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这等厉害！”郭芙跟着父母，武
林中人物见过不少，但这矮子却从未听父母说过，yi时呆呆
的说不出话来。郭襄却道：“爹爹的授艺恩师江南七怪之中，
便有yi位矮个子的马王神韩爷爷。三弟，你乱叫人家矮子，爹
爹知道了可要不依呢。你该称他yi声前辈才是。”郭靖对江南
七怪的恩德yi生念念不忘，推恩移爱，对任何盲人c矮子均
是礼敬有加，平素便如此教训子女。
郭破虏尚未回答，忽听得呼的yi声响，那大头矮子又已
站在身前，北风夹雪，从破门中直吹进来，火堆中火星乱爆。
郭芙怕那矮子出手伤了弟妹，抢上yi步，挡在郭襄与郭破虏
的身前。
那矮子大头yi摆，从郭芙腰旁探头过去，对郭襄说道：
“小姑娘，你要见神雕侠，便同我去。”郭襄道：“好！大姊c
三弟，咱们yi块去罢。”郭芙道：“神雕侠有甚么好见？你也
别去。咱们和这位尊驾又是素不相识。”郭襄道：“我去yi会
儿就回来，你们在这儿等我罢。”宋五突然站起身来，说道：
“姑娘，千万去不得。这人是是西山yi窟鬼中的中的
人物，你去了去了凶多吉少。”那矮子裂嘴狞笑，说道：
“你知道西山yi窟鬼？知道我们不是好人？”左掌突然劈出，打
在宋五肩头。砰的yi声，宋五向后飞出，撞在墙上，登时晕
了过去。
郭芙大怒，大声说道：“尊驾请便罢！我妹妹年幼无知，
岂能随着你黑夜里到处乱闯？”转头向妹子厉声喝道：“别胡
闹。不能去！”
就在此时，那游丝般的声音又送了过来：“西山yi窟鬼，
十者到其九，大头鬼，大头鬼，阴魂不至，累人久候！”这声
音yi时似乎远隔数里，yi时却又近在咫尺，忽前忽后，忽东
忽西，只听得人人毛骨竦然。
郭襄心意已决：“今晚纵然撞到妖魔鬼怪，我也要见那神
雕侠yi见。”说道：“前辈，请你带我去！”说着双足yi点，从
那矮子撞破的大门中穿了出去。郭芙急叫：“你干甚么？”伸
手没抓到妹子手臂，忙飞身跃起，要从大门中追出。
哪知她身子将要穿门而出，门洞倏然不见，郭芙忙在半
空中身子yi沉，硬将这yi冲之势阻住，双脚落地，脚尖离门
已不到yi尺，待得看清，险些失声惊叫，原来那矮子的身躯
正挡在门口，自己和他相距不过数寸，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
自己的胸口，教她如何不惊？当下急忙后跃，yi阵寒风裹着
雪花吹到身上，大头矮子已然隐没。郭芙大叫：“二妹，回来！”
跃出门去，只听得远处轰轰大笑，哪里有郭襄的影子？
那矮子将郭芙吓退，转身跃入雪地，说道：“好，小姑娘
有胆子。”抓住郭襄手腕，向前纵跃。他所使的不同于寻常轻
身功夫，却如yi只大青蛙，yi跃跟着yi跃的向前，身子虽矮，
每yi下纵跃都是出去了老远。
郭襄左腕被他拉着，有如被箍在yi只铁圈之中，彻骨生
疼，心中怦怦乱跳，不知这矮子要拉自己到甚么地方。她自
幼得郭靖和黄蓉亲传，武功已颇有些根底，但初时纵跃还可
以跟得上那矮子，到得后来，全仗他yi拉yi提，方得和他同
起同落。
这般跃出里许，山后突然有人说道：“大头鬼，怎地来得
这般迟？哈哈，还带着个好美貌的女娃儿！”那矮子道：“她
是郭靖c黄蓉的女儿，想见见神雕侠，我便带了她来。”那人
yi愣，道：“郭靖c黄蓉的女儿？”山后另yi人阴声阴气的道：
“快三更天啦，赶紧上路！”只听得蹄声杂沓c山背后转出数
十匹马来。
这时大雪兀自下个不停，地下白雪反光之中，郭襄见数
十匹马上高高矮矮的yi共骑着九人，倒有大半数的马匹鞍上
无人。那矮子过去牵过两匹马来，将yi匹马的缰绳交给了郭
襄，自己骑上了yi匹，喝道：“走罢！”yi声呼哨，数十匹马
忽喇喇的便向西北方奔驰而去。
郭襄瞧那九人时，其中两个是女子，yi个老态龙钟，是
个老妇，另yi个身穿大红衣裙，全身如火yi般红，在雪地中
显得甚是刺眼。其余七人的面目瞧不清楚。郭襄寻思：“听先
前那人呼叫，说甚么西山yi窟鬼，十者到其九。眼前正是十
个人，想来这群人便是西山yi窟鬼了。宋五叔只说yi句我跟
他去凶多吉少，那人yi掌便将宋五叔击得昏晕，瞧来确是凶
