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曲子是《夕阳西沉》,所有人都知道,司仪报幕了的。但他为什么给她说?难道,他在给她暗示?这个梦里的不速之客来到眼前,他要暗示什么?
345|1——|35123|21|61216|5——|345|1——|356|7——|6712|671|65|512|3——|321|3——|623|4——|32|345|1——|在琼的眼睛里,萨克斯风,他吹奏的音乐,像荒野的灯火,像她幻视的瞬间出现的鸟,它精致优美,又略显嬴弱。它有些怯意和茫然,却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是无可挽回的灾难之前远方的亮点……
音乐非常优美,众人沉醉。
但这音乐令琼感到痛苦。
不知为什么,这音乐好像是灾难的前奏,是恐怖情景之前那令人眩惑的刹那,是生命和灵魂告别人世间时的甜蜜的呻吟……
一曲终了,紧接一曲。
琼立刻回头,迈步去找罗滋。
罗滋在外面,在小喷泉旁边,和几个男人在说话。
她又回到小舞台前。腿有些僵硬,大概今天整天没休息,累了。
这时,刚完成一段solo的乐手突然放下手中的萨克斯管,将舞台上一张暂时没人坐的椅子端到她身边,请她坐下。
她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经转过身,继续演奏。
谁都知道她不是乐队的人,但她就那么突兀地,有些尴尬地,坐在他旁边,坐在乐队的旁边。她想离开,回到客人的群体里去,但着了魔似的,她挪不动自己的身体。
这一曲是《海边的陌生人》。这首曲子,乐队的伴奏非常突出。电贝司的滑音效果,还有合成器,构成神秘的背景。她听见孤寂的风声,看见深不可测的夜的水,看见有人正在别人的梦境里飞行……
然后是《回忆》,音乐剧《猫》里的咏唱。这音乐众人熟悉,所以许多人都不再跳舞,而驻足聆听。
琼看那乐手,他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听他自己的音乐。
琼想,他闭上眼睛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图景?是谁在深夜驾车缓缓而行,灯光掠过夜景。她的幻想和回忆在暗暗滋长,她的灵魂在给音乐伴唱……这音乐,这神秘的伴唱,已经打开她的心扉,使她轻盈如羽,缓缓飞升……
一o六直到罗滋的双手放到琼的肩上,她才缓缓落地,睁开眼睛。
大厅里早就曲终人散,乐队的位置只剩下架子鼓和乐谱架、麦克风架,乐队的人,以及那萨克斯风乐手,已经渺无踪迹。
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如果不是罗滋的手那么温暖地握着她的肩,如果不是几个工人正在搬舞台上的大音箱,琼会以为是自己又做了梦。
“亲爱的,我必须和你在一起。”罗滋低头在她耳边说。
他好像离开太久了,所以,他的再次回来令她激动,她转过身来。
他的气息令她心跳,那是爱人的气息,那种松树的气息。
“当然,罗滋。”她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使自己站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
“听我说,小姑娘,暂时我不想回家,我要找几个工人将那儿重新打理打理。你今天也不回家,和我在一起,可以吗?”
“当然!”
她那么爽快,令他吃惊。对于骨子里完全是传统的琼来说,在以往,这样的提议是个令她为难并且深感烦恼的事情。
她没有把和张汉离婚的事情告诉他。
“那么,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可以吗?我已经接受了李恩的邀请……”他进一步说。
“你这家伙,什么都安排好了,假装问我意见。”她无论高兴、撒娇,都要伸手拧一下他的大耳朵。
“好的,”他拉住她,“我们到楼上去吧,李恩在等我们。”
他们到了二楼的一间巨大的漂亮会客室。
今晚的客人,部分在舞会之后告辞了,多半留在这里。
众人的嘻嘻哈哈打闹结束,来自海城话剧院的男女两个演员给大家表演小品:不同地域的男人。
首先是北京男人:北京男人和女孩子在饭店里吃饭,他就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了,之后他就要登上国际航班。第一个小时,他和她聊国际形势,第二个小时聊国内形势,第三个小时先聊北京形势,然后聊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以及自己对人生的看法。还剩最后一分钟,他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然后是上海男人。上海女人和她的女朋友们在玩麻将,男人不停地从厨房里端出给她们做的小食,满头大汗。最后,他在围裙上擦着手诚惶诚恐道:“看看还要什么,吩咐啊!”
东北男人:男人接女友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路过公园旁,几个持刀歹徒上来威逼女孩子。他奋勇拼搏,打跑了坏人,也倒在在血泊之中。他拉着女友的手,露出艰难的微笑:“别哭,谁叫我是男人呢?”
重庆男人:重庆男人要南下打工,和女友在车站泪水涟涟地告别。女友说:“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同时流下泪来。火车开动了,女孩子跟着跑了一段。男人从窗口伸出上半身,喊:“我挣到钱,就来接你!”
