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恩低头看着他,看着他灰白的脸色与被病魔无情摧残的容貌。“我会记得的,我保证。”他立下誓约道。
享利敲着白伟恩爵士像王宫般华美的宅底大门。他到书上所写的白神父的地址去,却白跑一趟,他一到那里就发现神父病了,目前正与他的侄子住在一起。他以前在安家与白神父见过许多次面,希望他的病情不会太严重。
“您好?”一个穿着制服的仆人来应门。
“请问白神父在这儿吗?”
“是的。”
“请问我能和他谈一下话吗?”
“很抱歉恐怕不行,因为他现在身体不舒服。我能帮您什么忙吗?”
“这是要给他的包裹,能不能请你把这个拿给他?”他将那本书交给那个仆人。
“当然可以。您要留话吗?”
“请告诉他安劳伦今天早上去世了,这个包裹是安先生给他的礼物。”
“我会为您转达的,先生。”
“谢谢你。”
亨利离开那幢房子时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已经安全地送出了一本,现在只剩下两本了。他拿出下—本书,这本是要给家住在波士顿的柏教授,不过享利知道教授现在人在伦敦,因为安先生昨天晚上才和他一起吃饭。他不喜欢当第—个告诉柏教授安先生已经去世的人,但他知道尽快将书交给他是最重要的。他加紧脚步越过市区,来到旅馆后便直接走向柜台。
“请问一下,我想知道柏教授住几号房。”他向一个旅馆职员问道。
那职员惊讶地看着他说道:“他住三o四号房,不过如果你在这里等—会儿,你就会看到他下来。”
“噢?有人要在这里跟他碰面吗?”亨利希望尽可能的小心行事。
“可以这么讲。当局的人在这里,我想他们是来逮捕他。”
“教授?”享利只能瞪着那个人。“为什么?”
“昨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饭的人,今天早上被发现已经死了——是被毒死的!昨晚有人看见他们在争吵,然后教授就从餐厅追着他出去。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亨利听到这个消息颇为震惊。安先生——被毒死?他向那个职员嘟囔了几句话,然后麻木地离开柜台。“他以为他的雇主是自然死亡的时候,他就已很难面对了,听到他是被谋杀的这种说法,更令他觉得恶心。
不论那个职员讲得多难听,亨利都可以确定教授是无辜的。他们会争吵的这种说法根本人荒谬,他们是朋友。只有两个人希望安先生死去,而他以为他知道他们是谁。
大楼梯门处传来的一阵骚动引来了每个人的注意。亨利看到:当局的人拖着纳奇一起出现。“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一一—”纳奇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说道。“我昨晚才看到劳伦,而且他还好好的一一—”
亨利可以看到教授脸上惊恐的表情,他更紧抓着手上的两本书。情况似乎变得有些可怕,这里有些不法阴谋正在进行,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现在,他知道他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他对安先生的责任——将书安全地送出去。亨利一直等到教授被逮捕的风波平静之后才离开旅馆。他走到外面时,他环顾了一下聚在一起观看教授被带走的人群。就在那个时候,他看到菲力和洛比站在对街。在看到他们的那—刹那,亨利的血刷地变冷,因为他们的表情并不是两个爱父亲的儿子,在看到谋杀父亲的凶手被抓时该有的释然表情,而是一种混和了得意与胜利的表情。亨利感到一阵惊慌。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尤其是当他手上还握有那些书,他也不想向他们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旅馆里,于是他向后退叫旅馆里。但就在那个时候,那两兄弟突然抬头向上看,也看到了他。双方的视线越过街道而交会,并定住不动。亨利首先将视线移开,并消失在旅馆里。菲力则向洛比说了几句话,然后跟在亨利后面走。
享利很快地穿过大厅,再从男一个门出来。当他试图摆脱菲力时,他的思绪也—屯快地在他的脑际转过。他现在开始了解为什么安先生会警告说,他可能会后悔答应送出这些书。
亨利转过头看向后面,发现菲力已从旅馆跟踪他出来,但尚未看到他。于是亨利很快地冲进一条巷子里,然后一点也不在意腐臭的垃圾所发出的臭味,躲在一些垃圾篓的后曲等待着。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手正抖个不停,冷汗也不断地从白头上冒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菲力经过那儿。但他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所以他继续藏着不敢出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菲力沿着原来的方向回到旅馆。他仍不敢轻易现身,于是又多留了一会儿之后,再静静地探头看向四周。
等他发现他终于摆脱菲力后,他松了一口气。但他仍不敢放松警戒。当他在心里瓶算着该怎么做及该去哪里时,他的神经仍旧绷得紧紧的。现在最重要的仍是要将书送到该送到的人手上。他必须到牢里和教授谈谈,找出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他得明天才能去看他。
亨利挫败地走回安家。根据安先生的说法,菲力和洛比都不知道这些书的存在,但他仍不敢冒任何可能的危险。他只希望他们还没回家,他好有时间在他们回家前藏好那些书。
“我找不到他。”菲力回到旅馆前面对洛比说道。
“反正那也不是挺重要的事,我觉得奇怪的是他怎会刚好在这个第一现场,而且好像有意要避开我们。”
“我们待会儿再问他吧。现在,我只想赶快到父亲律师的办公室去,好安排遗嘱宣读的法律程序,”菲力说道。“最好明天就安排下葬。”
“你想戴律师会反对吗?”
