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看你吧,你在哪儿呢?”
夏轲报上确切的地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看见了季安铭的车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他停好车走下来,夏轲迎上去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两罐啤酒,惊呼道
“你这是打算安慰我吗?”
季安铭笑着点点头,替她拉开其中一罐递过来
“喝完就会舒服了。”
夏轲畅快淋漓的喝了一大口,满意的夸赞道
“这可比那些好听的话管用多了。这罐酒还真是买对了,今天的气全在刚刚的这口混着泡沫的酒里面消下去了。”
季安铭自己也打开了另一罐啤酒
“你那个室友不容易相处?”
他用的是问句,夏轲不假思索的纠正道
“如果你刚刚用陈述句我会比较开心点,岂止是难相处,简直是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口口声声说讨厌我,可搞了半天我才弄明白自己不被喜欢的原因居然是她认为我太优秀了,真不知道一个声称不喜欢我的人怎么会这么高抬我。”
“怎么说呢,你可以把这种情况归结为人活在世上不可能被所有的人喜欢,同样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讨厌也是常事。”
夏轲又猛灌了一口酒,不甘心的说道
“可我还是觉得她这人心理八成有问题。”
“或许吧,有一项调查表明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还没有把自己嫁掉多少会有心理失衡的倾向。”
这话说的不免让奔三道路上的夏轲觉得躺着也中枪,于是只好转移话题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啊?”
“在季家。”
夏轲又禁了声,在关乎季家的事上她不愿意多问,她自己也注意到每一次季安铭总是把那个他长大成人的地方称为“季家”,多了个姓,也多了份疏离,好像他自己不是季家人,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这样的季家一定给他带来过一段很不好的过往,夏轲不忍心问。可这一次季安铭却主动的提了起来,他说
“夏轲,你想听听看吗?关于我惨不忍睹的过往。”
夏轲看向他,他的身形瘦削挺拔,那张好看的脸似乎带了点鼓励她点头的意味,夏轲最后鼓起勇气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肯说出口了,而她也终于有胆魄去听。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季安铭说话的速度不是很快,语气也尚算平静
“我七岁以前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都跟着我母亲住在s市的某个胡同里,我母亲带着我,她在教会工作,有一份微薄的薪水,但是够我们的生活了。我记得那时候过的总是萝卜青菜的日子,可就算是那样我母亲也有办法变着花样煮菜。她是聪明美丽的女人,会唱诗弹琴,她的手能同时做着最高雅和最粗糙的活。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我没有爸爸,可是尽管是这样,对那时的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我跟着我母亲过安稳妥贴的生活,这让我很满足。虽然我母亲对我的要求有时候过分严苛了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我母亲,我唯一的亲人。”
夏轲在这时打断他,轻声问道
“你很爱你妈妈吧。”
“七岁以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觉得这世界就s市那么大,而s市就只有我们住的那个胡同那么大,在我所认为的世界范围内,我最爱她。可七岁以后,”季安铭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觉得她就是个骗子,而我只是她行骗的资本。我过完七岁生日的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打扮的很漂亮,我记得她喜气洋洋的跟我说小铭啊,我们可以见爸爸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有父亲的,而且这位父亲还是s市大名鼎鼎的季仲锡。”
夏轲突然间有点猜到了什么,她目光惊讶的看着季安铭,季安铭也正对着她的眼睛,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她是h市人,我父亲那时候在h市上大学认识的她,他们很快坠入热恋。可我奶奶不同意他们的事,理由很多,其中最荒谬的一种据说是两人生肖不合。我爷爷倒是默许的,然而到底没能执拗过妻子,最后父亲顺了奶奶的意娶了本地门当户对的一位小姐,就是我哥哥季安航的母亲。这之后的七年里,我父亲听了爷爷的话一直在等,他等到奶奶过世,等到季安航母亲病故,最后终于等来了我母亲。”
夏轲挨近了季安铭一点,放低声音说道
“你父亲母亲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该怪他们。”
季安铭摇摇头
“不,夏轲,你不知道在季家的每一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九岁那年季安航的母家人气不过,来闹事扬言要拿我做代价,我母亲那时候跟他们面对面的站着,我就在旁边,她推了我一把,对那群人说
“孩子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要就领走好了。”
她是这么说的,夏轲。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夏轲只觉得怅然若失,她只是这么听着就感到难受,更别提身为当事人的季安铭了,这样等同于抛弃的话要有怎样强大的心理才能接受的了?
