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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卧底清贫|作者:纳妾人|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2 06:42:39|下载:卧底清贫TXT下载
  摘扁豆,桌上搁着几件新衣服,莫晶晶说是马昊赞助的,原来她下午逛商场去了。

  莫大可拿起一件黑底红图案的套头衫,问莫晶晶这件套头衫要多少钱,莫晶晶很随便他说799元,莫大可听了,不禁吓得大叫起来。莫晶晶不屑地说:“乡巴佬,这是世界名牌,瞧见没有,这……”她指点莫大可看商标,“米奇妙的,看见了吗?”莫大可看见商标上画着一只老鼠,就是电视上常看见、调皮捣蛋的那只。

  莫大可嘟嘟哝哝地说:“这世道真是变了,一只老鼠也卖799元,那一只猫得卖多少钱?”

  他将套头衫搁下,蹲下来帮着一起摘豆子,摘了一会儿,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进屋里又踅回来,手里拿了那两张电影票,递给莫晶晶说:“我差点儿忘了,中午马昊来过了,说晚上请你看电影,让我把这两张票给你,马昊让你今晚七点钟在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他。”莫晶晶问什么片子,莫大可说不知道,说马昊没说。

  莫晶晶一看时间还早,就吃完饭,收拾打扮得容光焕发,才风摆杨柳地出了门。老太太追在后面叫她早点儿回家,不要在外面乱逛,省得上坏人当。莫大可在后面说:“妈,你多余操心,你看她那样子,像是上别人当的人吗?她不把别人卖了,别人就得烧高香了。”一面忙出去打传呼给马昊,告诉马昊莫晶晶今天不想听音乐会,想看电影,让他晚上七点去大红楼影剧院东边的玻璃幕墙下等她。

  莫大可提心吊胆过了一晚上,等着莫晶晶回来跟自己算账。他知道莫晶晶的脾气,那可不是好惹的。他把八百块钱折成一个小方块,掀起床来垫在床腿下:他打定主意,不管莫晶晶怎么闹,也决不把钱交出来。

  一直等到十二点多钟,才听见老太太在客厅里跟莫晶晶说话,知道莫晶晶回来了。他听见莫晶晶问他,老太太说睡下了。莫晶晶过来敲了两下门,又喊了几声哥,他装睡,不予回答。莫晶晶不见他应声,跟老太太道了晚安,回自己屋里睡去了。

  莫大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地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起床,想赶在莫晶晶起床前就出门,顺便到银行把钱取了一起给章小红送过去。谁知他才打开房门,莫晶晶已坐在客厅里等他了,弄了他个目瞪门呆,只得强笑着跟莫晶晶打招呼:“起这么早啊!”莫晶晶说:“早!”一面伸出巴掌,笑吟吟地道:“拿来。”莫大可说:“什么?”莫晶晶说:“钱哪,卖票的钱。”莫大可本想装傻,一看莫晶晶上来就戳在自己的七寸上,知道蒙混不过去,才赔着笑脸,把章小红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理直气壮问莫晶晶道:“哥哥这样做不对吗?”莫晶晶说:“你侠肝义胆,这一点是值得表彰的,锄强扶弱,救危济贫,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题内之义。”莫大可听莫晶晶口气松动,心里窃喜,谁知莫晶晶话风一转,“不过拿了别人的钱自己去做好人,未免有点儿那个……太不仁义。”莫大可一下傻了眼,赶忙赔笑说:“这钱就算哥借你们的。”莫晶晶说:“借钱,也得人家同意不是?没个像你这样巧取豪夺的。”莫大可只是赔笑认罪,钱却不肯交出来。莫晶晶说:“要说这钱你给她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莫大可一听,连忙道谢。莫晶晶笑道:“你先不忙谢,我话还没说完呢。”莫大可就又紧张起来。莫晶晶用唱戏似的腔调说:“你和那位章小红赵女士都是老游击队员了吧,据我所知,就目前来说,你们和工商、市容、城管的游击战还将继续打下去,你们和赖所长的斗争……”

