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妃娘娘不会呀?”楚修媛是九嫔之一,嫔在妃位之下,自是不敢托大叫她妹妹。这马吊算是很流行的贵族女子消遣的玩意。
莲成应道:幼时无有机会玩这些。跟来的小宫女柳芽便把她的手语翻译出来。莲成微微侧头,她出来打场马吊,得找一个人做她的手,找一个人做她的嘴。
杨婕妤一哂,果然是小家小户出身。
宋美人看莲成已能看出章字好坏,便笑说:“娘娘可要替我看着点,不然钱全跑掉了。”
楚修媛睨她一眼,“死妮子,钱明明都跑到你那里去了。”
庄姑姑本来估摸莲成不多时就要回来,眼见半日不归,便让小宫女把熬好的药用小炉子温着,亲自给她送来。
淑妃闻说庄姑姑来了,脸色微微一变,“快请进来,原来庄姑姑在莲妹妹那里做管事姑姑去了,本宫还以为她到何处行宫里养老去了呢。”
庄姑姑进来,分别给几个妃子请了安。
杨婕妤、楚修媛淡淡应了一声,淑妃却是客气地让她起来:“您是侍候过太后的人,我们做小辈的跟前何必这么多礼。”
此话一出,不只另外几人连莲成都不禁侧目去看庄姑姑。几人里只有淑妃资历深一些。
庄姑姑不卑不亢的说:“谢淑妃娘娘体恤,可是在宫中毕竟礼不可废。”边说边把药端了出来:“娘娘,快趁热喝,凉了淡药性的。”
宋美人天真烂漫,在宫里又有姐姐护着,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问莲成:“莲妃娘娘,您该不是出来躲喝药的吧?”
莲成不理她,接过药碗皱眉饮尽,也不知林寻梡加了什么,如此苦口,想必是良药。
庄姑姑看看宋美人桌前堆了不少赌资,笑看了一眼莲成,原来找了伴。伺候莲成漱完口就不声不响的在她身后站着。
莲成知道她是说该回去了,便拍拍宋美人,又跟淑妃等示意,自己要先走。
楚修媛有点酸溜溜的说:“莲妃快回去吧,不然萧公公该找来了。”
莲成起身和庄姑姑回去。
应帝果然已经到了栖梧宫,翘着腿问:“手气怎么样?”
莲成把手一摊,输光了。
应帝看她低垂着脑袋,“值什么,也好垂头丧气的。你这眼皮子浅的小东西。”拍拍腿,示意她坐过来。莲成过去,虚坐在一条腿上,被他抱住腰往后一拉,整个儿坐了上去。
“输了多少,朕给你补上。”
莲成坐在他膝上比划:不少,把您也给输出去了。
应帝的手一紧,然后捏她一把,“朕就不信你们敢拿朕当赌资。”
是不敢。
莲成笑嘻嘻的比划:我和宋美人搭伙,我们赢了。
“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认。”应帝看她兴致很好,居然跟他开起了玩笑。他是一直盼着莲成能跟他亲近些,但又不喜欢她这样混不在意的拿他开玩笑。
晚间,宋美人打发人给莲成送分成的赌资来。她们玩的不大,算下来一共赢了几十两银子。
“小莲成赢了钱该请客吧?”
莲成把银子交给庄姑姑收起来,很干脆的比划:不请。她当初瞎了眼才会十个铜板请应帝的客。
“越有钱越小气。”应帝抱怨,一边把带过来的折子摊开来看。
莲成看应帝今日带来的折子颇多,估计他没有时间指点自己写字作画,便也拿了一本书倚在榻上翻看。
“《任公子》?少看点《庄子》。”应帝把她手里的书抽走,另换了本诗集给她。
莲成无言接过,照看。
应帝在她头顶站了半晌,才转身回到座前继续看折子。
入夜,莲成已经熟睡。应帝披衣而起,走到侧殿檐下。一道身影无声靠近,跪下,“陛下!”
