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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追上来,挡在我面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扑面而来的红日,照射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看着他的剪影,喜欢的样子也在我的脑海中变的模糊,就像逆光,看不清的表情。
原来沉默是变相的骗局。我以为,选择你要我变成的形状,就是你不说,我也不问,结果还是会扑空。
我疯狂的咆哮:“你走!至始至终我也没有爱过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也能套出我的真心,就可以让我对你死心塌地?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就该说清楚啊,说你讨厌我,说你恨我!你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骗来骗去,很好玩吗?这就是你要的报复?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再也不要来招惹我!”
最后只留给他了一道长长的背影,如果影子有灵魂,她一定是这座城市最悲伤的一个。是的,我最终也骗了他。那一刻,我彻底明白和聂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知不觉的走。
在这座城市,这段时间里,给过我温暖被我称之为家的必经之路上,站着萧言。我揉了揉干干的眼睛。他身后的迟暮,在云中撕扯,烂成一条一条,还连在一起,缠绵过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地升起的寒气,很冷,特别冷。
萧言看了我很久,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臂,皱眉说:“你在发抖。”
我双手抱臂:“我想过给你打电话,但手机没电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身上拉拢只说了两个字:“我懂。”
我举重若轻的说道:“我才知道,聂晨曦和聂辰原来是两个人。”
他点点头,把我的身体按在他的胸口前,说:“我也才知道。秦雨嫣,你想哭就哭。”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抑制不住鼻尖涌起的酸意,摇摇头。在心里对他说:“要是我能哭,也不能对你哭。如果我哭了,你一定比我还难过。”
我笑说:“大概再也找不到比我还蠢的人,你说是不是?”
他把手压在我的后脑勺上,叹气说:“你真的很蠢。用所有理由把自己说服,然后假装很幸福,其实都是假聪明。”
我问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自欺欺人?”
他一言不发。
我说:“萧言,你是不是可怜我?”
他否决:“不是!”沉默了五秒钟,说:“我爱你!”
忽然之间,很想嘲笑自己,我连自己都爱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平行尾云风吹不过(下)
一星期后,我站在阳台上,推开窗,金光盈空,那片光亮从地平线上升起。秋叶如画,纷纷扬扬,金黄飘飞了一地,一条街,两条街,都不及它的灿烂。
我鼓足勇气,转身对萧言说:“我想找聂辰谈谈。”
他双手插在裤袋中,站在我后面。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沉默了一会,点头说:“我让他过来。”
“我可以去找他。”
他微微蹙眉,说:“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摸摸脸说:“是吗?”他点头,我没有逞强,放弃说:“那听你的。”
我走进卫生间,看见镜子中惨白的脸,被自己吓了一跳。一瞬忘了上妆的步骤和方法,只一味的涂上粉底液,刷了点腮红。直到气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差,才走出去。
我拉开阳台的玻璃门,问:“这样,好不好点?”
萧言手撑着栏杆背对我,掐灭了手上的烟头,没有转身。他看向远方,飘忽的声音在空中荡开,自言自语中略带一丝辛酸:“忘掉也没那么容易吧。”
我伫立在那里,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回应。
这几天,若亚跑来很多次,语重心长的劝解我,然后越说越激动,最后演变成对聂辰和晨曦的严厉斥责。我就像一只没有听觉的动物,在看一场默剧,直到萧言进来把若亚硬拉出去才剧终。
我和萧言除了很少说话外,一切都很正常,他对我的起居饮食,一如既往的照顾。他不说开解的话,却默默的帮我挡过很多电话。我明白,他曾经总说,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要走出困境只能靠自己想通透。我想的确是这样。
痛苦和磨难不是回避,逃避,过分祈求忘记就能够烟消云散。有些事,沉默再久,也不能平复,还是要面对。
想着想着,门铃响了。
萧言把电话放在我手上,告诉我他有点事要办,谈完了给他打电话,然后过去开门。我蓦地有点神经紧张。
没有真正结束,似乎就不该叫久别重逢,片言只语的甜蜜回忆一直都存在,填满了空白的岁月,像是从来不曾离开过。但这一刻,少了一份喜悦,多了一份沉重。
“雨嫣。”
“聂辰。”
那一声,我的心直往下掉,像极了高二那次坐上云霄飞车的情景。
我们竟然一同开口。
我调整了坐姿,看着眼前这个人,一样的音调叫我,一样的眼神看我,这种熟悉中却多了叹息的味道。他和晨曦最大的分别大概就在于看我的眼神,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可辨。
“你先说吧。”
“对不起。”
我缓缓摇头,说:“你有你的理由,从前的我就一直这么想,谁会不说一声再见就走?”