  莫大可见她摆着一副猫儿戏鼠的架式,指手画脚,夹枪带棒,不由一下恼起来,拿出当兄长的威风,把脸一沉,将眼一瞪说:“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甭跟我面前咬文嚼字,我知道你学问高,你是研究生嘛;你学问再高,跟我个职高毕业生面前卖弄个啥劲儿?什么游击队员不游击队员的,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莫晶晶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脾气,让他训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吐了吐舌头,认真地说:“日子漫漫长,你垫得了一回垫不了二回,长此以往,你有多少钱给人家垫呢?这次只是几个打火机,倘若下回她弄回来些鹿茸狗宝什么的值钱玩意儿,你也替人垫?你拿什么替人垫?”莫大可道:“人家何至于老那么倒霉?”莫晶晶说:“话别说死,这日子什么是不可能的?老话说,人倒霉,盐罐子都生蛆。”莫大可生气地道:“你甭咒人家。小小年纪,就恶口泼舌的,小心生口舌疗。”莫晶晶听他骂得厉害,也不禁生了气,拧腰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好,我不咒她,你就做好人吧,替她垫吧,不过这些钱也不够啊。回头人家再说你拿了人家的钱,我看你怎么解释。”

  莫大可一听,果然如此,当下大费踌躇,见莫晶晶要走,忙赶上一步拉住,不叫她走。他仔细想想,挠着头皮,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借我点儿吧,回头我一定还你。”话音未落,莫晶晶就像被虫子蜇了似地怪叫起来,吓了莫大可一跳。莫晶晶冷笑说:“你找我借钱?亏你说得出口!我哪有钱借你?学校发的那几个补助费,还不够我买书的呢,妈又不给我钱。我不找你要钱就算够可以的了,你反向我借?嘁!”说得莫大可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呆了半晌,才怏怏地说:“你可以先跟马昊借点儿嘛。”莫晶晶说:“你好意思你借去。我不借。”莫大可愁得两个眉头攒成一座山,苦苦央求莫晶晶说:“好妹子,你是研究生,你脑子好使,你替哥想个办法。我跟章小红,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说哥能够见死不救吗?”莫晶晶说:“我没办法。”莫大可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嘴里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又说:“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只顾自己瞎念叨。

  莫晶晶听着可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莫大可抬起头来愣愣地瞧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也自笑了起来,对莫晶晶说:“我倒有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莫晶晶见他笑得坏坏的,说:“你一定没憋着好屁。”莫大可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莫晶晶晕红了脸,朝他呸了一口,乜斜着眼说:“这就是你的高招啊?”莫大可说:“不是。这招也在孙武子三十六计之中。”莫晶晶冷笑说:“好个当代孙武子。”莫大可红着脸,只是苦苦央求。经不住莫大可软磨硬泡,莫晶晶只得答应试一试。

  第二十三章

  熊之余终于搞清了郭兰的住处。郭兰住在芳新园四幢三层302室。

  自从知道了郭兰的住处,他就忍不住地时时往芳新园跑。就好像神话传说中似的,有两个小鬼扛着他的腿,使他身不由己。

  这天下午5点,他又开着他那辆二手夏利来到芳新园。他将夏利停在马路边一棵梧桐树下,摇下车窗,痴痴地盯着芳新园四幢三层左边的一间窗户。那间窗户上挂着一幅白色的绣有几枚大朵荷花的窗帘。他就那么傻子似地盯着那窗帘,足有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里,那幅绣有大朵荷花的窗帘纹丝不动,他不住地想像着窗帘后面那位女主人的活动,心驰神往。

  一直到夜幕低垂,那窗帘后面“啪”地亮起了灯光,他又呆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恋恋不舍地驾车离去。

  他刚一走,那幅窗帘就被扯开了。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窗帘后面的玻璃窗前。这个女人隔着玻璃窗,看着夏利的红色尾灯一闪一闪,驰出了街口,才若有所思地将窗帘重新扯上。

  相比起来,梁静的胆子比姐姐大了一百倍不止,性格泼辣了一百倍不止。这天姐妹俩坐在屋里,趁母亲到厨房里炒莱的工夫,梁静对姐姐说:“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亚丁先生请我到澳大利亚去考察干花的制做工艺,可是我不懂外语,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梁小听了妹妹的话,不由大吃了一惊,她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都几乎差点儿掉下来:“你认识亚丁?你怎么认识亚丁的?”

  梁静甜甜地笑道:“他不是住在溢香楼宾馆吗?我在溢香楼宾馆找到他的。”梁小更加骇异:“你一个人,没人介绍,没人陪同,就敢到宾馆里找一个陌生男人?”

