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房美月避开贾界偷偷来看佟大志。还是被尾随的贾界盯上了。贾界盯得太紧,房美月生气地说:你知道吗?“在我心中,佟大志永远是沉甸甸的。”贾界听后不敢说什么,只是不自然地笑笑。那时,任何得罪房美月的话,贾界都不敢说。直到贾界把房美月按在床上“开封”后,才在一次不快中愤而反击:佟大志算什么?佟大志他再怎么沉甸甸,也只是个农民!
现实是,他高考分数比我们高出150多分!房美月说。
现实是,不管他考了多少分,都改变不了他的农民身份!贾界拉开一副寸土必争、寸步不让的架势。
房美月愣了半天,一头扎在贾界怀里,说“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往死气我”。
“好了,我不气你了。”贾界一把搂紧房美月,“我只是,看不得你夸别的男人好。”
房美月睁大了眼睛,说佟大志是我们高中同学呀!
高中同学也是男人呀!
此后,佟大志汗珠掉地上摔八瓣儿,一心要脱贫致富,从来没再打过房美月的主意。可贾界,从来没忘记嫉妒佟大志。在所有的假想敌中,不再还手的佟大志从来都位居“男一号”……
佟大志昏迷在看守所后,这个事件引起副市长的重视。起因先是姚千的铺天盖地的“小招贴”,而后是记者参与。事情突兀而起,跃起滔天大浪的是市政府门前那数百个民工。民工们山呼海啸的,胳膊举成树林,一齐为佟大志请愿,要求市政府放了他。组织这个大型活动的就是纪良田。当年要跳楼讨工钱的纪良田,对民工们说,只要佟大志能出来,我们就有活干,我们的工钱就会一分不少。“要是佟大志这样被冤枉下去,我们就全毁啦!”
副市长指着山呼海啸的人群对公安局长说,你们看看,这个脓疖子不挑开,这公还怎么办?
可是,当副市长知道被关押的就是当年平息“跳楼事件”佟大志时,对公安局长说,走!我们去看守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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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错过第五章(1)
两情若是久长在,又岂在跟我跟她?
一想起雷蕾的话,我头发梢直竖,不知她什么意思。我听人说,男人跟女人在爱情心理上有本质的不同。男人眼里总看见一群女人,只是忽视了身边的女人。女人不同,女人只看见身边的一个男人,而忽视了一群男人。现在我不这么看,都wto这么多年了,全球一体化,男女平等了,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人也能做到。我后来知道一个叫靳枫的好色富婆,见了帅哥就发痒,不撂倒就没法活,她曾在酒桌上公开宣扬,“男人怎么啦,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叫我放倒的男人无数!”“我看好的帅哥就赶快拿下,不过夜。”知道不?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时我哪听说过靳枫,哪知道女人翻身翻大了,大调个,把男人给翻下边去了!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雷蕾约我吃烧烤。在“啊美丽”烧烤店。雷蕾一副乏善可陈的表情,先是一个劲儿地笑,然后一个劲儿往铁架子上放牛肉鱿鱼土豆片,然后一个劲儿地给我夹,然后端起杯子跟我碰一下,“喝呀洪飞。”在床上,我乐不思蜀,恨不能一辈子不下床,今天见了雷蕾,我的心直打鼓。有些悔。比起雷蕾来,小艾可逊色多了。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喜欢与爱不能完全分割,如兼职,如孪生,如同体器官。可几千年前有人就拆散她们,至今,至无尽的今后,越拆越紧。那就别拆吧?不!有人偏编乐衷此道,害人不利己。我真不明白,人类何以要干这些欺己又骗人的事呢?
如今,我跟雷蕾已做十年“星期天夫妻”了,十年哪,比八年抗战还多两年,一名八岁的孩童长成了十八岁的青年,一只羊已经“转世”,一株苹果树(前三年不结果)分娩了六次,一个快速育肥鸡家族正在填写第五十四代家谱!我们太熟悉了,不仅仅熟悉那些常规的东西,还熟悉对方身体上的微小之处的细节,熟悉灵肉中将要发生的“未来感受”。可当年在“啊美丽”烧烤店,我的情绪就像雷蕾放在铁架上的肉片,哧啦啦响着,蜷曲,变色,煎熬难奈。雷蕾把满杯酒一口干了,举起酒杯,隔着杯子看我,我立时发现被玻璃放大的眼睛,窥透了我的心……
在我就要主动招供的时候,雷蕾阻止了我,以手势。雷蕾把空杯子放下,说你真的很好。真的。我越发心里有愧。雷蕾就说了那句她改写的诗:两情若是久长在,又岂在跟她跟我?
