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茉冉的心像是甜甜圈一样,中间缺了一大块,她努力让自己坚强,她还有官睦予要照顾,绝对不能懦弱……可是她越是努力,越是感到心力交瘁。因为她的成长路程中,几乎没有遭受过挫折,像公主一样的长大,被呵护娇宠,有着人人称羡的身材与容貌,脾气还是一等一得好,根本没有和人正面起过冲突的官茉冉,第一次遭遇的困境是父亲离世,那时她身边还有史提夫,所以还有着依靠、有着慰藉,但是,当她发现史提夫接近自己,是为了他的野心;当她发现史提夫对自己的爱不是专心一志的,还有余力分给其他人,她就算有再好的修养也不得不崩溃,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三年。
她崩溃的三年,却是官睦予人格成长的重要时机,她的崩溃让官睦予无所适从,五岁的小孩无法解决母亲所遇到的困难,只有在身边给予陪伴,不过,这却像是一个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哭泣,引来孩子安慰,孩子安慰让她知道要坚强,可是知道和做到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她无法跨越那段距离,於是再度崩溃哭泣……直到某天,来了一群按门铃的人。
不是美丽有能力的女下属,让官茉冉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这群人给了她更大的影响。
那群人是兴新的宗教团体,教义是「由沉淀後的心灵来面对世间一切人事物」。主张灵修的这群人,一眼就看出官茉冉的心碎,要是见过官茉冉还能认为她没事的人,如果不是天生视力不良就是需要再看看眼科。他们利用官茉冉容易取信於人的弱点,虚情假意的关怀,让她知道,就算是原本认知的日常毁了,还有宗教的力量还可以支撑她,传授她教义,教导她静心灵修。这些教导与安慰是免费的,这让她更加信任这个宗教团体,直到她静心冥想到有点走火入魔了,开始可以察觉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像预知梦或是闪避危险的片段,这样的时刻到来,该团体言谈中向她吐露缺乏经费,她给钱了。
不知人心险恶,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官茉冉像一朵深居在温室里,价值成千上百万的玫瑰,缺少了保护之後,就连直接照射的光、没有过滤的空气、普通的水都变成了毒。
看准她的软弱与疏於防备,恶质宗教打着缺经费的旗帜,将她庞大的私人存款搾取得一毛不剩,她还是到家中断水缺电了以後,才知道原来不是不用缴水电费,而是之前,原本直接扣存款缴费的服务,因为余额不足而自动停止了!无知的幸福与可怕,让她从这一刻蜕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声称,自己因为一无所有而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是chiluo裸的,死去的时候也只剩一身骨头,她从恶质宗教里顿悟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的真理,她坚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有着注定,她注定要成为一个无知的人,注定要被骗,注定要在被骗得彻彻底底的时候,得到觉悟,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她说那是未来以及更多的连结,需要像她这样彻底的失去过,觉悟了以後才能看见。
她并不怨天尤人,相反的,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不管怎麽说,她也感受过快乐,觉得被爱过,她的无知与被保护过度是被爱最佳的证明。
她说自己看透了一切事物,有了看到未来的能力,也看到每一个人身上的连结还有曾经发生过的事,她说每一个人经历的事都像是一个齿轮,引领着每个人走往他们命中注定的路上,她平平静静地说得真真切切,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打击过大,精神错乱了。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官睦予从小目睹着这一切,他不相信母亲会是别人口中的疯子!可是不管他相不相信,对美丽有能力的女下属来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绝佳机会,她不可能白白放过;以官茉冉失去判断常理的理由,她透过关系向法院声请不适任担任扶养亲属,更藉此让官茉冉进了精神疗养院。
正好是进小学的年纪,官睦予很多事都已经可以清楚的记得了,所以他看着母亲顺从的听着那个美丽有能力的女下属说着话,接着坐上白色的医疗车。肩膀上有着被得意搭住的手劲,是来自那个女人的,他从心底感到厌恶,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吃坏肚子以外的恶心,另外,他发现载着母亲的车远去,没有任何解释的离开,让他感觉全世界瞬间失色,他想也不想的拔腿,在车後追逐。
在他还不明白什麽大部分的事情,还要母亲教导他很多事情的年纪,一种从此以後失去母亲的恐惧,缠绕他年幼的心头。
是车子的驾驶发现他的追逐,才让官茉冉和他话别,以免他冲到路上会遭遇危险。
「小予,你不要追,妈妈要去一个好地方,我要去一个,他们能够容忍我说真话的地方,我会再那里继续我的灵修。我会看到更多,也会看得更透彻,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我的精神有问题,但妈妈可以向你保证,我很正常,你无须被他人的闲言闲语影响。就算被影响,也是你的注定。」官茉冉下了车,语气平静地,向年仅七八岁的官睦予说着。
「你就好好的去向你父亲学习,对於生存在这个世界,他比我有更多的常识与手段,你也能因此学到很多,而我,也有很多要学的,我们各自去学习,你去学习生存在这个世界,我去学习如何隐藏如何不说真话。」
「如果我能不说实话,我可能就能早点离开那个地方,不过谁知道呢那里或许也是另外一个适合我的温室。你要好好加油,要善用周遭的设备与机会,增强自己的力量,遇到所有的人,都要抱持着一份珍惜的态度,你会发现真情可贵。」
「还有,你要是没有清楚马路上的车而冲上道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麽事,也是你必须经历的,怪不得别人。」官茉冉的这句话,让跟随下来以防她逃走的司机与机疗人员面面相觑。
官睦予那时根本无法理解母亲的话,只是牢牢地记住,不敢忘记任何一字一句,因为他有一种预感,那会是在他的童年里的最後一席话。
而他的预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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