  “这有什么。”梁静不以为然地笑道,“亚丁先生又不是狼呀虎呀的,难道他还能吃了我?要什么人陪呢!”

  “你太胡闹了!”梁小担心地道。

  “姐,你太小心了。”梁静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笑道:“你就是因为太小心了,才迟迟不能将熊之余抓到手里的。要是我,早跟他生米做成熟饭了,看他怎么办?”

  “呀,你……”梁小脸都吓黄了,“你跟亚丁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

  “哎呀,姐,你胡说些啥嘛。”梁静在梁小肩上捶了一拳,格格笑道:“谁跟亚丁生米做成熟饭了?我是说你。”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告诉我,你跟亚丁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会请你到澳大利亚去考察?”

  “我什么也没跟他做。”

  “不可能!你什么也没跟他做,他会邀请你去澳大利亚考察?”梁小又担心又害怕,“你跟姐说实话,你究竟都跟他做了些啥,姐保证不告诉妈。你可不要想骗姐。”

  “哎呀,姐,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呀。你干吗要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

  “不是我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

  “你到底陪不陪我到澳大利亚去?”梁静嘟着嘴道。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陪你去?”

  梁小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你要小心,你还年轻,千万不要上别人的当。”

  “啊,你说这话!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你不才比我大三岁嘛。”梁静刚才还在嘟着嘴生气,一转眼却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梁小简直拿这个任性的妹妹没有办法。

  “我不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会邀请你到澳大利亚去考察。”

  “我跟亚丁先生是初次见面,可你跟亚丁先生不也是初次见面嘛。亚丁先生说,她跟你已经是老朋友了。也许亚丁先生正是冲着你的面子才邀请我到澳大利亚去考察的呢。”梁静一边说,一边撒娇地摇晃着梁小的胳膊:“姐,你就答应我,陪我去一趟嘛。”

  梁小想想,觉得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从这些天的情况来看,亚丁确实是对自己不错,保不齐他真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才邀请妹妹去澳大利亚考察的。不过,也不能排除妹妹拿自己做借口,扯虎皮做大旗,弄得人家亚丁先生不好意思,才不得不邀请她去澳大利亚考察。这样的事,她是干得出来的。要是这样,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梁小想到这里,不由又瞪了妹妹一眼。梁静却仍旧摇着她的胳膊在央求她。梁小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道:“你自己去嘛,人家请的是你,又不是我。”

  “亚丁先生说请你和我一起去。”

  “人家只是说句客气话。”

  “不是的。我看得出来,他主要是想请你去,我只不过是做个陪衬。”

  “不要瞎说。他请我去干什么?”

  “人家对你有好感嘛。”

  “你越加胡说了。”梁小红着脸说。

  “是真的,我看得出来。”

  “好了好了。我没有工夫,最近我很忙。你一个人去不是一样吗?”

  “我一个人去没有用。我又不懂外语,我一个人去干什么呢?”

  “你不懂外语,亚丁懂呀,你可以请他给你做翻译。”

  “由他做翻译,我不放心。我又不是去玩,我是谈生意去的,由别人做翻译,我怎么能放心?只有你去我才放心。你是我姐姐,你一定不会蒙我的。”

  “亚丁也不会蒙你。他要蒙你,何必请你去?”

  “那可不一定。”梁静止住姐姐梁小道,“总之,我只相信你,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梁静撒起娇来不得了,她几乎吊在姐姐脖子上;这种情形,在她们姐妹过了七岁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梁小让她弄得心里软软的,她左右为难。

  “我真的没有时间。这一段时间公司特别忙,事特多。我走不开。”

  “我去跟熊之余说。我就不信熊之余不买我这个面子。”梁静道。梁小慌忙阻拦道:“哎呀,你就不要去给添乱了,最近他心里够烦的了。”

  “他有什么可烦的?他生意做得那么火,日进斗金,听说最近又与城建委签了个什么协议,承包瓜州大桥的钢材供应,仅此一笔,他以赚个二三百万,他还有什么可烦的?他如果还烦,别人就不用过了。他可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梁静说着笑了起来。

  “妹妹……”梁小道,“你不要瞎说。”

  梁小没有告诉梁静,有好长时间了,兴隆公司的业务就是由尚哲义主持着,现在更是如此,连瓜州大桥的钢材承包合同也是尚哲义以熊之余的名义签的。熊之余现在对公司的事根本不管不问,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叫郭兰的女人身上。

