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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作品:玉泡泡|作者:别克陆上公务舱|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22 19:13:19|下载:玉泡泡TXT下载
  “这里——”我紧紧衣服,干涩地问。

  “这里不错。”张红立刻接过我的话,十分干脆地说。

  “可实在太偏僻了。”

  “还行。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挺方便的。”

  “我是说,这里太荒了,你不怕吗?”我补充问。

  张红笑了:“怕什么?我一没色,二没钱,他们对我会有什么兴趣?再说,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学生,上自习时都结伴来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没多久,前几个月我回了一趟老家。回来时,因为快考研了,北大附近的房子就又贵又不好找了。这里的确偏了点儿,可价钱便宜。这一段,每天都有好多学生过来看呢!”

  “哦?你回家了,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了。”我略有些惊讶,“你老家人都还好吧?”

  “好,谢谢!”张红简单地说,又紧张地问,“你找我干吗?”

  “不干吗,就是有点儿担心。看看你。”

  “唉,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每个人的能耐都不小,都在顺着自己的意思过日子,过得都很不错,不是吗?”

  我没有搭腔,她还是那样,孤高自傲,像只毛栗子,隐匿自己,提防别人。

  看得出,张红的经济情况更加窘迫了。都已经是十月底了,她的床上还只铺着一张草席,上面简单地铺张破旧的床单。半年了,她好像一样新东西也没有添置,反倒丢了不少旧物。不过,她桌子上倒是摆着一个水晶相框,晶亮剔透,在这个简陋寒碜的斗室里,有种不合时宜的漂亮与精致。相框里夹着一张小姑娘的照片,两三岁模样,眼睛又黑又亮,一对冲天羊角辫,精灵清秀,非常可爱。

  “哇,好漂亮的小姑娘!”我拿起相框,仔细端详。小姑娘的眼神十分丰富,好像有满腔话要对你讲。

  张红正在捞面,看到我拿起相框,飞速把面条放下,抢似的把相框从我手中抢走,宝贝似的擦了又擦。

  “是谁?”看着她爱若珍宝的样子,我好笑地问。

  “隔壁家一孩子。”她简单地回答。

  “唉,又不是你孩子,瞧你紧张成那样!”我笑着打趣她。她突然抬起头望着我,张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做好面,张红问也没问地给我也盛了一碗,是最简单的阳春面,清汤,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葱花。

  “哦,我吃过午饭了。”我推辞。

  “吃过也得再吃一次。”

  “为什么?”

  “这是我的长寿面。”

  “啊?!”我愣住,不相信地望着她,“真的?”

  “骗你干吗?”张红微笑,“二十九岁的生日,没什么请你吃的,只能吃点儿长寿面了。”

  “天啊!”我着急地站起身,把书包翻个底朝天,“可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礼物也没准备,我——”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张红打断我,笑道,“你来陪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开始我还觉得一个人过生日挺凄凉的,现在好多了。”

  “就可惜蓝湄不知道,否则我俩都过来,你这里不更热闹点儿?”我略有些遗憾,想了想,兴致高昂地提议,“要不然,我带你去找她,我们好好地在外面给你过个生日?”

  “不行,不行,不行!”张红连连摆手,“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哪有那个时间!今天专门跑回来煮点儿面已经很奢侈了,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完呢!”

  “好多书?”我不相信,调侃她,“你n年前都可以编一整套考研辅导大纲了,我看今年都可以编考题了!”

  “不,青青,书看得越多,你会发觉自己懂得越少。”

  “如果这样,那就更不要看了!”我撇嘴。

  张红笑着摇摇头,“不看怎么能行?我都快三十的女人了,却什么都没有。如果今年再考不上,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跳未名湖吧!”我建议,“生做北大人,死做北大鬼。”

  “那怎么能行?!”张红认真地说,“生时未曾做过北大人,死了做鬼也不瞑目。”

  “呵呵……”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于是,只有大笑。笑毕,皱着眉头问她,“北大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张红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当你一旦不顾一切地追求它时,它就成了非实现不可的目标了。”

  “如果实现不了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可能?!”张红突然重重地把碗“砰”地一声放到桌上,正色盯住我,“青青,马上就考试了,我们最好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时候。”

  我噤若寒蝉,捧起碗默默地吃,面条不好,一碰就断。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生日时非要吃面条?看似长得没有尽头,实际上软弱得不堪一击。

  吃过面条,我抢着帮张红洗碗。水池在大院正中央,要小心翼翼地踩着数十块垫在污水中央的碎砖头才能到达。刚刚十一月,这里的水就已经冰冷,真不知寒冬腊月天里怎么办。我抖抖索索地帮她洗完,冷得牙齿都有点儿打战了。

  拎着湿淋淋的餐具回来,我看到张红正披着件旧羽绒服用筷子叉块馒头在电炉上烤着 。

  “你这里现在就这么冷,冬天该怎么办啊?”我边问边把手伸到电炉边取暖。

  “没关系,我用电炉。”

  “可睡觉呢?睡觉用电炉就太危险了吧!”