“可有异常?”
黑影摇头,“莲妃娘娘确然只是去淑妃那里看了一场马吊。并未与任何人有过接触。”
“宋氏姐妹呢?”
“没有发现。”
“继续探。”
黑影应声离去。
“庄姑姑!”
庄姑姑也从黑暗中走出来:“陛下,奴婢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见应帝不语,她又添了一句:“陛下,要娘娘这么快就转过弯来,恐怕您还得多下点功夫。”她知道应帝的脾气一向是‘我要的,就是我的。’又生性多疑,不易信人。被他看上还真不能说就是福气。
莲成畏寒,应帝刚躺回去,她便挨了过来,把头脸挤到他怀中安睡。
“也不怕闷着。”
冬夜情怀
下雪了,莲成趴在窗口看。银絮飞舞,映着黑沉的天空,和室内桔黄的灯火。
应帝搁下朱笔,“走,出去看。”套了件明黄大氅,又把雪狐裘给莲成裹上,牵着她的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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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成回头去看来路上一大一小,一深一浅的脚印。有意落下一步,推应帝先走。然后踩在他的脚印上。这样,就成了只有一行脚印。
应帝转过身,看她得趣的走在身后,一双脚落在他的印子里。伸手刮刮她的鼻子:“调皮!”
萧泉早打发了人在石凳上铺了垫褥,又支了棚子,前面还升了一堆火。
“好了,都下去吧。”应帝牵莲成在褥子上坐下。
靠的有点近,莲成的脸让火烤得发烫。感觉浑身暖融融的幸福。那时候,爷爷把所有的被褥、厚衣服都披在她身上也没有这样暖。
转过头来比划:有些饿了,我烤东西给你吃。
应帝含笑点头,招来萧泉,让他按照莲成要求去准备东西。
须臾,棚下已添了一张案几,几上摆了一瓶正宗雕酒,等着一会配烧鸡。
莲成跪坐火堆旁,一张脸烤的面若桃花,只是手上却满是稀泥。她正把一只泥鸡埋入土中。
应帝看她弄好,哭笑不得的上前把她双手置于热水中洗净、擦干。
“你怎么会烤这个?”
莲成的手握于他手上,轻轻抽出比道:那时候哥哥送我们的鸡,都是这样吃的。
应帝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他的二弟毓王,那个家伙,那些年背着他到冷宫去看莲成,送吃的、用的。
“老二都被朕弄去浙江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再让我听见你嘴里说出哥哥两个字,我就让他去岭南。”
好,不提他。莲成回道。
见她不再提及毓王,应帝便也渐渐柔下面容,“朕出外历练时,也曾经与一二友人,月下烤肉品酒,抚笛弄剑。” 脸上露出对年少时潇洒日子的怀念。“莲成可想听听朕的笛子。”
应帝的笛,毓王的萧,并称宫中的两绝,俱为广平王所传授。
莲成点头,托腮笑望着他。
应帝说罢,也不唤萧泉回去取笛子,干脆就地凿竹,制成粗陋竹笛一柄。笛声清越,霸气依然,却是多了几分宛转柔情,在空旷的殿中响起。
笛声中雪渐渐下大,覆盖了来时的印记,只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
笛声停息,莲成鼓了几下掌,很好听。
“来,朕教你。”应帝说着,把笛子凑到莲成嘴边,把着她的手教她按孔,吐气。
莲成的唇轻触到吹奏的地方,又反应过来,轻轻挪开。转头却被应帝吻个正着,口中度过来些许雕酒。
直到脸涨得通红,才被应帝松开唇舌。
鸡肉烤熟的香味透过泥土传入鼻间,萧泉取了泥鸡置于案上,不知怎么下手,便放下莲成要的小刀,退了出去。
莲成拿起案上小刀,慢慢将包在鸡外的泥土细细剥去,又将鸡肉砍成一字条。应帝拈起鸡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眯起双眼,仰头喝下一口雕酒。
“不错!你也吃!”
