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伶醒来,她看到的天花板是粉红色的,她偏过头,见到一张为她担心的,陌生的脸,那就是在机场被吐了一身酸水还好心的带袁伶回家的,邱春澄的变性人老爸──昙花。
「你还好吗」昙花握着袁伶有些冰冷的手,「你突然昏倒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给你的机票还有很久才会到期,你应该等孩子生下来之後再长途旅行啊!……不,我应该晚一点再把机票寄给你的,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如此任性的说想见你!才害你在机场晕过去,可是见到你我真的好开心……对了,我还没向你自我介绍,我是昙花……」
袁伶看着眼前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又喜又悲的说着话,突然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你说……什麽孩子」袁伶问着,一股酸意又从她空空的胃里涌上食道。「唔……好想吐!」她摀着唇,手却突然的被昙花拿开,她微启的唇还来不及问话,就被塞入了一颗泛着香甜酸味的腌梅子,而且还是自酿的那种。
这颗梅子成功的解除了袁伶的恶吐危机,也让她不舒服的情绪瞬间降到最低。她闭上眼睛品尝这久违的美妙酸甜,直到嘴里的青梅肉尽数吃掉,剩下一颗籽,她嘴馋的问:「还有吗」
「有,当然有,我酿了一整瓮!」昙花眼见自己亲手酿的梅子如此被喜爱,心花怒放得不得了!「你真的喜欢,我让你多带一点回纽约,唉呀,你喜欢真是太好了,不像我家的臭小子,吃都不肯吃!害我以为做得很失败呢!」昙花嘴里虽然念着自家的孩子,嘴角却还是带着笑的。
这种散发「母亲光辉」的笑容,让袁伶鼻酸了起来,不知怎的她最近好爱哭,以前她可是有泪不轻弹的啊……「啊,」袁伶轻呼一声,动作迅速的从床上起来,向昙花九十度鞠躬,说:「不好意思,我在机场的时候吐了你一身……」她被轻柔的扶起,望进昙花深深的眼眸里。
「傻孩子,这也不是你故意的,衣服脏了,再洗过不就乾净了用不着这麽多礼,你坐,别跟我客气。」昙花亲昵的拉着袁伶,一起坐在床沿,对袁伶温柔的说:「有身孕的人动作不要这麽大,伤到小宝宝就不好了。」
「……小宝宝」袁伶愕然的重复,她没听错吧「你说……我有小宝宝吗」
袁伶惊讶的表情让昙花一时错愕,原本温柔的嘴角凝固,小心的问:「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我怎麽可能怀孕,我又没有交往对象……啊!」是了,她想到了,她是没有交往对象,但是她曾有过一夜的失足啊!难道、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中奖了吗可是、可是她明明就有生理期,怎麽可能怀孕「这不可能!太夸张了!」她像是要说服自己的喃喃,视线往下移动,到她以为是自己吃太多的肚子……她颤抖着手轻触那不明显的弧度,感受到不明显的胎动,此刻才终於有种「啊,原来如此」的感受。
「你……要生下来吗」昙花盯着袁伶的肚皮,心中有些怅然──好不容易,昙花好不容易找到郭俊醇的女儿,要代替郭俊醇好好照顾袁伶的打算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打乱了,但是这小生命有着郭俊醇的血液,是郭俊醇的孙儿……这想法让昙花的心都雀跃了起来。
因为,昙花就是爱着郭俊醇的潭清经过变性手术而成的,昙花与潭清是同一人物。
为了和自己所爱的郭俊醇在一起,潭清不顾一切的变性成为女人,然後用昙花的身分接近失意的郭俊醇,和他共同生活了好些年,潭清以为,只要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郭俊醇就会爱自己,但是郭俊醇从头到尾只爱着韩薏,她只是韩薏的替代品,这让为了郭俊醇而变成昙花的潭清感到心里很酸。
郭俊醇就连死也是和韩薏死在一起……昙花想到几年前,郭俊醇与韩薏双双死在她名下公寓的那年,她觉得自己很卑鄙,因为自己错误的爱恋,因为自己满眼映着郭俊醇,而漏看了最重要东西──她在最後才知道,爱一个人不是拥有,而是如何让那个人快乐。