两情若是久长在,又岂在跟她跟我?
我刚重复了一句,雷蕾说,小艾跟你在一起那晚,我一夜未睡。心里很痛。万般难受,只有自己扛。人生如戏,只是拍戏可以重来,而人生不能。这个世上不吃饭的女人是有的,但不吃醋的女人恐怕还没生出来。我以拉了自己一刀的方式,促成了你们。最终却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跳出传统女人的爱情观念,在身体与心灵的归属上,我宁愿选择后者。可这太痛了。至此,雷蕾已含泪欲滴。她微笑着晃晃头,泪滴滚落,“不过你放心,我的初夜,一定留给你……”
我傻了。那天雷蕾曾表示对传统爱情的不屑一顾,“当感情与皮肉一起悬挂在街上明码标价的今天,有人给你穿墙而过的爱情吗?”“如果这样,那他(她)至少欠了你五百年的情债。”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竟为我守身如玉?
我一下把雷蕾搂在怀里,脸贴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吟唤:雷蕾,雷蕾……
一旦错过第五章(2)
只是沉湎于对雷蕾的感激里,却忘了呼唤自己。
此举过后,我特意改句民谣自嘲:只准男人放火,不许女人点灯。
跟柳明名相比,我堕落得还不够,顶多判个“缓期执行”。
柳明名以他“死的能说活”的口才,以及一米八四的身材,在婚介所屡屡得手。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抗电,电一个倒一个,屡电屡胜。光从这一点,我有点羡慕他。但我为他担忧。我说,这样干,早晚会掉里。柳明名不屑地哧哧两声,烂女人我只挣点提成,见次面就甩了她,只有上品位的女人我才跟她上床。但你要知道,上品味的女人死要面子,上当后双唇立刻上锁,那架势,上老虎凳子灌辣椒水也不一定撬开嘴巴,志向不同各图所需嘛,哦她们愿意干吃哑巴亏,我愿意占便宜。就这样。
我不赞成柳明名的这样干,但不能因此而夭折我们的同学关系。柳明名要请我上“大富豪”挥霍一顿,我当时正接待一个广告客户,说改天吧。什么时候?下周。下周哪天?周末吧。
周末,柳明名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去看他,他的脸几乎被白绷带封锁了,只露一只眼睛和半片肿高的紫嘴唇。见了我,他拿过一张纸跟我笔谈。我问他答。出事了吧?没啥,一时大意。伤重吗?不重,鼻梁骨塌了。女的?男的。遇上一个情敌?不,三个。
我笑了。
柳明名也笑了。不过,他刚咧开嘴,就疼得哎呀一声,收了笑。
不约而同。三个!当年我们跟“三”字干上了,传着看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还有哈代的短篇小说《三怪客》,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传,接力一样。直到把书角都翻卷了,封皮像个破抹布,才罢手。对此,柳明名口出狂言:什么这个三那个三的啊?我运动他半年,就可以空手击溃三个歹徒!柳明名果不食言,练长跑,练哑铃,翻双杠,支俯卧撑。私下里他跟我说,之所以这样干,是不打无把握之仗,时刻准备“英雄救美”。
我劝他说,世界大着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抢占一个山头呢?
洪飞啊,我心里只有房美月!
大一下学期,柳明名时来运转,空手打败劫持房美月的三个歹徒!这无疑是个“号外”新闻,他的英名几乎在学校所有的嘴巴上过一遍,照片上了橱窗,几个急着奉献操守的女生,还给他写来情书。柳明名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非房美月不献“童子功”。江山轮流坐。贾界狗一样低三下四,单贴房美月,房美月只顾着单贴柳明名,在医院给柳明名洗脸、擦汗,喂流食,剥橘子皮。贾界的脸子稍阴一下,房美月就臭他:有点风度吧,人家从歹徒手里抢回我一条命啊!贾界只能拍着脑袋自责:我咋遇不上这露脸的事呢?贾界的潜台词却是:“假二横”打仗一向是个菜货,练那么几天就变成英雄了?房美月说,足球场改为格斗场,你行吗?我的马户单刀!贾界更气的是,房美月还扶柳明名上厕所,俩人身贴身,夫妻一样。咦?腿又没折,装什么呀!
结束跟柳明名的笔谈后,我给柳明名扔下两张钞票权当友情补助费。柳明名连忙下床送我,我扶住了他。柳明名说,跟那年一样,下身没事。我说,还不是因为下身才出的事吗?