“谁管他?他现在受我们雇用,不是父亲。我们要他什么时候宣读,他就得什么时候读。”
兄弟俩此时觉得自己所向无敌。所有计划在二十四小时内全部完成,每件事都如同计划中一般完美。当他们发现教授人在城里,而且和父亲有个晚餐之约时,他们简直无法相信他们的好运。而当他们一个当时也在旅馆餐厅里的朋友,稍后告诉他们父亲与教授两人发生激烈争吵时,他们的计划就更完美了。接着只要将他们的计划付诸行动之后,一切就大功告成了。现在,因为他们的聪明才智,他们的父亲已死,教授也因为谋杀罪名被逮捕,他们马上就会成为富翁了。
几个月以前,菲力偷来一份父亲遗嘱的副本,并与弟弟看了其中的内容。他们十分愤怒他对那顶王冠的处理方式。他们非常恼怒遗嘱上规定他们要根据他所写的书里所提供的线索,浪费时间去找那顶该死的王冠。不过这的确像他的作风,即使在坟墓里他都还想折磨他们。虽然他们被迫不能那么早公开宣布拥有那件迟早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的热情却不曾稍减。他们只要等待时机来临就可以了。现在,在高兴父亲已死去之余。他们也要准备寻找那顶王冠,然后他们就可以继续他们享受的生活了。
菲力想到潘妮,那个死心塌地爱他的女仆,他知道他会用一种特别的“感谢”法,谢谢她今天早上偷偷溜进他们父亲的房间换掉药瓶。她已经把他原来装满毒药的瓶了交还给他,并换回原来的瓶子。菲力计划等一切混乱平静,他们能独处时,要让她好好地快乐一下。有时候事情的确会跟计划中的一模一样,而这时候的人生是再美好不过了。
享利隔天一大早就起床,—种可怕的迫切感充满全身。菲力和洛比为了早点将他们的父亲埋葬,早点尽完他们的责任,已安排好今天中午举行葬礼,傍晚七点宣读遗嘱。他必须马上到监狱去看教授、跟他谈话,他想在遗嘱宣读之前将剩下的两本书送出去。昨天晚上他还算幸运,那两兄弟回到家时,很明显地已经醉得很厉害了。他很怀疑那是因为悲伤的结果:他们看起来倒像是在庆祝。他们曾经简短地询问他为什么会在旅馆出现,当他们接受他的回答,他是只看—个在那里工作的朋友时,他松了—口气。
现在,他拿着一整晚都城布床垫底下的两本书与安先生留给他的—些钱,在其他人起床前偷偷溜出去。大家都知道,只要拿点钱贿赂守卫,就能接近监狱,而他希望先把该准备的事准备好。稍后,在给了守卫——笔钱后,亨利就在警厅里等守卫将教授带出来见他。
“享利?感谢老天!”“当纳奇跟随守卫走出那黑暗、潮湿又恐怖的建筑物时,他惊呀又欢欣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柏教授一—一”
他们的手紧握着,纳奇想着也许事倩终于有好转的迹象了。他迫切地希望劳伦的贴身侍仆能带来—些可以让他恢复自由的好消息,只要在这种污秽的监牢里待上—天就已经像待——辈了的了。
“这实在人可怕了。他们认为我杀了劳伦!你有听说吗?有没有什么消息?”教授问道,并充满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没有。我希望我能为您带来些好消息,但我没有。”
“该死!”
