的他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总是比一般人还敏锐,这一点细微声息在别人听来或许不觉有异,但在他耳里,这声音却显得有些非比寻常。
“蕨娘。”他低声唤醒身侧安睡的蕨娘。
她睁开惺松的睡眼,“嗯怎么了”
萨可努作了个要她保持安静的手势,刻意压低声线地小声说道:“快把衣服穿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端看他的神情,蕨娘就意识到情形有点不太对劲。
她翻身坐起,迅速芽妥了已经烘干的衣裤,而一旁的萨可努也起身着装。
一穿妥衣裤,萨可努便拉着蕨娘挨近了门边;他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探看着屋外的情况,表情显得相当谨慎紧张。
视线所及,未有异常,他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蕨娘忍不住发问着。
他摇摇头,“没事,是我太敏感了。”话落,他若有所思地倾听着。
“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若有似无,看来……”他拉着她的手掌稍稍使力地一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她点点头,顺眼地应了声。“嗯。”
步出小屋,萨可努迅速将拴在外面的骏马解开,并将蕨娘抱上了马背。
他一脚刚蹬上,四周突然传来大声嚷喝的声音,接着,只见二十多名朝鲜男人自草丛外冲了出来。
“捉住那个蛮子和那个贱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打死了尹寿冀的姜仁贤。
“姜仁贤!”蕨娘一惊。
萨可努听不懂朝鲜话,但他知道这班人绝对是冲着他和蕨娘来的。
看那为首者身形瘦削,面貌狰狞猥琐,一双眼睛既邪门又y沉,似乎不是个寻常人物。
“他是谁”他低声问着蕨娘。
“姜家少爷……”她惊偿不已。
一听他就是原本要娶蕨娘的男人,萨可努撇唇一呼。
如此猥琐的男人居然想娶他的蕨娘,真是痴心妄想!想着,他故意揽佐蕨娘的肩以表示她是他的。
姜仁贤见自己垂涎已久的蕨娘竟落人他人之手,还卿卿我我地在楚山出没,胸口早点燃了无数恼恨的怒火。
“你这个赔人居然还敢带这蛮子回楚山来!”说着,他一抬臂,“给我活捉这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他的命令则下,那二十余人便一拥而上将萨可努及蕨娘团团围住。
区区二十人,萨可努还没放在眼里,他神态自若、处之泰然地望着他们,深邃的眸子里燃烧着战斗的火光。
虽然他急着追来,身上未带配刀,但单以拳脚应付这些人也绰绰有余;没一会工夫,那些人倒的倒,叫的叫,个个都尝到了技不如人的可悲滋味。
这时,姜仁贤取出了弓箭,咻地朝萨可努s去。
萨可努赤手拦下箭矢,猛地发现姜仁贤的箭术比他原先所预计的还高明。
他抓住箭身,反手欲将箭矢朝姜仁贤s去。
“别伤人!”蕨娘抓住他的手,低声地喝道,“你会让朝鲜人更恨女真人的。”
萨可努一拧眉,不甘心地罢了手。
他跳上马背,一踢马腹,掉头就往江边驰去。
姜仁贤目露杀机地瞪着两人的背影,冷静地搭起了弓——
只见他拉弓一s,那箭矢便笔直地追赶着萨可努的背脊……
“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如愿在一起的!”他冷冷地说。
一骑上江面,蕨娘就不觉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姜仁贤一干人是不会冒险冲上江面的。
朝鲜人不熟悉江上的情势,又不敢像女真人一样轻越边界,所以只要一离开楚山境内,他们就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奔驰了一会儿,蕨娘警觉地回头探看,果然已经看不见姜仁贤那班人了。
“萨可努,我们安全了。”她欢欣地说。
萨可努凝睇着她,沉默而又神情凝重。
她惊觉有异,惶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她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岔,但直觉却告诉她事情有点不对劲。
“萨可努,你……你别吓我……”她霎时惊怯不己。
萨可努蹙眉一笑,脸色渐渐转为苍白。“蕨娘……”低唤了一声后,他整个人突然从马背上摔落。
“啊!”蕨娘惊呼一声,立刻勒马。
她跃下马背,心跳像是快要停止了似的冲向萨可努。
“萨可努!”她使劲地扶起他,却发现他背上湿黏黏的。
仔细察看后,她才真正体验到何谓“惊心动魄”。
“萨可努,不!”