柳明名凸翻的紫嘴唇咧了一下,没笑出来。
实际上,我当时的情况也不比柳明名好多少,只是病菌“冬眠”呢,潜伏阶段。再有,我们方式不同。一个武斗,一个文斗。
一旦错过第五章(3)
女为悦自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大头鱼”这样信任我,我不能不把自己当盘菜。我想,一个杂志社,因为我的努力,把一盘小菜折腾成登了大雅之堂的大餐,给同事们的代步工具加两轮子,房子换的换,扩大的扩大,我将是一个功臣。起码,我将在这个小杂志社青史有名。这还不算,我的名片上多“副主编”三个字,腰杆立刻就挺起来啦!为此,我不止一次地怦然心动。我开始撒大网。同学,亲戚,男友,女友。连杂志社打更的都让我动员起来了。别说,打更的借在锅炉厂当厂长的舅舅之手,一次给我弄进来10万块广告。按20%一提,打更的一下揣兜里两万块啊!提成助推生产力连连跳级。生产力跳级意味着什么?当年流行的飞亚达手表广告一掌拍露江底: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五月底,离“大头鱼”规定的“半年见成效”还有整整一个月呢,已经进账的广告费就有75万元,而半年指标才86万元。这预示着,我一伸手,就摸到了副主编三个字。虽然我的期望也水涨船高,“执行主编”换成副主编,如果再上个台阶,把这个“副”字再拿掉呢?这个拾级而上的攀升让我激动,也让我羞愧。我知道,大头鱼肯定不会轻易摘下他的乌纱帽的。不管咋样,大头鱼给我个机会,我肯定不会打他的主意。不过,我比大头鱼小十来岁,这个自然规律,也会给我水到渠成的机会……现在,把我的台阶“垫高”的只有一个字:钱。如果欠我的28万元广告到账了,就是103万元,比社里计划超了,不伸手,这三个字也会拥入我怀。作为一个撇了奶瓶子不久的外埠大学生,在省城怀揣这么个头衔,偷着乐吧!
一个月后,1994年五月中旬,离“大头鱼”定的兑现经济指标“期限”只差十一天,我让人给查个底朝上。被举报了。审计部门的人个个有洁癖,拿计算器往账上一扫,哪都“超标”,其中“广告提成严重违规”,掐伤了我的鳃。鉴于我没揣个人腰包,免于纪律处分。离“进去”,只差半步。“大头鱼”向我买好道:洪飞啊,出手太重啦,好悬啊。要不是我“死保”你,你“够啦”!我还得领他的情呢。“够啦”,是指够蹲大狱的条件。我“噗”地一声,“大头鱼”脸上成了一口痰的寄居地,“操你妈‘大头鱼’,有仇你直说,干吗下完套子下绊子?!”
可是,“免于纪律处分”这几个字的有效期才十来天,我就陷于尴尬境地:上级闻之我的事后非常生气,说“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彻查!”
完了!组织要是说了这样的话,十有*,我就完蛋了!
1999年,我去医院看过“大头鱼”。拿些补品。大头鱼一见我老泪纵横。说真没想到哇,你还来看我。杂志社谁也没来过呀。化疗一个多月,大头鱼的头发都掉光了。胸膜癌。大头鱼拍着秃脑瓜子说,“洪飞,我当年多糊涂啊!”
一个多月后,大头鱼让家人给我打电话,说“请你来一趟”。我去了。大头鱼已经说不出话来。大头鱼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我对不住你,我给你下过套子。可那封举报信,真的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
我信。
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后来我又走了几个单位,类似于“大头鱼”的家伙生生不息。我已见怪不怪了。开明点想,人这种生物,不知要比其它生物自私多少倍,只是以自己的利益为轴。杀草,灭虫,狩猎。下海,入地,上天。沙化。水枯。林毁。自相残杀。哪个不是?既然这样,我大可不必跟大头鱼计较,更何况小小的一封匿名检举信呢?
2003年5月19日,送贾界去天福墓园那天,我跟几个人抄小道,误入蒿草丛生、树枝横逸之地,我们只得手脚并用,拨开树条藤蔓突出重围。蓦地,一块不起眼的青条石墓碑闯进我的视线,我差点没叫起来——
“大头鱼”的名字!
墓碑底座的墓志铭相当精彩:
死后元知万事休,但悲不见人心同。国人不再内讧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附(正楷小字):我小时营养不良,脖细,头大,愚笨,人称“大头鱼”。爷爷告我,“大头鱼”又称鲇鱼,沉于水底,以捕食小鱼小虾腐物类生存。下沉者,重心低,免招摇,戒浮躁,必成大器也!我却一事无成。死前思之,系自作自受——我不甘沉于底层,以游弋水上、钻乱他营为乐趣,终于害人害己,搅浊一方水域!