横得紧。但他说带我去见神雕侠，总不会骗我。他们既和神
雕侠相识，定然不是歹人。”
转眼之间，已驰出十余里，当先yi人“得儿”yi声叫，数
十匹马yi齐停了下来。当先那人纵马驰上yi个小丘，回过马
来。郭襄yi见他的形貌，又是yi惊，又是好笑，原来这人也
是个矮子，坐在马背上的上身也不过两尺，胡子却有三尺来
长，垂过马腹，满脸皱纹，双眉紧锁，生相愁苦不堪。
只听他说道：“此去倒马坪已不到三十里路，江湖上都说
那神雕侠武功实在了得，咱们先行计议yi下，可不能折了西
山yi窟鬼的锐气。”那老妇道：“便请大哥下令。”那长胡子道：
“咱们跟他车战呢，还是yi拥而上？”郭襄吃了yi惊：“听
他口气，他们是要和神雕侠为敌。”
那老妇道：“神雕侠的本领到底怎样？七弟，你且说说明
白。”yi个身如铁塔的大汉说道：“我虽见过他，可也没怎么
跟他动手，我瞧我瞧他很有点儿邪门。”
那红衣红裙的少妇说道：“七哥，你到底为何跟神雕侠结
仇，这会儿该当说个清楚了。待会儿动起手来大家也好心中
有数。你老是吞吞吐吐的，说半句，瞒三句。”那大汉怒道：
“西山yi窟鬼同生同死，这人既然找上门来，咱们还有退缩的
吗？”yi个身形高瘦的人阴声阴气的道：“谁说退缩了？但便
是九妹不问，我也要问。咱们又没得罪他。他为甚么说要将
西山yi窟鬼赶出山西？”那大汉怒道：“你们大家瞧瞧，他割
了我yi对耳朵。这口气不出，还说甚么好兄弟c好姊妹？”说
着除下头顶的毡帽，淡淡雪光之下，果见他脑袋两侧光秃秃
的少了双耳。西山yi窟鬼其余九人yi齐大怒，有的连声咒骂，
有的咆哮如雷，都说要和神雕侠决yi死战。
红衣少妇道：“七哥，他又为甚么割你耳朵？你犯着甚么
了？你又在调戏良家妇女了，是不是？”yi个满脸笑容的人怒
道：“七哥便是调戏良家妇女，也用不着旁人来硬出头。”这
人生相甚是奇特，虽在发怒，脸上笑容丝毫不减。郭襄凝目
看去，原来他嘴角上翘，双眼眯拢，多半便是伤心哭泣之时，
在旁人看来也是笑逐颜开。
那大汉道：“不是，不是！这yi日我的婆娘和四个小妾为
了鸡毛蒜皮的事争吵，大家动起刀子来。偏生这个甚么神雕
侠经过见到了，这人生来多管闲事，竟出言相劝，我第三个
小妾不争气，居然向他笑了yi笑”那红衣少妇道：“哈，
我知道啦，七哥便喝起醋来，不许她笑。”那大汉道：“甚么
喝醋？我是不许旁人来管我的家事。我yi拳便将我小妾打落
了三个门牙，叫那断了胳臂的杂种快滚。”
郭襄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他好意相劝，你何以出言
无礼？那便是你的不是了。”众人yi齐转头望着她，想不到这
个小小姑娘竟敢如此大胆。
那大汉果然怒气勃发，喝道：“连你这小东西也敢管起老
子来！五哥，这娃儿是你的人么？”那大头矮子道：“她要见
神雕侠，我便带她去瞧瞧，别的我甚么都不管。”那大汉道：
“好，那我教训教训她。”马鞭扬起，拍的yi响，便往郭襄头
上击落。
郭襄举起马鞭yi格，双鞭相交，两条马鞭卷在yi起。那
大汉回臂里夺，郭襄只觉yi股大力拉扯过去，再也把握不住，
只得放手，手掌心已擦得甚是疼痛。那大汉夺过马鞭，又要
挥鞭击落，那长须老翁喝道：“七弟，时候不早了，快说完了
赶路，怎地跟小孩子家yi般见识？”那大汉的马鞭举在半空，
便不击下来。
那长须老翁冷笑道：“西山yi窟鬼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物，郭靖和黄蓉的名头再响，也吓不到咱们。小女娃娃，你
再多说多话，马上便将你宰了。”他侧过头来，说道：“七弟，
大丈夫跌得倒爬得起，我长胡鬼的长胡子，当年就曾给敌人
剪断过。你的双耳到底是怎样割了的？”
那大汉道：“我叫神雕侠快滚，他倒笑了笑，转身便走。
都是我第三个小妾不好，她又哭叫起来，说她是被我霸占强
娶的，当时心中便不甘愿，现下又给大妇欺侮；还说我娶了
她之后，又娶第四个小妾，好没良心。那神雕侠回过头来，脸
色大变，问我：‘这女人说话可真？’我道：‘真便怎样？假便