“我绝对相信您是无辜的,先生。”他安慰道。
“谢谢你。”教授减恳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逮捕,除了昨晚劳伦和我的确发生了一点争执。他告诉我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又惊讶又生气,但我们绝对没有打架。事实上,我们后来回到他家,然后谈了几小时的话。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知道菲力和洛比已经安排好今天中午举行安先生的葬礼。”
“这么快?”纳奇惊讶地看着他。“那么劳伦告诉我的每件事都是真的。”
“每件事?”
“他告诉我他已经取消了他们的继承权,―――他已经没有儿子、没有家人了。”
亨利不知道安先生昨晚是否曾跟他提到那些书。“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今天晚上遗嘱宣读之后,他们才会知道。安先生有告诉你这个吗?”他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拿出那本包好的书,并交给他。
“这本书———”他从亨利手上接过来,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古物般地捧着它。他很想拆开封皮,打开书仔细阅读里面的每个字,但他没有。“、他抬头看着亨利时,眼里还含着泪水,接下去他所要做的事,是他一生最难办到的。他把书交还给亨利说道:”我不能收。“
“但这是安先生坚持要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这本书太重要了,绝对不能冒任何风险,亨利。我不敢把它留在这里。只有上帝知道这件事会如何收场,而我们不能冒险让这本书有机会落入他儿子手中。我们就是不能,”
“那我该怎么处理这本书,先生?”
“把它寄到我在波士顿的家。那里比较安全,雅莉会知道该怎么做。”
“您确定?”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他严肃地答道。
“我会照您的话去做。”
“谢谢你,亨利。你是劳伦和我真正的朋友。”有—会儿时间,当他想到王冠与那本书的时候,他忘了自己可怕的困境,但现在他又得面对现实了。他必须回到那个地狱般的监
千里。
“柏教授,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您。我知道您没有对安先生下毒。”
“你似乎是唯一相信我的人。”
“时间到了!”守卫边走向他们边宣布道。
“亨利,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守卫将他带走。
亨利看着这个好人走回牢里面,他发誓绝对要想办法证明他是无辜的。他了解教授真正关心的是那些书,所以当他到邮局将书寄给他在波士顿的女儿时,他也同时将另一本寄给明迈特。等这些书都已不在他手中时,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一点都不信任菲力或洛比。当他们听到遗嘱的内容后,这个晚上绝对不好过。他知道当他们发现他们已被取消继承权时,一定会很生气,而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的反应。
预告着即将下雨的乌云低低地挂在天上,黑暗笼罩着整座城市,当牧师站在墓种旁边演说时,远方的雷声也如恶兆般隆隆地响起。菲力与他的弟弟站在棺枢旁边,小心翼翼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悲伤的样子,其实他一心只迫切地希望牧师能快点结束他那该死的祷告。光是他们等会儿还得整天在家里招呼来客就已够糟了,何况还要听他们诉说对他死去的父亲的敬爱有多深。他轻视他父亲和他吝啬的做法,等他该继承的部分一拿到手,他就要告诉整个伦敦怎样的生活才是对的!