最后是海城男人。海城男人开着靓车,驾驶座的旁边是一个时髦的女人。他们不时的互望一眼,心领神会的样子。女人拧了一下车里的音响,问男人:“想听什么?”男人微笑着说:“随便啦。”女人就放蔡琴的《读你》。女人又问:“冷气够吗?”难人微笑着说:“还可以啦。”
演出结束,一致掌声通过,由众人评议,分别给予五个小品金鸭奖、百草奖、大酷奖、小酷奖和诺贝尔煽情奖。
在评奖的时段,罗滋和琼看完了一部厚厚的加拿大风光画册。
琼感到疲惫,歪靠着罗滋,很快就睡着了。
客人们吃着水果。
吃完水果之后,维多利亚风格的落地大钟愉快地敲响了零点。
好像有所期待,众人很快安静下来。
会客室的一个侧门无声地打开,一个有洁白羽翼大翅膀的美丽小天使提着藤编篮子走出来,是阿林的女朋友安澜扮的。
篮子里放了很多串着可爱饰物的钥匙牌,那些饰物,包括面包、、女性。
小天使挨个走到每人的面前,男男女女无声地微笑着,各自取了一串。
罗滋注意到,当篮子来到那个做模特的瘦女孩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一下,抬头看李恩,李恩令人不易觉察地给她打了个暗号。
篮子到了罗滋面前,他拒绝了。
琼已经进入了她的梦乡。
“这不行!”一位女士说。
“是的,得遵守规则。”艾艾说,她看着罗滋,表情微妙。
罗滋明白了这个游戏:一人一只钥匙,每两只钥匙进同一个房间。
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样吧,”艾艾幸灾乐祸地,“你还可以替你的女朋友拿,既然她已经睡了。”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他。
站立在场外的李恩举着他的巴西木大烟斗,说:“没什么,罗滋,遵守游戏规则嘛,别扫大家的兴!”
琼动了一下。她被李恩的声音惊醒。
“什么呀,罗滋?”
罗滋怕她看见那个盛钥匙的篮子,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没什么,丫头,继续睡吧!”
他想挑两只相同的钥匙,无奈里面全是磁卡钥匙牌,无法挑选。
众人看着他,都露出了和艾艾一样幸灾乐祸的微笑。
第二十九章 2。主与我同居
一o七别墅的所有房间都亮着灯。灯光照出窗饰的华丽,落映到草地上,恍惚迷离。
夜晚十分安静,楼外的喷泉也已经歇息。
一个又一个的客人起身离开。
他们沉着、宁静,彼此心领神会。先前饮的那些宵夜的甜酒,在他们的血液里微妙地跳动,每个人握着属于自己的那条钥匙,优雅地迈着猫步,无声而去。
他们互不打听,也不问候,各自走进走廊深处,或臂靠楼梯扶手,拾级而上……脚步所到的每一处,都是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好像在接受脚底按摩,身体先就秫软,神志也飘忽起来。
走廊里,楼道的屋壁上,装饰着油画。每一个拐角及回旋处,间或有罗马立柱,上面摆放着李恩的雕塑,和配色华丽、插在陶罐里的干花。
偶尔会有一个迷路的年青女人身影,举着钥匙牌,在别墅里闪现。
四周是蛐蛐、青蛙和不知名的夜虫的吟唱,它们组成夜晚的乐队,不知疲倦地演奏着。
别墅各处的人影已经不见,他们已进入神秘夜晚的探险,寻求自己的奇迹……
会客室里就剩下罗滋和琼。茶几上有不少果皮和残咖啡,还有一只不知道是谁遗留的手机,在“吱溜——”缺电提示声响之后,小屏幕变成了灰色,再无声息。
落地钟的声音如水。罗滋靠在沙发垫上抽烟,琼还在熟睡之中。
他轻轻地将烟头摁灭,然后拨李恩的电话。
“你再不给我打电话,我就关机了!”李恩愉快地说,“我就一直等你给我打电话呢。”
罗滋笑了:“这样就好。听着,我不要你的钥匙!”
“把它们扔到沙发背后就可以了。然后,去会客室右边第三个房间,那是你的!”
一o八琼就像婴儿车里的婴儿,出门推动的时候睡着了,一回到家,又醒了过来。
她醒了,惊讶于和罗滋在这样陌生、华丽的室内。
这是李恩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还有那些音乐cd,罗滋看了一下,都是他喜欢的。
“我不是在做梦吗?”她问他。
“是啊,小姑娘,刚才你一直在做梦。我知道今天你累坏了!”
她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真的,刚才我是做梦了,梦见我必须要去一个地方,但一直走不到,我很着急……”
他倒一点酒给她:“来,喝些酒会恢复得好些。”
她将酒一饮而尽。
她问他:“你对这里很熟悉?”
“不,第一次来。不是李恩的车把我们接来的吗?”
“罗滋,”她说,“波伏娃的《人总有一死》,说的是女人对爱的渴望。女人都要求被爱,但永恒的爱其实是不可能的。是这样吗,罗滋?”
“小姑娘,恐怕眼下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不,我就要你说!”
“那么,我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和我的生命同在!”
说到爱和生命,琼沉默了,《夕阳西沉》的旋律又在她脑海里响起。
罗滋问她:“愣啥呀?”
她拉着他在沙发里坐下:“亲爱的,你知道这音乐吗?今晚的那支《夕阳西沉》,你一定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它好像很影响你的情绪?”
“你说说!”琼急于得到答案,显得有些烦躁。
“哦,那我就告诉你吧,它又叫《海之梦》,是圣乐。”
“什么样的仪式里用的啊?你得从头给我说说,包括它的来龙去脉。”
“十九世纪的西方圣诗,因为受lang漫派风格的影响,特别重视诗歌的文学价值,其中英国圣公会福音派牧师莱特的《夕阳西沉》就是代表。莱特一生辛勤牧养,但健康不佳,因此他常在讲道时,劝勉信徒要随时准备那最严肃的时刻来到。有天下午,他照常前往海边散步,直到夕阳西沉才回来。那时他身体很衰弱,妻子又离弃了他。他自知离世之日不远,便写出这首《夕阳西沉》。”
“作曲是谁?莱特本人就是在夕阳西沉时离开人世的吗?”
“曲作者是英国圣乐作曲家蒙克。夕阳西沉,指的是莱特自觉自己一生已近晚间。‘夕阳西沉,求主与我同居’。在以马忤斯途中的两个门徒挽留耶稣时说:‘时候晚了,日头已经平西了,请你与我们住下吧!’莱特一生虔诚,主是他随时的帮助,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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