怎样？老子外号叫作煞神鬼，向来杀人不眨眼，你可知道么？’
他沉着脸道：‘你倘若欢喜她，为何娶了她又娶别个？要是不
欢喜她，当初又何必娶她？’我哈哈大笑，说道：‘我起初欢
喜，玩厌了就不欢喜。男子汉三妻四妾，有何希奇？老子还
想再娶四个呢。’他道：‘如你这般无情无义之徒世上多生几
个，岂不教天下女子心寒？’突然间欺近身来，拔出我腰间匕
首，便将我两只耳朵都割了，跟着将匕首对准我的胸口，喝
道：‘挖出你的心肝瞧瞧，到底是甚么颜色！’”
郭襄只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便要喝彩，但见西山yi窟
鬼个个脸色阴沉c貌相凶恶c终于把唇边的yi个“好”字缩
了回去。
那大汉续道：“那时我的婆娘和四个小妾yi齐跪下求情，
第三c第四小妾还大声哭了起来，他妈的还说宁可杀了她们，
不可杀我，要是我死了，她们要自杀殉夫，他奶奶的，肉麻
得不得了。嘿，真是丢脸，真是丢脸！我大怒喝骂：“快快下
手！你杀了我！西山yi窟鬼自会缠你个阴魂不散！’他皱起眉
头，向我五个女人道：‘这般无情无义之辈，你们还为他求情？’
我五个女人只是磕头。他问我第三小妾道：‘你说是给他霸占
的，心中很不愿意。我给你杀了他岂不是好？’我那小妾道：
‘当时不愿意，后来就愿意了。你千万杀他不得。’我怒道：
‘你杀好了，杀了我yi个，我们还有九个。’他道：‘好！今日
且不杀你。西山yi窟鬼那便怎样？月尽之夜，我在倒马坪相
候，你去把yi窟鬼尽数邀来见我。若是不敢，西山yi窟鬼都
给我滚出山西，永远不许回来。’”
众人听他说完，都是半晌不语。隔了yi阵，那老妇道：
“他使甚么兵刃？武功是哪yi派的家数？”那大汉道：“他只有
yi条右臂，空手不使兵刃。武功嘛我倒瞧不出来。”那老
妇道：“大哥，这人yi出手便制住了七弟，想是手脚十分灵便，
武功也有点邪门。咱们倚多为胜，你带头，我和五弟从旁相
助，以三对yi，yi上去便宰了他，不容他施展功夫。”
那长须老翁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说道：“这神雕侠
名头甚大，十余年来栽在他手下的人着实不少，料来必有惊
人艺业。今日这yi战实是非同小可。我和二妹正面迎击，三
弟四弟近身搏击，攻他下盘，五弟六弟从后突击，七弟八弟
以长兵器在外侧游斗，扰乱他的心神，九妹发射暗器，十弟
施放毒雾。西山yi窟鬼结拜以来，从没十人齐上动手，今日
是第yi次，倘若再宰他不了，教咱们个个自假鬼变成为真鬼！”
那大头矮子道：“大哥，咱们十人打他yi人，胜之不武，
倘若传扬了出去，也教江湖上好汉笑话。”那老妇道：“咱们
把神雕侠宰了，除了这小娃儿，今晚之事还有谁人知道？”yi
言甫毕，手臂微扬。那大头矮子左袖急挥，挡在郭襄身前，跟
着从衣袖上拈起yi枚细针说道：“二姊，是我带了她来的，不
能伤她性命。”回头对郭襄道：“小姑娘，你若要去见神雕侠，
今晚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快快回去罢。”
郭襄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心想：“这老太婆出手好生阴
毒，若非矮叔叔相救，我已给她这枚无影无踪c无声无息的
细针刺死。”于是说道：“我不说就是。”跟着又补上yi句：
“你们有十兄弟，难道他就没帮手么？”
那大头矮子哈哈大笑，说道：“神雕侠出没江湖十余年，
倒没听说他有甚么帮手。他便是有yi头不会说话的大鸟相
伴。”说着yi提马缰，大声喝道：“走罢！”众人奔出yi阵，那
矮子对郭襄道：“待会动手之时，你莫离开我的身边。”郭襄
点点头，她知道西山yi窟鬼中颇多心狠手辣之辈，这大头矮
子有心照顾，以防同伙中有人对她突下毒手，只是他嗓门极
粗，虽然低声说话，其余九人却没yi个不听见。
郭襄骑在马上随着众人奔驰，眼见这yi窟鬼个个身怀绝
技，神雕侠武功再强，如何能以yi敌十？心想：“倘若爹爹妈
妈在这儿就好了，他们决不能袖手旁观。”