  梁小一想起郭兰的事就感到伤心,尚哲义和熊之余都还以为她不知道郭兰的事呢,以为他们一直将她蒙在鼓里。哼,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女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一个正处在爱恋中的女人,对与自己所爱的人有关的一切,都会敏感得像猫一样,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一片树叶落下来,对她们来说,都会发生像泰山崩坍一样的巨响。熊之余与郭兰的事如何瞒得过她呢?只不过她是个要脸面的女人,有苦水只会自己往肚子里咽,从来不会吵不会闹。这件事她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告诉,就更不会告诉自己的妹妹了。梁静不懂得姐姐的心思,还在拿熊之余开玩笑,她根本不知道,她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嘻嘻,姐,”梁静凑到梁小跟前笑嘻嘻地道,“熊之余不是为你烦恼为你忧吧?”

  梁小恼火得举手要打她,可是手举起来,悬在半空中却落不下去。她一张脸变得通红。

  梁静一边笑着逃开,一边拍手道:“让我说对了,你不好意思了。瞧你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你们俩瞎闹什么?”杨老太太端着两只碗,一碗鱼一碗菜,从厨房里出来,见姐妹俩闹个不停,笑着骂了一句:“两个人都老大不小的了,一见面还是不是打就是闹,像什么样子?一点儿家教都没有。快把桌子摆开,唉哟,烫死我了。”

  梁小赶上去将老太太手里的鱼和菜接过来,她将鱼碗和菜碗搁在桌子上,去拿筷子和碗,一回头才发现梁静站在一个屋角落里,还在对她做着鬼脸。梁小把头一低,忽然一阵伤心,好像针扎一样,几颗清泪悄然滑落在她的面颊上。

  梁小举起巴掌,悄悄把眼泪抹去了。

  上个周末何舍之和藏西贵在龙脉温泉游泳来着。何舍之还带了几个朋友,他叫官丽丽一块儿去,官丽丽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她却没来,何舍之只好自己去。游完泳后,又一起吃了一顿便饭,半天工夫花了藏西贵二千。

  这个周末还没到,何舍之又寻思好了新的去处。

  他打电话给藏西贵,电话没人接,手机关了机;接着又呼藏西贵,藏西贵却不露面。他就亲自到银绅证券公司大户室找藏西贵。藏西贵果然在那儿,气色很不好,面如死灰,好像生了病的模样。他问藏西贵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股票被套牢了,藏西贵没言声。他陪着藏西贵坐了一会儿,才说:“西贵,这个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藏西贵埋头抽烟,好像没听见。

  何舍之只好接着说:“要是你没安排,我倒有个想法,这个周末你想不想到桃花驿玩玩。我听说那儿的水蜜桃熟了,价钱便宜得吓人。”藏西贵说:“我没工夫,你自己去吧。”何舍之说:“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哪。走吧,咱俩一块儿去,如果你想再热闹些,我可以多给你邀些朋友一块儿去,你也可以邀上些你的哥们儿姐们儿嘛。”藏西贵说:“我这儿已经够热闹的了,我不需要什么别的热闹。”何舍之诚恳地说:“西贵,看你样子像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忽然电脑嘎啷啷一阵响,吓了何舍之一跳。藏西贵一拍桌子,手指几乎戳到何舍之脑门,说:“你别烦我了好不好,你让我清静几天好不好,我他妈的前世又没欠着你的,你干吗老跟我这儿没结没完哪?”何舍之说:“西贵,你这话从何谈起?你冷静一些。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我要是不知道你平时是再热心、再有情不过的哥们儿,今天冲着你这话,我就得跟你翻了。就算股票被套牢了,也不该语无伦次,这也就是我,换了别人,能不往心里去吗?”他停下来,喘口气,看看藏西贵,又说:“交朋友不是白交的,朋友就是关键时刻派用场的,要不然大家交朋友干吗。你要是手头紧张,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先拿回去使吧。”藏西贵冷笑说:“你有多少?”何舍之实心实意地说:“你知道我不趁钱,这几千块是我全部家当,回头我都给你,要是不够,回头我再设法给你筹点儿。但是你千万别着急,钱财乃身外之物,急坏了身子,身子可是自己的。”