“阿们。 ”
牧师的最后一个字打破了菲力的冥想,并将他带回现实。虽然整个过程很令人厌烦,他还是要依照旧习俗,否则可能会让周遭的人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那可就不好了。他这么急促地安排葬礼与宣读遗嘱已经令很多人感到惊讶了,不过没关系,他和洛比已经告诉每个人,他们实在太悲伤了,所以才想尽快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成。大部分人都相信他们的说词,有些人则不怎么相信。
在他亲爱的朋友的棺木被移进坟墓的同时,艾德神父也正垂死地躺在病床上,默念着肃穆的祷告词。艾德的心智游移不定,呼吸也越来越费力,高烧已将他最后一丝精力燃烧殆尽。
“伟恩———”
“是的,叔叔。”伟恩彻夜末眠地守着他的叔叔,祈求能有奇迹发生,他叔叔的叫声刺激了他已疲惫不堪的精神。他伸出手碰触他的手臂,让他知道他在那儿。隔着床单他都能感觉到他叔叔病况的热度。
“你一直就像是我儿子一样,伟恩。”艾德最后一次凝视着他。“不要再将生命浪费在没有用的追求上,用你的精力与知识去做些对的事情。”
“我要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他疑惑地问道。
“神会告诉你的,如果你诚心问他。”
伟恩想和他争辩,他祈求上帝治好他叔叔已经好几天了,但上帝根本没听到他的祷告。他的痛苦—定表现在他的脸上,因为艾德又开口说话,只是这次更虚弱了。
“伟恩,我并不怕死。”他直言不讳的话冲击着伟恩,现在似乎不是谈死的好时机。“假如我真的相信我自己的传道,而我也的确相信那些,那么今天对我来说是值得庆祝的。爱是我留给你唯一的遗产,伟恩。要记住一一…”老人的眼睛自然地闭上了。
“我爱你,艾德叔叔—一”伟恩不知道在他叔叔痛苦终于解脱,并在上帝那里找到最后宁静的那一刻里,是否听到他说的话。
麦克神父了解地结束了他的祷告与祝福。当一切都完成之后,他很快地离开房间,让伟恩与他叔叔独处。等伟恩终于离开房间,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了,他的脸色憔悴,宽肩也挫败地下垂。他的看护已经结束,死神赢了。疲倦压榨着他的灵魂。他抬眼看向那些听麦克神父说艾德神父已经去世,并聚集在大厅想安慰白爵士的仆人。
“结束了——”他紧绷、粗嘎的声调中带有浓浓的悲伤与痛苦。
“我们觉得很遗憾,先生。”亚瑟代替所有员工说道。艾德神父常到这里来,并且很受所有人的敬爱。
伟恩感激地看向他们。“我也是,他是个好人,我会想念他的。”
“我们都会的,先生,”亚瑟说道。“有没有我们可以帮忙的事?”如果可以,他想减轻他雇主的负担。伟恩和他叔叔一向十分亲密,因此管家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会像几年前他面对
他父母亲死亡时一样地痛苦。人永远不可能习惯死亡,虽然最后免不了都要面对并接受它。
“不用了。我待会儿要跟麦克神父谈一谈,然后就去休息一会儿。”
“假如您有仆么需要,尽管吩咐。麦克神父已经在起居室等您了。”
“谢谢你,亚瑟。”
伟恩终于走下楼和神父谈话,并安排好葬礼所需的一切事由。当决定好所有事后,他目送神父离开,然后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伟恩再次为亚瑟的洞察力与能力感到惊讶,一个热水澡和一碟食物已经等着他。他很快地洗好澡,他已经累得无暇享受沐浴的乐趣,然后就准备上床睡觉。他疲倦地用—只手压在脸上,惊讶地发现脸上粗硬的胡子。他很快地瞥看洗脸台上的镜了,果然看到过去几天来长在他脸上的黑暗阴影。他一边沉思般地刮着胡子,—边懒洋洋地按摩着他的下巴,然后他想到,他应该去躺在床上比较好。像他这么累的时候,实在很难说他能多准确地控制刮胡刀。柔软的床铺向他伸出欢迎的拥抱,当他摊子躺在床上,并用一只手臂盖住眼睛时,不禁发出一阵低吟。情感与生理上的疲惫不停地向他袭来,他终于进入梦乡。
菲力与洛比在葬礼结束回到家里时,显得兴奋不已。每件事都那么完美。今天晚上七点半左右,他们就是富翁了。他们独自坐在书房里,喝着酒,平衡一下难过的下午,试着估计着等律师晚上将那些书交给他们之后,他们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那顶被藏起来的王冠。想到得打包行李去追那该死的东西,就让两人觉得很生气,不过他们知道那个奖品值得所有的不便。当时间越来越迫近时,他们也越来越兴奋,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戴汤姆到达宣读遗嘱。
戴汤姆准时七点到达安家。他将享利与马丁叫进书房,和菲力与洛比一起。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必定不好受,不过他已有所准备。他认为劳伦这两个儿子人格卑鄙,他现在终于了解劳伦更改遗嘱的决定是对的。“假如大家都已准备好,我就要开始了。”汤姆坐在劳伦的