萨可努的背上不知何时已c上了一支箭,而那鲜红色的血y正沿着他的背脊流下,迅速将原本雪白的冰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艳红色。
蕨娘抱着他的身躯,痛不欲生地嘶喊着,“不,不!你起来……起来!”她使出吃奶的力将他拖起来,嘴里还不断地喃喃说道:“别离开我,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怎么会这样她以为他们就快要得到幸福,就快要厮守在一起了。
见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她惊恐地吼道:“不,别睡着!”她猛拍他冰冷的脸颊,口中不停念念有辞,“别闭上眼睛,不……
不,你……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我求求你!“
念到最后,她开始哽咽起来,话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因为严重失血,萨可努显得非常虚弱。
“蕨娘……”他气若游丝地唤了声。
“别死,我求求你……”她哭叫着,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我才刚要开始爱你,你别死,别死!”
她不能再在这里摩赠下去了,她得赶快将他送回女真部族里;他不会死的,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只是一支箭罢了,一支箭要不了你的命,对不对”她眉心拧皱,神情痛苦。
费尽全身气力,她终于将他驮上了马背,“我们现在就回去,满加一定能救你的。”
她绝不会让他死的。
她好不容易可以得到幸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顾一切地爱她、呵护她的男人,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幸福,绝不!
“不!”她朝着天际大吼着。
她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上天没理由连这么一点幸福都不给她。
跃上马背,她狠狠地一踢马腹,“驾!”
“好马儿,你快跑呀!”她声声催促着座下骏马,而那马儿似乎也懂她的话,便在冰川上狂奔了起来。
蕨娘一带着受伤的萨可努回到女真部族,便在部族里引起一阵s动。
“将军!”满加见萨可努昏迷不醒,神情显得相当惊惶。
“满加……”蕨娘一跃下马,立刻就跪在满加面前哀求着,“救他,我求你快救他!”
满加扶起跪地不起的蕨娘,“尹姑娘,快起来。”说着,他吩咐一旁的士兵将昏厥在马背上的萨可努抱下,“快将将军送进帐里。”
“是!”一旁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萨可努抬下,旋身便往帐子里送。
满加回头见蕨娘哭得泣不成声,连忙慈祥地安慰着,“将军铜皮铁骨,没那么容易就会见阎王的。”话罢,他转身步人帐中。
蕨娘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地坐在帐外,脸上除了惨白还是惨白。
不久,满加自帐内出来,神情略为凝重。
“满加,他……”蕨娘焦急地问。“他没事吧”
满加皱皱眉头,“伤口的血是止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她等不及他的停顿,疯了似的紧抓住他的手臂。
他一叹,“将军失血过多,现在还很危险。”
蕨娘眉心一皱,旋身便冲进了帐里。
她跪坐在萨可努身侧,抽抽噎噎地握住了他的手。“你不会有事的……”
想起这些日子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觉鼻头一酸淌下泪来。
她曾经因为阿爹的死而恨他、想逃离他,而他仿佛惩罚似的桎梏及侵犯,亦曾教她痛不欲生……
如今想起,他的那些“暴行”或许只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罢了。
他是爱她的——虽然她一直都视而不见,不接受也不认同。
“不要离开我……萨可努……”她将他的手置在脸颊边,轻声地说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听见了没”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淌落在他手背上,一下子便湿透工他的袖口。