  他一番话有情有义,藏西贵听了竟做声不得,许久才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要你的钱,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就算帮我大忙了,我便感激不尽。”何舍之委屈地说:“西贵,你这话……太伤人了。看来你真是对我有误会了。”停停,又说:“其实周末安排的桃花驿之行,我是特意为你安排的。你太累了,你看看自己的脸色,哪儿还有一点儿人样,你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作为朋友,我有责任爱惜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你也该歇歇手了。”说到这里,他垂着头木了半晌,才又说:“我已找好车,还找了家赞助单位,这回咱们只管尽情地玩,一分钱都不用花咱自己的,一点儿心都不用咱自己操心。”

  藏西贵听了,嘿嘿冷笑,说:“毕竟是大记者,真有本事。不知这回又是谁做了冤大头?”何舍之说:“这你甭管,反正不是你就行了。”藏西贵闭闭眼,睁开说:“我真的很累,谢谢你记挂着我,你自己去吧,玩好,我就不陪了。”

  说完,不再跟何舍之说话,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何舍之看见许多乱七八糟的字符像群小耗子似的在屏幕上乱窜,窜得他两眼直犯晕。藏西贵递给他一支烟,说:“你忙自己的去吧,甭跟这儿耽误工夫了。”何舍之将烟拿在手里把玩:“你还生我气呢?”藏西贵说:“我怎会生你的气?我从来就没生过你的气。”说完笑着在何舍之肩膀上拍了拍说:“忘了你说的,咱俩是最佳拍档?”何舍之听了,笑着走了,身后扔下一地烟丝。藏西贵目送他离去,眼神复杂得让人说不清楚。

  飞机滑过长长的跑道,昂首冲上了蓝天。

  在波音747宽体客机的经济舱,第七排d、e、f座,分别坐着三个人,他们是亚丁以及梁小和梁静两姐妹。亚丁坐在靠左手过道的d座上,梁静本来是应该坐在紧靠着他的e座上的,她的登机牌是七排e座,但是她硬把姐姐梁小推到了与亚丁紧挨着的e座上,自己坐到了靠右排过道的f座上。

  敏感的梁静早就发现亚丁这趟邀请自己访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他们坐上开往机场的通勤车以后,她更加肯定了这一点。因为自从她的姐姐梁小一出现,亚丁就没有再看过她一眼。亚丁的两只眼睛就好像粘在了梁小身上一样,连片刻都舍不得挪开。

  坐在飞机上,粱静心里产生了一个计划:她要极力撮合姐姐和亚丁的好事,与熊之余比起来,亚丁可能对她更有帮助。

  等他们在布里斯班降落后,梁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经过几天的奔波,她看出来,亚丁在澳大利亚广有关系,活动能量极大。几天之内,他就领着这姐妹俩参观了四家干花制造工厂。这些工厂的工艺设备以及它们制造出来的干花,简直使梁静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干花制造竟然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不但保持了鲜花的色彩、形状,甚至还保持了鲜花的香味。这里制造出来的干花与鲜花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了生命;但也唯其如此,这种花也就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因为它们永远也不会枯萎。

  这是梁静难以想像的,在她承包的干花制造厂里,由鲜花制作干花的过程中,他们仅能保持鲜花的形状,不但色彩远逊于鲜花,时常要靠人工上彩,保持鲜花的香味更是谈不上。在人们的环保意识日益高涨的今天,依靠人工上彩,无疑是一个致命伤。因为无论他们给干花上什么彩,都是化工产品,而化工产品,一般来说,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人体有害的。

  她想,自己承包的车间制造出的干花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较之澳大利亚干花商人制造出来的干花,不可同日而语,在国内各大商场却仍旧广受欢迎。如果自己再能拥有澳大利亚干花商人的工艺技术、工艺设备,那制造出来的干花,岂不是更受欢迎?那么发财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梁静想到兴奋处,眼前不禁钞票乱飞。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梁静在自己下榻的宾馆里拜托亚丁从澳大利亚给自己引进干花制造设备和人才。亚丁笑眯眯的,满口答应帮忙,同时却不住地拿眼睛瞟着梁小。梁静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只见梁小靠在沙发上,自始至终都在低头翻阅着一本澳大利亚出的精美的旅游杂志,好像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

