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豪走进卧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罗杰趴睡在那张两米大床上,纯色的薄被只盖住了大腿的一侧,背肌优美地舒展,又有几分精采的转折,像大理石般平滑的肌腱,在两股间轻柔收拢,形成一道诱人的曲线,那圆润的臀部似有魔力般深深牵引住嘉豪的目光。
感觉脑子里轰地一下,留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空白,然后是蠢动的下半身,和挣扎不休的念想。
真的很糟糕,嘉豪感觉自己像一头发了情的斗兽似的,从刚才见到罗杰开始,他就一直回想起进入他时的狂热律动,再也不能单纯只当他是室友,或是以往那些一夜情对象。
可能罗杰是男人的缘故,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嘉豪头疼的发觉,他已经不能再拿过去的态度对待罗杰了。
如果从最初以为他骄纵狡猾,到现在过渡到与大众宣传完全背道而驰的沉静孤僻,嘉豪烦恼的就是慢慢失去了对罗杰颐指气使、嫌东嫌西的主动权。
因为无论是那小子脆弱隐忍,还是在床上流泪饮泣的样子,都只有他才见过,而且效果实在是……太煽惑了。
谁都不可能当罗杰透明,除非那人是瞎的。所以嘉豪也不认为自己一定要逃避这种被强烈吸收消化的感觉,毕竟,对偶像的怜爱是正常人类的大爱表现。
那一夜,同床不共枕,嘉豪没有惊动罗杰,而是自己郁闷地diy了一趟,看着手中黏腻的体液,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人在旁边都不敢吃。
当然,他也不会承认,刚刚在浴室,有点被罗杰的羞恼眼神扫到,所以衍生出那么一些无法形容的忌惮。
清晨,罗杰感觉巨石压身,胸口沉闷呼吸不畅,数度反抗之后,一个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才知道是梦醒了。
而那个引他不适的罪魁祸首,就是整个人趴在他腹部,一只手臂横穿他胸膛,大手插入他的发丝中,状似托住他半边脑袋,难怪颈椎右侧隐隐痛麻难以动弹。
在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罗杰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瞪着窗帘里边泄入的一丝光亮,有些走神。腹肌上那集中在一处的烘热鼻息,连同令人躁热难当的肌肤相贴,欲望从未像这一刻般清晰。
几乎不必太用力联想,就已经有了排山倒海的激烈回馈,男人的表征就在离谢嘉豪最近的地方张扬起来,罗杰连喘息都急促起来,感觉自己像男根一样一点一点膨胀、一点一点迷失。
想到嘉豪可能会被惊醒,罗杰更是一动都不敢动,无法想象对方在睁开眼睛时看穿他的邪念,会给什么样的反应。低头向那个如敌人也如情人般的男人,他们甚至还不能算很熟,罗杰突然百感交集。
谢嘉豪的睡相并不像他的人那样粗鲁,像孩子似地伏在罗杰的身上,气息平稳,姿态却专制强硬,像揽着一件心爱的玩具,手指没有半丝松懈的迹象。令罗杰为难是,要及时推醒他,还是继续装睡等他自然醒。
一想到今天公司因负面报导出炉,难得放他一天假,于是罗杰选择了后者。
直到手麻脚麻脖子麻,罗杰掀了掀眼皮,正好碰上刚刚抬起肩膀与他眸光交会的谢嘉豪。
「早。」罗杰有些猝不及防,于是沙哑着声音,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
「没想到你这么无趣。」嘉豪甩甩头,试图让自己迅速清醒,手指抽出罗杰头发时,顺手拍了拍他的面颊。
这句逗乐的话,听在罗杰耳朵里,又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无趣」是么?他这么个硬邦邦的男人,自然不比对方那些风情万种的情妇有趣。
罗杰一颗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觉得大清早不合时宜的兴奋也逐步平息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该抱什么希望:罗杰,不要以为人家陪你上了一次床,就产生不切实际的寄托,如果空虚,不妨做点别的事情分分神。
一念及此,罗杰就翻身上床,穿戴起来,然后在嘉豪的注视下,又一次先行离开卧房。
当嘉豪半小时后出现在客厅时,桌子上已经多了一份早餐。
嘉豪凑过去一看,火腿煎蛋三明治。家里不开伙,所以冰箱里只有若干早餐的剩余原料,不过成品显示火腿鲜红、蛋没卷边,面包呈金黄,算是上乘手艺。
看来有人的自理能力比自己预测的要保险得多。
嘉豪也不客气,拾起来,就往嘴里塞,然后端起马克杯,才发现里面的咖啡,居然是用他柜子里那包、他几乎以为会被自己搁到发霉的咖啡豆煮的,稍有些惊讶。
他喝了一口,发出「唔」的声音,表示落胃欢喜。那种虹吸式咖啡壶,使用程序繁琐又费时,嘉豪一直懒得用,而且咖啡他也不成瘾,所以来香港干脆只喝牛奶。
罗杰手执一份早报,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新闻,眉头紧锁不甚开心,估计是看到了让他作呕的报导,版面上有他和罗成的彩照对比,从某个角度看,他们的确是亲兄弟无疑。
「别看了,反正公司会帮你捋平。」嘉豪若无其事地问:「今天你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
「我中午要去趟星晖,有几个老头子要见我。」
「噢。」罗杰终于丢开报纸,在茶几上搁起脚,盯着不远处的盆栽作沉思状。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啊?」谢大少爷平生最讨厌别人忽视他,所以不满的抗议。
「有啊,有人要见你,又没我什么事。我今天放假。」
如果说原来当面跟他横眉冷对的罗杰是热辣辣的话,从昨天之后的罗杰就有点变得逃避和尖锐了,总是不肯与他的目光作正面交流,你根本抓不到他,因为他的意志也在跟着那漆黑不见底的瞳仁四处游走。嘉豪神经再大条,也不是没感觉到这样的变化。
喝着罗杰亲手泡制的黑咖啡,舌尖蓦地升起苦吟吟的余味,竟有些不是滋味了。
「你今天不会不出门吧?」他决心跟他争辩到底。
罗杰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知道,顺便走走吧。反正不被别人认出来就行。」
「那你最好别出去。」
正午,谢祖鸿替嘉豪引见两位前辈,也算是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在香江很有势力,他们几乎是三成华语片的投资人之一,监制的影片拿奖拿到手软。
对初次在行业内崭露头角的后生,他们也不吝于赐教提携,再加上星晖是娱乐风向标,嘉豪的出任自然已掀起一阵隐秘的风暴。
各界有头有脸的行家,都明里暗里发出请柬,意图在谢公子走马上任的前几周,就打通关节,方便日后可能会有的合作关系。
握过手,谈过话,世伯老弟一叫,走过华丽的过场,顺利勾党结派,谢祖鸿对儿子近日取得的战略成果很满意,眼见铁树开花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让嘉豪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不过他再不孝,也不想没事挫老头子锐气,既然老头子自我感觉良好就让他继续良好吧,嘉豪来香港的目的,也是为了避免唐人街的是非和接手星晖的大额股份。
曼哈顿威龙也有从良的一日?说出来会让以前那些对手笑掉大牙。但他现在的模范表现,不是从良又是什么?