应帝爱极莲成酒后的酡红,便不住度酒灌她。莲成渐觉有些昏沉,竟是推开应帝,自己抱着酒壶缀饮。喝完了东摇西倒的站起来,将酒壶丢到火里。
被残酒一激,火苗腾的升起,应帝一惊,揽住莲成的腰退后。因她靠得极近,火苗便将雪狐裘衣腰间灼糊了一小片。
莲成被应帝一拉,倒在他怀里醉了过去,还打了一个酒嗝。第二天醒过来看到那块焦糊,眉头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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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定很生气吧。莲成拉着庄姑姑帮她想办法。
庄姑姑拿着左右看,巴掌大一块,又在这么显眼处。要是把焦糊的地方剪去,也能看出来秃了一些。她自是知道这件狐裘的来历,本身就贵愈万金不说,还是应帝亲手猎来的。
“要是能再有块雪狐皮替上去就好了。”看莲成愁眉苦脸的,安慰她道:“奴婢想法子去寻寻,看能不能找得到。实在不行,当初剩下的边角也能凑合。”
应帝一回来,莲成就向他认错,满面惶恐。
“是有些可惜,叫庄姑姑也别去寻了。等开了春,去看看能不能再猎到一只。到时候,带上你。”
芙蓉七日
莲成的病既已调养到可以去看人打马吊的程度,那每月初一向皇后请安自然是更没有问题的了。
应帝问过她,她说既然进了宫,总不能躲一辈子。
应帝满意的点头,他自然是可以把她不想理会的事都挡在栖梧宫外。但总希望莲成愿意迈出步子,而不是一味躲避。如今,她愿意慢慢的与他的后妃相处,也表示愿意在宫里,把下半辈子交给他。
宛妃当年待她,虽无十分真心,也有七分。那时,应帝摆脱了权臣掣肘,正是要开始大展宏图的时候。哪有心思放在子女身上,倒是宛妃对她倾注了不少心血。上次家宴,见过一面。如今的皇后对她视若无睹。
皇后眼神复杂的看着拜伏在身前的莲成。今日是腊月初一。
“起来吧!来人,给莲妃搬张凳子。”
莲成抬手致谢,坐到皇后侧下方。其下是淑妃、德妃等人依次坐着。
应帝如今有五子四女存活,其余有像长公主那样序齿后夭亡的,也有未及序齿就早逝的,还有没能见天日就往生的。
太子李晏(十五岁),皇后所出
二皇子李奕(十四岁),贤妃所出(贤妃已逝)
三皇子李宏(十四岁),赵美人所出
五皇子李景(九岁),徐婕妤所出
七皇子李霄(四岁),淑妃所出
二公主李秀凝(十三岁),杜宝林所出
三公主李夕颜(十一岁),顾宝林所出
四公主李昭文(七岁),费才人所出
五公主李夏末(两岁),德妃所出
来时莲成特意背过,她静坐一旁,把上次家宴时没认全的人努力对号。最大的感触就是琳琅满目。
向皇后请过安,闲谈几句,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淑德二妃与莲成被留下。
皇后留下淑妃、德妃是要她们协助准备过年的事,将事情向二人交代过就让她们分头去准备了。只留下莲成还在。二妃离去时均怀疑惑。只是皇后十数年积威所在,不敢问询罢了。
皇后驱散宫人,捧着茶碗,凝视袅袅升起的白雾,好一阵才开言:“你来做什么?你在栖梧宫抱恙不出,我也只当不知。不是很好么?”
莲成听闻此语,再坐不住,走至皇后面前跪下。
“你当真不会说话了么?”
莲成伸手想比划,被皇后打断,“我看不懂,你别比划。”彼此沉默了一会,皇后放下茶盅,“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嗓子。”
莲成老老实实在太医跟前坐着,柳芽也被招进来做传译。
“向太医,莲妃的嗓子应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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