呜呼,后人引我者戒!
这篇短文我一连读了五六遍。
只是感伤。
大头鱼终于痛悟了,在生命即将殒落之时。而更多的“大头鱼”,死前还在策划最后一个“套子”!
我是天生的乐天派,没心没肺,由着性子活,凡事不太深想,过而不留。此时,却真的为大头鱼感伤一把。大头鱼的墓很小,碑石后是那种普通的土坟堆。坟上长满毛毛狗草,还有几株带穗的高棵蒿子在风中招摇,斜歪着,半倒不倒的样子,像饱经岁月撕扯的破灵幡。其中一个“灵幡”压在墓碑上,遮了碑文。我把“灵幡”拨过去,让它回到本土,别把手伸得太长。可这东西弓形的“脊背”弹性很大,只会“一边倒”。我扶了几次,它仍然倒过来,不改“侵略”习性,我索性双手着力,将它连根拔掉。
许多事情,是不能连根拔掉的。
柳明名出院后,在学校门口让一个人打翻在地。据目击说,太怪啦,一个打一个,柳明名根本无还手之力,打他那小子,比他矮半头呢。过后柳明名解释说,我打三个还行,打一个人使不上劲。
心细的贾界可使上劲了。贾界当初就认为“英雄救美”疑点重重,“假二横”怎么会一人击溃三个“刺客”?
贾界跟踪柳明名两个礼拜,终于揭穿了这个假新闻:柳明名上大一不久便重操旧业,在菜市场“撅秤杆子”勤工俭学。他集“英雄救美”编导演于一身,自扮“男一号”。这小子不惜血本,把菜市场“利润”及一张欠款条(顶工资)全押在另三位演对手戏的“搭档”上。后因欠款条超期不变现,补不上“英雄救美”闹剧“演员”的工资缺口,导致“英雄”在学校门口走麦城,戏法变露,整个行动翻盘……
一旦错过第六章(1)
搬出“联合国楼”不久,贾界跟房美月就战事不断。第一场战争,竟是因为那个向房美月求爱的“小屁孩儿”。周末的晚上,夕阳还在窗子上缱绻徘徊,微风习习,温和而清爽。贾界又想下厨“露一手”。他扎上围巾,戴上小白帽,对房美月说,我做个“脆炸鲜奶”吧,给你解解馋。房美月说,好哇,我求之不得呢!这时候,贾界已基本上从“眼白”那里摆脱出来,不用经常守在她身边。他们做了这样的口头“协议”:贾界负责让她怀上一个孩子,然后她上美国定居。贾界有些顾虑重重。眼白一语中的,“顾虑什么呀?怕孩子长大了分你的家产啊?”贾界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别整些没用的了,“我执行还不行吗”?对于眼白来说,不愁怎么来钱,而是愁怎么花钱。她那个当国企老总的爸爸,开了好几家买卖,个个挣钱,贾界知道这个。前几日,眼白对贾界说,这个月,我的“那个”没来。贾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贾界终于脱开身向房美月“表现表现”了。隔三差五,他要亲自下下厨。不时还别出新裁,来个“拿手菜”。
在大学时,听说房美月爱吃“脆炸鲜奶”,贾界多次向厨师打溜须,一个月的伙食费都搭进去,才学会这道菜。在房美月宿舍,当他以“你脖领里有片小树叶儿”为由,猎获了房美月后,才知道那一个月光吃咸菜是值得的,一道“脆炸鲜奶”,竟让房美月感激不已。就是从这一刻起,房美月看贾界的“猫眼儿”有了实质性变化,由早上圆瞪的“猫眼儿”,变成中午的一条缝的“猫眼儿”。中午的日头毒,猫眼儿眯成一条缝,怕晃,如恋爱中的女人怕帅哥晃一样。贾界后来以此为战例说,博得美女芳心,在于巧,四两拨千斤。女人是世界上最怪的物种,送一头牛她不屑一顾,还可能摆出女王派头;给个手绢,她会春心激荡,猫一样温柔,乖乖地跟你宽衣解带。贾界的典籍出于房美月,“你亲手为我做的‘脆炸鲜奶’,打动了我……”房美月想起第一回吃这道菜是佟大志请她,在县城高中旁边的小店,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其实,还有个大秘密,没人知道。房美月要跟佟大志“那个”。在房美月临上大学的头天晚上。房美月临时决定的。
房美月以为佟大志肯定能上大学。佟大志这样拔尖,没有不上的道理。只是,清华还是北大,他得选一个。当然,房美月不会想到佟大志这次没上,是因为父亲坠崖,以后,还有妹妹车祸、母亲病重、债务缠身……
房美月把佟大志约进村南边的小树林儿。
那是一片落叶松林。树不太高,却个个笔直笔直。半弯瘦月,吊在树尖上。房美月怀抱个小包,肩挨肩跟佟大志坐在树下。该说的说了不少,之后,两人陷入短暂的冷场。佟大志也不算什么。对于矜持的少男少女,常有的事。可不常有的事发生了。佟大志问房美月,怀里是什么宝贝?房美月的脸腾地红了,热血上窜。月光下,佟大志看不到房美月脸红了,但,他却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胸脯波浪翻腾,一鼓一鼓的。佟大志吓坏了,以为房美月病了,伸手去摸她的前额……
房美月一把扯倒他——行事之前,房美月还没忘了铺上带来的毛巾被单。
可是,佟大志面对突然裸出的*——
竟大叫着:不!不!不能这样!