见几位长辈聊起来,嘉豪一看有三分钟空档,立即转到窗台边打电话。
想起跟自己跟罗杰一前一后出门,那家伙根本懒得跟他交代行踪,他就莫名有些可以称之为焦虑的东西,好歹也算是同床共枕的情谊吧?干么还把他隔阻在外,他谢嘉豪又不是追星的疯子,要他成天追着那小子问东问西自己都觉得烦。
「喂,你在哪里了?」
罗杰一愣,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对方关心他去向的目的为何,所以也没正面作答:「出来透透气,没事。」
「三点,我过来找你。」
「你不是……」在公司办公?
嘉豪看谢祖鸿朝他这边狐疑地看了一眼,只好挂下脸,装作谈公事的样子:「三点后我有时间,出来给你电话。」
不消一个钟头,嘉豪与家父并肩出门送客,然后嘉豪正要抬脚走人,已经被谢祖鸿一把拎住衣领,拖回办公室。
「怎么?还没讲完?!」嘉豪大声抗议,原形毕露。
「你难道大白天有约会?」
「你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由你林世伯牵线,有意介绍他的千金林美琪给你们认识,你明天准备下,晚上八点赴林宅的私宴。到时候会有各路记者到访,这也算是借机亮相公众,做事靠谱点。」
「林美琪?」嘉豪好像听到外星语,「有没有搞错啊!什么年代了,还来相亲这套啊?那种千金小姐有几个长得能看的?拜托!靠跟女人跳交谊舞出镜,我谢嘉豪宁愿蹲在路边摊吃面被人摄影。」
「嘉豪,不要不讲道理,场面你要撑得住,有什么不痛快的,也不要被人抓把柄。这个世界不是以前了,什么人都多几条心思,大家都睁大眼挑你毛病,你就是作戏,也要做得像。」
「我迟早到幕前当艺人,有你的引导,演技一定吃得开。」
「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谢祖鸿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什么意思?」
「你这么抗拒认识林美琪,我以为你是怕女朋友吃醋。」
「你不要想象力太丰富好不好!我只是对谈情说爱不感兴趣而已,女人难道还怕没有么?」
「没有就好,我是想提醒你私生活低调点,晨礼告诉我你在美国玩得太凶,怕你在公司给人抓包。」
「不劳你费心,这点我晓得。不跟星晖女艺人传绯闻嘛,我连她们的手指头都没碰,ok?」
你可没说男艺人不可以。嘉豪在心里加了一句。
其实在话机里听见海浪声的时候,嘉豪就已经知道罗杰人在哪里了。
只有罗杰可以骗到他去跳海。当时的罗杰,像撒旦一样将众人的情态玩转手心,看大家为他失去冷静、失去理性的判断,在他跃出海面看向他时,还朝他隐秘地笑了笑,眸光炯炯发亮,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
现在想来,画面如电影胶片似的,尤其生动鲜活。
也许就是那惊鸿一瞥,嘉豪将那个俊美到令人窒息的男人深深印进了脑子里。
但是他一直忽略这种特别的感受,因为在认识他之前,他从不认为男人之间会有爱情,当然,他现在也不认为应该有,可他也不是迟钝的笨蛋,不会连罗杰对他抱有的出格情愫都浑然不觉,他再是闪避,诚实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伪饰。
嘉豪对于罗杰的感情有种无法定义的矛盾,一方面,他坦然自若地张开双臂接受,因为他不认为被一个市民偶像迷恋着,是件不快的事;相反,成就感见涨,令他有种不可抑制的虚荣快感。
另一方面,他也时有茫然失重的不适感,由于不知怎么去回报或是假装相安无事,就想竭力推翻这种强烈吸引力背后的隐患。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也不该喜欢上一个男人,无论他外表多出色身材多迷人,都不能改变他是同性的事实,所以他不想承认自己对此事的热衷,是出于非一般的真心实意。
他不能清分某种既想用力维护,又想狠狠伤害他的心态是否健康,对于一向鲜有道德分辨力的人来说,要认清感情走向,实在不是擅长和有必要的事。
所?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