正行之间，前面黑沉沉的yi座大树林中忽然传出几声虎
吼，几匹马惊嘶起来，有的站定不动，有的转头想逃。那瘦
长汉子马鞭连挥，当先冲进树林。那老妇骂道：“不中用的畜
生，还怕小野猫子吃了你们么？”马群被各人yi阵驱赶，都奔
入树林。众人驰出数十丈，忽听得前面yi人厉声喝道：“甚么
人胆大妄为，深夜中擅闯万兽山庄？”
西山yi窟鬼yi齐勒马，只见当路站着yi人，身旁各蹲着
yi头猛虎。马群听到双虎呜呜发威之声，又惊扰起来。长须
老翁在马上yi拱手，说道：“西山yi窟鬼道经贵地，没登门拜
访，乞恕无礼。”对面那人哦了yi声，道：“是西山yi窟鬼么？
阁下是长须鬼樊爷了？”长须老翁道：“正是。我们有事赶赴
倒马坪，回头再行上门谢罪。”他知万兽山庄的人物很不好惹，
此刻又正要全力对付神雕侠，不愿旁生枝节，因此说话很是
谦抑。
对面那人道：“各位少候。”提高声音叫道：“大哥，是西
山yi窟鬼去倒马坪，说回头上门谢罪。”群鬼yi听，都是怫然
不悦，心想：“我们说回头上门谢罪，只是yi句客气话。难道
西山yi窟鬼还真能对人低头了？”西山十鬼个个都有惊人的艺
业，各人在结义相聚之前便都已闯下不小的万儿，待得十人
聚义，更是声势大盛，近年来在晋陕yi带横冲直撞，武林中
人人都对他们忌惮三分。若不是今晚与神雕侠有约在先，单
凭对面那人这yi句话，便要出手打个落花流水了。
却听得树林深处有人大剌剌地道：“谢罪是不用了，让他
们绕过林子走路罢。”
群鬼yi听此言，登时大怒。那高瘦如竹竿之人冷笑道：
“西山yi窟鬼行路向来不会绕弯儿！”yi提马缰，向站在路中
那人迎面冲去。
那人左手yi扬，身旁双虎立即扑上，瘦子的坐骑受惊，人
立起来。那瘦子骑术甚精，身附鞍上，刷的yi响，双手已各
持yi柄短枪，向两头猛虎刺去。左边的猛虎向旁跃开，右边
的猛虎却yi掌抓破了他坐骑的肚子，那猛虎跟着yi声狂吼，也
已中枪受伤。那瘦子纵身下地，喝道：“亮兵刃罢！”左枪高，
右枪低，摆个“双龙伏渊势”，却不向前递出。
对面那人冷冷的道：“你伤我家的守夜猫，便要绕道而过，
也由不得你了。无常鬼，手中双枪留下了罢！”无常鬼听他知
道自己的外号，说道：“尊驾是谁？万兽山庄向在西凉，怎地
移到了晋南？你要留我手中双枪，那也容易得紧。”那人道：
“万兽山庄要搬家，可不用禀报西山yi窟鬼罢？西凉住得厌了，
便到晋南来玩玩。我大哥叫你们绕过林子，已是万分客气了。
我三哥有病在身，不喜欢外人来马蚤扰，知不知道？”说到这里，
突然间左手伸出，yi把抓住了无常鬼右手枪近枪尖处的杆子。
无常鬼万没料到他出手如此迅捷，左枪疾刺，右手同时运力
里夺。那人右手yi探，又已抓住了无常鬼的左手枪。两人力
道均大，谁也没能夺得对方兵刃脱手，拍拍两响，却将两条
枪杆崩断了。
这yi来，西山yi窟鬼群情耸动，那外号叫作“长须鬼”的
老翁说道：“尊驾是八手仙猴史爷了？青甲狮王身子不适么？
此刻我们有事在身，明日此时，再在此处相会。”
万兽山庄主人是兄弟五人，大哥白额山君史伯威c二哥
管见子史仲猛c三哥青甲狮王史叔刚c四哥大力神史季强c最
小yi个便是眼前这八手仙猴史孟捷。五兄弟的祖先世代相传
以驯兽为生，这五人都生具异禀，不但驯兽的本事出神入化，
而且从猛兽纵跃扑击的行动之中悟得了武功的法门。史氏兄
弟自幼和猛兽为伍，竟然以兽为师，各自练就了yi身本领。史
叔刚于二十余岁之时入山捕兽，得遇奇人，又学会了极精深
的内功。他回家后转授兄弟。五人野兽越养越多，武功也越
来越强。万兽山庄的名头渐渐扬于江湖，武林中人给他五兄
弟取了个总外号，叫作“虎豹狮象猴”。五人之中，又以青甲
狮王史叔刚超逸绝伦。这时长须鬼听说史叔刚有病，心中先
自宽了，暗想史氏兄弟纵然厉害，我西山yi窟鬼也不畏惧，何
况去了“虎豹狮象猴”中的狮王，更加不足道哉，于是订下
了明晚决斗的约会。
八手仙猴史孟捷道：“好，明晚子时，我兄弟在林外相候
大驾。”说着双手yi拱，噗噗两响，两个折断的枪尖射入长须
鬼身旁的树干之中。长须鬼yi怔：“他为何定是不让我们穿林
而过？史氏兄弟在这林中有何勾当？”当下也拱手说道：“西