一旦错过第六章(2)
房美月还在地上愣着,佟大志已向林子外走去……
先炒几道素菜吧。贾界打点好备料,把油倒进大勺,一会儿的工夫,油就翻花开,油星子噼里啪啦飞溅,他连忙跑向阳台取大葱,他们喜欢葱花爆锅的炒菜。贾界伸手摸挂在窗子上的大葱时,看到楼下有个男孩子朝楼上摆手呢。阳光照在男孩脸上,异常生动。贾界突然想起什么,轻手轻脚出了厨房,看见北屋的房美月伏在窗台上,向楼下招手。
上回那个17岁的“小屁孩儿”来时,贾界以象征的方式表个态,把两个蟑螂的脑袋摘下去了。一跺脚,碾碎了可以凭无头再活九天的蟑螂身体。这一切都是默默的,像无声电影。更像黑道的威胁警告。这回,贾界换了模拟的“大动作片”,以一摞碗、两个盘子和一瓶五粮液隆重“配音”。贾界抓起桌上的银筷子,举起来要摔,犹豫一下,还是放下了。房美月眼睛里久久徘徊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为他这样粗鲁,为他这样小气,也为他——“饶了”银筷子。
房美月打扫完战场后,主动向贾界“招供”,明天最后一次跟小屁孩儿上街,最后一次。她要告诉和指导这个孩子,他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为什么对他这样?他帮过我。他能帮你什么啊?找我的妈妈。这孩子对滨海真熟啊,领我到处跑,找右下颌有痦子的女人。凭什么找哇?我兜里不是有封信吗?贾界轻蔑地狞笑一下,说,死了那份心吧,这么大的滨海城,你那么瞎碰就能碰上?再说了,那么神秘的一个女人,她在不在人间、在不在滨海,都不好说呢!房美月急了,说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催我来滨海,不是说“可能”找到我妈妈吗?我来一个月后,你就整天不着家,天天晚上五更半夜回来,又不让我上班,不让我跟隔壁女人(白条鸡)接触,你——你让我干啥呀?
贾界再次大叫起来,几乎赶上美国歌星迈克尔?杰克逊的“喊台”了,“可是你无论干什么,也不能找‘小帅哥’呀!”
房美月惊恐地看着贾界,说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贾界顺手从他衣兜里掏出一张报纸,狠狠掷在她跟前,“你好好学学吧!”