  梁静朝亚丁眨了眨眼睛,亚丁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静开始制造一切机会让亚丁与姐姐接近,每当亚丁来宾馆看他们时,她不是借口上厕所,就是借口下楼买东西,千方百计地制造让亚丁和姐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当只有姐妹俩在场时,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检举”熊之余的缺点和不足。她不敢公然说熊之余的坏话,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对熊之余爱得很深。她生怕公然说熊之余的坏话,会引起姐姐的反感,从而坏事。梁静在这方面很有一套,可以说是个天才,她总是将贬斥隐含在褒扬里。几天下来,她就这样不停地将自己的意思灌输给姐姐梁小,梁小却毫无觉察。

  然而让梁静失望的是,尽管她使尽了一切手段,想尽了一切办法,梁小对她的挑拨离间却始终无动于衷。她就好像一个木头人,扎她不知道疼,踢她不知道痛。

  梁小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使梁静感到束手无策,她真恨不得揪住梁小的耳朵,命令她立刻嫁给亚丁。

  就是在这种失落的心态下,梁静完成了对澳大利亚的考察,与姐姐梁小一起乘飞机返回了国内。亚丁没有与他们一起走,他说他还有些事,他需要将手头的杂务处理完毕,才能够回瓜州,重新与她们相聚。梁静看得出,他也很失落。

  星期三上午,失踪了将近一个月的梅岭琳忽然又出现了。

  这天上午,何舍之正在接待一位作者的时候,忽然接到梅岭琳的一个电话,说想跟他见面。原来梅岭琳利用这一个来月的工夫,又到福建和海南岛跑了一趟,推销他们公司的脆渍酸白菜去了。

  何舍之与梅岭琳在瓜州大广场见面后,何舍之一个劲地埋怨她到福建和海南岛去也不跟自己打个招呼,弄得自己满世界找不着人,还以为她失踪了呢。梅岭琳一听,一边哎哟地笑着,不住地赔礼道歉,一面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何舍之嬉皮笑脸地道:“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

  两个人都用那样一种眼光看着对方,心里都有点儿格登格登的,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何舍之间梅岭琳此次福建和海南岛推销的成果如何。梅岭琳说不太理想,福建人和海南人不识货,他们只知道他们的铁观音和功夫茶好喝。何舍之笑道:“不怪福建人不识货,只怪你们自己产品的名气太小。”梅岭琳点头承认这也是原因之一。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城贸中心瞎逛,梅岭琳对城贸中心商品之丰富、之琳琅满目赞不绝口。何舍之说这不算什么,哪天带你到曼里莎购物中心。平安百货广场去看看,吓不死你。梅岭琳感叹地说,瓜州的东西真多、真好,可是也真贵。

  梅岭琳说:“我在报上看到说一只狗在曼里莎卖三十多万块,是不是瞎说?”何舍之说:“不是瞎说。一只狗卖三十万不算什么,一只画眉鸟儿卖到这个价也是常用的事。”梅岭琳直吐舌头说:“瓜州人怎么都这样有钱?是不是瓜州家家都有印钞机?”何舍之笑道:“瓜州人也不个个都那么有钱,真有钱的是不少,可也有不少人是打肿脸皮充胖子。”

  “你是不是也挺有钱的?”梅岭琳问。

  何舍之笑而不答,问起新闻发布会的事。梅岭琳拍拍脑袋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你不提,我都差点儿忘了。我们经理已经同意按你的意思办,新闻发布会就不开了,请你帮忙,拿稿子去各个报纸上发一下,费用公司已经给我打过来了。另外,我们经理还拜托儿给我找一个摄制组拍电视广告片,费用问题,如果能省一点儿当然最好,省不了也不要紧,就按你报的价格办。”她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何舍之。

  何舍之低头看这皱皱巴巴的纸上就是他们拟好的新闻稿。梅岭琳笑道:“我们公司的人文墨都不高,你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给改一改,不过这几句话,我们经理交待,不能改动。”何舍之瞧她指给自己不能改动的那几句话,都是些“味道好极了”、“金奖、银奖”、“誉满全球”之类。何舍之哑然失笑。

  何舍之说:“这几句话还非改不可。国家有规定,广告里不许提这些词,要是写以新闻里去,这样的词就更让人笑话了,一看就是土老冒儿。”梅岭琳说:“你甭管土老冒儿不土老冒儿,反正这几句话你千万不要改,否则,我们经理不会找你,一定会拿我算账。请你不要害我。”