山十鬼告辞！”双腿yi夹，拍马向前。史孟捷大声道：“且慢！
我大哥请各位绕道过林，难道各位没生耳朵么？”
长须鬼yi勒马缰，待要答话，只听得树林东北角和西北
角同时有人哈哈大笑，跟着浓烟冒起。yi个叫道：“你们在树
林中捣甚么鬼？这可瞒不了yi窟鬼。”另yi人叫道：“这叫做
捣鬼遇上鬼祖宗了。”原来群鬼中排行第八的丧门鬼和第十的
笑脸鬼乘史孟捷和长须鬼说话之际，绕到他身后放起火来。
火头刚窜起，便听得丧门鬼和笑脸鬼失声惊叫，狂奔而
回，气急败坏，神情惶惧已极。长须鬼喝问：“甚么？”丧门
鬼叫道：“老虎，老虎！yi百头，两百头”
史孟捷见林中火起，满脸惊怒，纵身叫道：“大哥，二哥，
正事要紧，让群鬼走罢！哪里找他们不到？”
突然之间，众人眼前yi花，yi只小狗般的野兽从密林中
钻了出来，瞬眼之间便奔到了林外，这野兽身子不大，四条
腿极长，周身雪白，尾巴却是漆黑，猫不像猫，狗不像狗。史
孟捷大叫：“九尾灵狐出来啦！”飞身追出。他这yi声叫喊之
中，充满着惶急惊恐之情。
猛听得树林后yi声高呼，似虎啸而非虎啸，似狮吼而非
狮吼，更如是yi人纵声大叫，郭襄yi听得这呼号，背上隐隐
感到yi阵寒意。这yi声响过，四下里百兽齐吼，狮子c老虎c
豹子，豺狼c大象c猿猴c猩猩yi时也分辨不清，跟着
蹄声杂沓，千万头野兽从林中奔将出来。只听得yi人叫道：
“大哥往东北，二哥往西北，四弟赶向西南”语声正和适
才啸声相似。
郭襄但见几个黑影闪了几闪，已出了密林。她明知危险，
但好奇心起，忙也纵马追出树林。那大头鬼叫道：“郭姑娘，
不可乱走！”纵马追了上来。
郭襄yi出树林，眼前登时出现yi片奇景，只见五个人各
率yi群野兽，在白雪铺盖的平原上分向五方急奔。这些野兽
显是训练有素，互相并不厮打抓咬，成群结队，或东或西，奔
跑得毫不杂乱。郭襄又是害怕，又觉好玩。只见五队野兽渐
渐接近，围成yi个大圆圈。
陡然间白影yi闪，那条小狗似的野兽从兽群中钻了出来，
在郭襄面前疾掠而过。身法之快，当真是有如电闪。郭襄吃
了yi惊，俯身伸手去捉，那小兽早已奔在她身前数丈之外。它
yi站定，忽地回头望着郭襄，圆圆的眼珠如火般红，骨溜溜
地转个不停，黑夜之中，宛如两点火星。
只听得史氏兄弟叫道：“九尾灵狐，九尾灵狐，在那边，
在那边！”跟着群兽便如山崩地裂般冲将过来。
郭襄催马向旁闪避，但那马见到这许多猛兽，吓得全身
酥软，双腿yi弯，跪倒在地。郭襄大惊：“群兽向我奔来，可
要将我踏成肉泥了！”当即跃马离鞍，斜刺里奔出，鼻管中只
闻到阵阵腥风，兽群便如yi条大河般从她身边流过，不多时
便已远去。
这时西山yi窟鬼也都已驰马出林。长须鬼道：“史氏兄弟
武功再强，咱们也不畏惧，只是这许多畜生却不易打发。今
晚且不撩拨，留下力气去对付神雕侠，大伙儿走罢！”那老妇
道：“好，今晚杀神雕侠，明日再来烧狮子c烤老虎！”说着
yi提马缰，便欲绕林而行。
猛听得狮吼虎啸之声大作，群兽分道归来。这yi次的吼
声并不猛恶，奔跑也不迅捷。长须鬼陡然变色，叫道：“不好，
大伙儿快走！”但四面八方都有野兽叫声，各人显已陷入兽群
包围之中。长须鬼yi声呼哨，十个人yi齐跃下马来，分站五
个方位，各自抽出兵刃，默不作声的待敌到来。
大头鬼低声道：“小姑娘，你快些回去罢，犯不着在这儿
涉险。”郭襄道：“神雕侠呢？你答应带我去见他的。”大头鬼
皱眉道：“这许多恶兽你没见到吗？”郭襄道：“你跟野兽的主
人说道理啊，便说你们跟神雕侠有约，没功夫多耽搁。”大头
鬼皱眉道：“哼，西山yi窟鬼向来不跟人说道理。”
说话之间，史氏兄弟已率领野兽回来。五人都身穿兽皮
短袍，离开西山yi窟鬼约四五丈站定。仍是五弟史孟捷发话
道：“万兽山庄和西山yi窟鬼向来没梁子，各位何以林中纵火，
赶走了九尾灵狐？”
郭襄听他说话语音中恨恶愤怒之意极深，心想：“那头小
兽固然生得可爱，却也不见得有甚么了不起，何必这么大惊
小怪？它明明只有yi条尾巴，又怎地叫作九尾灵狐？”
那穿红衣裙的女子说道：“今日之事，起因在于史氏昆仲。
万兽山庄素来在甘凉yi带开山立业，突然来到我们山西，黑