报纸刊载一则情杀新闻:滨海某中学女教师,跟一名高三男学生有染。某夜,出差的丈夫提前回来,将躲在阳台的“小帅哥”连砍数刀致死……
房美月把报纸团巴团巴扔进了垃圾桶,“贾界,你记着,只要你不扔银筷子,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2005年秋天,房美月在回西丰老家买房子之前,准备“碰”“第十一”之前,特意找出属于自己的那双银筷子,看了又看,把它装进提包里。过了一会儿,她把它拿出来,扔进地漏里。这个动作做得跟贾界一模一样。
2001年夏天,贾界双手举起一个价值几十万元的岫岩玉石雕塑,那个精雕细刻的“八骏图”,狠狠往前一掷,“八骏图”与那台原装的索尼背投大屏幕彩电同归于尽。房美月无动于衷。房美月看着体残肢断“八骏图”的碎段,砸碎的彩电露出花花绿绿的集成块,如剥了皮的动物露出内脏器官,冲贾界拍着手笑笑,“好哇,打得好哇,打得好。”贾界看她一下,没有任何表情。房美月走过去,踮起脚尖,吻了贾界一下,“真的贾界,比起前天砸冰箱来,这次动作多利索哇!”房美月真心赞扬他。因为,如果这种方式能有“启蒙”教育的作用,她愿意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成为“教具”。什么都行。别说在这个富比帝王的家里这些还算不了什么,哪怕因为倾家荡产能够换回往日的贾界,能够使他从“恐惧怔”中解脱出来,房美月在所不惜。
一旦错过第六章(3)
那时候,贾界的恐惧症时好时坏。犯病时,他像个孩子一样往房美月怀里钻,浑身打抖,头上大汗淋淋,喃喃而言,“妈妈,别走别走哇,我怕,我怕!”房美月紧紧搂着他,“别怕别怕,妈妈在,妈妈在,妈妈不离开你!”说这话时,房美月已经不流泪了。泪早就流干了。在万答和门璐的安排下,收了重头红包的医生守口如瓶,偷偷地给贾界看病。绿野集团就要打包上市,老板这个样子,势必会严重影响“大盘走势”。中国的企业也像中国的股市一样,一个“政治”变故或动向,足以让产品不可思议地大起大落;足以让盘面疯狂地暴涨暴跌!贾界患恐惧症的事张扬出去,足以成为绿原集团瞬间“一片飘绿”的风向标!为了封死医生的嘴,万答曾经雇两个个头近两米的小伙子恐吓他:这件秘事一旦跑了风,我们将像拍死蚂蚁一样,拍死你!老医生哆嗦着说:不敢不敢,拍死我也不敢哪!过后万答说,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呀,要是万一跑了风,后果不堪设想!朝晖暮色之时,房美月还领贾界去公园走走,后来公园也不敢轻易去了。因为,说不上贾界会恐惧什么。一次去南湖公园,贾界突然指着那个云天中的“大转车”说,怕,我怕。房美月说,别怕,咱不怕,那只不过是个玩具。贾界说赶紧离开,它要是散架子了,能把人砸成肉酱!房美月只好跟他离开。已经走上那座“卧波桥”的台阶,贾界又退了回来,说不能上不能上,桥要是塌了,我不会浮水呀!于是,他们只好朝公园的北门走去。可是,贾界一抬头,又发现了新的危险,不好啦不好啦,大树要倒!房美月连忙劝他,说大树不会倒不会倒,贾界哪里肯听,飞也般跑开,跑到一个空场才停下。贾界环视一周,说房美月,我们出不去了。房美月,你看,到处都是要倒的树!房美月说,不会倒的,我们不是从大树旁边进来的吗?你看,房美月指着南湖西门,我们就是从那一片树中穿过来的。贾界蹲在了地上,回头回脑地找,也不找到一个安全的出口。贾界指着地上一个小小的爬行物问:这是什么东西?蚂蚁呀。房美月仔细一看,几只小黑蚂蚁转来转去,它们的旁边,有个状若米粒大的小洞。贾界一下子跳起来:我的妈呀,蚂蚁可是杀手啊!怎么会呢?房美月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哇?贾界离开蚂蚁洞一米开外,蚂蚁们要是一起打冲锋,一群大骡子大马很快就成为一堆堆白骨!你说的是白蚁吧?热带雨林才有白蚁。房美月你他妈真混啊,真混,我们处在一个改革开放的年代,一个克隆的年代,一个引进外援的年代,一个全世界的男男女女随便杂交的年代,一个十几个小时就能飞到地球另一面的年代,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啊,啊?我告诉你房美月,不用说(突然想起什么)……你看见报纸没,*总往大陆派特务,头几天还抓了好几个。台湾特务来干啥?玩坏!没准,他们就带进来黑色的“白蚁”呢!退一步说,就算特务没干这个,要是出国人员不小心带回来几个白蚁,我的妈呀,那东西一繁殖起来,飞快,几何倍数增长,几何倍数呀,你懂不懂?