他的眼睛盛满哀伤的说:“当初和你失去联系‘‘‘”
“都过去了。”我仓惶的打断他,双手交扣在一起,指甲盖摁得发白。那后面是我不敢触碰的答案,它像一本最伤心的书,到了最后一章偏偏没有翻开的勇气。
尽管有一万个我能够轻易原谅他的理由,但深知答案并不能改变什么。而那些我和晨曦在过去那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和腹中的孩子,都不是按下bi就能全部清除的证据。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淡淡开口给我讲了另外一个故事,像别人的故事:“晨曦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爸妈都是从大山出来的人,我爸靠读书找出路,奋力考上大学,学医,一读就是八年。我妈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普通家庭妇女,只有钱才能让她感到安全,拮据的家庭偏偏缺的就是这一样。小时候,我和晨曦的身体不太好,时常生病,我妈说可能跟她怀孕的时候,营养不良有关系。而我们又是一胎所生,每次生病都像有心灵感应,一起发作一起痊愈。那时候,家里一贫如洗,抽不出来钱给我们医病。我妈常常以泪洗面,责怪父亲挣不到钱,还要负担他的学费。这样的家庭充满了争吵,甚至连打架都变成习以为常的事,当然总是我妈吃亏。我们一面心痛我妈,一面恨着我爸,但每次想起他的叮咛和关切又恨不起来。要真说恨,可能我们更恨自己,胆怯和恐惧填满幼小的心灵,又那么无能为力。婚姻在一次次绝望的争吵中,走到了尽头。一个不经意的晚上,我和晨曦走过窗户下面,听到了他们谈判的内容。我妈说要离婚可以,两个儿子你带走。我爸坚持一个也不要。后来我们变成了商品在他们口中进行买卖。我妈以500元的价格答应晨曦跟她,并且我爸每月支付100元生活费。那时候我爸刚从学校毕业,不多的钱财,已是家里的全部资产。晨曦差点哭出声,我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哭,自己却哗啦啦的流泪。现在想想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其实什么都懂。”
我静静的听,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母亲的样子。一开口叫的就是聂辰,有哪个母亲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背后的酸楚谁又了解呢。我把桌上的一杯白开水推给他,他喝了一口,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接着说:“第二天,我爸把我带走。转学前一天,我找到晨曦告诉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别人说离婚要两个人一起去一个地方,写上自己的名字才算数。只要他们不写名字,就不会分开,我们也不会。我昨天听见爸爸给妈妈打电话好像就是在说去那个地方的事情。晨曦问我,哥哥,我们怎么办。我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办法,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家出走,写一张他们如果离婚,我们就再也不回来的纸条。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就在常玩的那个水库下面,第二根水泥管道里等。晨曦深信不疑,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写纸条,还忐忑的问我,那些字怎么写。我匆匆的告诉他用拼音。过后知道他们还是离婚了,一方面因为我没有如约而至;另一方面,我忽略了一个大问题,母亲没学过拼音,根本看不懂。而我,当天晚上突发高烧,第二天没能出现在预先约好的地方。父亲中午回来,送我去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很严重,当地医疗不健全,又从县里转院到市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居下来,也和我妈,晨曦断绝了联系。小学三年级,我第一次学习‘恨’这个字,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晨曦。渐渐的我爸在工作上有了成就,我们家也富裕起来,但多了一个对我好的小阿姨,我时刻回避她,因为总让人想起我妈。我在忏悔和自责中徘徊,一等等了四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终于有了50块钱,学校春游我爸给的零花钱。坐上开往县城的大巴车,背着我爸,只身一人去找晨曦和我妈。失望的是找了整天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四合院大门紧锁。回来的时候,老师着急得不得了,告到了家里来。我爸暴打了我一顿,也打断了我再去找他们的念头。”
他沉默了很久,凄厉道:“他恨我可以,但不能伤害你。”
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难过,这一句话我说得特别费力:“算了,我不怪他。”
他突然说:“我们重新开始。”
我微微错愕的看向他,雪白的衬衫上一张柔情的脸,显得虚无缥缈。我立即调开眼睛,望向他身后的窗外。宽广纯净的天空,圣洁而美好,但,白的刺眼。
那一瞬我被刺痛了,收回目光,淡淡的回答:“回不到以前了。”
看清现状,我们其实都承受不了。至少是我,靠一个残破的身体和一段七零八落的回忆,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想了两秒钟,说:“其实,我们见过两次。”
我愣住,浑身的血液也凝住了。见过?可我一次都没有认出来,谁相信,这是我在记忆里最不能模糊的样子和午夜梦时回萦绕在心间的名字。
“第一次在蒙马特广场,你躲我,第二次在医院,你生气赶我走。”
我忽略了他的受伤,心一惊:“医院?哪一次?”
他微愕:“有很多次?”
我撇开头,沉默。
他说:“范一恒是我当初在法国的学长,记得跟你说过。”我恍然大悟,范一恒对我的关心完全出于聂辰,他一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在我同意见他的时候才见我,但他对于我来说就像隐形人,而这种暗地里关心和不声不响竟成了另一种温柔。
我垂着眼皮,手越握越紧,挣扎间深入骨髓的痛持续传来。
他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法国待产?”
他的每一句话都直白的让我无从作答,直白的就像多年前那句‘我喜欢你’。我摇摇头,不知所措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萧言。
坐在空旷的客厅里,我的头靠在萧言肩膀上,目光沉凝。
他说:“很好笑的是我已经不把‘他’当朋友了,他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我知道他说的第一个他是晨曦,第二个他才是聂辰。又继续说,“他在巴黎看见你的那一天,才记起你。”
一股热流突地从眼角滚出,连苦笑都觉得凄冷。我说:“失忆不是电视剧才有的情节。”
他摸摸我的头,笑中掺杂了一丝无奈:“傻丫头,因为痴心,所以才相信。”
是啊,因为痴心,所以相信。
但可悲的是,我们把青春的脉络当承诺,他却忘了回来的路,我又心无旁骛的在走,却在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各自改变着。像飞机拖出的长长尾云,风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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