忽地,帐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萨可努怎么了”
“苍狼将军,将军他受了重伤,现在……”满加正向那闻讯而来的“苍狼”格日勒解释着。
格日勒似乎也是心焦如焚,一掀帘便冲了进来。
蕨娘曾经听萨可努提起“苍狼”这一号人物,不过她一直无缘见他一面。
算来这是她与格日勒的第一次照面,因此两人都显得很生分。
“你就是那个害萨可努中箭的朝鲜女人”他听说萨可努为了一个朝鲜女人而拒绝三公主的婚事,但他没想到她是个拥有如此倾国之姿的朝鲜女人。
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有如此丽人在侧,也难怪萨可努宁愿舍弃大好前途了。
“你就是……”眼前的男人虽拥有俊朗外貌,但那眉眼处的刀疤却教人望而生畏。
“我是苍狼格日勒。”他报上名号,迈步走向了萨可努。
他在另一侧盘腿而坐,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萨可努。
“他看来真的不太妙……”
“不……”她语气幽然,却又隐隐透露着一股坚强,“他会好的。”
觑见她眼底的泪光,格日勒沉吟着。“你……不是存心害他的吧”
事发突然,他不得不怀疑她的居心及意图。
蕨娘抬起眼睑望他,一脸受伤地反驳道:“我爱他,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迎上她澄澈的眸子,他恍然想起当时的他与安苏。
他亦曾经因为安苏的身份而怀疑过她,但事实证明,安苏是真心爱他的;如今,眼前的朝鲜女人有着一双和安苏当时相似的眼睛……
他喟叹着,“希望他有福消受你的美人恩。”她是萨可努所选中的女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他必须相信她的真诚,就像当初萨可努相信了他所选择的安苏一样。
“什么!”获悉萨可努伤重的消息,完颜晟极受惊吓。
昨日萨可努还说要带那名朝鲜女人来见他,怎么才一天,就传出他遭朝鲜人s伤的消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微带怒气地质问带来消息的百夫长。
百夫长战战兢兢地答道:“昨日将军为了追回那朝鲜女子而越界进了楚山,听说是回来时遇袭,所以……”
“荒唐!”完颜晟龙颜一怒,“把那朝鲜女于带来,朕要亲自审问她。”
先前知道萨可努为了那来历不明的朝鲜女子而拒婚时,他心里就一直梗着,如今他居然还为了她让自己身陷险境!
荒谬!他可是大金国的猛将之一,怎可随便为了一介女流而葬送生命!
“立即前去萨可努的军营里将那女子带来!”
“是。”百长领令而去。
当蕨娘第一眼见到大金的皇帝,便被他那威严的样貌给震慑住。
这就是大金国的皇帝呀!她暗自惊叹着。
这就是那个朝鲜女子同时,完颜晟亦让她那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丽容貌给迷眩。
连他这年纪的男人都会为了她的容貌而心湖dangyang,也难怪萨可努宁愿冒犯他坚持拒婚了。
“小女子叩见皇上。”眼前的人是萨可努的主子,她亦必须以君臣礼对之。
他一愣,“你会讲女真话”
“小女子的娘亲是女真人,所以……”
娘亲是女真人怎么他觉得这种事听来有几分熟悉呢认真讲起来,他倒真觉得她有一点眼熟了。
“唔,”既然她懂女真话,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萨可努是怎么受伤的”
她抬起眼睑,坦然面对他审视的目光,“他是被姜家少爷s伤……”
“姜家少爷”
“姜家少爷本来是小女子即将下嫁之人。”她据实回答。
“噢”他警觉地睇着她,“我听说你是萨可努于你出嫁途中掳回,你想必是怀恨于心吧”
她点头,“一开始……小女子的确是恨过他。”
完颜晟哼地一记,“那这回的意外有可能就是你与那姜少爷设下的圈套”
听完,蕨娘神情大变,“不,不是这样的!”
虽说她姿色动人,但完颜晟一想到萨可努是因她而受到伏袭,心里难免懊恼。
“萨可努武艺精湛、思路敏锐,哪是那么容易就中人埋伏”
他一阵强白,完全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要不是你与朝鲜人勾结,他不会中计受伤!”
“不,”对于他算在她头上的罪状,蕨娘心里不服,“我没有陷害他!”
完颜晟重一拍案,不容她辩驳地道:“朝鲜与女真一直是万代世仇,这几年,女真部族又逐渐壮大,谁晓得你是不是朝鲜人派来削弱我大金战力的棋子!”
“什么”蕨娘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我没有做那种事!我对萨可努是真心的!”