她终试图想挽回什麽,但已经,什麽都来不及了,於是她只能想办法补偿,因为她而家庭不幸福的袁伶。
既然她最爱的郭俊醇已经不在了,那麽,她就把剩余的爱情灌注在他女儿的身上,这也算是一个最完美的补偿了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昙花向侦信社打听郭媛伶的消息,却一度失去踪影,後来才知道那是因为袁伶抛弃郭俊醇姓氏的关系……但不要紧,她找到她了,她不会让袁伶体会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虽然一个人可以带大孩子,看她家的邱春澄也被她的扶养长大了,但实在太辛苦,她不会让郭俊醇的女儿如此的辛苦。
「你会生下来吧」昙花表情柔和的问着,「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是你的孩子……你会生下来吗」
袁伶一脸的恍神,昙花连续问了好几次,她才终於有回应,她坚定的说:「我会生下来。这是我的骨肉,我的家人,我无论如何都要生。」凭着一种冲动,一种母性的本能,她边说边觉得感动而流下了眼泪。
那是喜悦的眼泪。
那喜悦来自,她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那是更深层的联结,这世界上有与自己血缘相连的人,竟是如此让她泣不成声的事,她觉得自己好幸福。「也许,这个孩子是圣诞老人给我的礼物。」她说,因为迷失的那晚,正好是平安夜。
「可是……今天是四月一日呢。」昙花笑笑的说。
「咦」袁伶又惊慌了,问道:「那我被骗了吗我没有宝宝」
「不,你有宝宝,」昙花收起开玩笑的口吻说:「我错了,不该开这种玩笑。」昙花举起手,在额头上做出抱歉的动作,「我只是觉得,你的圣诞礼物在『愚人节』收到,很有趣而已。」
「啊,是啊,」袁伶轻叹一口气,「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但是我好喜欢这个玩笑。」袁伶伸手贴着肚子,「我希望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把孩子生下来,独力扶养是多麽辛苦的一件事啊,她真的有办法做到吗袁伶不免怀疑自己,但是这个孩子……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个小生命在成长,不过也才几分钟内而已,她心中所有的爱,好像都转移到她肚子里性别未明的小家伙身上了。
「不管你做了什麽决定,我都支持你。」昙花的语气柔和且坚定的说。「有什麽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昙花阿姨……你我素昧平生,今天也才第一次见面,你为什麽肯这麽帮我」袁伶心里感激却还是这麽问了。「不管是你从一年前就开始关心我,还是我的设计受到你赏识,甚至现在,你的话都让我好感动……。」
「大概是因为……这是台湾的人情味」昙花嘻嘻一笑,眼光流转间,许多情绪一闪而过,她怜惜的握住袁伶的手,「这其实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吧。我喜欢你的设计,你每次和我通信时的语气,既亲密、又熟悉,就好像,你是我没有生过的女儿一样,那是我在还没亲眼见过你时的感觉,而今天我见到你,你就真的像我的亲生女儿,虽然我这麽说可能会吓到你,你大概会觉得我这个老欧巴桑莫名其妙又多管闲事,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打从我一见到你,就好喜欢你……如果你要把孩子生下来,请让我一起照顾吧。」
昙花的话虽然隐藏了大部分的过去,但她爱郭俊醇,爱乌及屋到袁伶的心是真的,这样的话,让成了孕妇之後就泪腺发达容易心软的袁伶嚎啕大哭。
感觉到被深深关怀的温暖。
昙花轻拍着袁伶的肩膀安慰着,心中许下承诺,不论如何,郭俊醇的孩子现在由她守护──袁伶以及袁伶未出世的孩子,不会再受到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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