  “我还有一张电热毯呢!”张红开心地笑,好像占了极大的便宜,“这里水电不另算钱,所以我可以死命地用电,不用白不用。”

  “哦!”我明白了,难怪她一回来便把电炉打开呢!但看着满屋子蛛网似的电线,我不由得一阵心惊。

  “有空时,到我那里坐坐吧!”我劝诱她。

  她用心地翻转着馒头,头也不抬,随口说:“没空,又要打工,又要复习功课,都快忙死了。”

  “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一家台湾的生化公司。主要帮他们发发传单,做做市场调研。”

  “收入还好吗?”

  她抬起头,冲我苦笑道:“开始许诺的工资倒不少,可是一次也没有兑现过,反倒是我们自己倒贴进去了好几百。现在我真是骑虎难下,想走却又走不了。”

  “为什么走不了?”

  “不走还有要回工资的一线希望,一旦走了,不是彻底绝望了吗?”

  我哑然。

  我很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张红笑笑地安慰我道:“别担心,好在马上就考试了,今年我一定会考上的。”

  是的,她肯定会考上的。可是,即便考上又怎样?她依然会陷入捉襟见肘的经济窘况,没准,实际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可,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研究生”对她来说是一道龙门,龙门后的风光怎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馒头烤好了,张红细心地把焦黄儿的一层扒下来给我吃。她还记得我爱吃烤馒头皮,这令我非常感动。我高兴地嚼着香脆的焦黄皮儿,一迭声叫着好吃。

  “瞧你那样儿,跟非洲饥民似的,你午饭吃的什么?”张红好笑地问。

  “王八!”我脱口而出。

  她一愣,又问:“跟谁吃的?”

  “王八!”我说完,捂着肚子笑,心底却隐隐作疼了。

  “胡说什么啊?”

  我笑着摇头,摆摆手道:“是的,我方才胡说来着。”

  张红疑惑地望着我,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啊!”

  “我是说,说你那位,那位——”张红艰难地挑着字眼,踌躇不决。

  “哦,你是说我那位庄叔叔吧!”我松口气,开心地说,“他很好,简直是太好了。现在,我正帮他写一本关于玉的书。”

  “什么?帮他写书!”她十分惊讶,颇有些愤愤不平了,“他凭什么要你帮他写书,你又不懂!”

  “是我自己主动要帮忙的,与他无关。”我急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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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你毕竟在考研啊!”

  “考研又怎样?我一点儿也不乐意考研,反倒是更喜欢帮他翻翻资料、查查书之类的。”

  “居心叵测!”张红打断我的话,忧虑地拉拉我,“青青,你过来和我住吧,我看他是居心叵测的老家伙,你不能不防!”

  “你说谁心怀叵测?!实在太武断了!”我非常生气她对庄一同的评语,愤愤地说。

  “你的那位叔叔啊!”张红笑道,“让一个女孩荒废自己的学业、前途,帮他打杂,做小秘,这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

  “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他无关!”

  “所以更可怕!”张红脸上的嘲弄更浓了,“青青,你看你气得那样子,莫不是你喜欢上他了吧!”

  我一怔,半天才缓过神来,又羞又急地辩白:“你说得越来越玄乎了,怎么可能?你不要污蔑我,请也不要亵渎他!”

  “亵渎?!”张红轻蔑地笑,“刚才我还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我真的有点儿怀疑了。当年你对方卓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我吓坏了,一迭声地求饶:“求求你,别再疑神疑鬼了,我胆小!”

  “呵呵,不过人家都说‘胆小志大’呢!”她口气暧昧,话语十分刺耳。

  谈话有点儿不太好继续了,我们别别扭扭地又说了几句后,无奈地发觉两个人的思想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真不知是我变了、是她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后来,趁张红倒开水的时候,我悄悄地往她书中夹了几张大钞。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可看到她捉襟见肘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又稍稍坐了一会儿,我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张红二话没说地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谢谢你来看我。”

  “谢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回头我带蓝湄一起来看你。”我自然地说。

  “不必了,不必了。”她害怕地摆摆手,“你们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很忙,又要打工,又要复习功课。马上就考试了,我估计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们玩。”她坦白得让人心寒。

  我既失望又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我的造访也有点儿打扰她了。

  “那好,我走了。”我向她摆摆手,走出门去。

  “青青——”她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好冷好硬,没有丝毫热气,这令我大吃一惊

  “青青——”她殷切地望着我,脸上呈现出梦幻般的神情,“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如果在什么地方错怪了你和蓝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她竟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

  我愣住,这不是张红的风格。我笑笑,拍拍她,“你怎么啦?吃错药了?”

  张红不好意思地笑,神情突然有点儿依依不舍了。

  “放心,我们一定会来看你的!”我安慰她,接着又补充一句,“当然,是在考试后!”

  “好的,我等你们!”她微笑着说,站在走廊处,与我挥手作别。

  我大踏步走开。她目送着我,一直没有进去。远远望去,她的身影就像冬日里最后一朵腊梅——孤芳自赏,一任盛衰。

  从北大回来,我的心就乱了。

  方卓要奉子成婚了,张红已经箭在弦上,蓝湄还在憧憬着自己的梦想,至于我——

  “你莫不是喜?