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4部分阅读

作品:鸡窝|作者:T_塔塔_T|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9:41:07|下载:鸡窝TXT下载
  望着小郎手里雪亮的剪子推子,全乱了营:“干吗?叫咱们当姑子?男不男,女不女,多寒碜呀!”

  “干吗?你们长一脑袋虱子,不剃光留着做种吗?”方队长急眼了,“谢萝,过来带个头!”

  谢萝觉得方队长说得在理,谁也不待见虱子,这种寄生虫顽强极了,只有六根清净才能除根。光头怕什么?头巾一包谁知道?她乖乖地过去,剪子嘁哧咔嚓响了一阵,脑袋一阵清凉。大伙儿瞅着谢萝的光葫芦头,笑得直不起腰。

  胳臂拧不过大腿,众“鸡”们乱了一番,到底一个个被方队长强制剃了头。轮到酱鸡,推了几下,小郎手软了,一个劲儿问:“你脑袋上长疖子了吧?疼不疼?”

  “什么也没长,不疼,你推吧!”酱鸡没事人似的。

  小郎见她满不在乎,咬咬牙风卷落,大嘴也跟着一张一合,活像池里的鱼在唼喋浮萍。腻白的小腹上拱出几颗指头大的红疮,疮上布满一粒粒小米似的肉芽,从底座向上颜色逐渐变深,由浅粉至深红,与成熟的草莓一模一样。

  游大夫皱着眉头歪着脑袋对这几颗“草莓”相面,左看右看,不认得是什么病症,气哼哼地说道:“下来吧!真是邪人长邪病,人不要脸,长的疮也那么怪!”

  九斤黄一骗腿下了台,不客气地还敬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病当哪门子大夫?猪鼻子插葱装象!”

  游大夫恼了,这句话揭了她的老底,她本来只不过是个护士:“臭野鸡!张狂什么!”

  “别斗嘴了!叫下一个!”方队长拦住了她俩,“快一点,要开晚饭了!”

  下一个是芦花鸡。这主儿满脸雀斑,下身倒是光洁细嫩一根毛不长,只是在暗红色的“阴沟”两旁滋出好几丛“菜花”,颜色不蓝不灰,带点青紫,滴答着黄色的粘液,湿湿的显得挺脏。方队长和谢萝等着游大夫判定是“二期”还是“三期”。哪知游大夫虎着脸撅着嘴,取了样就叫她走了,竟没宣判。

  “她是第几期?”方队长忍不住了。

  “哪期也不是,她长的不是梅毒。”游大夫被九斤黄气得有点发蔫,“不过也会传染,只要场部医院给药,我就能治!”

  “啊!这个——等体检完了让场长决定吧!”方队长不敢做主,“不知要多少药费!”

  “只要领导相信我,这几个病号我都能治好!”游大夫忽然激动起来,“别瞧咱是个护士,老护士比小大夫强!”

  鸡窝 七(4)

  “说的是!”方队长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老护士吃的盐都多过那些毛头小大夫吃的米哩。指着躺在台上的柴鸡又问:“这一个也不要紧?”

  谢萝在一旁觉得,“这一个更要紧”。柴鸡分开的两腿之间一片红肿,胀鼓鼓的像个烂桃;当中一条血红的窄缝,流出一缕缕黄白色的液体。谢萝看到紧挨着她睡觉的“街坊”脱下裤子的真相,不禁毛发直竖。怪不得她们要用镜子照屁股做自我检查,带着这么重的恶病还能每天出工,真够她们受的。

  游大夫却一口肯定:“不要紧!”她说:这两个都不是梅毒,柴凤英得的是淋病,芦秀慧长的是尖锐湿疣,都好治,花不了多少钱。方队长没搭茬儿,摸着脑门盘算怎么向场长汇报。这时台上换了烧鸡。经过刚才的惊险场面,方队长和谢萝觉得这一个没啥可查的,就是皮肤糙一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连虱子跳蚤叮的部位都只是个小红点,方队长说:“行了,叫她回去吧!”

  “慢着!”游大夫扭头问烧鸡,“你验过康瓦氏反应没有?”

  烧鸡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低声答:“验过!”

  “几个+号?”

  “不知道!”

  游大夫瞪了她一眼,心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想弄什么鬼把戏!要拆穿她的谎话,只有给她抽血化验。就对方队长说:“让她和谢萝两个帮我提包回医务室吧!”

  “还有两个哩!”方队长指指谢萝和刚进门的白勒克。

  这两个挺省事,没有什么异常,上了台取了样就下来了。只有白勒克出了一小片粉红色的风疹,像一朵朵玫瑰花散在雪白粉嫩的大腿上。如果有个异性在场,不知会怎样血脉贲张,起码眼里出火心中翻浪,没准会管不住自己,像头见了猎物的豹子猛扑过去。可是此刻站在桌子旁边的是几个同性,方队长根本不理会这位妖艳的半裸美女,连声催促她:“快!穿上裤子!回号!”