房美月不想再说什么了。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领他走,换个环境。可这时她发现一个难题,要想找到没有桥又没有树的一条路,难于上青天!房美月心生一计,说咱俩做个游戏吧?什么游戏?比竞走。比竞走?看谁走得快呀!贾界一听,乐了,你怎么能走过我呀?房美月一噘嘴:别臭美啦,你得给我优惠政策,哪有男的跟女的比赛不优惠的呀?怎么优惠?我用手绢给你的眼睛蒙上,咱俩手拉手走,你不能落后,还不兴踩我的鞋。做到了,就算你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一旦错过第六章(4)
他们终于出了南湖公园。
用“八骏图”雕塑砸完“大背投”那天,贾界再也没犯过病。当房美月踮起脚尖吻了贾界,贾界说,我的病好了。
好了好哇。房美月说。
别以为我瞎说呢,我真的好了。贾界说。
我证明给你看。贾界说。
贾界说完,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物,找到那两双银筷子,拿出来一双直奔洗手间。贾界用一把西餐叉子撬开那个圆形的地漏盖子,把筷子扔了进去。
房美月看得目瞪口呆。
贾界的动作迅捷、果断、流畅、准确。
贾界扔了银筷子后,重新把那个圆形的地漏盖子盖上,把盖子边款的脏物冲洗干净,洗了手后,冲房美月凄然一笑,说,你看我做得多利索?跟你说实话吧,我的病——好了。
房美月信了。
房美月脸憋得通红,眼角如决堤之坝,泪水汩汩而流……
好情人令人想成家,坏情人令人想出家。
房美月看完了那个女老师爱上男学生的悲情报道,贾界说,怎么样啊房美月,这出戏你们什么时候上演?房美月说贾界你怎么酸成这样,我是那样的人吗?贾界指指窗外,“一个小帅哥在窗外勾你,我连点酸味都没有,你觉得正常吗?”房美月这才想起“小屁孩儿”,临窗而望,小屁孩儿果然还在院子里。俯视夕照中的小屁孩儿,遮眼长发被染成红色,肩膀和身体的“边线”也被勾勒成红色,楚楚动人。居高临下,小屁孩儿瘦弱的身材成倍地缩短,晒化了的“果之郎”一样,成了“一个扁儿”;或者说,竖立的螺丝杆矮成了螺丝帽。加上那个影子,活生生一个“逗号”。“逗号”焦急地移动、划圈儿,似要“晋升”为句号。可影子死死咬住他,无论怎样都甩不掉他身后的“小尾巴”。这个样子,使房美月心中一阵难受,太残酷了:他还这么小,这样瘦弱的躯体,骨头还没长成呢,抗得了这样吗?
“我下去对付了他。”房美月说。
不知房美月下去说了什么,几分钟后,“小屁孩儿”哭着跑开了。
此后再无联系。
2005年秋天,房美月已决定回西丰县城,甚至有了“第十一”的打算,常常以泪洗面。这天,当她偶然看到那份“协议书”时,实在忍无可忍,“噗哧”一声,笑了。脸上还挂着泪。要知道,房美月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在他们家当年如现在敏感的耶路撒冷。遭到占领的伊拉克。战事频繁。固定资产不断遭遇粉碎性破坏时,这份协议书曾起到过局部的阻击作用。我把这个协议书递给贾界,贾界看后哧地一笑,说“我操,你可真能整。”我没说此作出于雷蕾之手,我说,这是我憋了大半宿,付出了多少个广告策划流产的代价,损失无数已进伏击圈的提成,才隆重炮制的杰作。我还说,这是目前中国公文文本中的开先河之作,可遇不可求。
此时,2004年秋天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房美月推开窗子,任风手掀起她仍然柔顺的长发,在长发的飘飞中,她清泪欲滴,再次读了这份协议——
华人
一旦错过第七章
因家庭战事连连不断,房间内经常一片狼藉,公用财产一再流失,许多无辜生命(蟑螂、蚊子等)惨遭灭门,邻居们欲结“八国联军”讨阀,为防事态扩大,特草拟一份家庭协议书:
无论任何难以抗拒的理由,均不得以家中公用财产为发泄对象。即便火气冲天,
憋坏心脏,也须以小件器具为发泄目标。但因考虑到当事人发泄可能要有极大的震撼声响来排泄自己的愤怒,建议选用玻璃杯、暖水瓶、劣质瓷茶壶等廉价却有极强震撼力的物品。事后物品照价赔偿,再罚其总价30%作为公积金,便于日后添置。
一, 家中电器历经多次小规模战事后,这些非军事用品已留下病根。其中那台彩色电
视机已成了黑白,已无力再承受超过80分贝的声波。估计勉强承受45分贝的冲击。若双方因争吵、打斗、摔器物而至电视机线路“血栓”,甚至导致“失明”,肇事者承担全部更新费用的80%,诱发肇事的另一方,也要付出20%的连带赔偿。
二, 双方要秉承平等、团结、共同繁荣的方针,不得有任何性别上的歧视,尊重双方
