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心里乱才这么说的,你别介意。”
他摇头,展眉说:“既然都说开了,有些事我就不再瞒你,那阵我劝你留下,一是因为真的想你留下,二是他向我透露了这个意思。我在你们之间是局外人,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才会让他开这样的口。我也不觉得他是个良人,虽然他各方面条件都极好,但同时也代表他对别人的要求极高,他心思难猜,还容易自以为是,无论是当他的女朋友还是爱人肯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各种机缘巧合让你留下了,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的意思。而你对他没有想法,甚至主动拒绝了他,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在计划范围内的。我不知道他的骄傲有多高,也不知道他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他真的放下身段,认认真真来与你相处,甚至像别的普通男人那样来追你,你觉得你能抗拒得了吗?”
她心里渐渐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她亦认真摇头,说:“他不会的。”
他感到她在逃避,不得不重申:“美景,别人的想法和心思,你永远都猜不明白的。”
她还是摇头,说:“这太突然了。”
他叹声,说:“你心里明白的,这并不突然。你也应该明白,这是很多女人想都想不来的。”
她觉得压抑,又有些难过,她说:“我并不喜欢他。”
他并没有逼迫她的意思,说:“你当然也可以继续拒绝他。”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的说:“或许你完完全全撇清与容家任何人的关系会更好。”
她疑问:“要我离开宝雅吗?”
他沉默了一阵,带着满腔的自责语气,说:“我好像永远学不会做生意,投资也总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我这人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后悔这两字要写在我字典里的第一页。美景,我现在真的十分后悔把你留下。”
她语气很淡,声音也低哑,缓缓说着:“或许我可以去台湾找我妈妈,可我如果真的去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负担?就像十几年前一样,觉得我是负担所以抛弃我?”
他终于发觉自己今晚这一席乱七八糟的说词让她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赶紧补救似得说:“都是我在这儿瞎胡说,你就是你,怎么样开心就怎么样,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不喜欢就不要理他。”
她忽的落泪。
他不知所措,急着说:“早知道就不向你坦白这些了。”
她勉强一笑:“我很谢谢你对我坦白。”
他心中颤了又颤,只能说:“我把我能坦白的都向你坦白了,如果日后你要恨我,我也是接受的。”
不得不(15)
自助餐之后,项美景和林启湘又去大排档喝了好些酒。
她的酒量其实不错,但因为带着寻醉的心情,所以小半瓶白酒下去就倒地了。
林启湘是除了方洵俭和姚蓓蓓之外唯一知道她住哪里的人。他送她回到公寓,她难得抛弃自己的好酒品,把房子里弄得乱七八糟,连书架上的书都被撞下来一大摞。他耐心帮她收拾好,确定她在大床上应该不会胡乱发酒疯后才离开。
第二天睁眼都已经快九点,项美景翻身发觉后腰疼,又感到双眼发胀,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昨晚那一通乱来的举动。
她十分后悔且鄙视自己的行为,伸手捏住自己的脸颊。她下手格外狠,痛到受不住了才收手。
看着天花板她觉得脑袋发晕,整张脸估计也肿着,赶不及早列会,她给容玉兰说要晚些去,然后又给林启湘打电话。
林启湘笑着说起昨晚的情形:“你那架势,简直是想把房子都拆了。好在我看着文弱,但力气还有些,不然被你撂倒在地上都是有可能的。”又叹道:“你要觉得在宝雅太艰难,我在林氏留个位子给你。”
她坚定的拒绝,说:“遇上这么点事就逃跑,那我以后真的什么都别干了。我要留在宝雅,除非是被开除,否则才不这样灰溜溜的走人!”
他笑问:“这么坚决?”
她“嗯”了一声,说:“从今天起,我要把‘软弱’这两个字放在我字典里的最后一页。”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项美景也就真的在心中给自己添了不少底气。
泡澡的时候敷上面膜,吹好头发后往耳垂上别了一对亮眼的耳钉,挑出嫩黄色呢子大衣,出门前还喷了少许香水,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去,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到公司时十点过半,因为项美景还处于给朱丽丽当副手的时间段,所以迟到的这一个半小时难免被挑刺。
她既不辩解已经向容玉兰请过假,也不对与自己同级的朱丽丽翻白眼,态度积极的承认自己的失误之后十分细致的说明昨晚掌握到的臻景的布置情况。
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中也是一件能令身心愉悦的事。
项美景没停歇的忙到下午四点多,刚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茶,就通过办公室里的玻璃门窗看到容智恒的一秘董珈抱着个纯色的大盒子往这边走过来。
引人注目是难免的。
她稍稍一怔,董珈已经敲门进来。
她与董珈最多是点头之交,两人这会儿打起招呼来也就稍显得有些礼貌的生疏。
董珈将大盒子放到她桌上,第二句话就表明来意,说:“容先生交代的。”
她看到董珈时已经猜到是这个情况,也明白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必须顾及容智恒的面子,不能通过董珈转达,所以只说‘谢谢’二字,等董珈走了,就毫不犹豫的拉下窗帘并锁住门。
盒子很大很宽,打开来看,里面装的是一件十分适合过两天的宴会穿的宫廷礼服。项美景只扫了一眼就已经断定这礼服面料和做工极细,十有八‘九是定制的。
面对这样的礼物,她也不是一点心都不动,但她没有留恋,而是将盒子盖上,然后拿出手机翻到容智恒的号码。
这个号码还是在三亚时容智恒打她的电话那次存下来的。她觉得应该能打得通,谁知道拨过去却没人接。正犹豫要不要再打一次,容智恒回了两个字过来,开会。
她识趣的不再去打搅他,将礼盒拿起放到柜子一边,以免影响自己办公。
容智恒回电过来时已经六点十五分。
项美景因为事情没做完而在办公室加班,娇娇买来的快餐香气诱人,她抵不住,才刚吃了一口,手机就响了。
看到屏幕上容先生三个字,她倒也没有慌张,只清了清嗓子就大方接听,一如继往的出声:“容先生您好。”
容智恒象征性的应了一声。
她抓住时机,主动说:“董秘书下午送了礼物过来。”
他又“嗯”了一声,然后问她:“合适吗?”