  “你验过血没有?”游大夫却盯住她不放。

  “没有呀!我好好的验血干吗?”

  游大夫觉得这片艳丽的玫瑰花散发着什么信息,医务人员的第六感觉告诉她:很可能是头号性病梅毒的预兆。应该让这个妖精验血,免得再去害人,更重要的是漏查一个,以后她要是发作起来,人们会说自己技术不过关,只不过是个护士,吃不成这碗饭了。刚才那个野鸡不就骂我“装象”了吗?她郑重地向方队长提出要带烧鸡和白勒克验血。

  “明天吧,明天一早出工前叫小郎带她们上医务室!”天快黑了,方队长不同意女囚出院子,“快收拾,小郎会帮你提包的!”说完拉开门出去了,闻了一下午这帮臭娘儿们的臊气,熏得她直反胃。

  谢萝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片一块块按组分类放进纸盒里。

  “当心,别放乱了!”游大夫一百个不放心。

  “放心,乱不了!嗳!怎么着?我对得起你,你也得拉姐妹一把呀!”谢萝又捡起刚才的话茬儿。

  “怎么啦?”游大夫装傻。

  “调我出鸡窝组!跟这帮鬼住一个号子传上脏病怎么办?”谢萝是真害怕,现在她算尝到了“后怕”的滋味。冬天刚去鸡窝组时虽然知道她们有病,但没亲眼见到,久而久之也就麻痹了。这回她们一个个在“钉马桩”上亮相,看得她心惊胆战,没想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美人儿,脱下裤子是一堆烂肉。要是传染上,怎么见丈夫?怎么见儿子?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她十二万分的后悔,这就是1957年多嘴多舌的结果,可比打骂杀头都厉害。早知道受这个罪,当年真该学会甜嘴蜜舌溜须拍马。现在学乖一点,拍拍这位老“同窗”还不晚。虽然老“同窗”的根子不香,是个三只手,但是人家坐上大夫的位子,有一分权就长一分势,大夫的话连方队长都得考虑考虑。

  “调组是队长们的事,咱算老几?”游大夫皮笑肉不笑地装糊涂。

  “得了,别拿糖了,又不让你犯法!实话实说,怕传染!退一万步说,按政策也不能叫我染上脏病!”谢萝急了。

  “政策?按哪个政策也不能听你的!”游大夫看谢萝的脸色变了,觉得不能做得太绝,以后没准还得用她,舌头一转,说道,“我帮你一把,你怎么表示?”

  谢萝张着嘴不知怎么回答。说的是!怎么能白使唤人家?何况帮这个忙跟救你一命差不多。但是自己确实穷得叮当响,没有一件看得上眼的物件可以还报。她嗫嚅着说:“你帮了我,将来我出去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忘不了你——”

  “忘不了?到了这儿谁会记得谁一辈子?你还想出去?别做梦了!现在社会上狠斗地富反坏右哩,你们算是压轴的,逮你们还来不及呢!别放长线了,调组以后,给我那块英格表!”

  表?有一块,是结婚那天父亲给的。父亲是位老教师,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参加革命,三十年代参加抗日救国会,四十年代撤退到延安。在革命根据地长期教书,进城以前一直是供给制。家里的桌子椅子床都是公家的,连盖的被子穿的制服全是公家发的,只有一条毛毯是大生产的年头,他亲手捻的粗羊毛线织成的。谢萝结婚前夕,正好父亲改成薪金制。老人为她的结婚礼物琢磨好几天,最后在她的腕子上戴上这块表,说道:“好好工作,跟时间赛跑!”

  鸡窝 七(5)

  这块表一直跟着谢萝,每次看表,她都好像看到父亲那双捏过粉笔拿过镢头粗糙干瘦的手在支持着她,心中便涌起一丝温暖和信心。分局抓她的时候没来得及摘下来交给家人,带进劳教队了。游大夫到底是三只手,眼尖,对别人的财物分外留意,这么多年还记得它。可是劳教队的规矩不允许女囚带手表的——谢萝苦笑一声:“你忘了,表算贵重物品,存在队部,怎么给你?”

  “别找托辞了,给不给?”对方步步紧逼。

  “给……给……”

  “给就行!下次接见叫你男人领出来送到医务室——”

  “那——调组的事……”

  “你回去这么办……”游大夫凑在谢萝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鸡窝 八(1)

  立夏一过,太阳就铆足了劲加温,把水提拔成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