的*、隐私,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得随意盘问。鉴于乙方体力柔弱,尚有每月一次的“红事情”,甲方要自愿承担扛煤气罐、扛米等体力劳动;乙方则承担做饭、买菜、洗衣、扫地等一些轻体力家务活,生病期间甲方应给予国际主义援助,事后,可从公共财产中抽取一部分作为劳务费。
三, 家庭财产归双方所有,每人每月须向公用财产上交80%作为固定资金,以备急用,
剩余20%可自由支配。若有重大决策需动用固定资产,须经双方同意签字,否则视为挪用公款,按金额大小确定挪用方的苦役天数。由于乙方善于理财,此固定资产暂由乙方托管,甲方有权知晓资金去向。
四, 双方要以大局为重,积极探索发展家庭经济的新路子,促进家庭资产的保值升值。
但不得以此为借口,扩大支出。不得以报销饭条子或开“大头小尾”发票等方式套现。更不得私设小金库,搞体外循环。违者,给予睡沙发数月、禁欲10天、吃素、苦役等处罚。
六,共同富裕是化解矛盾、增强夫妻凝聚力的有效之举。但要根据家情,讲求实效,在一切向钱看的过程中,要以货币资金回笼为标准,不讲产值,不盲目上项目,不搞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
七, 双方若有难以调和的矛盾,须坚持一个家庭的前提下进行调解,不搞分裂,不得
以任何不当行为予以威胁(诸如举刀相向、自刎、携款出逃等),更不能以离婚要挟。
八, 若双方父母或朋友来访,双方要迅速冰释前嫌,要表现得恩爱和睦、相敬如宾,
若一方违规,甚至给他人留下极坏印象,则视其情节进行诸如禁欲30天、苦役一个季度的处罚。
本协议双方签字生效,即日执行。
甲方:贾界
乙方:房美月
一旦错过第八章(1)
人要是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能砸伤后脚跟。把我审计得抬不起头来,人们都说我“贪了不少”。尤其在广告入账条子上,不知哪个跟我有世代冤仇的主,竟然抄我后路,检举了我“瞎填”人名的事。这不是要往死里整我么?
套上“执行主编”头衔后,忘乎所以、放浪形骸乃至不知天高地厚的事都有,我承认。可上苍作证,我真的没有出大格,更没往自己腰包塞一分钱公款。招待自己的朋友要假公济私报销的想法也胎死腹中,饭条子至今还揣在自己的口袋里,还没找到机会报销呢。现在看,这机会永远埋在岁月的深处……
当时我还没有想到,揣在别人衣兜里招待杂志社客人的饭条子,最后也算在我的头上。
谁这样落井下石呢?毫无疑问,这是个知情者。
中国有太多的企业,家家都是两本账。一本对外,一本对内。这情况,税务工商和主管单位,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像中国各地都有小姐,哪都有。现在,连农村都普及了。但,从来没有“让过”。民不举,官不纠。要是谁被举报“响”了,谁就倒霉了。
在我们杂志社内部(各地媒体都大同小异),谁都知道20%提成的事。谁拉来钱给谁提。为了避税,就在下账单子上多写人名(编假人名),让每个人的收入平均线在税务政策允许之内。大家都在这样搞,税务也睁只眼闭只眼,但到我这儿,出事了。
大头鱼告诉我,赶紧找找人,要不,容易“进去”的。
可把我吓坏了,把家里四瓶茅台酒、三瓶xo,两根上好的二杠鹿茸都给大头鱼送去,还递上五千块钱,说别的我都认了,副主编的梦不再做了,只求他“无论如何别让我进去”。知道吗?那茅台酒可是七十年代的呀!我父亲留下的。我父亲生前曾经对我说过,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轻易用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为此肿了腮帮子,嗓子疼得冒火时,我以杂志社名义发证招聘的“工作人员”出事了,有个叫汪小飞的娘们儿,诈骗人家五万块钱!
我赶紧查了汪小飞的档案:33岁,女。某南京大学毕业,专业,国际贸易。大学本科。此前曾做过河北省某报记者部副主任、北京某知名报社记者,我一看复印件,还做过大学学生会副主席、校报主编。各种获奖证书五六个。
这么优秀的人,也能行骗,有没有搞错呀!我说。
呆子!纯粹是呆子!小艾说。
我正火着呢,小艾竟这样无视于我。我愤怒地向她摆摆手:去去去!我甚至不屑地想:怎么?就凭你跟我好过,就可以对我落井下石?
小艾的嘴歪了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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