  何舍之斜眼瞅着梅岭琳说:“你好像很怕你们经理?”梅岭琳笑笑地说:“我是怕我们经理。我们经理是老虎,我怎么能不怕?我们公司没有不怕我们经理的。”何舍之说:“你们经理这么厉害,他原来是干啥的?”梅岭琳说:“屠宰厂的。”何舍之说:“原来你们经理是屠夫出身,难怪你怕他。你要小心一些,不要不小心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何舍之一边说一边笑,样子显得不怀好意。梅岭琳听得出他的意思,脸微微有些泛红,却装作听不出他的意思,没有答理他。两人在城贸中心,逛完二楼逛三楼。不知什么时候,梅岭琳的手牵到了何舍之手上。两人都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逛完城贸中心,两人又去逛了隔壁的翠薇大厦,然后一起吃了午饭。

  吃过午饭,何舍之跟梅岭琳到她下榻的旅馆拿钱。梅岭琳还是住在老地方。梅岭琳给何舍之数了五千块钱,说是一家五百,共是打理十家报纸杂志的费用。梅岭琳将钱交给何舍之以后,嘱咐他稿子发出来,不要忘了叫他的朋友给他们经理寄一份样报去。何舍之点完钱,确定无误,才笑眯眯地对梅岭琳说:“不如寄给你,你拿去给你们经理,也是向你们经理寻功卖好的一个机会。”梅岭琳听了,警告他不要乱嚼舌根,但是她并不反对将样报寄给自己。

  何舍之本来想趁此机会跟梅岭琳亲昵一下的,但是梅岭琳住的地下旅馆房间是三人一间的,除了梅岭琳,屋子里还有一个湖南来的老婆子。这老婆子讨厌得很,老躺在屋里不出去,一个人剥橘子吃得津津有味。何舍之没有办法,想带梅岭琳出去另外找个地方,梅岭琳说累了,想休息。梅岭琳话音刚落,那个湖南老婆子立刻很响地打了一个哈欠。何舍之明白这是逐客令,只好讪讪地走了。他有些怀疑梅岭琳是否与这个湖南老婆子串通好了。

  第二十四章

  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熊之余终于和郭兰成为了好“朋友”。

  熊之余将突破口选准在郭兰的女儿媚媚身上。通过认真观察,他发现女儿媚媚是郭兰在这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的人。他打听到了媚媚上学的幼儿园,便日日去接媚媚。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媚媚的老师相信了他,放心地将媚媚交给他。然后,在媚媚放学之后,他就领着媚媚在学校旁边的绿地里,一边玩一边等着郭兰。由于他精确地掐好了时间表,所以每次他都能赶在郭兰前面一点儿接到媚媚。开始郭兰还以为这只是偶然巧合,后来这种事多了,郭兰就知道这是他的精心安排了。

  郭兰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看出来了,却装作看不出来,并不对熊之余的动机加以挑破。开始熊之余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惴惴不安,后来见郭兰没有说什么,才放下心来,并且越发殷勤起来。他每天准时去接媚媚,以致后来媚媚学校的老师们都以为他是媚媚的爸爸。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后来,他就不仅仅局限于放学后领着媚媚在幼儿园旁边玩耍了,他带她去麦当劳、肯德基和曼里莎、百顺之类高档商场中附设的免费儿童乐园,并且好几次在休息日的时候,带媚媚上瓜州最高档的全部设备都是从日本进口的儿童乐园。媚媚非常喜欢儿童乐园的霹雳太空船和九曲溜溜板,媚媚尤其喜欢儿童乐园里那个可以让小朋友们与小鹿小羊小山鸡们接触并加以投喂的小小动物园,以至于她后来一见到她的熊叔叔,就会高举双手,蹦着高地喊:“儿童乐园、儿童乐园!”熊之余没有一次不是愉快地满足她的要求的,这不但是因为他确实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更主要的是,他希望以此来讨好和接近这孩子的母亲。

  熊之余和郭兰保持和发展着一种奇特的关系,双方对于对方的用意都心知肚明,却又都装作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似的。两个人就用这种“掩耳盗铃”和“明知故犯”的幼稚伎俩,来掩盖彼此心中的窘迫和不安,直到久而久之,变得习以为常。

  这天,一大早就又带媚媚出去了。先去游泳,媚媚身体不好,郭兰用这种手段来给她增强体质。游完泳,再去吃麦当劳,吃完麦当劳,带着麦当劳馈送的花样翻新的小礼物,又来到儿童乐园,买小白菜喂小鸡喂小羊。一圈忙乎下来,已是下午四点多,熊之余才带媚媚回家。