书桌后,开始宣读手上的文件。他评论似的眼光扫过坐在他眼前的四个人。虽然菲力扣洛比小心翼翼地显露出悲伤与严肃的样子,汤姆可以看出他们眼里那种嘲弄般的胜利光芒。他知道他们对自己相当得意,而他发现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揭露遗嘱中的条款。
“我,安劳伦,于—八五七年三月十八日,在健全的心智与体格下,藉此将留给我最忠心的仆人亨利与马丁,每人总额一千英镑的钱,我在此感谢他们为我服务了这么多年。我剩下的产业——”汤姆在继续宣读前停顿了—下,他要让菲力和洛比深深地感受到他们父亲对他们的厌恶。“我要留给教会—一”
“什么?”菲力与洛比的脸色刷地变白。
律师继续宣读遗嘱。“这些年来,我亲密的朋友白艾德所做的善行,告诉了我爱、仁慈与信仰的重要性。我很荣幸地不留下任何东西给那两个人,他们只有在我已经死去的现在,才会高兴地承认我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所作所为带给我的痛苦,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因此我决定从今天,一八五七年三月十八日起,我没有任何与我有血亲关系的家人。”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菲力以无比的冷静态度说道。
“这一定是父亲跟我们的某种玩笑。”洛比坚持道。
“这不是玩笑,我也绝对是认真的。这份遗嘱是由安劳伦亲自在一八五七年三月十八日签名的。这里还有一份要求书,要求你们要在你们父亲死亡五天内搬离这幢房子。他提供了一份完整的产业清单,所以他的一切所有物都已登录,你们不得带走。”他完成宣读工作并抬眼向上看。
“这一定没有法律效力!”
“噢,我向你们保证,这绝对有效,”汤姆告诉他。“你们的父亲早就料到你们会有这种反应,所以他特别谨慎处理,以确定这份文件能严格执行。”
“我们会改变它的!”
“那只是浪费你们的时间而已。”汤姆往后靠进椅子里,并移了移他的眼镜。
两兄弟站起来时,脸色已因愤怒而胀红。“滚出我们的房产!”他们咆哮道。律师盯着他们看,在这个悲伤的时刻终于感到—丝愉悦。“你们还可以在这里待上三天,三天后我会叫来确定你们父亲的所有物是否已经悉数交给教会。”
第四章
时近午夜,菲力和洛比两人正怒火中烧。律师走后,他们将仆役们赶走,然后彻底地搜索整幢房子。然而他们为了找那几本书所下的苦功完全白费。他们呆立在因他们的搜寻而一片混乱的父亲房里,感到挫折且狂怒不已。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洛比询问道。
“我们去找亨利,”菲力幸幸地说。“你也知道他和爸爸关系多好。若真有人知道那些书的下落,就非他莫属了。”他们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快步走向享利房间。他们很高兴这名男仆的房间和其他仆役相距颇远,因为在他们谈话时,将需要隐私。他们甚至不愿敲门,自接便开门入内。
“亨利,你好。”菲力向这位受惊的仆人打声招呼。
亨利因无法入眠而坐在床上,他们闯入房内时,他正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紧张地跳起来,虽然仍镇静地站在他们面前,内心其实非常害怕。
“我们必须找你谈谈。我们遇到了些麻烦。而你也许帮得上忙。”洛比小心地起了个头
“我们知道你和我们的父亲很亲近。”
“我很尊敬并景仰你们的父亲。”他谨慎地回答,并不轻易上钩。他相信庆幸自己已经遵照教授的建议,早上就把书送了出去。
“父亲的书房里有几本书对我们很重要,可是我们却找不到。我们猜想他可能曾告诉你他摆在哪儿?”
“他所有的书都放在书房里。”亨利回答,迥避他们的问题。
“听着,亨利,我们不是在说普通的书。那些书很特殊,我确定父亲会把它们藏在—个安全的地方,他不会把它们放在书架上。”
“我真的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但这并不重要。”
“什么意思?”菲力对他的叫答感到困惑。
“戴律师那里有份清单,所有财产都已被记录下来,并且将捐给慈善机构。”
他的话又惹恼了早已濒临爆发边缘的菲力。他想起计划如何失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这该死的—切!他是安劳伦的长子!他要得回他应得的遗产一-不择手段,他—把抓起壁炉里的拨火钳狠狠地敲向这个男仆的头。亨利并末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击使他倒在地,吓得日瞪门呆。彷佛失去理性—般,菲力因满怀怒火而继续攻击他。
“住手一一”享利狂乱地喊叫着,试着逃开。
但菲力相当残酷,丝毫无恻隐之心。他一向憎恨享利,恨他永远支持父亲,而且看起来总是这么自信和优越。他愈想到父亲就愈生气。终于,亨利已昏迷巧不醒,他最后说出几个字。 “教授警告过我—一”菲力仍不停手。他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火钳,假装他一直在攻击的是他父亲。他的敲击持续落下,且更快更用力,直到一只手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臂。
“菲力!够了!”