夜之中，又不许人经过官路大道。似这等横法，还来责怪别
人么？”
白额山君史伯威喝道：“事已如此，还多说甚么？西山yi
窟鬼yi个也不能活着。”大声怒吼，赤手空拳的便向长须鬼扑
来，双掌握成虎爪之势，人未到，风先至，便当真是yi头猛
虎也没这般威风。
长须鬼yi个滑步，向左侧退开丈许，呼的yi声，yi件长
兵刃向史伯威横扫过去。史伯威虎爪伸出，已将长兵刃之端
抓在手中，原来是yi根鸡蛋粗细的钢杖。他手掌尚未握紧，猛
觉得手臂yi热，急忙撒手，左掌急运功将钢杖格开，若不是
见机得快，胸口已被杖端点中。史伯威心中yi惊：“西山yi窟
鬼近年来声名极响，果非等闲之辈。”当下不敢托大，呛啷啷
兵刃出手，却是yi对虎头双钩。这对钩右手重十八斤，左手
钩重十七斤，实是极沉猛的利器，双钩化作两道黄光，和长
须鬼的钢杖恶斗起来。
这时管见子史仲猛手持烂银点钢管，以yi敌二，和催命
鬼的地堂刀c丧门鬼的链子枪相斗。大力神史季强和老妇人
吊死鬼手中的yi根长索相拚，他力气虽巨，但吊死鬼的长索
软绵绵地无着力之处，但听他吼叫连连，空有yi身神力，却
是无法施展。八手仙猴史孟捷的对手则是使八角铜锤的大头
鬼。眼见史孟捷的判官双笔招数精奇，大头鬼有些招架不住，
红衣红裙的俏鬼提刀上前相助。
雪地之中，十个人分成四团厮杀，大雪纷纷而下，yi时
难分胜败。
西山yi窟鬼中尚有四人未曾出手，对方却只青甲狮王yi
人空手掠阵，但见他靠在yi头雄狮身上，病奄奄的有气无力。
这yi仗yi窟鬼以众敌寡，显是占了胜势，但史氏兄弟只要纵
声yi呼，群兽咆哮而上，yi窟鬼不免立时从上风转为下风。
郭襄见到群兽环伺，心中害怕，又记挂着要见神雕侠，叫
道：“大头儿叔叔，别打了，你们人多，便胜了也不光彩。是
你们得罪了人家，还是赔个不是罢！”但众人哪来睬她？
十人激斗良久。长须鬼和史伯威始终旗鼓相当。老婆婆
吊死鬼的长索招数变化多端，化成yi个个大圈小圈，史季强
稍不留神，险些给她绳圈套上了项颈，幸好他力大招猛，吊
死鬼也有顾忌。大头鬼和俏鬼yi刚yi柔，相辅相成，但史孟
捷出招奇快，常言道yi快打三慢，三人团团而斗，史孟捷浑
没落了下风。但听得大头鬼雷震般的声音轰轰而吼，俏鬼却
是阴声阴气的说笑，意图分散敌人心神。史孟捷充耳不闻，凝
神接战。
这yi边催命鬼和丧门鬼却已抵敌不住史仲猛的银管。他
那银管较齐眉棍略短而中空，招数甚是古怪，三人斗到分际，
丧门鬼挺枪刺出，史仲猛对准了他枪尖也是挺管刺去，那银
管直通过去，竟将枪杆套入了管子之中。丧门鬼大骇，可又
不肯撒手放脱兵刃。讨债鬼跃上相助，挥牌砸出，打向史仲
猛的银管。史仲猛抽管而退，丧门鬼这才收回了链子枪。讨
债鬼的兵刃似是yi块铁牌，其实却是yi本用精钢铸成的帐簿，
共有五张，每yi张可以翻动，薄张之边锋锐比于刀剑，实是
yi件奇门利器。
西山十鬼每人本来各有姓名，但自“西山yi窟鬼”的名
号在江湖上大响以来，十人索性舍却真名，各以yi鬼为号。十
人的长相行事原本皆有奇特之处，十兄弟相互说道：“江湖上
的好汉叫咱们为鬼，咱们便居之不疑，且看是人厉害呢，还
是鬼猛恶？”那讨债鬼本使镔铁牌，只因他再细微的怨仇也必
报复，从来不肯放过yi个小小得罪他之人，武林中送了他yi
个外号叫作“讨债鬼”，他听了反而欣然，索性将兵刃铸成帐
簿之形，在每张铁片上用尖刀划了仇人姓名，务要报仇雪怨
之后，帐簿上才yi笔勾销。
烂银点钢管是件奇形兵刃，铁帐簿的形状却更加奇特，五
张铁片相互撞击，当当作响。催命c丧门c讨债三鬼合斗史
仲猛，情势才渐见有利。
郭襄站在yi旁，眼见yi窟鬼和史氏兄弟剧斗不休，心想
神雕侠的约会早已过时，只怕他等得不耐烦，自行走了，她
越想越是焦急，却又无力阻止各人厮拚。
千百头猛兽蹲伏在地，围成yi个密密的圈子。西山yi窟
鬼放眼只见黑暗中到处闪烁着yi点点绿油油的眼睛，均知纵
然将史氏五兄弟尽数打死，要冲出兽圈却也艰难之极。那老
妇吊死鬼只想用绳索缠住大力神史季强，但教擒住了他，便
能逼令史氏兄弟召回群兽，让出道来。但史季强的武功本在
吊死鬼之上，只因她兵刃奇特，占了便宜，才勉强打成平手，