完颜晟哼地冷笑,“既是真心,你又为何逃离此地”
她一愕,顿时顶不上话来。
她之所以想离开萨可努,实在是有很多原因及理由,此时一言难尽,就算言尽,眼前的大金皇帝也未必能完全了解。
“那女人在哪里!”突然,帐外传来慕华气怒拔尖的声音。
话落,她似一阵风地卷进帐里,一眼就睇见站在龙座前接受审问的蕨娘。
“你这个该死的朝鲜女人!”萨可努因蕨娘而身受重伤的消息一传进慕华耳里,她便驱马前往萨可努的营区一探究竟;在知道蕨娘已经被她父皇差人带回之后,她又即刻飞奔回来。
她一个箭步上前,懊恼气恨地瞪着蕨娘,“害人精、狐狸精!”话落,她气不过地抽鞭一掷。
“慕华!”完颜晟没料到慕华会那么冲动地抽鞭伤人。
“别……”
话未尽,慕华手中的长鞭已朝蕨娘抽去——
“啊!”这一鞭狠狠地抽在蕨娘肩背上,疼得她几乎要掉下眼泪。
慕华瞪视着已经皮开r绽的蕨娘,恨恨地咒骂道:“我打死你这个恶毒的朝鲜女人!”
“慕华,住手!”见慕华仍嫌不够地想补上一鞭,完颜晟赶紧跃下龙座。
她紧急收鞭,满脸懊恼不满,“阿玛,为什么不让女儿抽她几鞭”
“不行!”面对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完颜晟没意外地放软了声调,“要是她身上有了伤,我不就成了屈打成招的昏君”
“可是……”慕华气呼呼地瞪着跌坐在地上的蕨娘。
见女儿气恨难平,完颜晟忙着安抚她,“让阿玛查明真相后,你想怎么处置她都行。”
“当真”她疑虑地求证着。
“当真。”他肯定地点点头。
“慕华!”此时,皇妃满儿一脸惊急地步入帐里。
知道慕华前来完颜晨的帐中质问那名朝鲜女子,她便赶紧跟过来探看;慕华性情急躁娇悍,要是不看着她,恐怕会惹出事端来。
“你没惹事吧”她不放心地趋前问道,而就在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那名跌坐在地上的朝鲜女子。
“额娘,您担什么心嘛!”慕华娇蛮地噘起小嘴。
“你带了长鞭来,额娘当然担心了。”说着,她瞥见蕨娘肩背上皮开r绽,似乎伤得不轻。
她嗔怪地觑了慕华一记,“还说你没惹事”话罢,她莲步轻移地来到蕨娘身侧。“你没事吧姑娘。”
蕨娘抬起脸来,余悸犹存地望着她。只一眼,她却对眼前的美妇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让我瞧瞧你的伤……”满儿温柔且慈爱地检视着她肩背上的伤。
“不!”蕨娘犹如惊兽般地警觉着。
“你会说女真话呀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满儿和善地安抚着她。
有了她的言语安抚,蕨娘这才放下戒心。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那被鞭子抽裂的布片,仔细地检查着她的伤口;忽地,一道熟悉的伤痕映人了她的眼底——
她陡地一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伤痕,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幕幕她从未忘怀过的画面……
“满儿,”见她望着那朝鲜女子发愣,完颜晟顿时疑惑。
“你怎么了”
“没事……”她回过神,极不自然地一笑。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蕨娘身上,“这女孩受了伤,让我替她处理一下伤口吧!”
迎上她温柔而关怀的眼神,受伤且受惊的蕨娘不觉安心了许多。可是……身为金国皇妃的她,为什么要如此关心她这一个来自朝鲜的陌生女子呢
母亲都是自私的,她怎么不和那刁蛮的三公主“同声同气”
地对付她
“额娘,她只是个朝鲜女人,您干嘛那么关心她”慕华不解且不满地问道。
“慕华,人可是你打伤的,额娘现在不过是在替你善后罢了。”她难得如此严厉地斥责女儿。
“额娘,”任性的慕华要起脾气来,“您有没有弄错她是害萨可努受伤的人耶!”