洛比冷酷的声音穿透他火红的恨意,菲力瞪着地上这名仆役血流如注的身躯。
洛比弯身去检查亨利。当他抬头看向菲力时,表情相当冷硬而且充满厌恶。“你这个白痴!你打死他了。现在我们永远别想知道这些书的下落了!”
菲力放下火钳时,—阵战栗穿身而过。“没关系。” 。
“什么叫没关系?他是唯一能让我们找到书的人。”
“你没听到他说吗?他说”教授警告过我一———“他怎么会有时间和教授谈过。他若不是那天夜里就在旅馆见到姓柏的,就是在姓柏的教授被捕后,到牢里面看过他。”
洛比眯着眼睛衡量其可能性。“我很高兴现在很晚了。我们可以轻易隐瞒事实。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说享利拿到遗嘱里留给他的钱后就离开了。明早第—件事,就是到监狱一趟。”
“为什么要等到早上?”菲力不愿拖延。他要答案。现在就要。“我们愈早得知书的下落,就愈早拿回我们的财产。此外,狱卒我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可以进去问他。”
几小时后,天刚破晓,这两兄弟已经和教授面对面待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狱卒很高兴再见到菲力,上次之后他们就知道菲力相当慷慨,尤其需要狱卒们帮助的时候。
纳奇在狱卒走向他时,感到片刻的战栗。虽然他给雅莉的家书不可能已经寄到,但也许他寄到大学和大英博物馆向朋友们求救的信,已经发挥作用了。他相信这些狱卒带他出去就是为了要释放他。他以为这个可怕的误会已被澄清,他已被证实无罪。然而,当他站在安家这两兄弟面前时,精神猛然下落。当他了解他们是来质问他关于他们父亲的事,而非释放他时,骇然之情充满全身。
“那些书在哪里?”菲力将这名憔悴的教授逼到—个角落,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没见过什么书。”纳奇很快地回答,他从菲力看向洛比,心里充满恐惧。他们的表情冷酷,态度残忍,他甚至肯定他们和劳伦的死以及他的被捕脱不了关系。
“别骗我们,教授,我们知道很多。你在杀死我们的父亲之前把书偷走了。现在,它们在哪?你怎么处理它们?”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偷你父亲的东西!他是我的朋友!我从未伤害过他!”
“否认吧——再否认啊,——教授,我们知道亨利曾来看你。”洛比用冷漠而心照不宣的声调宣布。
纳奇被这事吓到了。“我还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少来,教授。”洛比持续他斥责般的语气。“你并不擅长演戏。”
“如果你认为或许亨利多少能帮你,千万要三思。享利绝对帮不上,其他人也不可能。”
—阵惊慌闪过纳奇的表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享利他怎么了?”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菲力回答,—副无辜的样子。“你呢,洛比,你知道亨利怎么了吧?”
“不,我只知道他拿了遗嘱分给他的东西之后,就离开了。如果你期待他能帮你,恐怕你会失望。”
“我还有其他朋友可以帮我!我和你们父亲的死无关,而我也打算加以证明。”
“哦,”菲力温和地说道,并从口袋里拿出几封信。“你是指在大学教书的罗教授?还是博物馆的葛博士,还是你的女儿?”