想要擒他真是谈何容易？笑脸鬼叫道：“二姊，我来助你。”从
腰间抽出兵刃，向史季强扑去。
史季强正斗得焦躁，见笑脸鬼扑上，正合心意，叫yi声：
“来得好！”青铜杵猛向他头顶盖下。笑脸鬼侧过身子，横过
双鞭yi挡，噗的yi声，双鞭登时折断。笑脸鬼大骇，yi个打
滚，翻了出去。砰的yi响，青铜杵击在地下。笑脸鬼伸手入
怀，抓了yi把毒粉，不待站起，已扬手向史季强撒去。史季
强陡见眼前出现yi股淡红色的薄雾，心中yi怔，脚步摇晃，立
时摔倒。吊死鬼长绳卷处，已套住了他的双腿。
史伯威c史仲猛c史孟捷三人见大力神失手，都是又惊
又怒，苦于被群鬼缠住，无法分身来救。郭襄叫道：“你们干
甚么？诡计伤人，算甚么好汉？”她对交斗双方谁也不帮，但
见笑脸鬼这yi招太不光明，忍不住出声指斥。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旁yi声低吼，青甲狮王史叔刚缓缓
站起身来，低沉着嗓子喝道：“放下我四弟！”
史季强昏晕不醒。吊死鬼用长索连他手臂也缚上了，忌
惮他力气太大，怕他突然醒转后崩断绳索，又点了他胁下的
|岤道，叫道：“你驱开畜生让道，我们便放人！”眼见史叔刚
双目凹进，满脸蜡黄，走路也摇摇晃晃，显然患病不轻，对
他毫不在意。
郭襄见史叔刚缓缓走向群鬼，觉他手足情深，扶病迎敌，
实是个硬汉，忙道：“喂，你有病在身，不可动手。”史叔刚
向她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脚下不停，仍是yi步步走向
史季强。笑脸鬼向吊死鬼使个眼色，分从左右抢上，要连这
痨病鬼yi起擒住。
两人扑到史叔刚身边，四手探出，猛听得史叔刚yi声低
吼，左手在吊死鬼肩头yi拍，右手在笑脸鬼背上yi托，两人
只觉yi股巨力突然压在身上，都是脚步yi个踉跄，险些摔倒，
急忙提气跃开，幸好史叔刚并未追来。两人相顾骇然，都吓
出了yi身冷汗，想不到这个痨病鬼竟如此厉害。
史叔刚俯身解开四弟|岤道，轻轻yi拉，已将吊死鬼的长
索拉得断为数截。但史季强中了毒雾，始终不醒。史叔刚皱
起眉头，喝道：“取解药来！”笑脸鬼道：“你收回众畜生，我
自将解药给你。”
史叔刚哼了yi声，摇摇晃晃的向笑脸鬼走去。笑脸鬼不
敢和他正面为敌，快步闪开。史叔刚因身上有病，纵跃不得，
仍是有气没力的向他走去。站在yi旁的四鬼同时拥上，笑脸
鬼也回身而斗。史叔刚出掌甚缓，但掌力甚是沉雄，五鬼团
团围住了，你刺yi枪，我砍yi刀，却不敢近身。笑脸鬼怕毒
倒自己兄弟，也不敢再放毒雾。
郭襄心想：“这大个子中了诡计，甚是可怜！”从地下抓
起yi团雪，在史季强额头磨擦，又将yi团雪塞在他口里。毒
雾药力本不能持久，史季强体魄又壮，头上yi冷，悠悠醒转，
见郭襄兀自以雪团替他擦额，说道：“多谢小姑娘！”猛地翻
身站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见五鬼围攻史叔刚，大声叫道：
“三哥退开！”伸手便去扭笑脸鬼的头颈。
史伯威急舞双钩和长须鬼的钢杖斗得正紧，眼见史季强
醒转，心下大喜，纵声长啸。蹲伏着的猛兽听得啸声，立时
都站了起来，作势欲扑。史伯威又是yi声大喝，群兽齐声怒
吼。
西山yi窟鬼虽然见过不少大阵大仗，当此情景却也不禁
胆战心惊。群兽吼声未绝，已纷纷向十鬼扑去。
郭襄“啊”的yi声呼叫，吓得脸色惨白。史叔刚伸手推
开yi头扑向郭襄的猛虎，除下自己头上皮帽，戴在郭襄的头
上。群兽久经训练，yi见她戴上皮帽，便不向她扑咬，转头
攻击十鬼。猛虎c豺狼c豹子c狮子c人猿c黑熊诸般
猛兽对十鬼或抓或咬。西山十鬼奋力杀毙了七八头恶兽，但
yi来史氏兄弟从旁牵制，二来猛兽实在太多，片刻之间，十
鬼人人受伤，衣衫碎裂，鲜血淋漓，眼见立时便要命丧当地，
无yi能逃出猛兽的爪牙。
郭襄见三头雄狮向大头鬼yi人围攻，他手中的八角铜锤
已掉在地下，右臂被yi头雄狮咬住不放，全仗左手运掌成风，
勉强支撑，抵挡着另外两头雄狮。郭襄想起他带自己出来，见