满儿眉梢一扬,“萨可努还未清醒,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她还是无罪的。”
自知辩不过她,慕华耍赖地对完颜晟撒娇,“阿玛,您替女儿作主嘛!”
完颜晟从未看过满儿如此严厉地对待过任何人,亦没见过她这么坚持己见地力保某人……
他想,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慕华,听你额娘的话。”
“哼!”见没人给她撑腰,慕华一跺脚便冲了出去。
满儿扶起蕨娘,轻声细语地问道:“你还能走吧”
每对上她澄澈明亮的眸子,蕨娘就越觉得安心。“嗯……”
她轻点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满儿眼底溢满期盼。
“尹蕨娘。”她软软地说。
满儿心头一震,摧折心肺的热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伤痕……不会错了!
“你……”满儿差点就要唤她一声“女儿”。
当初在蕨娘身上留下印记是为了日后相认,岂知二十年后,她居然不敢与她相认。
她心中充满了惶恐及不安,她不知道在女儿的心目中,她这个母亲占了什么分量又是什么地位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对当时才五岁的蕨娘来说,她的离去毕竟是伤人的。
这些年来,她可怜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当她在这里锦衣华服、衣食无忧之时,蕨娘是怎么在楚山那个容不下她的地方熬过的呢
“皇妃,”这会儿,蕨娘再也按捺不住满腹的疑窦,“你没事吧”这位美丽温柔的皇妃究竟是哪条筋不对,为何以如此奇异的眼神凝望着她
满儿回过神,猛地摇了摇头,“来,到我的帐子里,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说着,她意味深长,感触颇深地看着蕨娘肩背上的疤痕,“女孩子家留下疤痕可不好……”
蕨娘幽恻地睇了她一记,戚戚然地叹道:“我身上不差这个伤痕……”
这句话听在别人耳里,或许不觉如何;但对满儿来说,这句话却像支利箭似的狠狠刺在她的心口。
她痛,可是……她说不得。
第十章
脑海里翻腾各种奇怪的画面,仿佛快乐,又犹如伤怀……
萨可努不知这一切是梦是真,他只知道在这一片浑沌中,一直有着蕨娘的存在。
“蕨娘……”他使尽力量,干涩的喉头终于哑然地呼出蕨娘的名字。
“将军”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的满加兴奋地喊道,“你醒啦”
萨可努眉心沁汗,奋力地自空茫虚幻中抽离而出。
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帐子里。他怔了怔,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身处楚山的那一刻。
“我……”他拧眉苦思,终于将记忆慢慢地拉了回来。
那日他与蕨娘正要离开小屋时,那姜家少爷却似鬼魁般杀出,然后他带着蕨娘逃离楚山,接着……对,接着他便中了姜少爷的暗箭而受伤。
他记得他有把蕨娘安全带回的,那么……蕨娘呢
“她在哪里”刚刚醒来,他的精神还是显得涣散。
满加嗫嗫地吞吐道:“尹姑娘她……她……”
“她在哪里”满加的支支吾吾让萨可努又急又恼。
满加眉心紧皱,万分为难,“将军昏迷之时,皇上派人将她带走了。”
“什么”他陡地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先是他为了蕨娘拒婚而冒犯皇上,再加上蕨娘曾与三公主正面冲突,如今他又因为要追回蕨娘而中了埋伏……一次又一次的误解及冲突,这下子,蕨娘真可说是处境堪忧了。
“昨日的事了……”
“你!”萨可努浓眉一横,“为什么让这种事发生!”他是急疯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满加不过是个小小军医,哪抗得了皇命
“属下不敢违抗圣意。”满加垂着头,无奈又愧疚地说道。