  郭兰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们。

  媚媚和她的熊叔叔疯玩了一天,早已疲劳不堪,到家随便吃了点儿饭,喝了一瓶乐百氏健康快车,就倒头睡下了。郭兰给她掖好被子回到餐厅,看见熊之余正坐在餐桌前面等着她。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饭。餐桌中间放着一盆盛开的玫瑰,散发出阵阵幽香。这盆玫瑰是熊之余特意跑了大老远,从龙爪山下一个老花农手里以不菲的价钱买来送给郭兰的。他看得出,郭兰对这盆玫瑰很喜欢,花照顾得很好。这盆花他送给她已有一个星期了,连一点儿枯萎的痕迹都没有。不但没有枯萎痕迹,而且看上去好像显得更加茂盛,更加生机勃勃了。

  郭兰知道熊之余爱喝酒,特意买了几瓶上好的酒鬼酒在家里放着。现在熊之余杯子里装着的就是这种芙蓉国里出产的玉液琼浆。他不敢放开了量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因为他怕喝醉了出丑,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有郭兰坐在他的对面,比什么玉液琼浆都更加有味道,也更加来情绪。

  “这酒不好么?”郭兰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明知故问。她偏着脑袋瞅看熊之余。她的脸上化过淡妆,使她的脸看上去就像八月里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饱满、甜蜜,秀色宜人,朦胧的灯影里,熊之余发现她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茸毛,使她的脸蛋儿显得更加新鲜。郭兰的头发很长,很粗,梳了两条辫子搭在肩上,大概新近烫过,黑得有点儿发蓝。

  熊之余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望着她,有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

  “不。这酒很好。”他微笑着笑道。

  “我不会喝酒,”郭兰道,“我只是听人说这种酒好,就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

  “不。这种酒的确不错,只是让你破费了。”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难道你花在媚媚身上的钱还少吗?”

  “是。我说错了。”熊之余愉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要是你觉得这酒不错,你就多喝一点儿。”

  “好。我喝!”

  熊之余一仰脖,吱溜一声将杯中的酒喝得一干二净。郭兰立刻替他重新斟满。

  “你不来点儿?”熊之余端着酒杯望着郭兰笑道。

  “不。我不会喝酒。”

  “少喝一点儿,没关系的。”

  “不。谢谢。”郭兰笑道,“我真的不会喝酒。我对酒精过敏。”

  “你是不是怕我酒后乱性?”熊之余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看见郭兰听了他的话,脸慢慢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脖子根儿,弄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刚煮熟的大虾米似的。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没什么。”郭兰淡淡一笑。一瞬间,熊之余在她脸上又看到了那种淡淡的忧郁,这使他心弦不禁为之一颤。

  郭兰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不知为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熊之余柔声道,“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

  “没关系。”郭兰又笑了一下,同时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将头垂了下去,并且又好像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嫌唐突,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有办法帮你解决。”熊之余说。他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的乱跳声。他装作拿餐巾抹嘴,手经过胸部时,却不易觉察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膛。他担心自己的心脏会跳出来。他想让自己的心脏跳得慢一些。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郭兰脸上。他看见两颗泪珠慢慢从郭兰的眼睛里沁出来,在眼睫毛上停了一下,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滚落,恰好滴在她面前盛着椰奶的杯子中,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

  “你、你……哭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谁欺负了你?你、你……别哭。求求你,你别哭了好吗?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好商量。”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隔着桌子将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郭兰。

  “别哭,啊,天塌下来有我呢。”

  在他的极力无慰下,郭兰反而趴在桌上出声地哭了起来。她不敢大声哭,她强忍着悲声,但是那种一抽一抽,如枭鸟夜啼,一听就是强力压制着的啜泣,却更使熊之余感到刺痛,他心如刀绞。

  他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了郭兰的双肩。他太慌张了,以致将桌子旁边的另一张高背椅都带翻了。高背椅倒地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地互相瞅着,好像一对受惊的麋鹿。

  过了良久,熊之余掏出手帕。他充满温情地替郭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他紧紧地搂着郭兰,他用的力是那么大,仿佛想将郭兰与自己溶为一体。他将她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一阵暗暗的幽香,从郭兰身上涌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