纳奇冲过去,试图夺回他的信,菲力轻易地躲开了。
“我们只需要你的—些合作,教授。如此而已。你只要告诉我们书在哪里,我们也会没法把你弄出去。”
纳奇感到受困而且惊恐。他的信件已被拦截,而且被拿走,而没有亨利的帮忙:,他很可能被判吊刑。“我从未见过它们。”他还是否认。
“你尽管否认吧,但我们知道你知道书在哪儿,我们会找到的。你何不现在就告诉我们,省得我们麻烦。”
“我了解你们的为人,我绝不会帮你们,即使那可以挽救我的生命。”
“那真是太好了。”洛比无情地说道。
“好吧,洛比。既然这位好教授不愿告诉我们那些书的事,也许他挚爱的女儿一雅莉,肯告诉我们。”
“雅莉什么都不知道!”纳奇一想到雅莉将面对这两个人,心头一阵惊慌。“她甚至没和我来英国。”
“我想我们或许该启程到波士顿,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不是吗?如果我们告诉她你是个谋杀犯,真个加她会怎么想?”
“你们不会!”
“不会吗?会的,除非你告诉我们书的下落。”
“我没什么能说的!”纳奇走向他们,在他们冷血的瞪视下,感到气愤。“你们才是谋杀者!你们先是杀了你们的父亲,而后又嫁祸给我!”
“也许我们该到波士顿—趟。”
“也许吧。”菲力的思绪奔驰,试着用他父亲的角度思考。“如果父亲没有将书托付给教授,那他会给谁呢?”
“还有—个人很得父亲信任,甚至交付给他那些珍宝,就是白艾德。”
“当然,”菲力回答。既然父亲留给教会如此可观的遗产,这表示他可能也把书交给这位神父了。“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
穿着黑色衣服的伟恩严肃地站在客厅中。他一直设法休息,却总是断断续续、不甚安宁,当他招待这些前来致意的访客时,他已感到相当疲惫。他叔叔那些朋友的谈话柔和地包围着他,他们轻声地说着失去他有多遗憾。伟恩已经开始怀念艾德叔叔了。他的心因这份失落感而沉重。葬礼将在明天举行,对此伟恩既害怕又期待。葬礼代表这个痛苦的考验即将结束,却也是他们最后的别离了。他想着这个对他叔叔最后道别的时刻时,伟恩了解到,任何方式
都会让人感到悲痛。无论你如何努力,痛楚是逃避不掉的。
“晚安。”他向这两个看起来有几分面熟的年轻人问安,这两人走进客厅后直接朝他走来。
“晚安,白爵士。”洛比回答。“我是安洛比,这是我的兄长,菲力。我们很遗憾得知令叔的去世。”
“谢谢。”在他们自我介绍后,他就记起来了。他们的父亲是他叔叔的好友,同时他也知道,这两人在此地的名声并不好,他们堕落的行径人尽皆知,和他们比起来,他的荒唐根
本算不上什么。“你们的父亲也来了吗?”
“你没听说吗?我们昨天才将他埋葬。”
伟恩显得相当震惊。“不,我没听说,我致上我最深的遗憾。”
“谢谢。”
“白爵士,不知道我们可否和你私下谈谈?”
伟恩看见亚瑟又引进了更多的访客,于是拒绝道:“现在恐怕不适合。”
“这是个很重大的生意事件,有关我们父亲和你叔叔的。”菲力插入。
伟恩感受到这两个人的急迫,但他们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不快。
“你知道的,我们有很多共同点。”菲力有点狡猾地指出,希望能增进彼此的关系。毕竟,他早已耳闻白爵士在女士之间及牌桌上的名声。然而,他的话却对伟恩起了反作用,他忽然短暂地沉默下来。伟恩突然忖度自己是否就跟他们一样——无廉耻之心,既冷血又无礼。他希望不是。他绝不会无耻到强行和一个刚失去长辈的人谈“生意”。然而,他们对他有如此的评价仍让他的嘴里感到一丝苦涩。他皱起眉头。“两位先生,现在不是谈论这种事的时机。”
“若非事情如此重要,我们也不会现在来打扰你。”菲力拒绝延期再谈。在他们浪费了半天时间,才打听到原来这名神父已经去世之后,他已经相当恼怒了。菲力希望伟恩能顺应他们的要求,检视一下他叔父的遗物,让他们立刻拿了书就走。毕竟,从神父的遗物中找出几本他们父亲所著的书,这会有什么困难呢?神父不是都立誓安贫吗?当然,白神父绝对不会有人多私人财物,白爵士只需花不多时间就可以找到那些书。
“也许我们这个星期再找个时间会面好吗?”伟恩仍试着维持有礼的态度,但他们的固执几乎让他难以做到。
“这不会花人多时间的,”洛比又说。“我们是否能到你的书房里谈一会儿呢?”