萨可努猛回神,这才惊觉到自己的无理。满加说得对,就算是他这个开国将军都未必敢违旨抗命,更何况满加只是个小小军医。
“你说得是,我不能怪你。”说着,他翻身就要起来,但肩背处的箭伤却教他痛彻心扉。
满加趋前劝阻着,“将军伤口末愈,千万别动。”
“不,”他拒绝了满加的关切及善意的劝阻,“我要去见皇上,迟了……蕨娘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将军你的身子还……”
“满加。”萨可努抬手打断了他,“别说了,我一定要去。”
话落,他勉强翻身坐起。
满加自知劝不了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将军,我扶你。”
他赶紧搀起萨可努,并替他套上了上衣。
“我自己来。”他拉拢衣襟,吩咐着,“替我备马。”
“是。”满加站起身来,旋身便步出帐子。
满儿亲自为蕨娘处理伤口,完全不假手于下人。
这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着被迫与自己分开的女儿,而今不知是否是上苍垂怜,居然让她与离散多年的女儿相逢了。
她应该欣喜,但心中却又莫名地充满了不安及惶惑。蕨娘会认她吗如果她听不下她的解释,她该如何是好
“皇妃娘娘……”一直沉默着的蕨娘突然欲言又止地望着满儿,“请恕小女子斗胆一问。”
“你说。”满儿一边小心地为她处理伤口,一边和蔼可亲地报以微笑。
藉娘沉吟一下,怯怯地问:“娘娘可是三公主的娘亲”
“当然是。”
“既然娘娘是三公主的娘亲,为何要对小女子如此和善”
“嗯”她一愣。
见她有点困惑,蕨娘又道:“三公主恼恨我,而我又曾经打了三公主一耳光,难道娘娘您不生气”
满儿盈盈浅笑,无限怜爱地解释道:“慕华娇生惯养,脾气极坏,我知道一定是她先惹你的。”
“可是……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呀!”就算再明白事理,母亲总是为着自己的女儿多,她不懂这位美丽的皇妃为何会对她特别照顾。
这句话听得满儿备觉心酸。慕华是她的亲生女儿,蕨娘又何尝不是
当时蕨娘的阿爹为了不让蕨娘一辈子笼罩在“蛮子杂种”的y影下,因而忍痛要她回到女真部族,她虽百般不愿,却还是拗不过他的要求。
虽然迫不得已离开女儿,她依然希望有一天能与女儿相认 为了日后相认,她狠下心想在蕨娘的手臂上划下一道以作印记,不料蕨娘一时惊悸,这一刀竟残忍地划在她肩背上……
虽说一切都是万不得已,但蕨娘能谅解她当年的作法吗她能体会她身为母亲却被迫放弃子女的无奈心酸吗
慕华生于帝王之家,自小就倍受娇宠,但蕨娘却是身处楚山,受尽朝鲜人的屈辱;一样是她的亲生女儿,蕨娘的际遇一点都不能与慕华相比。
如今她想尽方法欲尽一点点母亲的责任,而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爱根本弥补不了她二十年来所欠下的种种。
真是可悲,这点小事竟是她身为母亲唯一能为女儿做的!
“蕨娘,”她顺口地一叫,全然不觉蕨娘眼底的惊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呃……”满儿的顺口叫唤让她心上一震。
为何她能叫唤得如此自然,而身为听者的她居然也感到熟悉且亲切她莫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叫唤……
“我和阿爹一起住在楚山,不过他已经过世了……”
“噢……”听见前夫已逝,满儿不觉歉欢怅然。“那……你娘亲呢”为了知道蕨娘对她的想法,她试探地问着。
蕨娘眉心一拧,眼底浸满怨慰,“我没有娘亲。”
“没有娘亲”满儿心头一揪。
“我娘亲早就弃我而去,所以我算是没有娘亲。”她毫不隐藏自己怀怨的心情。
满儿鼻头一酸,不觉淌下泪来。
“娘娘,您……”见她突然落泪,蕨娘一惊,“您为何掉泪”
“我……”怕自己露了馅,她连忙拭去眼泪,“我是觉得你身世可怜,所以才……”
第一次有人像娘亲一般地关怀自己,蕨娘的心底隐隐生起一股暖意。
“娘娘……如果蕨娘有幸能有一个像您这样的娘亲,那该是多大的福份。”满儿的关爱及怜惜,教自幼失去母亲呵护的蕨娘兴起了一种渴望母爱的念头。
满儿闻言,感慨地握住了蕨娘的手,“如果你愿意,就将我当成你的娘亲吧!”