她觉得他的声音里透着些很少见的倦意,大概是被冗长的会议内容塞满了大脑,疲累的很。她有考虑过别再惹他不高兴,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她还是不卑不亢的说:“我很谢谢您的好意,但收到这样的礼物给我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
他那边果然沉了声。
她提了提胆子,继续说:“你大概会觉得我不识抬举,也许我就是挺不识抬举的,可您有送礼物的自由,我就有不接受的自由。”
他终于没再沉默,格外简单的说:“礼物是sisley让我带给你的。”
她立马惊住,下意识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犯‘自作多情’的错误,无奈说出去的话收不回,飞快的思考了一下,只能补救说:“不好意思,容先生,我以为。”
“项美景。”他抬声打断她,但又不马上接话。
他第一次称呼她全名,她终于感觉到紧张,竖起耳朵来,生怕漏掉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可能是批评她的每一个字。
他停顿了不短的时间,最后清声问:“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她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他的风度几乎等于本能,即便不高兴了也不至于随便挂断电话,还是以“再见。”二字作为结尾。
她抱着手机半晌动弹不得,只觉得情况乱糟糟的。
董珈敲门进来的时候,容智恒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霓虹渐起的斑斓世界。
他今天真是有些累了,早上起床便觉得头重,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然后一整天就都是有些发烧的感觉。上午与姜家的人见面,邻省的合作项目谈了三个多小时都没能达成一致意见,若是依着他自己的脾气,早就撂手不干了,可强龙拗不过地头蛇,姜家从来都是天地不怕,如果他这时撂手,也不晓得会惹来怎样的麻烦。人人说他们容家做起生意来没人拦得住,其实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得让他头疼。
中午得空眯了一小会儿,下午又是开会。临近年度终了,大大小小的子公司汇报情况,饶是他精力再旺盛,也有顶不住的时候,何况本身就不舒服。
送给项美景的那件礼服的确是开会前徐希黎让人送过来的,送到他手上,还在电话里非说让他一定亲自送给项美景。他人已经在会议室,本想着会议结束后再办这事,可看到时间不早,便中途让董珈去送。
他猜到她会回电,想说约她晚上吃饭,但正巧有两个子公司的总经理在会上掐架。他本来也对部分人不那么满意,起了这个火头,便将在座的几十号人一路数过去,一半表扬、一半批评,不觉得就耗了近两个小时。
精力抽去了大半,喉咙也涩得发疼,回到办公室后,他还没忘给项美景回电。结果她清爽的两句话堵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光明正大的抬出徐希黎。可他不甘心,也不明白,明明是深思熟虑过的,却还问出那样不该问的话,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董珈打断他的思绪,说道:“容先生,沈园已经没有位子了,改订游艇会可以吗?”
他没回身,只向董珈摆了一下手,示意不用了。
董珈会意后退出房间并将门关好。
他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身,走到办公桌前。
桌上放着一个蓝色的首饰盒,里面那套首饰是他自己去选的。
他没怎么去过珠宝店,从前送人礼物,哪怕是送给冯艺茵的,也大多是由秘书挑选。这套首饰选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太贵重显得他这人好似有种拿钱砸人的感觉,太随便又显不出重视,他不晓得她喜欢什么款式的,就是直觉上认为她会喜欢简单大方的。
选好首饰之后他心中还有些忐忑,因为他与她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身份又几乎都是上下级,对她的了解不算特别深,只觉得她无论说话做事都很小心谨慎,偶尔敞开心扉大谈一番倒十分有意思。为了这一点的有意思,他头一回放下身段。
他一直以为没有人会拒绝他,可现在看来,这份礼物还没被送出去就已经被拒绝了。
他将首饰盒放到抽屉里,眯了眯眼,然后将抽屉紧紧关上。
不得不(16)
黑咖啡喝起来总是格外的苦,项美景就不怎么喜欢这种苦,但她失眠,加上前一日的酒还未完全消化,眼睛消肿不易,只得靠它补救。
她是不想失眠的,可昨晚抱着忐忑的心情给徐希黎打电话致谢,真的证实了那条漂亮的裙子的确是徐希黎送的。如果非要说和容智恒有关系,那他充其量就算是个送货的,而且这货还不是他亲自碰手过的。
她心中既懊恼又不懊恼,懊恼的是好端端的找刺儿把容智恒惹不高兴了,不懊恼的是按照林启湘的说法,容智恒迟早得有所表示,她不过是将自己会说的话提早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可结果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一点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挺对容智恒不住。
她认真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觉得是被‘虚荣心’这三字作了祟。想她一个正常女青年,又不是不知道情爱的滋味,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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