他如此狼狈，心中不忍，当下不加思索，除下皮帽，扬手挥
出，安在他的头上，头大帽小，形相极其好笑，而且摇摇欲
坠，戴不安稳。史氏兄弟操练群兽之时，头上均戴这种特制
的皮帽，畜生无知，哪里分得清友敌，yi见大头鬼戴上了皮
帽，登时转身走开。这边厢四头花豹却已将郭襄围住。
这时史叔刚正在抢夺长须鬼手中的钢杖，免得他伤兽太
多，听得郭襄呼救，回头yi看，不禁yi惊，只因相距甚远，不
及过去解救。但说也奇怪，四头豹子竟不向郭襄抓咬，绕着
她边嗅边走，挨挨擦擦，情状居然十分亲热。郭襄吓得呆了，
见四头花豹实无恶意，yi怔之下，想起母亲和姊姊均曾说过，
自己幼时吃母豹的||乳|汁长大，看来这四头花豹嗅到自己身上
体气有异，因而引为同类。她又惊又喜，俯身搂住两头豹子
的头颈，另外两头花豹便伸舌舐她的手背和脸颊。郭襄只觉
yi阵酸痒，格格的笑了出来。史氏兄弟驯兽以来，从未见过
如此奇景，无不又惊又喜。
大头鬼虽因皮帽而暂得免祸，但见兄弟姊妹九人个个难
逃困厄，怎肯yi人独生？他西山yi窟鬼并非正人君子，平时
所作所为也是旁门左道的居多，但相互间义气深重，当下抓
起皮帽，向红衣红裙的俏鬼掷去，叫道：“九妹，你快逃命罢。”
那俏鬼接住了皮帽，立即掷给了长须鬼，叫道：“大哥，你先
出去，将来设法给我们报仇便是。”长须鬼却将皮帽抛在笑脸
鬼头上，说道：“十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大哥活不到
这么久了。”他十人竟是谁也不肯要这件救命之物。
笑脸鬼给五条恶狼缠住了，腾不出手来掷帽。豺狼又是
极贪极狠之物，口中yi咬到血，虽见笑脸鬼头上有了皮帽，却
不肯就此舍却美食。笑脸鬼大声咒骂，脸上可仍然带着笑意。
猛听得头顶清啸冷冷，有人朗声说道：“西山yi窟鬼不守
信约，累我空等半晚，却原来在这里和群兽胡闹！”
郭襄yi听大喜，心道：“神雕侠到了！”yi抬头，只见yi
株大树的横干上坐着yi人，身旁蹲着yi头硕大无朋却又丑陋
不堪的巨雕。这人身穿灰布长袍，右袖束在腰带之中，果是
断了yi臂，再看那人相貌时，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只见
脸色焦黄，木僵枯槁，哪里是个活人？实是yi个僵尸。西山
yi窟鬼中尽有相貌狞恶之人，但决无yi人如他这般难看。
郭襄未见他之时，小姑娘的心中将他想象得风流儒雅c英
俊潇洒，此时yi见，不禁大失所望，心道：“世上竟有如此相
貌奇丑之人！”忍不住再向他望了yi眼，却见他yi双眸子精光
四射，英气逼人。那闪电般的眼光扫过她脸时略yi停留，似
乎微感奇怪。郭襄心口yi阵发热，不由自主的晕生双颊，低
下头来，隐隐约约的觉得，这神雕侠倒也不怎么丑陋了。
第三十四回排难解纷
眼前之人，正是杨过。十六年来，他苦候与小龙女重会
之约，漫游四方，行侠仗义，因yi直和神雕为侣，闯下了yi
个“神雕侠”的名头。他自思少年风流孽缘太多，累得公孙
绿萼为己丧命，程英和陆无双yi生伤心，因此经常戴着黄药
师所制的那张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晚与西山yi窟
鬼约斗倒马坪，对方过期不至，便yi路寻来。
西山yi窟鬼在群兽围攻之下，人人性命在呼吸之间，陡
然间听到杨过说话，又多了yi个强敌，均想：“罢了，罢了，
连最后yi丝逃生之望，也已断绝。”只听杨过朗声又道：“这
几位是万兽山庄的史氏贤昆仲么？各位住手，听我yi言。”
史伯威道：“我们正是姓史。阁下是谁？”随即道：“啊，
恕我眼拙，阁下想必是神雕侠了？”
杨过道：“不敢，正是在下。快喝住这些虎狼狮豹罢，再
迟得片刻，假鬼只怕要变真鬼。”史伯威道：“待假鬼人人成
了真鬼，再与阁下叙话。”杨过皱眉道：“西山yi窟鬼和在下
有约在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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