“娘娘,”蕨娘一听,惊愕得几乎快接不上话,“蕨娘不敢……”
“傻孩子,我一见你就觉得与你十分投缘,若不嫌弃,我择日与你……”
“千万别这么做!”蕨娘万分惶恐地打断了她,“娘娘若是这么做,必定会惹皇上及三公主不悦,蕨娘不愿见您一家失和。”
听完她的话,满儿更是激动。好一个善良又体贴的女孩,她阿爹将她教得真好……
“听你这么说,我更想认你做义女了。”义女这只是她不敢认她却又想对她尽尽母亲之责的权宜之计。
蕨娘对她的怜惜感恩于心,但她真的不想害她与夫婿及女儿交恶。
“娘娘待蕨娘如此好就够教我感激的了,至于认我为义女之事,我认为实在不妥……”
“蕨娘……”尽管蕨娘一再婉拒让她觉得很心痛,但对蕨娘来说,她的要求的确是突兀了些,所以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不奇怪。
“好吧!”她笑叹一记,“这件事日后再商量好了。”话罢,她再度紧握住蕨娘的手,像是要把这二十年来没握过的份一次补回来似的。
萨可努负伤来到完颜晟的帐子里,恭谨却又略带不满地向他询问蕨娘的下落。
“皇上可否将蕨娘交由萨可努带回”
完颜晟眉心一拢,微带温色地斥喝道:“萨可努,那女子究竟是给你吃了什么药,竟能教你是非不分!”
“臣不解皇上之意。”萨可努浓眉一挑。
完颜晟哼地一声,“先前你为了她而拒婚,我就不计较了,但如今你又因追回她而受伤,搞不好还是她私通朝鲜人故意陷你人瓮,难道你还……”
“臣相信她的清白。”萨可努毫不畏怯地打断了他,“她不是那种女人。”
“你!”完颜晟原本还想骂他几句,但看他一脸坚定,似乎是再也听不进什么了。
想当初格日勒为了娶那辽国女子,不惜以辞官相,他想,萨可努一定也会依样画葫芦。
这可不成。撇开他是大金开国功臣不说,现在正是大金用人之际,他亦失不了这一员大将。
想拿下大宋江山,他还得靠格日勒、额济纳及萨可努三人呢!
“罢了!”他一拂袖,“她被慕华抽了一鞭,现在在满妃那儿。”
萨可努一听,旋身就要前往满妃的帐子。
“萨可努”他正要出去,迎面却来了刚进帐子的慕华。
“三公主。”虽说他气慕华又抽了蕨娘一鞭,但她毕竟是公主,他该尽的臣子之礼亦不能少。
见萨可努脸色苍白,慕华关心地询问:“你受了重伤,怎么还跑到这儿来”话落,她趋前就要扶着他。
“公主来得正好。”萨可努巧妙避开了她的手,恭谨地说道,“请公主领属下前去满妃那儿。”
慕华警觉地僵直了身子,“你去额娘那儿做什么你想接那个该死的朝鲜女人回去!”