伟恩的下颚绷紧,努力控制住他的脾气。“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候,恕我告退。”伟恩转身要招呼其他的人,和一些刚到的访客,但菲力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他再次逼他。
“白爵士,我们相信你叔父的遗物中,有几本书属于我们父亲。如果你愿意将其归还,我们会感激不尽。”
伟恩被他们粗鲁、无礼的态度惹得更为强硬。他注视着他们两人,眼神充满责难。“如果时机适当,我会考虑你们的要求。但现在不适合,再见了,两位先生。”他的拒绝简短,让人无以为继。
这对兄弟只好离开,寻找财富的行动深受挫折。再过一天,他们就要被逐出自己家门了。由于他们能得到的遗产相当有限,时间成为其中的关键。他们的存亡端赖于是否能找到书的下落。
第二天早上,葬礼如期举行。教堂里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部深爱着他的叔父,伟恩不再那么难过,因为他知道叔父是如此深刻地感动过这么多的人。
仪式进行之中,伟恩不经意地看到安家兄弟又来了。他们的出现惹恼了他,他希望在典礼结束后不要再见到他们。典礼一完成,他就上了马车,他看到他们也坐上他们的马车跟着整个队伍前进。整个送葬行列中,全少有三十辆的送葬马车随行,由灵柩当队伍前导,沿着市衔成蜿蜒的行列,直到这位神父永远安息的墓地。伟恩在和他叔父道别之时,内心哀动至极。尤其在忆起叔父的爱和支持,更显悲凄和孤独,使得他努力维持的坚强几乎崩溃。当他的双亲去世时,年轻而无知的他孤伶伶地活在这世上,但是艾德叔叔总是在他身旁,引导他度过那些艰难、无助的岁月,自到他长大成人。伟恩永远不会忘记他一一以及他的忠告。
庄严的仪式相当简短,伟恩也较为释怀了。参加这个令人感伤的道别仪式是必要的。其他参加葬礼的人开始向他致上最后的吊慰,然后离开。他仍孤单地站在那儿,沉默地伫立在坟前。
“白爵士——”菲力和洛比等到别人部巳出去后,才走近他。他们决心要找出答案。
伟恩立刻认出这个声音,抬起头看着他们。
“既然你的旁事已经做好了,那我们现在可否和你谈谈,”
“旁事?”伟恩转向他们,眼神因他们打扰他的哀伤而转趋冷硬。前一天他们来访之后,他对他们己无尊敬可言。现在则因他们对他的处境之冷漠和无情激动不已。“这件事对我是相当重要的,先生。我爱我的叔父,我也为他感到哀伤。”
“但是如我们所说的,我们的事对我们很重要,也会花你太多时间。”菲力坚持。
“我的叔父对我也很重要,”他严声说出,心里想着这两个人;不比兀鹰好多少。“如果我正巧看到你们所提的那几本书,我会通知你们。我建议你们等我的消息。再见,两位先生。” 他竭力维持应有的威严转身走开并坐上他的马车。
菲力和洛比瞪视着他,沈重地呼吸着。这个该死的、傲慢的贵族将会毁了—切。他们只剩下—天——只剩一天来找出这些书,以挽救他们的未来。“我想我们该等他的消息吧?”洛比幸幸地说。
“我们给他二十四小时,然后就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你等着瞧!”他承诺。
伟恩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亚瑟刚刚文给他的信件和书。显然它们是在他叔父病危时送来的,在墓礼结束之后,亚瑟才又想起。伟恩好奇地想知道为什么安家兄弟如此着急地想夺回这些书,于是他先拆开信阅读。
亲爰的艾德:
当我写这封信给你时,我的心情是感伤且沉重的。我今天下定决心要取消菲力和洛比的继承权。长久以来,我总是希望能改变他们:让他们满足于现况,珍惜生命的真正意义,
而非苦苦追逐财富。但不幸地,我失败了。他们是如此贪婪而肤浅,而我确定,他们绝对不会变好。我以他们继承我的姓氏为耻。
若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我已命令享利送出这封信,并附上这些书一在我死后。我又能说,你的友情是我有生之年的—大慰藉,而你的忠诚,不啻是我黑暗生命中的一盏明灯。在我所有的收藏中,有件宝物远比其他物品来得重要。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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