“后来的事我跟你提过吧,是爷爷出面护我周全。这么多年我只怪他们两件事,其一是我父亲在开头七年间同我母亲见过无数次面,却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其二是我母亲那时候的那一句话。我在季家生活了十三四年的样子,他们始终有自己的世界,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融入进去。我母亲甚至告诉我说“小铭,我跟你爸爸分开这么多年,对于我来说除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包括你。”她也真正是这么做了,这以后我的每件事似乎都与她无关了。我一开始还会伤心难过到最后终于认命,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来不及一一悲伤。”
这是季安铭的童年,他用惨不忍睹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夏轲觉得这就是了。
除了接稳,夏轲想不到更好的安慰方法,于是她踮起脚尖,对着季安铭漂亮的嘴唇轻轻稳了下去。被稳了的那个人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然后在淡淡的啤酒芳香中加深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许你一个愿望
夏轲那天晚上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跟着季安铭去了他的公寓,在路上开车的某人还特意解释道
“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住酒店也不好,我这段时间都住公司,你就先在那儿住下吧。”
也不知道是吹了风还是怎么了,第二天夏轲从极度不适中醒来,她料定自己有点发烧,量了体温,果然有38c。夏轲实在没有上班的心情,去医院打了吊针回来,索性跟韩煜打了个电话,把新的一周内的假给请了。韩煜正出差回来,接了个大项目忙的要死,没空搭理这档子事,冷嘲热讽道
“你这请假请上瘾了吧。”
“我这发着烧呢,韩煜,咱两这么多年交情了。你看,当初你追我们浅浅的时候我这不是帮了你许多嘛。”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韩煜就来气
“夏轲,你这睁眼说瞎话呢?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是你说的吧,话多的男人长的再怎么人模人样都靠不住。”
夏轲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于是“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行了行了,你爱怎么折腾随你便,哪天心情好了回来上班吧。我就当做做善事积德喽。”
夏轲开怀一笑
“积德积德,那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夏轲休息了两天好全了,这天她翻着日历发现周六居然是季安铭的生日,当下准备要给他个惊喜。她周六一早起来,生平第一次去了农贸市场买了新鲜的菜来,又在公寓楼底下的西饼屋订了个不大不小的蛋糕。特意问服务员要了三十一根五颜六色的蜡烛,那个服务生开始还以为夏轲不知道有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字样的蜡烛就推荐她拿那种的,夏轲笑着跟她说
“我这是跟寿星强调年龄。”
那位年轻的服务员小姐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这样啊。”
于是立马给夏轲数齐了蜡烛,临走的时候还一再表示夏轲的此举很有爱。搞的夏轲都不好意思了,礼尚往来的答应她下次还来光顾。
夏轲平日里很少下厨,甚至之前连开个煤气灶都不会,张黎曾经还在这件事上对她颇不满意,为此夏轲特意认真向柳斐讨教了一阵子并且学了七八分。后来虽然跟王阜x质至耍庋Ю吹氖忠盏姑欢皇撬蠖嗍焙蚓鸵桓鋈俗∽牛翟诿徽飧鲂乃肌bsp;夏轲打电话给季安铭的时候,正巧赶上他睡觉,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声音有些喑哑
“在睡觉?”夏轲下意识的问道。
“嗯,上午在做腿部的检查起的很早,刚才有时间睡一下。”
“哦,”夏轲拿食指在围裙上轻轻画了个圈圈问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来了
“是我阴历生日对吧。”
夏轲轻笑出声
“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你做的?”季安铭有些吃惊。
“没有,我叫的夏氏外卖,你尝尝好不好吃。”
时针指向六的时候门铃响了,夏轲跑去开门,季安铭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外,夏轲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季安铭问道
“怎么了?”
“还以为你带了什么过来,结果居然没有,还把手背在身后。”夏轲说着径自朝里屋走,季安铭跟了上来
“今天是我过生日,不是该你送我东西吗?”
夏轲把蛋糕摆上来,一边插蜡烛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还真没情调,我以为你会带一瓶红酒。”
“拜托,我待会还要开车。”
随后,季安铭的注意力就被面前的三十一根蜡烛给转移了
“夏轲,你确定待会拔下这些蜡烛的时候蛋糕还能过目?”
夏轲点点头
“除非你有密集恐惧症。”
季安铭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有一点。”
“啊,你都没有跟我说。”夏轲的声音听上去人畜无害。好像她是无意为之,季安铭咪咪笑着道
“没关系,就罚你把最上面那层奶油吃掉好了。”
他们关了灯,点了蜡烛,夏轲还分外孩子气的替季安铭唱生日歌并且让他许愿,季安铭起先不肯
“夏轲,过完生日我都三十一了,这一步就省了吧。”
“骗谁呢,新年在学校里不还是你提议让我许的愿嘛。快许吧。”夏轲催促着,季安铭于是无奈的照办了。烛光里的季安铭闭着眼睛,神情认真,夏轲不免好奇起来
“真想知道你会有什么愿望。”
季安铭睁开眼,吹了蜡烛道
“告诉你也没关系。”
夏轲忙摆手
“别别,说出来就不灵了。”
季安铭起身去开了灯,他的声音从夏轲头顶的斜上方传来,干净的带点笑意
“我这个愿望跟你有关”夏轲一下子摒住了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想到跟我说。”
这是季安铭三十一岁的生日愿望,他不求其他,只要夏轲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在他身边,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坦诚相爱。夏轲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这个愿望,我努力帮你实现。”
两人有说有笑的吃了蛋糕。夏轲问道
“你去检查医生怎么说?”
季安铭伸手替夏轲抹去嘴角的一小撮奶油,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没什么大碍了。”
夏轲点头之余,不忘罗嗦到
“嗯,那就好,你以后可得注意了。”
季安铭沉默了一会,夏轲见他不说话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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