“公主,她不是什么该死的朝鲜女人。”萨可努严正声明着,“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你!”慕华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我不会让那个朝鲜女人如愿的。”
萨可努一时也听不出她话中带着什么意味,只好疑惑地望着她。
知女莫若父,元颜晟很快便察觉到女儿的心眼儿。
“慕华,不准做傻事。”怕她酿成更大的灾祸,他急忙出言劝阻着。
“哼!”慕华眉梢一挑,恨恨地撂下一句,“我现在就去杀了她!”说罢,她旋身便冲出帐子。
“公主!”听她意欲杀害蕨娘,萨可努想也不想地追了出去。
以萨可努的脚程要追上慕华应该是绰绰有余,只可惜他现在受了伤,脚步自然慢了许多。
慕华火冒三丈地直往满儿的帐子疾行,整个脑袋已然被过多的懊恼及妒忌给充满了。
“三公主!”为了蕨娘的安危,萨可努咬紧牙根尾随其后。
慕华冲进帐子,一眼就看见和满儿坐在一起的蕨娘。
“可恶!”她暗暗咒骂一声,迈步就欺近了蕨娘。
“慕华,你做什么”满儿惊疑地望着她。
“今天谁都休想拦我!”她眼底跳动怒焰,狠狠地瞪视着犹然不知大难临头的蕨娘。
话落,她挥起长鞭,毫不犹豫地向蕨娘抽去。
事出突然,蕨娘一时也忘了该躲开,她怔愕地望着盛怒的慕华,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满儿眼看慕华这一鞭又要抽在蕨娘身上,她想也不想地挺身护住蕨娘。
“额娘!”慕华见母亲忽地冲出,不禁心头一震,想再收势,却为时已晚。
就这样,这一鞭子,满儿替蕨娘挨下了。
“娘娘!”见她为自己挡了鞭子,蕨娘震愕不已。
慕华收鞭,见母亲的胳臂已经皮开r绽,当下焦急得就要掉下眼泪。
“额娘,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满儿含泪地望着慕华,“慕华,别那么做……”做为母亲的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她们两姐妹反目成仇,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彼此是有着血亲关系的异父姐妹,她还是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们两人身上。
“为什么”见母亲为那朝鲜女子挡了一鞭,慕华心里的怨憎愈益深浓。
此时,萨可努及完颜晟亦相继赶到。
“满儿!”见爱妃被鞭伤,完颜晟心疼不已地趋前检视。
看满儿让慕华的鞭子抽得皮r分家,他不觉板起了脸孔。
“慕华,看你做的好事!”虽说他平时极为宠溺慕华,但在这当下,他还是严厉地诘责了一番。
慕华拧起眉心,又委屈又气愤地瞪视着完颜晟,“连阿玛您都怪我……”
“这次你是太过分了!”见她不知悔悟,完颜晟沉下脸来。
父亲的一再责难让娇生惯养的慕华既难过又恼恨,在蕨娘还没出现前,她是天之骄女,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掌心上,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都是你……”她恨恨地瞪着蕨娘,“自从你来了之后,什么都变了,你……你这个害人精!”话落,她拔出随身的匕首,猛地朝蕨娘刺去。
“蕨娘!”萨可努飞身向前,全然不顾自己的伤重。
“不!慕华——”满儿的声音拔尖响起,“她是你姐姐!”
满儿的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愕不已。
慕华的匕首在半空中停下,一脸惊讶地望着满儿,“额娘……
您……您说什么“
“蕨娘她……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事到如今,满儿不得不将事实全盘托出。
“满儿,你说她是……”完颜晟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她是你留在楚山的那个女儿”
满儿年轻时曾嫁给一名朝鲜男人并生下一个女儿的事情,完颜晟是完全知情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被萨可努掳回来的女子竟然会是满儿的女儿……
蕨娘呆愕地望着泪流满面的满儿,“娘娘……”不!这怎么可能这个待她和蔼可亲的大金皇妃居然是她的娘亲!
不……老天爷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她一直怨恨着的娘亲和眼前给她无限温暖的美妇会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她眉心紧纠,声线颤抖,“这不是真的……”
“蕨娘,”满儿慨然地凝视着神情复杂错愕的蕨娘,“我……
我真的是你的娘亲,当我一见到你肩背上的伤痕,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骗人……”因为突来的冲击太大,蕨娘不觉顿感惶惑。
她眼眶中打转着爱怨难分的热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你不是我娘亲,我……我娘亲早就死了!”
这一句话听在满儿耳里,简直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蕨娘,娘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
“不!”蕨娘捂住耳朵,眼泪倏地夺眶而出。“我不相信!”
话落,她旋身奔出帐子,逃开了这一切突如其来的真相。
“蕨娘!”见她冲出帐子,萨可努随即追了上去。
见到蕨娘那怨尤又伤心的模样,满儿只觉痛不欲生。
“天呀……”她哭倒在完颜晟的怀里,久久不能停止。
完颜晟轻叹一声,“给她时间,她会想通的。”
“皇上……”他的体谅及宽容让满儿感激不已。
“额娘,这……”慕华一脸惊疑地走向满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晟与满儿相视一记,“告诉她吧!”他说。
满儿轻点下巴,“慕华,”她温柔而慈爱地握住了慕华的手,“一切要从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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